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黑白》作者:煜小七爷   文案: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安全屋里,他问她了,“怕吗?”,向阳摇了摇头,“我的命原本就是捡来的,没什么好怕的”   刑明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今晚过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你演技不精,魅力不够,在冷兴哪里就拿不下来,也许你还没有接近沈君,就被他给毙了,行动开始之前,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都满足你,就当是遗愿”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向阳扯了扯嘴角,“如果你都能满足,我要跟你上床”   “什么?”男人少有的情绪变化,瞳孔都放大了。   “你不是说就当遗愿吗?我要和你上床”   “理由”刑明的喉结上下活动了一下,将手里的烟头暗灭在了烟灰缸里。   “上床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向阳微微的笑着,慢慢的走近了他,俯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刑警官,我是从花街出来的,最喜欢帅哥了,比起沈君那种斯斯文文的世家公子,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型男,你要我去勾引他,是不是要先牺牲一下你自己啊?”   “不自爱!”他拿下她的手,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命都要没有了,要自爱做什么?你就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可以”他是真的思考了片刻,才回复了这两个字。   PS:扫黑除恶,男强女强,男洁女不洁,雷者慎入。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向阳,刑明 ┃ 配角:六感客栈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上无间道   立意:即便身处黑暗,也要记得光明 第1章   夜幕沉沉,海面上泛着浓厚的雾气,一声沉重的鸣笛过后,巨大的豪华游轮离开了滨城码头,驶向了公海,开始了为期七日的航程。   这艘豪华游轮叫海豚号,是滨城最大的地产上沈氏集团总裁沈君的,据说还是他亲自取的名字。   可与这艘高档华丽的轮船不符合的是,船上载的都是滨城地下社团里的一些小混混。   此时此刻,最热闹的就是位于三楼的赌场了。   吵吵闹闹,人声鼎沸,各路都是拍桌子下注的声音。   麻将桌上坐着一个女人,束着高高的马尾,戴着浮夸的耳环,穿着紧身黑色背心,超短裤,嚼着口香糖,翘着二郎腿,手腕的地方还有朵玫瑰花样的刺青,动作灵活,“三万!”   下家打出了一张牌,“五万!”   女孩大笑着推倒了面前的牌,喜笑颜开的站了起来,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手,“胡了,给钱,给钱,给钱,哈哈哈哈哈……”   桌子上的其他三个人纷纷掏出了现金往她那边递,一边给钱还一边发着牢骚,“小丫头片子,挺能的啊,这才刚来几天啊,搞定了老大不说,手气还这么好,我们今晚是不是都要输个底掉了”   “得了,小丫头片子可不是你能叫的,再过几天,是不是要改口叫大嫂了啊……哈哈哈……给大嫂送点钱,心甘情愿……”   在众人的吹捧中,女孩得意的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   在泡泡破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张精致的脸,那个人带着墨镜,穿着花寸衫,沙滩裤,人字拖,寸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都没有口,正朝这边走过来。   女孩眯着眼睛,吐掉了嘴里的口香糖,故意放大了声音,“今天嫂子手气简直好得不得了,你们一个个全都不许跑啊,等嫂子赢了钱,就把这艘船买下来,换一个好听的名字,海豚号?你们听听,这是人取的名字吗?太俗了”   她这样说着,果然引起了花寸衫男人的注意。   沈君摘下了墨镜,插在了寸衫前面的口袋里,眯着眼睛慢慢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牌桌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连忙示意她住口。   可这位小祖宗偏偏像看不懂他们的眼神暗示一样,一直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海豚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笑死我了,你们说到底是那个幼齿儿童会给游轮取这么俗的名字!审美在这个层次的人啊,肯定长得巨丑……”   沈君走过来,这一桌子人除了她,全部都瑟瑟缩缩的站起来让到了一边。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她对面,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   他看见了她右眼眼角下的泪痣,皱了皱眉,心脏的某个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然后,从鼻子里发出来一声嗤笑,“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你谁啊你,我们这儿玩得正嗨呢,快滚开,想撩我啊,后面排队去!”   “君哥好!”后面的小弟们实在怕他们大嫂惹祸,齐刷刷的低头喊了一句。   听到这两个字,女孩才收了收自己的态度,色眯眯的看了他一眼,竟像个小流氓一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你就是沈君?长得白白净净的,和书里那些霸道总裁实在差太远了,像个小受”   小受这两个字一出来,周围一圈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君点了支烟,吐着烟圈说了第一句话,“你似乎不太喜欢我的船,江海,把她扔下去喂鲨鱼”   “呵!长得像个小受还不承认了,恼羞成怒啊,我们现在还在近海,遇到鲨鱼的几率微乎其微,我能活着游回去的几率,君哥你猜猜看是多少呢?”   “还有多长时间能遇到鲨鱼?”   “至少还要航行半小时”江海回答道。   “好,我就多给你这半小时”沈君笑了笑,抬了抬手,让江海坐在了牌桌上,“半小时之内,如果你能从我这里赢走一分钱,我就放过你”   “一言为定,如果你把船都输给我了,可不许哭鼻子啊”   女孩欢欢喜喜的坐了下来,像是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还有心思在这里调笑,隔壁站着的小弟知道沈君是个惹不起的主,连忙去找自家老大了。   沈君亲自坐上了麻将桌,吸引来了赌场里所有人,这小小的牌桌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男人手气很好,老是自摸,二十五分的牌打下来,女孩没有胡过一次。   她气得站了起来,将面前所有的牌都掀了出去,“你出老千!”   沈君淡淡的笑着,将手里的香烟暗灭在了麻将桌上,“耍赖啊?”   “谁耍赖谁是小狗!”女孩咋咋呼呼的叫着,连都气红了,“你看桌子上,这个人叫江海是吧,是你的人吧,他摆明了就是把好牌往你手里送,你不是出老千是什么!”   沈君倒也不恼,还恬不知耻的挑了挑眉毛,“我们没有规定说不能出千啊,在我的赌场,敢坐在我的赌桌上,我以为你知道,故意让我耍着玩的,毕竟像你这种故意引起我的注意,想爬上我的床的女人,实在太多”   “你……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是吧!”女孩气得下巴都要歪,“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得跟个小受似的!能看上你的只有男人!”   “江海!扔下去!”沈君沉着脸,站起来就甩了一句。   江海正要动手,冷兴匆匆从人群里挤了进来,笑着将女孩护在了身后,“沈总,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小女孩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   “哟呵……”看见他,沈君笑着回过了头,“我说是谁养的狗敢在我这儿四处乱吠呢,原来是冷哥的人啊,不是我说,冷哥你品味越来越差了,这种货色都能下得去手?”   “你才是狗,你们全家都是狗!我哪种货色啊,总比你这个受里受气的人强吧!”   “住口!”冷兴全身都冒着冷汗,连忙拦住了这个小祖宗,“沈总您大人有大量,这还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或者您亲自来,一定让您消气”   “好啊,就在这儿教训,我看着”沈君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上,还慢慢悠悠的又点了支烟。   冷兴也是实在没想到沈君竟然会来这招,回头看了看女孩,不知如何是好,见他半晌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沈君从鼻子里发出来一声嗤笑,“怎么?舍不得啊?冷哥身边的女人一向都换得勤,这丫头才跟了你不到一星期吧,这就动真情了,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就只好自己动手,让她去喂鲨鱼了”   “哟,大家都在,这么热闹啊”   他们正说着,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胖子,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的拥簇下走了进来,“我在顶楼会所里就听说沈总和一个小丫头杠上了,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他略微瞟了女孩一眼,道,“小丫头片子,胆子还挺肥,怎么得罪沈总了?”   女孩白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没怎么,就是某人打牌出千,还要用杀人来泄愤”   大胖子抽了口雪茄笑了笑,“呵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沈总您也别生气,年轻丫头就是这样的,够辣,够劲,都上了沈总的船了还怕他赔不了礼?扔下去喂鱼可惜了”   “眼角生泪痣的女人,都是狐狸变的”沈君笑着站了起来,眯着眼睛吐了口烟圈,“既然松哥发话了我就不追究了,但是这种货色我消受不起,冷哥喜欢就留着慢慢玩,两小时后见”   他站起来就走出了人群,冷兴与松横的脸即可就拉下了脸。   走廊尽头,江海下意识问了下自己老板,“君哥,那个小丫头,要不要做了”   沈君吐了口烟圈,阴冷的扬起了嘴角,“先留着,你没看见冷兴与松横拼了命的要把她往我的床上送吗?那个小丫头,呵呵呵……有点意思……”   再过两个小时,船就行驶到公海之上了,这里将会进行滨城地下社团最重要的一场谈判。   就在一年以前,沈氏集团总裁沈君突然卖起了毒品,而且势头很猛,两个月之内,抢占了滨城地下几乎全部的毒品市场,其中,以冷兴的地盘受损最为严重,双方火拼了多次,伤亡不计其数。   冷兴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去求了滨城地下社团里最有名望的老大松横。   希望他能出来主持大局,毕竟就算是他沈君想要在滨城毒品市场上分一杯羹,也要心平气和的坐在谈判桌上好好的聊一聊,大家分一分地盘,谁也不能吃独食。   松横很愉快的充当了和事佬,毕竟事情闹大了,让警察抓住了把柄,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沈君没做多想就同意了,为了表示诚意,还特意提供了自己的豪华游轮当做谈判地点,甚至还告诉他们,他只会带江海一个人,如果怕出事,他们带多少人带多少家伙都可以。   在沈君的地盘上,他们都不得不多做防备,把社团里几乎全部的骨干都带上来了。   顶楼会所的包间里,冷兴与松横二人静静的坐着,安静得可怕。   女孩站在墙角点了支香烟,长吐了一口气,“霸道总裁我是看过不少,但这个沈君,比我想象的难搞多了,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书生,却怎么啃都啃不动,小受的身体,大佬的脾气”   冷兴冷冷的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普通人我会付给你五百万吗?只有七天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爬上他的床也好,杀了他也好,让他把我的地盘全都吐出来!”   女孩叼着烟头,呵呵的笑了笑,“你放心,我挣的可都是明白钱,爬上他的床还不简单吗?你们瞧好了,两个小时后我们就春宵一刻了,羡慕嫉妒恨吧” 第2章   谈判地点在三楼的一个大包间里,他们是先到的,像是出于某种职业习惯,女孩在一秒钟之内,眯着眼睛打量了这里一圈,规划好了最近的逃生路线。   这个房间里只放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和几把椅子,桌子上草草的放了几只烟灰缸,几盘水果,屋子里连窗户都没有,也没有暗间,没有任何可以藏武器的地方,但墙体是隔音的,也是防弹的,铜墙铁壁,唯一的逃生出口就是那扇门。   见到沈君进来,女孩捏着自己都恶心的嗓音,直往冷兴身上靠,“冷哥哥,人家想吃葡萄”   冷兴也乐意配合她,亲自喂了一颗葡萄在她嘴里。   女孩无意识的往沈君的方向瞟了一眼,腰间似有凸起,带了枪?   他孩搂着男人的脖子,继续撒娇,“冷哥哥,人家还想喝橙汁”   冷兴挑着眉毛笑了笑了,对站在门口的侍从吼道,“听见没有,要喝橙汁!还不快去拿!”   侍应看了看沈君,沈君点了点头,他才离开的。   沈君并没有太理会他们,坐在位置上开门见山了,“直接说吧,地盘怎么分?”   “沈总爽快人……”冷兴放下了女孩,呵呵的笑着,“那我就直说了,对半分,如何?”   听到这句话,沈君不明就里的笑了几声,歪着头点了根烟,“好啊,对半分好啊,可我们这个屋子里有三个人,你与我对半分,那他呢?”   松横是滨城地下社团的元老了,在滨城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了,地盘比冷兴沈君加起来都要大,沈君狮子大开口,竟然想把松横也拉下水。   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啊,他们一人分他一半,那他沈君不就是滨城的老大了吗?   松横满脸横肉,抽着雪茄呵呵的笑道,“沈总这是想把我也拉下水?沈总今年才二十五岁吧,我这个年纪当你爷爷都绰绰有余了,年轻人太过嚣张跋扈了不好,老大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坐得稳的”   “松哥既然上了船,想要再下去可不容易……”沈君不紧不慢的说道,“对半分是你们提的,我也同意,如果要让我来提,可远远不会这么便宜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摸上了自己裤腰带那边的不明凸起。   正在这时,侍从端着一杯橙汁推开了门,那女孩就像看见了糖,灵活的往那边蹿了过去,“怎么现在才来啊,我都渴死了”   她骂骂咧咧的往门口走,将果汁夺了过来,路过沈君的时候,不小心手一滑,一大杯果汁全都淋在了他身上,陆君迅速站了起来,火蹭的一下就冒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惊慌失措,连忙低头给他道歉,慌忙的拍着他的衣服,清理着水渍,手有意无意的往他腰间摸了过去,突然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满脸好奇的拖了出来,“这是什么?”   冰冷的枪管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丫头片子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举着枪管大叫,“他有枪啊,冷哥哥你看,他有枪啊!”   “小丫头片子,你找死!”沈君咬着牙拧着她的胳膊就按在了桌上,冷兴也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来谈生意还敢带家伙!沈君,你几个意思!”   他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手里的丫头,下手的力道几乎要把她胳膊给拧断了,可这丫头好像感觉不到疼,不仅不害怕,还睁着那双琉璃宝石般的眼睛看着他,嘴角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右眼眼角的那颗泪痣,此时此刻,越发得妖艳了。   “行走江湖,防身而已,没什么意思”   男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松了手,重新坐了下来,但沉着脸难得认真了,“今天就谈到这里,还有七天时间,你们好好考虑,我回去换身衣服,吃喝玩乐我全包……”   沈君站起来转身就走,手无意识的插到了裤兜里,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皱了皱眉,又慢慢的回过了头,盯着女孩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个女人,我向冷哥讨了,江海,带走!”   游轮上最大的豪华包间就是沈君的,江海将女孩扔进去就走了。   沈君一进屋就像个痞子一样甩开了脚上的人字拖,把枪随意的丢在了沙发上,往浴室去冲了个凉。   女孩蔑视了一眼他的背影,一边揉着方才被他拧疼的手,一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地方。   头顶装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脚下的地毯像是虎皮的,茶几上的烟灰缸竟然还是纯金打造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沈君?我去!就这审美?冒牌的吧!   沈氏地产是由沈君的父亲与他几位叔伯一手创立的,沈家虽然一脉单传,但却是书香世家,传闻这个沈君八岁出国,精通七国语言,长期以来都被当做沈氏的接班人培养,十九岁就回国接手了沈氏地产,他精准的商业眼光和独到的商业手腕,让沈氏一路高涨,成为了滨城最大的地产公司。   在媒体的眼里,沈氏总裁沈君是极配他这个名字的。   他个子不高,皮肤很白,戴着眼镜,才华横溢,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不会与自己的下属发脾气,也不会与生意伙伴脸红,就像是个气质俱佳的翩翩君子,也像是个温文儒雅的长袍书生。   只可惜,这个书生,背地里居然是个穿人字拖花衬衫,玩枪贩毒的小痞子。   这些有钱人还真的是吧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做到了极致,虚伪!   女孩翻了个朝天的白眼,男人披着浴袍出来,瞟了她一眼。   他从刚刚脱下的沙滩裤的兜里摸出了一片湿润的葡萄皮,放在了茶几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靠在了沙发上,“手很快啊,小狐狸,是个惯犯吧,他们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接近我?”   小狐狸被他拆穿倒也不怕他,轻轻的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茶几上。   撑起了自己的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宁采臣哥哥,你就这么急于知道你的市场价吗?”   宁采臣,和聂小倩在一起的那个书生?用他来形容沈君还真是绝配啊!   沈君盯着她眼角的泪痣,慢慢的凑近了她的脸,“比起我的市场价,我更想知道,你这野狐狸打什么鬼主意!”   她慢慢的扭过头,凑到了他的唇边,软玉温香,正要送上去,一阵浓厚的烟草味飘过来,沈君不解风情的退了回去,“我不喜欢女人抽烟”   他说着不喜欢,自己却抽了一口,还倒了杯桌子上的茅台灌进了嘴里,“我也不喜欢绕弯子,只给你十分钟,你是谁,要到我身边来干什么,若不和我说实话,我就把你扔下去喂鲨鱼”   “我要来干什么,采臣哥哥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女孩轻轻的笑着,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支烟,叼在了嘴里,“他们给了我五百万,让我弄死你,或者让你心甘情愿的把冷兴的地盘吐出来”   “就凭你?呵呵呵呵……”沈君瞟了她一眼,发出了□□裸的嘲笑。   “我怎么了!”女孩气冲冲的冲着他的脸吐了口烟气,“我可是花街一姐,一姐你知道吗?”   “你知道那些主动想要爬上我的床的女人,最后的结果都是什么吗?骂我的船,拿我的枪,要不是我对你还有点兴趣,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能让采臣哥哥感兴趣,那也是我的本事啊”   “我就说你是狐狸变得吧,要是冷兴知道,你背叛了他,在我这儿把他的勾当全部捅了出来,以他的脾气,肯定把你五马分尸”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这艘船上谁是有本事的人,我还是分得出来的,五百万的市场价不仅沈总不满意,我也不满意……”女孩慢慢走近了他,看着他那张精致极了的脸,“无间道这种事情呢,就是反上反,反来反去才有意思啊,你不是想要二分之一吗?一口价,一个亿”   “一个亿?”沈君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的天灵盖不想要了是吗?”   “采臣哥哥,我做过功课的,你们沈氏地产一年的盈利额就在千亿以上,当然,这些可能并不仅仅是卖房子的钱,你□□,贩卖毒品,钱都是在澳门洗干净了才并入公司公账的,一个亿对于堂堂的沈氏总裁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滨城毒品市场有多大,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我知道,滨城位于出海口,拿下滨城就等于拿下了去内地所有的货,这个钱赚的有多容易,这一周我在冷兴哪里早就见过了,我的报价合理得很。采臣哥哥吃了蛋糕,不可能连蛋糕渣都不给我这个小狐狸留下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靠你才能拿下这二分之一呢?”沈君满眼戏谑的看着她。   “除非你有办法让这艘船上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消失,否则你只能靠我”小狐狸自信满满,拍了拍他的胸膛,“你为了引他们上船,只带了江海一个人吧,他们一船,你两个人,就凭你这把破枪,能咻咻几下啊,现在是还顾着你,越往后他们越耐不住性子,若是火拼起来,你有几分胜算啊?”   “自作聪明的女人,有意思……”   沈君一把将她薅了过来,重重的捏了一把她的脸,他弯着嘴角,眼神嗜血,恨不得将她给吃了,略微瞟了眼她眼角的泪痣,“你计划很久了?想接近我很久了?”   “沈总还真是聪明呢”女孩故意凑近了他的耳畔,呼出了自己的气息,“老大的女人谁不想当啊,行走江湖,混口饭吃。采臣哥哥身价千亿,帮我这个小狐狸,买买名牌,买买豪车,至少再也不用去过从前那种连温饱都发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买名牌,买豪车,冷兴给不了你吗?”   “给是给的了,不过那张脸看着倒胃口,哪比得上采臣哥哥绝世容颜啊?”   “呵呵呵呵呵……”沈君笑了笑,坐回了沙发上,“你费了这么大功夫,我要是一枪解决了,那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我就先看看你这小狐狸有多大本事?现在说说吧,应该怎么做?”   “我怎么舍得让采臣哥哥动手做事呢?”   女孩冲他抛了个媚眼,跑过去坐在了他身边,撑着脑袋,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所有的事情都不劳采臣哥哥动一根手指头,采臣哥哥唯一要做的是就是宠我,无法无天的宠我,让船上所有人都相信你被我这只小狐狸迷住了”   沈君抿着笑意淡淡的回过了头,“我从来没有宠过女人,没有经验,而且我这个人,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女孩慢慢凑近他的脸,手却慢慢伸进了他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兜里,“没有经验可以学嘛,如果沈总体力够好,能在某些方面引起我的注意,那我会稍微给沈总一些别的补偿的,不额外收费……”   她从他的外套里摸出了一张黑卡,跳出去了好远,举得高高的,得意洋洋的冲他炫耀了一番,“宠女人的第一步,就是给她花钱,无法无天的花钱,我现在先去享受一下当老大女人的快乐,沈总您也好好感悟一下角色转遍,明天我们就正式开始表演了”   女孩说完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这里。   站在门口的江海本来还想拦她一下的,往里看了看,自家生哥抿着笑意并没有说话。   他只能低了低头,目送着她走了,“君哥,快艇已经准备好了,是否要按原计划引爆炸弹?”   沈君目光狡黠,摸了摸茶几上那张湿润的葡萄皮,笑了笑,“过几日再说吧……” 第3章   苍茫的深海之上,夜黑得像一块墨玉,唯有这艘二十几层高的游轮彻夜灯火通明,沈君说了吃喝玩乐全包了,滨城地下社团的那些小弟们早就嗨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女孩也一直玩到了大半夜才回来,她光着脚,拎着高跟鞋,穿着黑丝吊带,浓妆艳抹,还烫了个波浪大卷,醉醺醺的,连路都走不稳了。   刚走到门口就对着守门的江海吐了一波,江海小哥强忍着恶心给她开了门。   女孩找到了卧室就把自己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呼呼大睡了。   书房里的男人,盘着腿,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打着游戏,热火朝天的,嘴里还时不时的吐出来几句“你他妈快上啊”的脏话,游戏音效震耳欲聋,根本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不过,他中场休息时,出来拿了盒烟,看见床上的女人,扯了扯嘴角,一句话也没有说。   黎明渐渐褪去,床上的女孩睡饱了,慢慢睁开了眼睛。   旁边空无一人,自己的衣服也完好无损。   她这暴脾气,瞬间就上头了,顶着一头鸡窝踹开了沈君书房的门。   “沈君!你几个意思啊,就算是宁采臣见到聂小倩也会把持不住的吧,你不会真的是个受吧!我都这样了你还打游戏?我不要面子的啊!”   打了一整夜游戏的宁采臣公子,打着哈欠放下了鼠标,“我不喜欢抽烟的女人,更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想勾引我啊,提前做点功课……小狐狸,七天,现在开始计时了……”   沈君略过她走了,女孩愤怒的踢了一下空气,恨不得将他踹死。   没有了城市里高楼大厦的阻挡,蔚蓝的大海衬着东升的朝阳,格外的亮,柔软的阳光洒下来,像铺下来一层细细的黄金。   房间外面的甲板上放置了一副藤椅,沈君就翘着二郎腿坐着,还是穿着人字拖,花衬衫和沙滩裤,盯着手里的平板,玩着愤怒的小鸟,海风缓缓的吹过,带动着他柔软的发。   女孩洗漱完毕之后,倚在巨大的落地窗旁边,看了他好久了。   爱穿人字拖,花寸衫可以算是审美上的问题,还爱打游戏?哪家的霸道总裁会花一整夜的时间去打游戏啊,这个沈君,到底哪一面才是装的?   不过,他的皮肤真的好白啊,又白又嫩,摸起来的手感一定很好,只要不说话,就静静的坐着,还真是浑身都是书卷味,温文尔雅,绝世公子,这些词就是为了他这副容颜而生的吧。   女孩故意清了清嗓子,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男人连头都没有抬。   她穿着小白裙,头发上别了一根白色的发卡,拎着鞋子光着脚走了过来,落落大方的坐到他对面。   沈君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卷发吗?手上还有纹身,这能洗?”   女孩一声嗤笑,“都是假的,当然能洗了,像我这种靠脸吃饭的小骗子出来行走江湖,当然得做足功课了,冷兴喜欢小太妹,我们家采臣哥哥不是不喜欢吗?这种清纯形的仙女款怎么样?”   男人没有说话,直到服务员送来了早餐,他才放下了平板,自顾自的开始吃东西。   看到他吃的这些品种,女孩一下就发出了毁天灭地的嘲笑,“采臣哥哥,沈总,君哥哥,你喜欢吃这些啊,包子,豆浆,油条?有没有搞错!哪家霸道总裁喜欢吃这些!低俗!”   沈君啃了口油条,喝了口豆浆,道,“那你吃点不低俗的我瞧瞧”   “Waiter”女孩优雅的打了个响指,站在身后的侍从立马走了上来,她看着菜单,指指点点,“先这些吧……再来杯咖啡,美式加冰……”   侍从点了点头,退了下去,片刻之后,将什么三明治、鱼子酱等西式早餐放在了桌上,还放了一杯黑乎乎的咖啡。   “看见没……这些就叫做高雅……”女孩自信满满,还有模有样的拿起了刀叉,“我听说沈总是在国外长大的啊,吃不惯西式早餐?”   见她挖了一大勺鱼子酱往嘴里送,沈君抿着笑意,问了一句,“你之前吃过这些东西吗?”   腥腥腻腻的恶心感从舌尖直冲上了鼻子,女孩顷刻就捂着嘴吐了,慌忙的想找杯水漱漱口,拿着自己的那杯咖啡就往嘴里送,腥腻感加上这震天的苦,她灵魂都要升天了好吗!   她吐了好久才吐干净,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对面的沈大爷笑得花枝烂颤的,拿起了她的叉子,叉了一个小笼包,故作优雅的咬了一口,“看见没?这就叫装逼遭雷劈”   “唉,看来有钱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了啊”女孩拿起了他的小笼包,送进了嘴里“我本来以为跟着沈总,能好好体验一把当爸爸的快乐的”   还嫌吃的不够,将他喝剩的豆浆端了过来,咕噜咕噜全灌进了嘴巴里,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将唇边的白色液体都撩了个干净。   沈君好声没好气的甩了一句,“不要做这种让人遐想的动作,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在勾引我”   他拿着平板低下头,又开始玩愤怒的小鸟了。   女孩急急忙忙的转到了他面前,将他手里的平板按了下去,蹲在他的膝盖前,软软萌萌的像是一只可爱的猫咪,“我就是在勾引你啊,采臣哥哥,你不喜欢女人抽烟我就不抽了,你不喜欢浓妆艳抹,我就再也不化妆了,你看看你的小狐狸,白衣飘飘,像不像是仙女啊?”   他看着自己膝盖上的女孩,光着脚丫,穿着白色的小短裙,发间别了根清爽的发卡,一头长发飘飘扬扬,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妆容,唯有那颗泪痣,就像一把匕首,扎在了他胸口上。   “果然是狐狸变的!”他重重的捏了一把她脸上的泪痣,强逼着自己移开了目光,又拿起了平板继续玩愤怒的小鸟,“狐狸精,为了勾引我,你今天还有什么打算啊?”   “首先,帮我穿鞋子!”女孩兴致勃勃的举起了自己的水晶高跟鞋。   “什么!”沈大爷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你天灵盖又不想要了?”   “我们昨天可是说好的,一个亿的价,我帮你拿下滨城二分之一的市场,但前提是你得配合我,让冷兴那帮人知道你被我这只狐狸精迷住了,要把我宠到无法无天,宠女人的第二步呢,就是帮她穿鞋子,采臣哥哥你如果连这点的做不到,接下来我的工作很难开展的”   “那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勾引到我,让我心甘情愿的帮你穿鞋子,而不是要求我”   男人显然没有再搭理她的欲望,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平板里的游戏,女孩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看见他一只小鸟又放空了,于是,她将他手里的平板夺了过来,“我们打个赌,我要是一只鸟就射中所有的猪头,你就得配合我”   “好啊,这一关我都打了一个早上了,你要是能用一只鸟就打中所有的猪头,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平板里所有的猪头被砸死了的界面,女孩得意洋洋的向他展示着,沈君的话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穿鞋子是吧,来,坐……”   女孩像个女王,将平板的放在了桌上,高傲而优雅的坐在白色的藤椅上,翘起了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脚丫。   沈君比她高很多,拿起鞋子单膝半跪在了地上,捏着她的脚踝,慢慢的将鞋子套了进去。   海风微微的吹过来,女孩长长的头发顺在了他的脸上,痒痒糯糯的。   “啊,只可惜你穿的不是西装,我在杂志上看过的,你这张脸,要是穿一身精致的西装,再戴上一个慢慢书卷味道的眼镜框,加上一支价值不菲的手表,在风和日丽的早晨,这艘豪华游轮的甲板上,对着一个女孩单膝跪地,用不着你说什么甜言蜜语,她肯定都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穿好了鞋子,女孩正想把脚收回去,男人却紧紧的捏住了她的脚踝。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狠厉的威胁,“女人,记住今天早上,七天之后的结果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我会让你在我的床上把膝盖跪烂,嗓子叫哑”   女孩眯着狐狸一样的眼睛,俯下了身,“那还真是让人期待呢,采臣哥哥,有感觉了吗?”   沈君站起来呵呵一笑,“什么感觉?就这?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我是问你啊,我们既然要假装恩爱,自然是要走点心的,方才捏着我的脚,有感觉了吗?”   沈大爷翻了个朝天的白眼,“没有,你道行还不够!”   “那我们换一种方法吧……”   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孩就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向了船头。   手心温度相接的那一刻,沈君愣了,心脏都跟着收缩了一下,熟悉的暖流涌上了心头。   两人立在船头,女孩将他的手环在了自己腰间,站在了他的怀抱里,男人有些不适应了,要将胳膊抽回来,女孩却将他的手拉得更紧了,“你们书生都是这么容易害羞啊,泰坦尼克号,看过没?杰克和露丝知道吗?旷世之恋,感受一下,采臣哥哥,一定会有感觉的”   她张开双臂,白色的小裙子迎风而起,头发一浪一浪的往后飘,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女孩面对着蓝天白云,波涛大海,高声呼叫,“啊——沈君哥哥——我爱你——”   他就站在她身后,声音伴着干净清爽的味道飘过来,这瞬间他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不知如何,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今年几岁?”   女孩笑容清浅的回头,“十八,是不是很年轻,配得上你吧……”   十八……十八……男人定了定眼神,但什么都没有说。 第4章   在甲板上吹了十分钟的海风之后,沈君就甩脸走了,女孩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处理,可谁能想到他点了根烟,又坐在了电脑桌前,打开了游戏。   女孩一屁股坐在了键盘上,水晶鞋跷在了他的胸膛前,“采臣哥哥,如此良辰美景,你就打算宅在游戏里度过?”   “我平日里都在杀人,要么在游戏里”沈君凑近了她,“要么在现实里”   女孩撩了撩嘴唇,冲他眨了眨狐狸眼睛,“可是这不是不一样了吗?采臣哥哥,外面天高云阔,碧海风轻,里面烈焰红唇,软玉温香,你确定你的游戏是这艘船上最好玩的东西吗?   “你的段位太低……还比不上我的游戏”沈君静静的站了起来,单手将女孩拎了起来,扔到了后面的床上。   女孩倒也不恼,在床上打了个滚,撑着脑袋,坐了起来,“哎呀,没想到采臣哥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竟然这么孔武有力啊,以后的日子,想想都很幸福”   前面的男人已经沉迷在网游激烈的厮杀之中了,他不说话,她也识趣得很,没有再打扰他了,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电脑屏幕里的游戏画面。   直到“轰”的一声,我方水晶被炸了个粉碎。   沈大爷重重的摔了下鼠标,靠在了椅子上,气急败坏的爆出了个脏字出来,“草!”   女孩发出了毁天灭地的嘲笑,“哈哈哈哈哈……采臣哥哥,你连猪头都打不到,这种秀操作的高难度游戏怎么能可能打得好呢,要不要我这只小狐狸帮帮你啊?”   “你?”沈君回头,看着她这狐狸精的样子呵呵一笑,“好啊,你来,你来……”   他站起身给她让了个位置,女孩还没有说话,他就又接了上来,“我知道你有条件,你赢了我就陪你出去,这一天听你的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骂脏话……”   “一言为定啊”女孩自信满满的敲了敲鼠标。   不到半小时,这个房间里就飘满了女孩着急上火的声音,“我靠,你他妈满血啊,满血你跑啥,你跑啥,你妈喊你回家吃饭是吧!”   她还嫌不够,推了推旁边的男人,“哎!这个能开语音吗?”   沈君默默的给她按了个麦克风的键,还没来得及堵住自己的耳朵,就听见了她噼里啪啦的声音,“我靠,你他妈是不是眼瞎啊,水晶都要炸了,你还在野区采灵芝,你这是什么,死亡闪现是吧,急着给阎王爷送命啊!你爸生你的时候怎么没把你射墙上啊!”   对面是个男人,明显不甘示弱,“我说谁他妈会在游戏里取个名字叫海豚,呵呵呵……你还有脸说我啊,你刚刚打招都开小兵身上去了!”   “我……”女孩骂战还没回过去,电脑屏幕突然就黑了。   是沈君黑着脸拔掉了电源,“你干什么,我还没骂爽呢!这小崽子敢欺负我,姑奶奶我出道以来,骂战就没输过,看我今天不把他屎打出来,然后用他的屎打他,再把他打到他的屎里面去!”   男人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的喝了口水,“小狐狸精,恭喜你,成功让我处理了我的第七个队友,江海!老规矩,手脚干净点”   女孩惊讶得长大了嘴,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手脚干净点的意思是……   沈君无奈的摊了摊手,“你成功了,虽然你没有赢,但是我没有队友了,打不下去了”   见她愣着许久都没有回话,男人挑了挑眉毛,笑了笑,“怎么?在道上混的,没见过杀人?”   女孩迅速反应了过来,瞬间恢复了狐狸的狡黠,“见过,见过,呵呵呵呵……只是没想到我的魅力竟然这么大,竟然能让采臣哥哥用杀人来帮我”   “我只是不喜欢女人穿着仙气飘飘的裙子骂脏话,也不喜欢别人嘲笑海豚这种动物”男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对了,你好像也不喜欢海豚吧”   她迅速跳了起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喜欢,喜欢,海豚那么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海豚呢?我最喜欢海豚了,我说不喜欢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好勾引你吗?采臣哥哥,别生气了,我们去赌钱吧,你这么好的手气,一定可以把冷兴那帮人赢个底掉,呵呵呵呵呵……”   天还没有黑,位于三楼的赌场也远远比其他楼层热闹。   尤其是看见沈君带了个长发飘飘,清清纯纯的女孩子过来,所有人都好奇的张望着。   这个女孩他们也见过,昨天还嚼着口香糖,翘着二郎腿像个小太妹一样要和沈君拼命,今天就穿着白裙子,水晶鞋,挽着他的胳膊,亲昵的撒娇。   “采臣哥哥,这个要怎么玩呀,人家不会……沈君哥哥,人家又输了,这个好难玩啊……”   沈君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这个软软萌萌女孩,穿着一身清清爽爽的裙子,一声声的叫着哥哥,他明显十分受用,也乐意配合她,亲自上了赌桌,一天之内带着她几乎玩遍了所有的项目。   女孩一直跑前跑后的,喂他吃葡萄,喂他喝水,还时不时的拍着自己的小手,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赞叹,“哇,采臣哥哥,你又赢了,太厉害了……”   沈君啊沈君,让姑奶奶我抓到了吧,试了那么多,原来你吃这一套啊。   爱抽烟的小太妹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妖艳贱货也不喜欢?无理取闹与你对着干的小公主你还是不喜欢?搞了半天你喜欢这种清纯无害还崇拜你的小妹妹啊!长得跟个小受似的,想来也只有姑奶奶我才能违心的拍着自己的小手,崇拜你的雄风了。   不过,这个人赌术老练,少说也有十年以上混迹赌场的经验了,沈君在国外经常赌钱?他们家可是书香世家,怎么就能养出来一个这么叛逆的坏分子,难道是物极必反?   “怎么了?小狐狸……”沈君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捏了捏她的脸,“清纯小妹妹装不下去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张牙舞爪的样子”   去你大爷的,不早说,装纯很累的好不好!   她想是这样想,他打个游戏都能杀人,她是绝对不敢去他大爷的。   于是,便恶恶心心的一笑,“怎么会呢?采臣哥哥在赌桌上尽显雄风,我早就拜倒在采臣哥哥的沙滩裤之下了,不是装的,不是……”   “行啊……”沈君摸了摸面前堆成小山似的筹码,非常满意的笑着站了起来,松了松筋骨,“今天算是玩尽兴了吧,饿了,去吃饭……”   女孩立马跟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得嘞!采臣哥哥这边走,你喜欢吃中餐对吧,但像您这种身价的肯定没有体验过我们下层人民的生活方式,我跟你讲,中餐就吃火锅撸串得劲,再配上几瓶啤酒,那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还没有走出赌场,冷兴那边的二把手就拦在了他们面前。   他站直了身体,比沈君整整高出了一个头。   刚刚在赌桌上,他几乎把全部的身家都输给沈君了,但他不是在为了钱不爽。   而是因为这个丫头,跟了自家老大这么久,老大还好心好意将他带到船上来玩,都差点成为自己大嫂了,这才短短一个晚上,居然跟了沈君了,这口气,他们家老大忍得了,他可忍不了。   “你干什么啊你!”他还没说话,女孩就冲了上去,“快让开,没看见君哥要去吃饭啊!”   可对面的人不仅没有让步的打算,甚至还十分蛮横,“小丫头片子,还真的是花街里出来千人睡万人骑的biao子,你这脸变得可真够快的,前一秒还在老大的怀里喂他吃葡萄,现在扒上沈君这条大鱼就翻脸不认人了,跟我去见老大”   “见你个头啊!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我对不起谁我,你是单身狗吗?上过女人吗你!”大哥,我在救你啊,识点相好吗!   “你刚刚叫我什么?”沈君摸出了枪,眯着眼睛把玩着。   “哼!”对面的人一声冷笑,继续说道,“沈君,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这条船上,我们已经里里外外的搜查过了,你只有江海和这把小破枪,我们这么多人,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在这里,你敢开枪吗?要是冷哥知道了……”   他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枪响,响彻了整个赌场。   所有人都神色紧张的朝这边看了过来,只见沈君轻轻的吹了吹还在冒着硝烟的枪管,“我不喜欢男人叫我的全名,江海,这下可以扔下去喂鲨鱼了……”   男人满脸俊冷的收起了枪,走出了人群,女孩咽了口口水,连忙跟了上去。   可打死的是冷兴这边的二把手,这群人哪这么容易让他走,全都不怀好意的围了上去,冷兴与松横听到枪响匆匆赶来,看见沈君旁边的丫头与地上躺着的死人,大约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总,不好意思,是手下人不懂事,有劳沈总出手教训了”   他的态度很好,沈君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   女孩离开的时候,还看见冷兴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才一个晚上,就能让沈君动手护着她了?这小丫头花街一姐的名号果然不是白白来的。 第5章   游轮的负一层有一个沈君的私人餐厅,餐厅里有一面墙是抗压玻璃的,透明的,伴随着舒缓高雅的音乐,五颜六色的海草鱼群鱼贯而过,就像是个天然的水族馆。   唯一与这优雅的氛围不符的是,窗边的两个人喝着啤酒撸着串,吃得满嘴流油,尤其是这女孩子,长得玲珑小巧,还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裙子。   “采臣哥哥,不是我说你!”她吃得高兴了,甩掉高跟鞋,撸着串盘着腿就开始数落他了,“你说你这种人,出身好,有本事还有钱,长得还不错,做什么不好啊,杀人贩毒,你什么都不缺,碰这种东西干什么,好好活着他不香吗?”   沈君嚼着羊肉串,喝了口啤酒,油沾到手上竟然直接擦在了裤子上,“那你呢?小狐狸,你又是缺了什么才沦落至此啊?”   “我缺什么!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缺!”   她喝得晕晕乎乎的,脸颊都开始泛红了,“我都不知道我爸爸妈妈是谁,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一个孤儿院里,那个孤儿院后来来了个老变态院长,老是哄我们吃糖果,骗我们穿很恶心的裙子,然后……你懂的……”   想起来那段记忆,女孩眼眶都有点泛红了,男人却不慢不紧的喝了口白酒,继续听她说着,“后来我就把他给阉了,我就跑了啊,然后我就流落街头了,学会了偷东西,为了填饱肚子什么都干过,所以,我要钱,我要扒上男人,要很多很多钱!”   夜晚的海风很凉,天上的星星很亮,女孩拎着鞋子光着脚走在宽宽大大的甲板上,晕晕乎乎的,凉凉的海风吹过来,吹散了些许醉意。   沈君坐在船头,拿起旁边的听装啤酒灌了一口。   女孩坐在了他身边,把鞋子甩到了一边,躺了下去,看着天空中闪闪烁烁,明明灭灭的星星,“有时候想想还真是不公平啊,我们这种人一出生就要流落街头,每一粒米都要自己偷过来,抢过来,而你一出生什么都有了,权利地位金钱美女,要什么有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兴奋得坐了起来,上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哟,这才一天,采臣哥哥就主动问起我的名字了,看来我这狐狸精功力见长啊,玫瑰,我叫小玫瑰,花街一姐,采臣哥哥,可要记住了”   “我问的是真名”   她眯着眼睛笑着,还捏了捏他的脸,“采臣哥哥,出来混江湖谁会用真名啊,小玫瑰,是不是又好听又好记啊,而且,这个名字我都用了好多年了,采臣哥哥要是想找我,到花街随便找人都能问到”   女孩搂着他的脖子想啃他一口,男人一把推开了她,站起来就回房间里去了。   玫瑰小姐姐在后面哎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头,只能嘁了一声,翻了个朝天的白眼,喝了口他剩下的啤酒,自顾自的躺在甲板上看星星。   日出东方,太阳像一只巨大的手一点一点的扯开了黑夜的面具,露出了亮蓝的大海与翻滚的波涛。   柔软的海风吹动了女孩柔软的头发,洁白的裙子飘飘扬扬。   她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挠了挠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   我去,我在这里睡了一夜?沈君那个小受竟然让我在这里睡了一夜!去你大爷的!   女孩拎着鞋子气势汹汹的踹开了沈君房间的门,一路风风火火,听见卫生间里传出来了窸窸窣窣的水声,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冲了进去。   “啊——”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女孩惊叫了一声,立刻背过了身,“你变态啊,洗澡不关门!”   沈大爷一声嗤笑,慢慢悠悠的拿起旁边挂着的灰色浴巾围在了腰上,一边说话一边出了门,“我自己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关门啊?你不是狐狸变的吗?狐狸精还怕看男人啊”   听他这么说,女孩才记起来自己的人设,胆子都大了起来,“是啊,我就是狐狸变的……男人嘛,我见得多了去了……不过像你这种弱鸡确实吓到我了”   “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女孩冷哼了一声,“谁吃不到了,也不看姐姐我混那条道上的,多少人求我吃都没这机会呢,而且你为什么要让我在甲板上睡一个晚上!你不会把我抱进来吗?”   “我为什么要把你抱进来啊?”沈君无奈的摊了摊手,一边说一边开始换衣服了。   “你……沈总,我们最开始是不是都说好了,你要宠我,无法无天的宠我,冷兴那帮人才能放下对我的戒心,我才好去帮你忽悠他们的地盘嘛,现在这算什么,啊?”   “那我是不是也说了,想让我无法无天的宠你,你得靠你自己的本事啊”沈君穿好衣服捏了捏她精致小巧的脸,“小狐狸精,我可是付了一个亿的,自己没本事,责怪嫖客啊?”   我去!真的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比喻自己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不说话了,沈君满脸笑意的回过了头,“不过,你确实让我挺惊喜的,道上混的女人,靠这种手段扒着男人往上爬的女人,看见男人洗澡竟然还会害羞?瞬间反应,可不像是装的?”   “那你可就错了,我就是装的,像我这种女人,各种人设都能玩得得心应手,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花街那种地方混成一姐呢?采臣哥哥你不是不喜欢混迹风月场所浓妆艳抹的妖精吗?怎么样?我演技不错吧……有没有让你那颗小心脏为之一颤啊?”   男人嫌弃的哼了一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拿起桌上的墨镜就走了。   蔚蓝的大海就像是块空灵的玛瑙,在东升的旭日之下,熠熠的闪着金色的光。   沈君立在船头,微风吹动着他额前的发梢。   他深吸了一口气,戴上了墨镜,微微的睁开眼,看着远处那几处挑动的小精灵,目不转睛。   片刻之后,女孩穿了身鹅黄色的碎花小裙子,戴了顶圆圆的草帽出现在了他身后,“大清早的,在看什么呢?”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蔚蓝的大海,翻着洁白的浪花,海鸥扑腾着翅膀,时不时的俯冲下来叼几条小鱼,顺着浪花的方向有几条白色的大鱼在肆无忌惮的翻滚着,嬉戏着。   “那是海豚,那是海豚啊!”   女孩像是看见了世间珍宝,蹦蹦跳跳的,拿起桌上的望远镜朝着浪花的方向看了个仔细,眼睛都发出了光,兴冲冲的拉着沈君的胳膊,“这是我第一次在海里看到海豚,采臣哥哥,你不是很喜欢海豚吗?我们去看海豚好不好?”   他低头看了看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她。   白色的快艇像箭一样的从游轮边上发射了出去,拖着两条洁白的浪尾,乘风破浪。   女孩破天荒的没有再缠着他求宠爱了,而是一直扒在船边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那几只海豚。   小海豚们倒也不怕人,快艇开过来的时候,起初因为惊慌离开了片刻,但后来又渐渐的靠了过来,在水里上蹿下跳,围在小船边晃来晃去,还时不时的伸出自己的小脑袋,咧开嘴讨食。   女孩早就准备好了给海豚们吃的食物,亲自喂到了它们嘴里,亲昵的摸着它们长长的嘴巴,圆圆的脑袋,甚至还俯下身给了它们一个轻轻的吻。   海豚的脑袋竟然是软的,哈哈哈哈哈,摸起来可真舒服啊,他们还会笑,嘻嘻嘻……   这干净清爽的笑容,让男人都愣了神,似乎是不想破坏这种感觉,只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   这张脸就像个小孩,嫩得都要滴出水来了,她的眼睛好亮啊,就像是蔚蓝的大海里流下的最干净的一滴眼泪,晶莹剔透,就连眼角的那颗泪痣都成为了点缀。   沈君伸出手,捏了捏海豚软软的脑袋,“见到海豚这么开心啊,你不是不喜欢海豚吗?”   “谁说我不喜欢海豚了,我那会儿嘲笑你的船叫海豚号,纯粹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要不然我现在怎么会有机会和采臣哥哥一起坐在船里看海豚呢?海豚是一种用心灵在沟通的动物,他们不用说话就能找到自己的同伴,是不是很神奇啊?”   这一刹那,他都恍惚了,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某个夏天。   那一天也和现在一样,太阳很大,电视里播放着动物世界,海豚在海里快乐的蹿上蹿下。   他端了两碗面出来,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沙发上的女孩嘟起了小嘴,“哥哥,你挡到电视了!”   他拿起遥控器就关掉了电视机,敲了敲桌子,“先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许看电视”   “哦……”女孩应了一声,乖巧的端起了面,“哥哥,我想去看海豚,电视上说海豚不用说话就可以找到千里之外的同伴,你说海豚会教我吗?等我学会了,不用说话,哥哥也能知道我在哪里,我和哥哥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男孩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等哥哥挣了钱,就带你去水族馆看海豚”   女孩猛烈的摇了摇头,右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好看极了,“我不去水族馆,我要去大海里看海豚,海里的海豚才是最自由最好看的”   看着眼下围在船边的小家伙们,沈君戴上了墨镜,喝了口水,站了起来,“海豚是通过声波传递信息的,每一只海豚发出的声波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才能辨认出自己的同伴,而且,他们还喜欢把小鱼的头咬掉,当飞机杯用!有个外号,叫海中小泰迪”   最后这句话让女孩迅速把手收了回来,“真是煞风景,不解风情!”   男人满意的笑着,回过了头,将快艇驶向了远方。   他们原本是要回去的,可玫瑰小姐拿着望远镜一路都好奇的张望着,发现了一座林木葱葱的孤岛,趴在船边叫唤了好久,“有岛唉,哪里有岛,我们去岛上捡贝壳吧!” 第6章   太平洋那么大,每一座孤岛都是上帝遗留给蓝星的明珠,没有人类的破坏,每一丝空气都是自然的馈赠。   林木郁郁葱葱,大海翻着洁白的浪,一层一层的涌在银色的沙滩上。   女孩光着脚丫踏着浪,细软的银色沙子从脚丫的缝隙里溢出来,轻轻凉凉的海水漫上来,将遗留在脚背上的细沙们带下去,这感觉像踩在云上,躺在棉花上。   沈君就躺在不远处的野生棕榈林树荫底下,戴着墨镜,枕着自己的手臂。   看着高高的蓝天,辽阔的大海和洁白的云,好像这片柔软的海风他已经期待了很久似的。   小阳,你要是还在就好了,哥哥有钱了,哥哥可以带你来看海豚了,到大海里来看海豚,哥哥也还记得,你说你想拥有一幢房子,里面只住着我们两个人,房子一定要面朝着大海,你看这座岛怎么样,哥哥把它买下来,好不好?   女孩用黄色的小碎花裙包了一大堆闪闪亮亮的贝壳过来,哗啦一下倒在了地上。   沈君坐了起来,瞟了一眼,“你捡这么多没用的东西过来干什么?”   “懂点浪漫好不好……”女孩白了他一眼,仔仔细细的对自己的宝贝们进行二次筛选,“这可是大海专门从海里筛选出来的宝贝,我这种人呢,能坐游轮看海豚的机会不多,自然要带点纪念品回去的,我要把他们都做成风铃,挂在窗子上,看见他们就能想起大海,想起和采臣哥哥的愉快时光啊”   男人扯了扯嘴角,顺手拈起来其中一个,“我并不认为你把动物的尸体带回去挂在窗台上是什么浪漫的举动”   “那你就还给我!”女孩恶狠狠的把自己的宝贝夺了过来,“像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是不可能明白我这种连活着都费劲的感觉的,我从小就希望有一幢看得见海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嘛,既然买不起,带点贝壳回去,闻闻海味也是不错的”   “海边的房子很贵吗?你马上一个亿就赚到手了,买不起?”   “贵不贵你不知道啊!”玫瑰小姐白了他一眼,“滨城一半以上的房子都是你的,我这一个亿赚得多辛苦啊,转手再巴巴的送给你啊,想得可真美”   “那你求求我,小狐狸精”沈君呵呵的站了起来,“说不定我一高兴就送你一套滨海别墅”   “好啊……”女孩眯了眯眼睛,拍了拍满手的沙子,站了起来,“采臣哥哥这下可算是提醒我了,这个孤岛可是在太平洋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确实是个哄你高兴的好地方,而且野外啊,肯定非常刺激的,采臣哥哥,就让我来好好服侍服侍你吧”   她话音刚落就蹭的一下跳到了他身上,沈君本能的反应伸手抱住了她。   女孩的腿牢牢的盘在他的腰上,像一只树袋熊。   男人正想将她丢开,不曾想她捧着他的脸就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这个吻甜如蜜,软如棉……沈君瞪大眼睛愣了片刻……   日头偏西,斜斜的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印在了沙滩上。   他反应过来就将她扔了出去,冷着脸抹掉了嘴上的不明液体,转身就走。   玫瑰小姐被他摔得浑身都疼,“狗沈君!你他妈不会真的是个受吧!我不要面子的呀!”   看见岸边的快艇嗖的一下,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女孩的心一下凉了一半。   我去!不就亲了你一下吗?你的嘴是金子做的啊!这个狗男人竟然敢把我丢在荒岛上!   大海不像是陆地,还有五彩斑斓的霓虹来照亮黑色的夜,海上的夜幕一旦下来,就像是垂下来一道黑沉沉的铁幕,压得死死的,黑洞洞的,不见一丝光亮。   沈君回来的时候,守在船头的江海给他递了件外套,虽然是夏天,但夜晚海面上水汽重,还是有些凉的。   见他穿着外套头也不回的回到的房间,江海还伸着自己的脖子往后看了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出去的应该是两个人吧,现在老大一个人沉着脸回来,他也不敢多问什么。   沈君简单的冲了个凉,洗去了一身的沙子,点了根烟,坐在电脑桌前开了游戏。   他看着游戏界面的好友栏里一直都是灰色,等了半晌都没有什么回应,这才反应过来,那小子应该是被江海给做了。   他长吐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烟暗灭在了烟灰缸里,然后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很烦,还慌得厉害。   他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嘴,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女孩的温度,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影子飘来飘去。   就在十年之前,他的小丫头就是这样跳上了他的身体,轻轻的啄了一下他的唇,“哥哥,电视上里的哥哥娶了嫂嫂就不要妹妹了,你不要娶嫂嫂好不好,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十年了,她真的好像她啊,好像好像……   她同她一样眼角都生了一颗泪痣,她同她一样,都是十八岁,她同她一样都喜欢海豚,她同她一样都希望在大海边有一幢房子,她和她一样都想要与他在一处……   可是,她不是她吧,她应该不是她,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男人越想越烦,坐起来连抽了好几支烟。   外面缕缕传来游轮的鸣笛声,深夜了,黎明了,他的小丫头怕黑,所以他的屋子里老是灯火通明,就算是睡觉的时候,床头都会亮着盏夜灯。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重重的砸了下床,顺起床边的外套就下去了。   江海还守在门口,见他气势汹汹的出去,懵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跟了上去,前面的男人头也没有回,冷冷的甩了一句,“别跟过来!去查查那个女人”   快艇一路疾行,船头的大灯照到荒岛上的时候,岸边已经没有人了。   沈君拿了个手电下了船,四处晃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人影。   只看见沙滩上写了一个巨大的SOS,早已被海水冲得模糊不清了,不远处好像还有一个坑。   他狐疑的走了过去,看见那个女人一脸安详的躺在里面,就像真的死了一样。   男人狠狠的松了口气,蹲了下来,拿着手电朝她的眼睛晃了过去,好声没好气的说,“既然连坑都挖好了,那就是死了,再不起来我走了啊……”   “喂!”女孩坐起来就冲他挥了一把沙子,正正好砸在了他的脸上,“狗男人,是你先把我丢在荒岛上的,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死了都没有人知道,当然要先给自己挖个埋我的坑了,你还有没有一点道歉的态度啊!”   “我道什么歉?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平日里都在杀人,不是在游戏里,就是在现实里,你要是再惹我,我不介意让这个坑派上真正的用场……”   “喂”说了不惹他,这位小祖宗就像是故意的,贱兮兮的冲他挑了个眉毛,“你大晚上这么急着出来找我,是不是看上我了?看来我这小狐狸精的目的达到了嘛”   “你走不走?”沈君实在不想和她多扯些别的什么,直接站了起来。   “我挖坑的时候扭到了脚,走不了了,你得背我”女孩甜甜的笑着,伸出了自己软软萌萌的手。   “走不了了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男人转身就走。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女孩也不恼,继续甜甜的笑着,还发出了一声唏嘘,“采臣哥哥,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是有些事情呢,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夜晚很冷的,再来的时候记得保暖啊……”   听到这句话,前面那袭修长的黑色背影果然停了下来。   男人咬了咬牙,回过了头,快步走过去就将手电筒扔给了她,蹲下了身体,“上来!”   女孩歪着头笑着,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采臣哥哥,我冷”   他朝天翻了个白眼,快速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扔给了她,“现在可以了吧!”   玫瑰小姐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满意足了,也见好就收了。   披着他宽宽大大的外套,拿着手电筒,趴在了他的背上。   东方已经现了黎明的白色,海风从鱼肚白的地方吹过来,将女孩香香软软的发吹在了他的脸上。   他靠近他的背,闻着他的味道,听着他胸膛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这感觉,这温度,都好像在很多很多年前,深深刻进过她的灵魂一样。   滨城警区刑警指挥总部,扩音器里海风与海浪的声音重重叠叠。   穿着便衣的男人猛吐了一口气,重重的靠在了椅子上,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咕噜咕噜的灌了一整瓶。   余临看了他好久,才敢说话,“老大……那个……直升机不用派了吧?”   刑明点了点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让他们撤了吧,派人二十四小时在这里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出去抽了根烟,烟草的温热包裹住全身,他似乎记起来了……   就在几天之前,出发之前,她不着片缕,坐在他床边,问过他的,很认真的问过他的,“上了船就没有回头路了,你真的确定吗?”   他也像现在这样,抽了根烟,沉默,沉默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7章   他们回到船上,天已经亮了,女孩也睡着了,沈君这次倒是没有把人留在甲板上吹冷风了,而是抱进了自己的房间,扔在了沙发上,任她睡得四仰八叉的。   他坐在了沙发对面,点了支烟,江海的动作是真的快,立马就把这位花街一姐的资料都送过来了。   沈君眯着眼睛吐着雾,一字不落看完了里面所有的内容。   她的名字叫向阳,向阳……向阳……   看到这两个字,男人呼吸都急促了。   他记得,无论再过多少年,他都记得,他在山上的石头下捡到那个襁褓的时候,刚刚看到里面那张稚嫩的脸,大雨淋漓的天突然就放晴了……   他轻轻的把她抱了起来,摸了摸她眼角的那颗泪痣,“小家伙,见到你天就晴了,看来你生来就是要向着阳光的,我叫向夜,夜晚的夜,我把我的姓给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向阳吧,你就是我妹妹了”   是她,真的是她,是小阳……   他捏着文件的手都有些发抖了,可目光再往下。   除了这个名字,上面所记载的东西,没有一件和他的小阳是相同的。   她是在华希孤儿院里长大的,一直在孤儿院里住到了十岁,直到孤儿院换了个院长,她才离开了,成了个惯犯小偷,在道上讨生活,甚至还进了几次警察局,半年之前才有了固定的工作,用小玫瑰这个名字混成了花街一姐,在那一带还颇有名气,混得很开。   沈君闭了闭眼睛,脑子里一次一次闪过这么多年他最想逃避,最不愿意记起的画面。   那个大雨淋漓的天,那枚穿进她心脏的银色子弹,那片一直涌到脚边的血水,还有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女孩,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哥哥……不要丢下我……哥哥……带我一起走……哥哥……”   她死了,小阳死了,死了十年了,是同名吧,只是同名吧……   沈君哽咽了一下,走到甲板上,迎着海风抽完了剩下的烟,将烟头扔在了海里。   女孩是真的扭到了脚,还受了点凉,有点发烧。   于是乎,她故意小题大做,要死要活,赖在沈君这里住了下来。   躺在床上指挥着采臣哥哥给她端茶送水,一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呼天喊地的说他虐待病号。   虽然是躺在床上吧,但是她也没有太闲着,想尽了办法讨沈君哥哥的开心。   小玫瑰姐姐将从荒岛上捡回来的贝壳一个一个都串成了漂亮的风铃,兴冲冲的递到了沈公子面前,“好不好看?是不是很好看?里面有大海的味道吧,喜不喜欢?叫我一声亲爱的我就送给你”   除了串风铃,她还搞了台笔记本来,说是要学习配合他的喜好,学习打游戏。   于是乎,这一连三四日,她横七竖八的窝在别人的屋子里,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嘴巴里辱骂队友的脏话就没有停过,采臣哥哥听着实在是耳朵疼,干脆拿着平板躺到客厅去了。   直到返程的前一天,沈君于她的忍耐实在到了极致。   他拔下了电脑电源线,单手拎着她,甩到了客厅,“这么长时间了,你的脚就算是碎成渣了,这几日也应该养回来了吧,滚吧!”   “你不喜欢宅女啊……”女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睁着狐狸眼睛看着他,“采臣哥哥,你那么宅,喜欢打游戏,居然不喜欢宅女?我去……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沈君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沙发上,“我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啊,小狐狸,除了勾引我,你是不是忘了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啊,明天我们就要返航了,看来你是不想活着回到滨城了”   “这不是还有一个晚上吗?”女孩扭了扭脖子,捶了捶肩膀,捏了捏自己圆嘟嘟的小脸,放下了扎成一个鸡窝的丸子头,甩了甩满头长发,伸了个超级舒服的懒腰,下了床。   凑到了沈君面前,“不喜欢宅女,看来我这几天是做了无用功了,不过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我想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采臣哥哥,你今天晚上和他们谈判的时候呢,只需要装作被我这只狐狸精迷住的样子,说,只要有了我,你什么都答应他们,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全部交给我”   “呵呵……搞了这么老半天,还是需要我来动手啊?”   “配合嘛,你懂不懂什么叫配合?你想要二分之一的地盘,我想要赚你的一个亿,合作才能共赢”   “如果我说不呢?”   “别这样嘛,采臣哥哥,我们都最后一步了,您只要动动金口,稍微说那么一句话就行,而且他们肯定会相信的,你那天在赌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了我打死了那个人,还在那么晚开着快艇到荒岛上去找我回来,他们绝对相信你已经被我这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了,肯定会成功的”   她扯着他的袖子撒着娇,他却静静的看着她的脸,就像是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   他应该是记得她的眼睛的,也应该是记得她眼角下的泪痣的,跟应该是记得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的,可除了长得像一点,气质神韵,她没有一寸地方是像她的。   沈君轻轻的抬手摸了摸她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道,“叫我一声哥哥,我就答应你”   女孩眯着眼睛笑着,手还攀上了他的脖子,“采臣哥哥,我不是一直在叫你哥哥吗?”   沈君淡淡的摇了摇头,“只要哥哥”   只要哥哥?什么鬼?这个沈君,有念妹情节?他不会和他妹妹□□了吧,但是他没有妹妹啊,他们姓沈的家里,连老鼠都是公的,哪有什么劳什子妹妹?不管了不管了,先满足了他再说。   她换了种干净无害的眼神,像望着大哥哥一样水灵灵的望着他,“哥哥……求你了,你看妹妹这么辛苦,努力了这么久,就差最后一步了,你就帮我一下,保证会让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嗯?”   他的手顺着她脸庞的轮廓滑下,声音温柔如水,“好,只要你开心,哥哥什么都答应你,哥哥什么都能为你做到……”这句从心脏最深处化出来的话,包裹的情绪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她当然能感觉到他的变化,离开了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你怎么了?”   男人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站了起来,“没事……江海,和冷兴那边约两个小时之后,今天就把事情解决了,出来得太久,家里该有人不安分了”   “啊?两个小时……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啊?我都躺了三四天了,浑身都腰酸背痛的,你至少得让我出去先放松放松吧,今天晚上,就约今天晚上……”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对江海说道,“听她的吧,反正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女孩高兴得跳了起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哇……哥哥,你真好,那我先出去玩啦!”   还没等他同意,她就朝沈君抛了个媚眼,拉开门就跑了。   男人摸了摸脖子上的湿润处,不明就里的笑了笑。   游轮过了今晚就要返航了,也就是说这是最后的谈判机会,只要靠了岸,他们就不会采取和平的手段解决这个问题了,于冷兴来讲,这也是动用火力把沈君弄死最好的机会。   因为这艘船他们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沈君除了江海没有带第二个人了,他手里除了那把小破枪也没有其他的火力了,机会千载难逢,一旦回到了滨城,他和沈君的火力就不在一个等级上了。   但,如果能通过那个小丫头,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就是最好不过了。   江海过来和他们约了晚上的时间,可是玫瑰小姐却没有任何计划透露给他们,居然还跑到楼上的酒吧歌舞厅去玩耍了,冷兴急火攻心,直接派人去把她抓了过来。   掏出枪就抵住了她的脑门,开口非常的不客气,“小丫头片子,敢玩我是吧!沈君给了你多少钱,有五千万吗?”   “呵!”女孩顶着脑门上的枪毫不畏惧,还嗤笑了一声,“我要是跟了沈君,何止有五千万,你急什么啊,把你这玩意儿收起来,我肚子里说不定都有他的孩子了,吓坏了你负责啊!”   “那正好,连他儿子一起抓,看他是要钱,还是要人?”   “那你来啊,来啊,开枪啊!”   女孩故意往前走了两步,让脑门上的那把枪贴得更紧了一些,她气势凌人,冷兴却往后退了一步,握枪的手都有些松了,女孩白了他一眼,扒开了他的枪,翘着二郎腿坐到了沙发上。   “不敢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现在就可以一枪把沈君解决,为什么还是要找我来弄他,因为虽然在这艘船上他只有两个人,但是在滨城他人马火力多你三倍都不止,你要是在这艘船上弄死了他,回去之后三年五年都不得安宁了,要想兵不血刃从沈君嘴里夺食,你只能靠我”   “晚上就要进行最后的谈判了,你有什么计划最好现在说”   “冷哥哥,我这只小狐狸他是怎么得来的,你是不是忘了,现在你也看到了吧,他对我情根深种,矢志不渝了,谈判的时候你不就有交换的筹码了吗?你负责提条件,我负责哄他答应,不要什么都让我来教你们,真的是笨!钱打到我账户就行,我去玩了,别再找我了……”   女孩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冷兴顿了顿,问了问坐在沙发上的人,“这小丫头的话可信吗?”   松横吐了口雪茄的烟雾,站了起来,“不妨先试试,这一年,我们明里暗里给沈君塞了多少女人,全都有去无回,连尸体都找不到,至少那天晚上沈君出去找她是真的,如果可以,那是最好,如果不行,那就把他们全做了,将沈君之死,推在这个小丫头身上,我们也不亏” 第8章   最后谈判的地点与第一次谈判的地点是一样的,冷兴与松横来得很早,他们带了很多人,还都别着家伙,很显然,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要是再谈不拢,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女孩是挽着沈君的胳膊进来的,两人一进来就懒洋洋的靠在了椅子上。   她乖巧得像个软萌的小妹妹,把葡萄的皮扒下来,一颗一颗喂到他嘴里。   沈君也并没有太在意冷兴与松横这两人,吃着葡萄,轻轻的笑着,非常开心。   冷兴先开了口,“七天过得可真快啊,沈总佳人在怀,可是把我们这些人都忘干净了?”   “怎么会呢?”沈君吐了口葡萄籽,细细的笑着,“我得了这么个佳人,这七日是乐不思蜀,但我还是记得这个佳人是怎么来的,这丫头不错,很合我的口味,还得多谢冷哥相让了”   “这丫头我可是求了好久都没有能求到手,就这么送给沈总了,多少有点不甘心的”   “都是道上混的,松哥在此做个见证,既然我向冷哥讨了这个女人,自然不会让你吃了亏去,冷哥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得起,随便挑……”   “我没有沈总那么大的野心,只想找您讨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冷兴摸着下巴亮出了底牌,会议室里突然就安静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沈君的反应,就连他怀里的小狐狸都惴惴不安的看向了他。   虽然事先已经说好了,这里的情况也都是按照她写好的剧本在发展,但是这位大爷阴晴不定的,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变卦。   片刻之后,沈君不明就里的怪笑了两声,十分痛快的就答应了,“呵呵呵,好,是我先向冷哥讨了东西,冷哥既然就这么一点要求,我若不同意,还说我不近人情了呢,以后滨城你们俩分,我退出”   对面的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冷兴拿了一份文件过来,递给了沈君,“沈总口说无凭,不如立个字据?”   “立字据?呵呵呵呵呵……”沈君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哥,我们是在贩毒啊,我要是违约了,你能拿着字据干什么?到警察局去告我吗?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看也没必要再谈了”   “哎哎哎……沈总别生气”松横见他变了脸色,立马站起来打了个圆场,“他也就是开个玩笑,沈总您火力强,他这不是怕您才这样做的吗?我们这好不容易达成共识,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闹出这么多不愉快,顶楼会所,我们好好喝个酒,给沈总赔个礼,怎么样?”   “不必了,我不喜欢凑热闹”沈君话音刚落,怀里的女孩就接了上来,还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手,“你不喜欢我喜欢啊,松哥都开口了,别扫兴了,一起去”   “好啊……”他很自然的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既然我的小狐狸喜欢,那就一起吧”   到了喝酒蹦迪的场子,满眼都是红红绿绿的灯,红红绿绿的酒瓶子,松横与冷兴都笑呵呵的轮番与他敬酒,说的也无非就是些平日不懂事得罪了,沈总大人有大量的话,最好笑的就是,希望这次达成共识之后,上了岸能好好相处,不要再起什么冲突了。   沈君原本就不是很喜欢这种寒暄客气的场合,小狐狸一进来就端着酒杯跑到了那一堆小弟里面吃喝玩乐了,他只能坐在这里,陪着这两个人,时不时的回应两句,喝着酒,弯着嘴角轻轻的笑着。   酒过三巡,冷兴突然满头大汗的捂住了胃,嘴唇都发紫了,手指颤抖着,“你在酒里下毒……”   沈大爷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特地倒了一杯他们瓶子里的酒,毫无防备的仰头喝了下去,“我要是想弄死你们,怎么会用下毒这么麻烦的方法呢?你看,不是我……”   松横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整个人都蜷缩在了沙发上。   很快,这个酒场的人全都瑟瑟缩缩的倒了下去。   女孩拿着一个空酒杯从一堆倒地不起的壮汉里跳了过来,抽出了沈君腰间的枪,拍在了茶几上,“上吧,解决了冷兴和松横,别说二分之一了,整个滨城就都是你的了”   沈君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鄙视了她一眼,“就这?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呢,难怪你一定要让我把谈判时间延后到晚上,就是为了趁这个时间来下毒吧,就涂在杯口上,方才就算松横不提议来喝酒,你也会以庆功的名义拉着我们过来。”   “你故意离开,到他们的队伍里去敬酒,就是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搞了这么半天,还得让我亲自动手,这么多人,我一个一个得崩到什么时候去!”   “谁让你把他们都杀了,杀两个领头的,剩下的就蹦跶不起来了”   “那你来……”他随意的将茶几上的枪朝她推了推,“去,杀了他们”   女孩愣住了,看着茶几上的那把枪,咽了口口水,脖颈都跟着颤抖了一下,见她迟迟没有动手,沈君挑着眉毛问了一句,“这么?不敢?”   他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坐到了他旁边,“我当然不敢了!我虽然是道上混的,但平日里最多偷点东西,杀了人我就成杀人犯了,你有本事让警察查不到,我可没本事!两枪就能解决的事,你要是不想亲自动手,让江海来不就可以了”   “可是我就想看看我的小狐狸杀人的样子”   沈君眯着眼睛,慢慢悠悠的将茶几上的枪硬塞到了她手心里,凑近了她的耳朵,“小狐狸,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在试你吧,既然知道,你就要让我放心,因为我从来不相信主动接近我的女人,要是不动手,你就到地府给他们赔罪吧”   “可以是可以”玫瑰小姐突然换了语调,眼神都变得妖艳了许多,“不过,我就是怕啊,沈总要是见了血,一会儿会倒胃口的”   她轻轻摸上了他的手,这冰冷的温度,让沈君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还故意凑近了他的耳朵,“采臣哥哥,你确定我只在他们的杯子上下了毒吗?”   沈君立马推开她,刚站起来就感觉到自己不对劲了,全身血脉贲张,热得发红,额头渗出了汗,脖子被逼出了青筋,连眼眶都变红了,“小丫头片子!你给我喝了什么!”   他整个身体都要炸了,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浓厚的热气。   “给畜生配种的药”女孩不疾不徐,还是轻轻的笑着,“这药,虽然见效慢一点,但是为畜生准备的嘛,很烈,听说,还憋死过人。现在船上就只有我一个女人了,沈总要是不愿意碰我,就慢慢享受吧,等船靠了岸,你估计也和他们一样,是个死人了”   “你也不用生气,来之前我就想好了,我要是搞不定你呢,就只能采取极端手段了,听闻你们沈家书香门第,叔叔伯伯们不是企业家就是大文豪,我要是随便拍几张照片捏在手里威胁你,以后住豪宅,开豪车,想想都开心啊,采臣哥哥,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去洗个澡,等你哦……”   她冲着他抛了个媚眼就走了,沈君一头的汗,眼眶猩红,站都站不住了。   江海想去扶他一把,他抬手拦住了,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走回了房间。   果然是只狐狸,果然是的!这小丫头片子,是我太小看她了,凭一己之力将这艘船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是我被她骗了!她怎么可能是小阳!怎么可能!在道上混的女人,靠偷东西长大的女人,什么男人没骗过,什么手段没使过!这只小狐狸,我要了你的命!   卫生间的水声哗哗啦啦的响,连镜子都被水雾染得朦胧了。   她慢慢擦掉了上面的水汽,看清楚了此时此刻的自己。   裹着浴巾,光着脚,沉着脸,披散着头发,发间还一滴一滴的淌着水。   眼神里像是沉淀了很多心事,再不像往日拿番灵动了。   她重重的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像是在和谁赌气,她知道他能听到,他能的!   片刻之后,她还是冷静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   女孩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给沈君的标准笑容,甜甜美美的,拿了个擦头发的毛巾就出了门。   沈君是踹门进来的,就像是头发了狂的野兽。   她将刚擦完头发的毛巾扔到他身上,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床边,狡黠的笑着,“怎么?采臣哥哥?憋不住了?”   沈君只瞟了她一眼,凶狠的朝她扑了过去。   总控室里的刑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水杯摔在了桌子上,“关了!”   余临看了看他,示意其他的警员按下了监听器的开关。   “老大……这……这没办法的,从我们制定这个计划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这是肯定的,沈君为人太过谨慎了,别说冷兴与松横给他塞的女人了,就连警方派出去的卧底,都没有成功接近的,短短七天,有这样的成就,说明行动很成功,我们……”   余临话还没有说完,刑明就推开他离开了这里。 第9章   男人在骨子里都是畜生,像狼一样的畜生,但同时,狼也是草原上最高贵的种族,也是动物园里唯一驯服不了的物种,沈君太像它了,实在太像它了。   白色的皮毛裹着他们威严高洁的灵魂,熠熠的眼珠闪着他们绅士优雅的光。   月圆之夜,行走在高山之巅,他们仰天一啸,仿佛就是主宰。   但只要他们饿了,只要他们抓到了猎物,骨子里的兽性爆发,狼皮染血,露出锋利的獠牙。   他们喜欢将猎物的皮毛撕扯的一寸不剩,牢牢的按在自己的爪子下,啃噬,撕咬。   兽性爆发,在猎物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留下痕迹,打上标记。   女孩从被子里钻出来,面色苍白,脖子上都是青青肿肿的痕迹,但她还是强打着力气,慢慢摸到了手机,弯着嘴角笑着,躺在男人身边,咔嚓一声,拍了张近景照。   这细碎的声音,让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了眼睛,捏住了她的胳膊。   沈君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玫瑰小姐倒也不怕他,“干嘛?想让我删掉啊,拿钱……”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下了床,还捡起来床边的衣裳,穿在了身上,“江海!”   这一地狼藉,江海进来,眼睛都不敢看别处,立刻低下了头,“君哥,都准备好了,十分钟之后可以引爆炸弹,快艇就在外面,随时可以出发”   女孩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一片空白。   炸弹?他竟然想炸船!沈君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多了。   冷兴那帮废物,还说搜查了船上所有的地方,竟然连炸弹都没有找出来!也是,这艘游轮原本就是他的,想藏个东西还不容易吗?而且那都是一帮小混混,上了豪华游轮就都只顾着吃喝玩乐了。   他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什么谈判分地盘都是假的,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引他们上船罢了!也是故意让冷兴与松横带那么多人,带那么多武器,来得越多他就越高兴,因为他一早就计划好了。   只要船进了公海,他就引爆这艘游轮,如果不是我的出现稍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艘豪华游轮早就尸陈太平洋了,这七天,他只是有了兴趣和我玩了场莫名奇妙的游戏。   他们所有人,他从一开始就一个都没打算放过,滨城所有的地盘,他从一开始就全都想要,这船上至少有一千多人啊,真是个魔鬼!   “看在伺候过我的份上,自己动手吧,还可以留个全尸……”沈君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枪扔给了她,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了。   女孩不知所措的咬了下嘴唇,她是真的慌了……但很快就收起了慌乱无措的眼神。   裹着被子朝着他爬了过去,跪在床上,拉着他的手,仰着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哥哥,不要这样嘛,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狐狸,又来这招!”沈君回头就狠狠的捏住了她的脸,恨不得将她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剜下来,“与她有八分相似,已经是你的幸运了,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他拿起冰冷的枪管抵在了她的眉心,“你还在骗我,对吗?”   居高临下的,沈君很自然的就瞟到了她的心口,心脏拿处那块结痂的伤疤。   那是……枪伤……   是那颗银色的子弹,穿过淋漓的大雨,呼啸而起,冲进了她的心脏,女孩满身是血,趴在雨地里,一寸一寸的向他爬过来,“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不要丢下我,哥哥……”   他愣着不动了,手抖了一下,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眼尾都红了。   江海壮着胆子提醒了他一句,“君哥,定时炸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红着眼睛大吼了一声,“转过去!”   江海吓了一跳,连忙背过了身。   女孩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沈君捡起地上的衣服裹住了她,朝着她的后颈一下将她拍晕,横抱着离开了这里。   床上的被子滑落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床单上满满的都是鲜红的血。   疼,好疼啊……后颈疼,脖子疼,胸口疼,腿疼,还有……还有那个地方……疼……   向阳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了,好长好长时间,明明恢复了意识,但就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就只有这一个感觉,疼……好疼啊……连接着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像是生了锈。   耳朵里轰鸣着,那一声震天灭地的爆炸,层层叠叠,涌上来的海风,海浪……   那个男人精致斯文的脸,那把抵在眉心冰冷的枪,意识交织着,弥漫着,直到她有力气把撑了起来。   沈君,混蛋,长得一脸书生样,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向阳第一时间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这里很小,四处都弥漫着铁锈的味道,床挨着窗户,窗子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床边有一张破旧的沙发,对面的墙上挂了看不出牌子的电视机。   墙皮都有些掉了,应该是岸边一个破旧的小旅馆吧。   她扶着腰,强忍着疼痛下了床,到简陋的卫生间洗了个脸。   水珠顺着脸庞一颗一颗的滴到洗手台里,向阳清醒了不少,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回忆着在游轮上最后的情景。   沈氏地产总裁沈君,毒贩,军火贩子,杀人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十条命都不够毙的!像他这种人不信任每一个主动接近他的人,即便我伪装得再好,他什么也查不到,他也不信任。   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杀我?为什么没有杀我?这是哪儿?是哪儿……   门口突然传来了响动,向阳反射性的抬了抬眼睛,扯下了旁边的毛巾,拧成了一根绳子,迅速躲在了门后,死死的盯着门口,看着门把手在微微转动,看着门缝慢慢的开了一个口……   她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却被一只雄厚有力的手截住了,“是我”   向阳这才松了一口气,刑明看了她一眼,坐在沙发上按开了电视。   电视上播放的是滨城这三天出的最大的一桩新闻。   据了解,三日前在公海上爆炸的游轮叫做海豚号,是沈氏地产总裁沈君的私人游轮,此次出海旅行是为了答谢他九百多位合作伙伴,据沈氏地产所言,海豚号爆炸的原因是由于发动机年久失修,游轮上总计约摸一千人全部遇难,事件发生之时,沈氏地产总裁沈君正与助理江海乘快艇海钓,幸免于难。   无数记者的话筒怼到了沈君的脸上,“沈总,您说两句,沈总……”   他穿着墨绿色的西装,戴着金色边框的眼镜,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戴了一枚银白色的戒指。   他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不徐不疾的回答着记者的问话,“我代表沈氏地产对此次公海遇难者致以诚挚的歉意,我们会负责遇难者家属所有的赔偿,感谢老天爷没有把我带走,给了我重新活一次的机会,还把我最珍贵的东西又送到了我身边”   呸!衣冠禽兽,赔偿你妈!   刑明关掉了电视,把遥控器甩在了茶几上,静静的开了口,“炸掉一艘吃水量十六万吨的游轮,至少需要一个T以上的炸药,而我培养的警察和一个T的炸药朝夕相处了七个日夜,却没有丝毫察觉,你是干什么吃的!”   向阳低了低头,“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狠,竟然一个都不放过”   刑明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责难她,“冷兴与松横的所有人都尸陈大海了,这群人作恶多端也死有余辜,用不着可惜,但现在整个滨城地下市场就都归沈君所有了,我们的行动会更加困难,他在滨城戒备森严,你耳朵里植入的窃听器已经取出来了,行动继续,找到证据,嗯?”   “怎么找!”女孩抬起了头,红着眼睛怒吼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他杀了!他逼我杀人,他逼我杀人啊!他是不会相信任何主动送上门去的人的!”   “那他不是没有杀你吗?甚至还把你带出来了”男人挑了挑眉毛,“很显然,你勾引到他了,你成功了,小狐狸精……”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情绪在,他竟然用了这四个字。   三天之前,滨城收到了海豚号爆炸的消息,他原本以为沈君会带她一起走的,但没想到,警方照惯例查看案发现场的时候,就看到她裹着残破不堪的衣服躺在岸边,满身的血,不省人事。   他将她带到了这处破旧的小旅馆,已经三天了,她才清醒了过来。   听他说完这些事,向阳扯着嘴角嗤笑了一声,“这么说,衣服是你换的?身上的药也是你擦的?你都看到了?……呵呵呵呵呵……他比你厉害,嗯哼……”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气我”男人将头侧向了一边,“七天时间,把身体养好,想办法接近他,行动继续”   “刑明,你知不知道在船上发生了什么!他逼我杀人啊!我差点被他打死了,他把我带下了船,却没有把我带走,只是因为我伺候了他,他不想杀我,我再继续接近他,风险会更大的!”   “他逼你杀人你为什么不杀?”男人站直了身体,板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明明知道他是在试你,你为什么不杀?”   “那是人命!即便他们都不是好人,我……”   “如果你接下了他的枪,把他们都杀了,你现在就应该躺在他的大豪宅里,而不是站在这里和我争论行动继续,你会有多大的风险!抓罪犯,危险越大,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我手下曾经有个卧底,在金三角抓毒贩的,被逼着吸了毒,还杀了很多同事,杀两个地下社团份子你都接受不了,你还做什么警察?”   “我……你是觉得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我都……”   话说到一半,她就别过了脸,憋了回去,眼睛里某些温热的液体都快要溢出来了,刑明长舒了一口气,“我早就提醒过你的,干这行,女人要比男人难做得多,沈君没有把你带走,我也在多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趁这几天,好好想想,不想干就别干了!”   他像是发了脾气,摔门的力道几乎把门框都震碎了。   蔚蓝的大海翻着洁白的浪,一层一层的往岸边涌,刑明迎着海风点了支烟。   他慢慢的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张纸条,这是他找到她的时候在她手心里看到的,上面留了一小行字:小狐狸精,当个好警察,向阳而生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男人抬了抬手,撕碎了纸条,放在了手心,任海风将他们吹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里。 第10章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很柔,淡如金沙,风也很清,细软如绵。   海边的沙滩很软,那一串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泥土与水的交界处,三两次海水涌上来,有的冲到他的鞋底,有的冲到了他的鞋面,他就站在哪里,海水沾湿了裤脚都没有移动分毫。   透过房间里的窗户,她能看到他,穿着灰色的外套,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边,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手里的烟头被海风吹得明明灭灭,眺望着远方,像是沉淀着什么很沉重的情绪。   他总是这样,认识他的这一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笑。   刑明啊,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是在警方一个高度机密的安全屋里,那时候,他穿着西装,身上弥漫着古龙水的香味,几乎都没有用正眼看过她。   “他们给我推荐的人就是你啊?才十八岁,还是在花街那种地方混的,做警方的暗线做了这么久,帮着抓小偷,抓□□犯,据说还端掉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赌场,我倒是很好奇啊,像你这种出身的女人,为什么会选择和警方合作呢?仅仅是因为你的名字叫向阳?”   他说话不中听,她也没有太客气,直接将脚高高的跷在了桌上,“警官,好人坏人生来就有界限范围的吗?还是你不乐意让我这种人玷污了你们警察的名声啊?”   “牙尖嘴利,这次的行动和以往不同,在行动的过程中,你会得到金钱和爱情,钱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爱也比你想象中的重得多,这两样东西是你们女人最无法抵抗的,如果不让我看到你的态度,我没有办法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不信任我,就不要来找我!”向阳收起了腿,站起来准备走了,“我是混花街的,什么样的名牌豪车没见过,什么样的富家公子哥没玩过,和你们警方合作了这么久,没想到当个好人还是这么难!”   刑明看了她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女人冷笑了一声,“原因?人之初,性本善,需要原因吗?”   “好一个人之初,性本善……”他坐了下来,打开了面前的一沓文件,拿出了一页警员档案,推到了她面前,“这次的行动很重要,除了常规的金钱方面的奖励,我们警方也不会亏待你,那……这是你的档案,干完这票,你就是刑警了……”   向阳原本不太想和这个自以为是的人多聊了,但听到这个条件,还是耐着性子坐在了他对面。   她是个孤儿,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还常年混迹于花街,接触的人也都是些三教九流,虽然很早就开始在那种地方当警方的暗线,暗中给他们提供线索消息,但她想要活着,想堂堂正正的拿到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活成一个好人的样子,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能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不会是要我拼命吧?”   男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警局里每一个警察的徽章都是用性命换来的,你想当警察,就得不怕死,现在你的档案在我手里,任务成功,你能拿到警员证,任务失败,你会死”   “像我这种在□□里吃白道饭的,还怕什么死啊……”   “很好……”刑明从文件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推到了她面前,“看看,认识吗?”   照片里是一个军火交易的现场,照片里的这个人,个子不高,大概在一米七八左右,穿着墨绿色的西装,戴着金色边框的眼镜,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和对面的军官握着手。   他皮肤很白,文质彬彬的,虽然弯着嘴角微微的笑着,但却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危险。   “这个人叫做沈君,二十五岁,是滨城最大地产集团沈氏的总裁,我们在一宗跨国军火走私交易现场拍到了他,现在怀疑整个沈氏集团非法运作……根据我们的了解,不久前,沈君被一个犯罪团伙绑架,他的父母都死于那场劫难,此后,他不仅参与了军火走私,还在贩毒”   “同时,也是滨城地下社团最大的头目,与冷兴松横的人马屡次交火,伤亡不计其数,这个人看似斯斯文文,弱质纤纤,但是杀人不眨眼,我们前后派了很多人去接近他,都送了命,现在,需要你混到他身边去,想办法找到证据,端了他老窝!本次行动,我是你唯一的上线”   向阳看了眼照片,毫不在意的甩到了一边,“你们派了那么多专业的卧底去,都无济于事,为什么会选我一个从花街出来的暗线?”   “你底子干净,他查不到,其次,你是个女人,还是个……头牌,对付男人,有经验”刑明淡淡的说道。   “这个人很危险,鉴于你没有学习过任何侦查,反侦查,以及枪械,和保命的知识,我给你安排了特训,时间持续一年,这一年里你照常在花街上班,我会在不同的时间找人包你出台”   女孩站了起来,眯着狐狸眼冲他笑了笑,“比起那个沈君,我更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来头?”   男人也站了起来,留下了一句,“时间很长,你会知道的”   时间很长,说长也不是很长,一年有五十二个星期,每个星期见一次,每次见面大概是四个小时,也就是说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整整待在一起的时间有两百零八个小时。   在这两百零八个小时里,她学习了各种侦查与反侦查的本事,学习了各种密码学的原理,学习了各种关于毒品军火的知识,还一次一次尝试过了在水里,密闭的空间里第一时间逃命。   他唯一没有教的就是近身格斗与枪械射击这些非常基础实用的东西。   她想学,不止一次的要求过,他拒绝她,只说,“从花街出来的女人,会格斗?会玩枪吗?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你,沈君这个人警惕性非常高,我们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这两百零八个小时,他的话很少,总是寥寥数语,也都只停留在业务知识交流的层面上。   他很冷静,几乎没有笑过,没有生气过,很少会有情绪上的变动。   有时候她会故意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引起他的注意,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刺激他生气,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她就是想扯下他面瘫的脸,看看他极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只可惜她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有几次惹得他烦了,他只冷冷的扔下一句,“你有这会儿功夫,还不如多看几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研究研究怎么去搞定沈君”   后来,后来她知道了,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的过去。   刑明,二十八岁,烈士家属,他父母都是缉毒警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在了一线,警校毕业,他也去做了缉毒警察,在金三角那个地方待了十年,最近才调回来滨城的。   据说他从警十年,培养过无数优秀的卧底,无一败绩,被他盯上的毒贩没有一个能跑掉的,是警队里人人敬仰的英雄,也是毒贩窝里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渐渐的,她也不怎么喜欢同他说话了,只是没事的时候喜欢看着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直到他们确定好行动计划,利用冷兴,接近沈君的前一个晚上。   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安全屋里,他问她了,“怕吗?”   向阳摇了摇头,“我的命原本就是捡来的,没什么好怕的”   刑明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今晚过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你演技不精,魅力不够,在冷兴哪里就拿不下来,也许你还没有接近沈君,就被他给毙了,行动开始之前,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都满足你,就当是遗愿”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向阳扯了扯嘴角,“如果你都能满足,我要跟你上床”   “什么?”男人少有的情绪变化,瞳孔都放大了。   “你不是说就当遗愿吗?我要和你上床”   “理由”刑明的喉结上下活动了一下,将手里的烟头暗灭在了烟灰缸里。   “上床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向阳微微的笑着,慢慢的走近了他,俯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刑警官,我是从花街出来的,最喜欢帅哥了,比起沈君那种斯斯文文的世家公子,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型男,你要我去勾引他,是不是要先牺牲一下你自己啊?”   “不自爱!”他拿下她的手,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遗愿,命都要没有了,要自爱做什么?你就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可以”他是真的思考了片刻,才回复了这两个字。   他接近一米八的身高,棱角分明的脸,棕黄色的皮肤,颈线,喉结,配上这一身线条清晰的肌肉,凭任何女孩看了都会脸红流鼻血的,但是向阳此时此刻却完全被他身上另外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伤疤,好多伤疤啊,大大小小,新新旧旧,枪伤刀伤,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棍棒武器。   她愣了愣,不自觉的上手碰了碰心脏边缘那处结痂扭曲的伤痕,冰凉的触感,让男人不自觉的往后撤了一步,颤抖了一下。   女人回避似的转移了目光,收起了眼里短暂的心疼,嘲讽似的看了他一眼,向前一步,离他更近了一些,戳了戳他的喉结,“刑警官,这么害羞啊?第一次?有没有人夸过你,你的喉结生得可真好看”   约摸四十五分钟过后,男人看见床单上的血迹陷入了沉思,背对着她坐着,点了支烟,“为什么不告诉我?疼为什么不说?”   “难道你希望我把第一次留给那个罪犯吗?”   女孩背对着他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了回去,离开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回头问了他一句,“上了船就没有回头路了,你真的确定吗?”   男人手指上的烟丝一缕一缕,沉着眼眸,半晌都没有回话。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什么呢?就像这时候一样,他听到了吧,也看到了吧。   独自一个人站在海边,他在想什么呢?在想什么呢?   向阳看着窗户外那个男人的背影,视线与记忆都模糊了,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直到房间的门开了,飘进来了小馄饨的香味,“先吃点东西吧……”   她像是在和他赌气,“我是病人,你就给我吃这种东西?”   刑明将食物放在了茶几上,“那你还想怎么样?”   向阳把脸瞥向了一边,“我要吃你做的”   男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你可别后悔” 第11章   海边这种便宜的旅馆,哪有什么单独的小厨房,刑明只能借用了旅馆的厨房,茶几上的两碗馄饨都快泡烂了,他才端着两碗白花花的面进来。   他冷着脸把面放在了茶几上,端起其中的一碗,自己就开始吃了,看都没有看她。   这碗面除了白色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连几丝翠绿的葱花都没有看见。   向阳尝了一口,立刻就吐了出来。   咸,好咸啊……煮得也太软了,汤底下还浮起来几块不可名状的黑色物,应该是煮糊了。   看他吃得这么香,她几乎都以为这两个碗里装的东西不是从一个锅里盛出来的了。   刑明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碗里的面,淡定的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我再去帮你买一份小馄饨?”   向阳摇了摇头,端起那碗咸到发苦的面,慢慢吞吞的吃完了。   她认识他虽然已经有一年那么长的时间了,还主动和他发生了那么亲密的关系,但在这一年待在一块儿的两百零八个小时里,他们几乎没有说过几句与训练无关的话。   关于刑明的一切,向阳也都是从协助她训练的小警员哪里打听过来的。   严格说来,他们算不上熟悉,也谈不上了解。   在海边住了三四日了,他还是和从前的样子一样,总是不说话,沉着脸,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站在海边迎着海风抽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和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   最开始的几顿,他总是会先买回来很简单的午餐,但无论他买什么回来,向阳却总是要求他亲手做饭吃,于是渐渐的,他就不买了,每一顿都是自己做的。   他做的饭很难吃,前一顿咸了,后一顿就故意少放了盐,淡了;前一顿煮得时间久了,软了,后一段就会故意少煮一会儿,有时候吃到嘴里还是生的……   但不管他把饭做成什么样子,他自己倒是都能津津有味得吃得一干二净。   头几日向阳还没有说什么,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刑警官,你是没有味觉吗?”   刑明连碗里的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我说了要去给你买了,你不要,食物,有盐,熟的,就已经不错了,你吃过生的,带血的蛇肉吗?连皮一起吞下去?还有……野老鼠?有时候连毛都拔不干净……”   他还没形容完,女孩就捂着嘴急急忙忙的跑到卫生间吐了。   晚上的时候,她睡在床上,他就睡在床下。   似乎是不想和她说话,他总是很早很早就闭上了眼睛。   他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实在要把向阳逼得发疯了,“刑警官!你要是不愿意同我待在一个空间里,可以自己单独去开一个房间,我有职业操守的我不会跑的!你没有必要使用这种冷暴力吧!”   “我看着你并不是为了监视你,也不是怕你跑”他闭着眼睛,语言平淡如水。   “我是你的上线,得对你的身体情况与安全负责,即便不确认你是不是还可以继续行动,我也要保证你从我这儿离开的时候是一个健康完整的人,只开一个房间,是因为便宜,如果你自费,我去隔壁住,至于你说我态度不好,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你的上级,伺候你吃喝就不错了”   向阳长吐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   她在历史书上,名人传记里读到过无数英雄烈士的故事,刑明,一线缉毒警察,长期潜伏在金三角地带,瓦解毒贩与武装犯罪势力,他是东南边境的防线,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写满了故事。   他是英雄,是她长这么大以来遇到过的第一个英雄,但和她想象中的实在差别太远了。   没有气概磅礴,没有意气风发,总是不苟言笑,沉默着,沉默着,像一个满怀心事的失败者,唯有他眼神里、言语里时不时飘过的几许狠厉还带着曾经的锋芒。   “当英雄的感觉怎么样?高处不胜寒吗?”月光从窗子里透过来,伴着一浪一浪的海潮声,照在了女孩长长的睫毛上,她右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都像是泛着银色的光。   床下的男人像是顿了一下,“活下来的人,都不是什么英雄”   向阳淡淡的问,“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男人的声音也平淡如水,“不是你说的吗?人之初,性本善”   女孩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再来一次,这一次你在上面”   刑明像是被海水浇了一下,坐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向阳也坐了起来,“再来一次,行动继续”   “你把我当什么了?”他言语中少有的染上了不悦,“第一次是满足你的愿望,第二次就恶心了,我说过了,沈君给你一次机会,我也再给你一次机会,不想干就别干了,要是以这档子事为条件,我总有一种出卖色相的感觉,你不嫌脏我还嫌脏!”   “那你应该感谢你还有这副色相可以出卖”她挑着眉毛笑了笑,眼角魅得像一只狐狸,把脚伸到了床下,勾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你们派了那么多卧底接近沈君,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了,男人心软的次数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也就是说,他能放过我一次就能放过我第二次”   “你想要抓他,只能靠我,你们给的条件确实诱惑力很大,我很想当警察,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刑警官,比起当警察,我更想要你……”她微微的俯下身,竟大胆的用脚抬起了他的下巴,“像你这种货色的鸭,我要是错过了,这辈子可就遇不到第二个了”   男人突然的一下,狠狠的捏住了她的脚,力道之大,几乎都能听见骨肉碎掉的声音了,这几个字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不想干就别干!没人求着你!真惹火了我,你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甩开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往门口走了。   女孩轻嘶了一下,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我换一个说法还不行吗?行动继续,再来一次”   仅仅只是换了一下顺序,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再来一次,然后行动继续,他就像是以色相交换行动的鸭,行动继续,再来一次,她就像是在祈求他的怜悯。   果然,像刑明这种从狼窝里爬出来的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他停下了,还回过了头,“给我一个理由”   “我想当警察,想成为你这种警察,但是我……”女孩哽咽了一下,话转了个弯,“但是我害怕,作为我的上线,我的领导,我的直接负责人,你有义务,有责任帮我排解这种情绪,我才能有更强大的心理防线去面对行动中遭遇的一切”   他冷哼了一声,“你排解情绪的方法还真是特别啊”   向阳也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是啊,别忘了我是从花街出来的……怎么样,刑警官?”   刑明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狠狠的钳住了她的下巴,“小丫头片子!你是我带的第一个女警!真他妈麻烦!”   他眼睛里像是放出了箭,捏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与第一次完全不一样,他越来越上瘾,也越来越狠厉,牙齿,舌头,一寸一寸攻城略地。   女孩有些喘不过气了,可是他还是不肯放手。   她咬了他的唇,直到血腥味充满了口腔,他才略微松了松力气。   看见靠在床边气喘吁吁的女孩,男人像狼一样撩了一下嘴唇边的血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单手将她薅了过来,撕拉一声扯掉了她的衣服,声音都低哑了,“没他厉害?试试……”   果然,他还是在意的,在意的……即便他知道她是在故意气他,他也还是在意的。   刑明,他是警察,警察里的王牌,他是英雄,英雄……   就像多年前,那个绑着绷带,面色苍白,靠在病床上的大哥哥一样。   那是她脑子里存在的最早最早的记忆。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要到哪里去,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行走着,看见阳光照进了一扇窗子,房间里洁白的床上躺着一个眼眸轻合的大哥哥。   他那张脸眉骨锋利,线条分明,就是缺少了几分血色,显得虚弱苍白了些。   她趴在床边看了他很久,实在忍不住拿手指头轻轻的戳了戳他腹部的伤口,男孩吃痛,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看见床边趴着一个女孩,淡淡的笑了笑。   “大哥哥,疼不疼啊……”   “疼啊,都是血肉之躯,怎么能不疼啊……但是值得”男孩强行把自己撑了起来,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小丫头,今年几岁了?一个人来医院啊?”   “院长说,我生了一场大病,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他还说,我今年应该八岁了,大哥哥,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我以后要到哪里去,你说我应该要怎么办啊?”   男孩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不记得那便不记得了,大哥哥告诉你,人最重要的不是从哪里来,而是要到哪里去,我们既然活在阳光下,就要心存正义,要把这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   要把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   女孩的指甲将他结实的后背都抠出了月牙的形状,“疼……疼……刑明……疼……”   男人停了停,深呼吸了一口气,额头的汗顺着脸部的轮廓滑下来,滴到了她精致的锁骨上,看着这张苍白虚弱的脸,神色缓和了些许。   他俯下身轻轻吻去了她眼角的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像是因为这件事,又像是因为别的事。 第12章   月光皎皎,床单上的印记都泛着些许的白光,男人披上了外套,坐在床边点了支烟。   女孩还躺在床上,锁骨上留着青青肿肿的印记,“你走吧”   他吐了口烟圈,“作为你的上线,我有必要知道你下一步的计划”   向阳坐了起来,“我回到滨城,你想知道我的行动轻而易举,女人的招式,想必刑警官是不会感兴趣的,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周末安全屋见,有特殊情况我不会去”   “你要是不去,我就一直在哪里等你吗?”面对男人的疑问,女人冷笑了一声,“怎么?你等不得我吗?”   刑明没有再说什么话了,将剩下的烟头暗灭在了烟灰缸里,离开了这里,女孩抓起旁边的枕头,冲着他的背影砸了过去,只可惜只砸中了门。   时值盛夏,太阳很烈,大海边徐徐清风都吹不散这一星半点的温度。   向阳披散着的头发,穿着能垂到膝盖的白寸衫,光着脚走在沙滩上,坐在岸边的一颗枯树枝上,点了支烟,海风带着她长长的头发与焦油的味道一浪一浪的往后漂,她仰着头眯着眼睛看了眼天边的太阳。   回到了滨城,他就是高高在上的沈氏总裁了,我只是花街一个卖笑的,要怎么接近他呢?   主动找是找不上的,还没有进沈氏集团的大门就会被保安拦住,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来找我,有什么办法能让男人主动找来呢?   她皱着眉头,将烟头暗灭在了手边的枯树枝上,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张黑卡,弯着嘴角笑了笑。   滨城机场,飞往法国的航班斜着翅膀而起,落日余晖之下,就像一只巨型铁鸟。   坐在头等舱的女孩戴上了墨镜,端起旁边的橙汁细细的泯了一口。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也是她第一次坐头等舱,更是她第一次出国。   芬迪,古驰,香奈儿,Prada,姑且每天穿一件好了。   宝格丽,蒂凡尼,卡地亚,踩箱买。   米其林,薰衣草城堡,热气球……至少都得体验个一两遍吧。   向阳在欧洲足足浪了一个多星期,直到她觉得手里的这张黑卡可能要爆了,才勉勉强强的回了国。   滨城的风都带着大海的味道,尤其是在夏日的晚上,清清爽爽的,非常舒服。   发动机的轰鸣穿透了这一整条灯红酒绿的街区,炫红色的兰博基尼飞驰而来,停在了滨城最大的夜总会花街的前面,周边烈焰红唇的美女们频频张望着,以为来了个富家公子哥,都预备好往上靠了。   车门缓缓的打开了,一双大红色十厘米的高跟鞋从里面伸了出来。   再往上是一张熟悉的脸,向阳甩了甩一头长发,摘下了墨镜,豪迈的伸出了双手,“姐妹们,我回来了……”   众人都惊呆了,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三秒钟。   见她们没啥动静,向阳咽了口气,从车里拎出来一大堆奢侈品,“给你们的礼物,喜欢吗?”   “啊——玫瑰!你没死啊——”这群女人这下才反应过来,蜂拥了过去,玫瑰小姐姐都准备好迎接他们热烈的大熊抱了,没想到这群疯狂的女人直接涌向了她手里的包包鞋子珠宝,她翻了个朝天的白眼,“好了,好了,别抢,别抢,都有,都有的……   林菱看着手里的这些东西,又看了看她这辆车,“我靠,兰博基尼,香奈儿,你不会尸沉大海重新投胎了吧,又傍上哪个大款了啊……”   “沈君”玫瑰小姐一边分发着礼物,一边冲她抛了个媚眼。   林菱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沈君?就是那艘豪华游轮的主人沈君?那个沈氏集团总裁沈君?那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沈君?别开玩笑了好吧,人家可是名门之后,像我们这种烟花之地,门槛都不会踏的好不好?”   “那就是说……沈君还没有来这里找我?”   林菱使劲点了点头,玫瑰长舒了一口气,“算了,先不管他了,今天高兴,姐妹们!吃喝玩乐,我请客!”她话音刚落,这群女人就像疯了一样涌进了夜总会。   城市另一边的沈氏集团里,会议室里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生疼,财务部门主管在最前面滔滔不绝的和管理层汇报着工作数据。   下面西装革履的人满满的坐了一屋子,坐在最前面的男人带着金色边框的眼镜,穿着黑色的西装,面无表情,甚至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明显是不耐烦了。   江海从门口走进来,绕过了所有人,伏在沈君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沈君听完之后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江海默默的点了点头。   然后,男人严肃的站了起来,扯了扯衣角走出了会议室,“行了!一天开八个会,我累了,以后安排在晚上的会,全部改成视频!”   回到办公室,沈君喝了口水,“哪张卡?我的卡怎么会爆?”   江海顿了顿,“黑卡,一周之内在欧洲消费了大约八千多万,回国之后刷了辆兰博基尼,目前卡上余额大约还有三千万,要是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天就……君哥,要不要把卡停了?”   沈君摸着下巴笑了笑,“把那张卡改成无上限”   玫瑰带着自己的小姐妹刷着沈君的卡,在滨城又浪了一周,出入各种高档会所,买了各种各样只能在杂志上看到的名牌奢侈品,甚至还刷了几辆法拉利,劳斯莱斯。   但是不管她怎么花,卡里的钱就像是花不完似的。   而且这花钱花得也太累了,还得整天想买什么东西!滨城最大的地产公司,我花钱的速度怎么可能赶得上他挣钱的速度!看来得想个其他的办法了。   向阳长吐了一口气,倒在了包间的沙发上,垂头丧气的摸出了手机。   翻开相册刷了几张照片,大多数都是她在海上拍的一些,游轮,海景,海豚,荒岛,贝壳……   还有,沈君的这张床照?   林菱看到她手机里的帅哥立马凑了上来,“哇哇哇,沈君啊,这真的是沈君啊,你真的把沈君搞到手了啊,没看出来啊,本事挺大的,最近兴致不高,是不是因为他不来找你啊?”   “是啊,我就要被人抛弃了,钱花完了可就没有了,能不愁吗!”   林菱挑了挑眉毛开始向他传授经验了,“这有什么好发愁的,你花街一姐还搞不定这种书香门第的富家公子了?他这种人,门第森严,家里人肯定不知道他在外面乱搞,有照片在手,要钱还不简单吗?”   要钱是容易得很,但是要让他来找我,可就难了……怎么样才能让这张照片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呢?   向阳皱了皱眉头,计上心头,开心的捂着嘴笑了。   沈君啊沈君,这可是你逼我的。   沈氏集团的上班时间在早上九点,打了一夜游戏的沈老板靠在车的后座上眯着眼睛打着盹儿,江海开着车弯在了公司前面,车都还没停稳,一大波记者就举着话筒和摄像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围在他的车前求采访。   江海都有些懵了,“君哥……”   看见车外面围着一堆记者,沈君迅速清醒了,“马上去查一下发生什么事了,下车吧……”   门口的保安过来,保护着自家老板艰难的移动到了大门口,将一众记者媒体们都拦在了门外,但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沈君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同性恋”、“游轮一夜情”的字眼。   上了电梯,江海才将手机里的资讯打开来给他看,“君哥”   沈君只瞟了一眼,天灵盖都要炸了。   震惊!海鸥号游轮爆炸内幕,沈氏总裁沈君性取向成迷,惊现一夜情。   下面的配图就是那晚他们完事之后,她拍的照片,还是长近景照,五官非常清楚,他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色潮红,有所不同的是,那个女人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男人。   这年头,像他们这种富家公子哥玩几个女人根本算不上什么新闻,但如果是被男人玩了,那可就是能火遍全球的独家了。   沈君原本就斯斯文文,文质彬彬的,这张照片爆出来,立马就蹿上了各大新闻网站的头条,传爆了财经圈,好多记者为了堵他,都在沈氏门口蹲点了一个晚上了。   他连都绿了,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就吼了一句,“三分钟之内把新闻撤了,转发的媒体都端了!”   江海低了低头走了出去,沈君七窍生烟的喝了口水。   这杯水还没有下肚,数十个部门主管就进来了,叽叽喳喳的汇报着这次事件的影响。   他听着实在头疼,还没说什么话,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的走进来,不由分说一耳光就甩在了他的脸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惊讶了。   沈君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捏着拳头忍了口气,低下头叫了一声,“二叔”   “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是谁!”   他亲自倒了杯茶送到了沈随面前,“二叔,这是个误会,我是个直男,这事我会查清楚的,也已经让人去处理媒体了,您消消气,所有的影响我都会想办法降到最低”   “最好是这样!自从你爸死了以后,一件像样的事情都没做过!一个月之前你说你要出海玩我就不同意!现在好了吧,游轮炸了吧,小命都快没了,损失了多少钱!现在还爆出这种新闻,你是想让你爸爸死不瞑目吗!”   沈随当着公司所有主管的面半点面子都不给,一顿数落,沈君虽然一直谦卑的低着头,没有说话,但渐渐的眯起了眼睛,像一匹处于狩猎状态的野狼。   他点头哈腰的送走了沈随,各个部门的主管还在原地站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君揉了揉自己红肿的嘴角,怒血上头,大吼了一句,“站着干什么,滚!”   众人脸都吓青了,迅速跑出了办公室。   沈君靠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静静的点了根烟,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优雅而沉稳,还带着一丝戏谑,“你转给我的新闻我看到了,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现在给我打电话,想干什么?”   “废什么话!那张照片是假的,我已经让人去端媒体了,后面要怎么办?”   “假的?呵呵呵……那还真是可惜啊,媒体先别动,现在端了,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更会坐实你同性恋的身份的”   “我不可能让这种照片留下来,你也不想吧……”   “留下来有留下来的好处”电话里的声音依然优雅,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知道是假的,找个技术公司做个照片鉴定,发个澄清声明就好了,文氏地产不是在和你抢南海湾那块地吗?把事情栽赃给他,说他们故意抹黑你,这招祸水东引,南海湾就跑不掉了,懂?”   “你他妈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别说脏话,沈总,都快一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   沈君哽咽了一下,将烟头扔在了垃圾桶里,“我告诉你,那个老东西,我已经忍不了了!他下次要是再对我动手,我会做了他的!”   “随便”电话里的人极为随意的扔了一句,然后笑了笑,“比起沈随,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能让戒备心这么强的沈总栽了这么大的跟头,那个人肯定有趣极了,我先提醒你一句,她既然有胆子干出这种事,如果不想杀她,就趁早放在眼皮子底下,要不然以后会更不好收拾的”   “用不着你瞎操心!”沈君啪的一下挂掉了电话。 第13章   花街到点就开始营业了,化妆间里坐满了烈焰红唇,穿着渔网丝袜的大长腿们,还有“学生妹”、“护士”、“医生”等,在等待被点的空档,她们抽着烟,三五成群的聊着天。   有的在说谁又扒上了谁,有的在说哪个富二代出手阔绰,不过,最为火热的话题要数最近财经圈的头版头条了,沈氏集团总裁沈君居然是个受,还是在下面的……   向阳穿着吊带背心,超短裤,画着大浓妆,靠在化妆椅上,自己刷着手机玩,嚼着口香糖,还哼着小曲儿,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玫瑰……你还有心思唱歌呢……你不是说你扒上那个沈君了吗?看看……是个受!你可是从来没有失手过的,送我们的名牌不会再要回去吧……”   玫瑰小姐姐白了她的小姐妹一眼,“嘁……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等着看吧”   她话音刚落,林菱急急忙忙的挤了过来,“玫瑰,玫瑰……那个叫曹宏的又来了,指名了要叫你,我都已经帮你拒绝了,说你最近不缺钱,可他就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见你,怎么办?”   “见就见喽……只怕今天晚上,他要倒大霉了……”小狐狸精眯着眼睛吐掉了口香糖,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曹宏是她从前的客人,早在冷兴之前就看上她好久了,这个人有钱是有钱,但就是长得胖了些,看着倒胃口,玫瑰小姐姐一直都不屑于搭理他,仅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忍着恶心骗点钱花。   他已经在包间里等了很久了,她一进来,他就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   女孩一个闪躲,曹宏扑了个空。   向阳坐在沙发上,得意洋洋的跷起了二郎腿,敲了敲茶几,“哎……宏哥,规矩,规矩!”   曹宏笑了笑,掏出了一沓钞票拍在了茶几上,“小玫瑰,每次来见我都是为了要钱,她们说你不缺钱了我还不相信,但我看你耳朵上的卡地亚耳环比哥哥我这支手表还贵,怎么?不缺钱还来和哥哥开心,是不是看上哥哥了啊……”   “呵呵呵呵……”小狐狸媚眼如丝,朝着他勾了勾手指,曹宏心领神会的坐到了她身边。   女孩凑近了他的耳朵,腿撩在了他的腿上,轻轻的摩擦着,“宏哥,这人心可都是肉做的,您追了我这么久,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钱,我要是还一直吊您胃口,岂不是太不识好歹了吗?”   男人吃了颗糖,眼睛都放出了绿光,手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腿往上,再往上……   轰的一声,门突然就被踹开了。   江海和一大堆黑衣保镖齐齐整整的走了进来,按亮了包间里的灯。   沈君穿着浅蓝色的格子寸衫,从人群最中间走了进来,眼睛里像是藏着刀子。   后面还跟着一脸惊慌,不知所措的林菱。   “哟,这不是沈总吗?”沈君还没有说话,这位不知死活的富二代就站起来走到了他面前,“听闻沈总喜欢男人啊?怎么?铁树开花,来这里寻开心啊!这地方我熟,要不要……”   “哪只手摸的?”沈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什么?”曹宏像是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沈总是说那个丫头?哪只手都摸过了,怎么?沈总想一起玩啊?别人可以,这丫头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不行……”   “那就都剁了!江海!”他只吼了这一句拽着向阳的后衣领子就离开了。   沈君随意寻了个无人的包间,踹开门就将手里的女人扔在了沙发上,脸都气红了,“小狐狸精!我给你的钱不够多吗?无上限的卡不够你刷吗!兰博基尼开着不爽吗!还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你没了男人活不下去是吧!”   她虽然有那么一刻被他吓到了,但很快就调整了情绪,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冲着他抛了个媚眼,“怎么?采臣哥哥吃醋了?”   “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也不许用这种眼神看任何人!”   他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我可以把卡留给你,还可以给你一栋在海边的别墅,你下半辈子衣食住行全都可以算在我的账上,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再出现在这种地方,也不许再对任何人做出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我要是不干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像沈总这种身价的人怎么会认识我呢?再说,我怎么就干乌七八糟的事情了!我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一没偷二没抢,怎么就乌七八糟了!”   沈君铁青着脸,将她拽到了卫生间,拿起淋浴的喷头就往她脸上冲,“女孩子家家的,在这种地方工作,不是乌七八糟是什么!给我洗干净,以后再来这种地方,再画成这副鬼样子,我扒了你的皮!”   向阳呛了好几口水,脸上的妆都被冲得差不多了。   沈君直到消了气,才停了手,扔了个干净的毛巾给她。   可女孩卸了浓妆就像是卸下了坚硬的外壳,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把头埋得深深的,时不时发出几下轻声的啜泣,委屈极了。   他看了她许久,咽了口气,蹲下来,拿起了毛巾,轻柔的擦着她脸上头发上的水,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下来,“是我下手重了,对不起……”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沈君媚眼温润,轻轻的擦着她脸上的水,就像擦着一件精致的艺术品,生怕弄疼了她,“我以为我只要把钱留给你,你就能过得很好,是我忘了,你才只有十八岁,需要哥哥来照顾,需要哥哥来告诉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这是入戏了?看来装柔弱还是很有用的。   “我知道你刷爆我的卡,把照片爆给媒体,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但是,小阳,你没有看到我留给你的东西吗?”他这么一问,向阳是一脸蒙圈,“什么东西啊?”   沈君愣了一下,不明就里的站了起来,“没有看到就算了,照片的事情,我不追究,以后要什么就和我说,不要这样做了,离开滨城,好好生活吧”   “我不要……采臣哥哥……”她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裤脚,“我长这么大都居无定所,我得讨男人开心才能吃得饱饭,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给我花过那么多钱,你为什么不要我……”   这略带哭腔的语气,白白嫩嫩的脸,水汪汪的眼睛,尤其是她眼角那颗像是从酒里捞出来的泪痣,把沈君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我没有不要你,只是……”   “我知道,虽然我是下了药,你有些气恼,想要杀我,可是你还是舍不得,你把船上的人都杀了,却没有杀我,还把我带下了船,是因为你被我勾引到手了,你喜欢我,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你为什么不能带我回家,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男人呵呵的笑了两声,蹲了下来,“小狐狸精,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钱?”   “都,都喜欢……呵呵呵呵……采臣哥哥,你不要这样想嘛,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我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的钱,只喜欢你的呢?那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对不对?”   “小阳,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他捏着她的脸,非常认真,“我的自制力没有那么好,机会我已经给你了,两次,现在好好的做一次选择,我最后问你一次,走不走?”   “不走……”向阳攀住了他的脖子,“我爱采臣哥哥,我要和采臣哥哥永远在一起……”   “好,哥哥带你回家……”   夜幕垂垂,水汽氤氲,离开了灯红酒绿的闹市区,街景都变得越来越单一了,大海的声音一浪一浪的往耳朵里涌,沈君亲自开的车,没有让任何人跟着,去了他在海边的一栋别墅。   这栋别墅是他一年前买的,经常来,却从来没有在这里过过夜。   车停在了车库,脚刚刚下地,就听到了嘤嘤嘤的海豚声,向阳兴奋得立刻迎着声音的源头跑了过去。   房子面朝着大海,海边有一座长长的木桥,木桥两边铺着昏黄的夜灯,直直的延伸到了海里,桥的尽头,有一座亭子,四面挂满了纱帘,海风微起,飘飘扬扬。   可爱的海豚们就在那里,围在亭子边上。   这些都是沈君养的,养了快一年了,不管他多忙,每个星期都会来看他们一次。   看见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们,女孩开心极了,“你怎么养了这么多海豚?”   男人挑着眉毛笑了笑,“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喜欢把小鱼的头咬掉,当飞机杯用呢?走吧,回家看看,你肯定会更喜欢的……”   哥哥,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一定要能看得见大海,最好还能养十只八只海豚,它们每天都会跳起来亲亲我的脸,我还想要一个很大的壁炉,就像童话书里写的那样。   等冬天的时候,外面下雪了,哥哥就能在壁炉边上讲故事给我听。   我还想要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一个螺旋式的楼梯,还想要一个很大的衣帽间,里面都是我喜欢的裙子,有公主穿的那种大裙子,还有纷纷嫩嫩的小裙子。   窗户上还要挂着风铃,有的是用贝壳做的,有的是用石头做的,每次海风吹过来的时候,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像我在和哥哥说悄悄话一样。   她伸出手,一点一滴的抚摸着这个像城堡一样的地方,从壁炉到螺旋式的楼梯,从衣帽间粉粉嫩嫩的裙子到窗户边那些一串一串的风铃。   “都是给你的,喜欢吗?”男人的声音温润儒雅,女孩却看着这个地方迟迟的没有回过神,“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   “我就是知道……”他走近了她,“上次……弄疼你吧,早点休息”   他都要走了,但是脚到门口,又回过了头,“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你心脏的地方,有一处伤疤,还记得是怎么受伤的吗?”   “不记得了”她望着窗户边的风铃摇了摇头,“老院长说捡到我的时候就以为我死了,亏我的心脏长偏了一点,做完手术,发了十几天的高烧”   “后来,八岁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的名字叫向阳,从前还想着去找,可能会找到我爸爸妈妈,和我的家人,再后来就放弃了,因为伤得这么重,他们肯定也以为我死了”   沈君沉了沉眼眸,哽咽了一下,“第一次?谁干的?”   她冷笑了一声,终于回头看他了,“采臣哥哥……你很介意啊?我是在花街那种地方混的,你不会以为那种地方的女人还是处吧”   “我只是想知道”   向阳走近了他,“我一个女孩子,没有家人,没有依靠,只能靠自己的身体赚钱花,第一次啊……我想想啊……”说罢……她还真的仰着头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阵,“十二三岁的时候吧,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老院长退休以后,孤儿院来了一个老变态,经常让我们穿很恶心的裙子……”   “行了,别说了,好好休息……”他像是在隐藏某种情绪,快步离开了这里。 第14章   海风吹散了朝阳,铺在海面上的阳光都格外柔软,女孩躺在酥酥软软的大床上,是被楼下飘上来的香味唤醒的。   她穿着粉色的睡衣,睡眼迷蒙,光着脚,顶着一头鸡窝急急忙忙的下了楼。   沈君穿着白寸衫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窗外的海风吹进来,带动了他额前的几缕头发,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连背影都是温文尔雅的。   他端着煎好的蛋上了桌,向阳闻着香味伸手就搭了一下。   男人想也没想一筷子就抽了上去,“跟谁学的!先去刷牙,洗脸洗手,再来吃饭”   她气鼓鼓的横了他一眼,“哦……”   早餐做得很简单,只有一锅粥和两颗煎蛋,但是味道却很好,不咸不淡的。   “你会做饭?你在国外长大的,喜欢吃中餐就算了,居然还会做?”   沈君轻哼了一声,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放下了筷子,“嗯……我吃不习惯国外的东西,在外面自己慢慢学的,只要不是很复杂,都会做,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嗯?”   这里没有沈君的衣服,吃完早餐,江海就给他送过来了,他还带了一个人过来,说是姓古,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是沈君的私人医生,说是来给她做体检的。   体检?他是担心我是从花街里出来的,有什么脏病?上次耳朵里的那个窃听器已经拿出来了吧,但医生会不会看到术后创伤啊?   向阳忐忐忑忑的跟着医生上了楼,但显然是她多虑了。   体检不是全身的体检,没有检查什么妇科的项目,也没有检查她的耳朵,只是很细致的看了她的心脏与脑子。   从楼上下来,沈君已经换好衣服了。他穿上了西装,穿上了皮鞋,戴上了金色边框的眼镜,银白色的戒指,浑身上下满满的书卷味,和新闻里那个斯文败类一模一样。   他抬了抬手,招了一个人进来,“他叫小成,以后就是你的私人保镖,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向小姐好”这个叫小成的年轻小伙,非常礼貌的冲她弯了弯腰。   向阳却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一声,“你是想让他保护我还是想让他监视我啊?我,不需要什么私人保镖,我在道上混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喝奶吧!”   “不许再提以前”沈君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沙发上,“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我们顺便聊一聊给我当小情人的规矩,我可以给你买名牌买豪车,买你所有喜欢的东西,但是有一点,不许说脏话,不许再抽烟,不许去花街,也不许画那些奇奇怪怪的妆,做个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懂?”   “明白,就是当你喜欢的那一款清纯小妹妹呗!”向阳道,然后重重的指了一下小成,“但是我自由自在习惯了,这个人我不喜欢,也不需要人保护!”   “你既然之前跟过冷兴,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钟都有人想要我的命,跟着我很危险”沈君摊了摊手继续说道。   “我没有任何监视你的意思,你要是不喜欢让他跟着你,可以让他离你远一点,不过如果你的安全出了问题,就算是掉了一根头发,我都会杀了他,你们看着办,我最近很忙,有空会过来看你”   沈君说完就带着江海和那个私人医生走了,这栋漂亮的别墅里就只留下了她和这个叫小成的大眼瞪小眼,“向,向小姐,君哥的话您也听到了,给条活路……”   他们上了车,按照惯例开往公司,古医生清了清嗓子,给沈君汇报了体检的情况,“向小姐的心脏应该是十年前受过枪伤,现在恢复得很好,后续只要不受大的刺激,就没有问题了”   “嗯……”沈君轻轻的应了一声,古医生继续说道,“不过,看这伤口缝合的情况,当时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应该是个无照黑市医生,缝合手法还不如很多医学院的学生,那种条件下,估计连麻药都没有打,十年前,才七八岁啊,吃过不少苦头吧”   十年前的那颗子弹,打中了她的心脏,他是亲眼看见的。   枪伤,怎么可能去什么正规的医院做正规的手术,那时候她才八岁,没有麻药,用刀子生生的把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划开,把子弹取出来,再一针一线的缝合。   可他还记得,他的妹妹,是个被蚊子叮了,都会泪眼汪汪的求着他摸摸的女孩。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那个小小的女孩,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颤抖,她害怕,疼得撕心裂肺,她手足无措,挥舞着小手,声泪俱下,“哥哥,我疼,我害怕,哥哥……”   那可是剜心之疼啊……沈君的心脏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他微微合了合眼眸,从旁边摸出了一把消音枪,前面开车的江海从后视镜里看到,微微皱了皱眉,君哥两个字还没叫出去,眼睁睁的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手手手臂来了一枪。   子弹穿透皮肤,冲进血肉,鲜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袖口。   沈君咬着嘴唇,红了眼眶,将受伤的左手伸给了旁边的医生,“不要打麻药……”   身体某个地方疼了,心脏就不会那么疼了。   整个缝合包扎的过程,沈君都沉着脸,看着前方,没有任何表情,直到结束了他才接着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会忘记八岁之前的事情?还能记起来吗?”   “人类的大脑很奇怪,在感受到一些极致疼痛的时候,感觉到身体物理性的承受不了了,就会选择性的遗忘那些疼痛,可能是十年前那场手术让她的神经系统自己麻痹了物理疼痛的记忆,又或者是十年前某些极大的心理创伤让她的脑子自己选择了忘掉,能不能记起来,不好说”   极致的物理性疼痛,极致的心理创伤……是那颗子弹,还是因为我把你丢了……   沈君哽咽了一下,“江海,帮我去找一个人”   实在是想不通啊,像沈君那样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怎么会喜欢海豚这样的动物。   地球面积的百分之七十都是蔚蓝的大海,这个世界其实是属于海洋的世界,那些深海里的巨兽,那些还未被人类发现的海洋文明,也许才是地球真正孕育的生命。   陆地是很幸运的存在,人类也是很幸运的存在。   可是人啊,越来越贪婪,总是不满足,习惯于把自己当做世界的主宰,支配所有物种的生命,沈君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海豚呢?   向阳躺在海边的那个亭子,戴着墨镜,穿着泳衣,脚泡在海水里,一边喝着冰凉的橙汁,一边享受着小海豚们在脚边打转的乐趣。   小成拿了件外套出来递给了她,“向小姐,海风吹多了容易着凉”   “你这么多事你们家君哥知道吗?”向阳摘下了墨镜,坐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这个叫小成的一眼,青春阳光,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看你只有十七八岁,跟着你们家君哥多久了?”   “啊?”她这么一问,小成倒是有点懵了,“不长,不到一年,我是孤儿,在冷兴的赌场里出老千被抓了,是海哥救了我,承蒙君哥不嫌弃,就跟着他们混了……不过我看得出来,君哥很喜欢你,这么长时间,我们从来都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女人……”   “呵!喜欢个鬼啊!他要色,我要钱,逢场作戏罢了!”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这随口一句在后面的日子里居然成了真,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她睡醒的时候,身旁都空无一人,房间里除了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狗沈君,这是几个意思?花钱包养我,带我回来,不理我了?我不会这么没用吧,上了一次就被嫌弃了吗?   难道是因为他没时间?也是的,沈氏集团总裁啊,他们当霸道总裁的,一天还不得开个七□□十个会啊,还动不动就出差,动不动就应酬,那天他早上好像也确实说了他很忙来着。   不来也正好,姑奶奶我也懒得应付,先在你这大豪宅里好好享受一把吧。   她手里的卡原本就是无上限的卡,现在还多了一个供她任意驱使的跟班小弟,于是乎,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几乎穿遍了整个滨城最好看的衣服,买了最贵的珠宝,吃了最好的山珍海味。   在这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别墅里,骑海豚,喂海豚,日子过得优哉游哉,不亦乐乎。   这样的生活爽是爽,但是时间久了,人都会长出蘑菇的。   尤其是这么长时间了,要是沈君一辈子不来,她岂不是一辈子什么都查不到。   “哎……小成哥哥……你们家君哥平日里都这么忙的吗?一个多星期了连面都见不到,他是不是还偷偷的养了别的小情人,让你来故意看着我的?”   “怎么会呢?我都跟你说过你,你是君哥身边的第一个女人”小成呵呵的笑道,“不过,君哥平日里确实很少来这里,他在公司上班,都是住在半山别墅”   向阳垂了垂眼眸,弯了弯嘴角,佯装起了失望,“他不住在这里啊?他不住在这里那我在这里干什么啊,小情人的任务不就是伺候他吗?我们去他住的地方好不好?给他一个惊喜?”   “别……我可不敢去,去半山别墅是需要经过君哥和海哥的许可的,贸然过去会没命的,向小姐您也别着急,新闻里说公司刚谈下了南海湾的地,君哥这几日估计在忙着做楼盘开发吧,等他忙完了肯定会过来的”   半山别墅,管得这么严?   玫瑰小姐姐眯了眯眼睛,“小成哥哥,你可是太不了解我们这个行业了,我扒上一个这么有钱的金主多不容易啊,当别人的小情人得主动的,要是他不声不响把我抛弃了,我多可怜啊……”   “向小姐……那个……半山别墅,是真的去不得”小成小哥依旧拒绝了她,但很快就替她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您要是实在想见君哥,可以去他公司啊,这个点肯定能见到人,至于半山别墅,可以让君哥带您去……”   她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眯着眼睛看了看青青涩涩的小成小哥,“小成哥哥,你会做蛋糕吗?”小成小哥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15章   小成平日里都是跟着江海,也经常出入沈氏地产,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但看见他带了个长发飘飘的姑娘过来,都频频侧目,议论纷纷的,他带着向阳直接上了沈君的私人电梯,到了顶层沈君的办公室。   正好到中午吃午饭的时间了,沈君刚刚和市场部的人开完会回来。   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这小丫头片子,她坐在他的位置上,胡乱的翻着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他惊讶之余居然还咧开嘴笑了。   “采臣哥哥……”小狐狸精看见他就飞奔了过去,旁若无人的挽住了他的胳膊,“你都去哪儿了?这些天都不来找我,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我都快无聊死了……”   沈君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我那天走的时候和你说了,最近一段时间我很忙,来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我想你了……”向阳笑得一脸狗腿样,将自己苦心孤诣,忙活了一整个上午的蛋糕送到了他面前,“采臣哥哥,你怎么久都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在别的地方养了别的小狐狸精,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我特意给你做了蛋糕,你尝尝看?”   她兴致勃勃的把蛋糕从盒子里端了出来,看见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沈君扯着嘴角笑了笑,“你不会下毒了吧?”   “怎么会呢?小成都尝过了,他说很好吃的!”   她一边说一边挖了一大勺蛋糕往他嘴里送,小成小哥正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这祖宗将这一勺子蛋糕送进了自己老大嘴里,只能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奇怪的味道充满了口腔,沈君耐着性子咀嚼了几下,连喝了好几口水,强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但是他脸上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没有任何难受的表情,“既然小成说好吃,那就让他全部吃完,大中午的,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他抬起手,她才发现他手臂上裹着一层很厚的纱布,“哥哥,你的手怎么了?和别人打架了?”   沈君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放了下来,“没事,被开水烫到了,想吃什么?”   话音刚落,江海就推门进来了,“君哥,十分钟之后五十一楼会议室”   沈君烦躁的撸了一遍头发,“知道了”   他长吐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她,“看到了吧,哥哥忙得很,先回去,哥哥晚上有空的话就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我不要……”向阳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猫,可怜巴巴的扯着他的袖子,泪眼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我想你了嘛,我回去也是等着你,一个人好无聊的,哥哥,你可以带我一起去会议室吗?我保证我会很乖的,一定不会吵到你们的”   他盯了她半晌,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表情,还是松了口,“行吧,中午还没吃饭吧,江海,去订个小蛋糕,直接送到会议室”   到五十一楼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没有向阳的位置,沈君让人搬了把椅子进来,就坐在了自己旁边,还给她买了小蛋糕和奶茶当做午餐。   向阳吃着蛋糕,喝着奶茶,细细的观察着这个会议室里所有人。   沈君在会议室的最前面,对着PPT在给他们开会,他们讨论的内容就是小成说的那个南海湾地产开发案,所有人都很认真,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老板讲话,还时不时的讨论下方案的可行度。   这个男人,西装革履,斯斯文文,在办公室会议室简直就是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精英绅士,与游轮上那个穿着花衬衫,沙滩裤,玩枪贩毒十恶不赦的魔头简直判若两人。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那些个什么财务数据,开发方案她是听不太懂的,但就是很不对劲,是因为他说话的节奏?正常人在说话的时候不会停顿这么久的……   难道戴着嵌入式的耳机?有谁会在开会的时候戴耳机啊?他还在同时给谁打电话?又或者,他耳机里还有个人,这个沈君在游轮上的时候就表里不一的,现在更加奇怪了。   不管了,是与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向阳悄悄的摸出了手机,沈君似乎是故意的,瞟了她一眼,快速的结束了自己的讲话,“的想法差不多就这些了,你们看看怎么样弄可行性才比较高吧”   他坐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无聊了?”   女孩嘟着嘴点了点头,“我可以玩一会儿手机吗?”   沈君笑着点了点头,“调成静音”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边玩着手机里的消消乐,一边也在悄悄的逛着沈君,他虽然有时候喝口水,有时候走点神,但确实面对同事的疑问都是可以准确无误的解答,甚至还可以非常流利的指出别人的错误。   这才是沈君吧,那个在国外长大,精通七国语言,凭一己之力将沈氏集团做到滨城最大的沈君,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那个刚刚炸死了一千多人的犯罪分子。   等等……我现在到他的公司了,他贩毒,卖军火,都是有现金流的,也就是说这个沈氏集团,财务上并不干净,只要我能拿到这一年的流水,找到不正常的巨额收入,那不就是证据吗……要怎么样才能留在这里,怎么样才能溜进财务室呢?   向阳不动声色的咽下了最后一口珍珠奶茶,挑了挑眉毛,计上心头。   沈君桌前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看到是向阳发的,回头差异的看了她一眼。   点开了微信对话框,“采臣哥哥,我想你了,我真的很想你,你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是你养了别的狐狸精,觉得我无趣了……”   他没有回她,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工作上来。   没过多久,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沈君略微瞟了一眼,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采臣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啊,这里好闷啊,我痒……”   轰的一声,沈君突然就站起来了,啪的一下合起了电脑,“散会!”   他沉着脸抓着旁边的女人急匆匆的出了会议室,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   整个顶楼都是沈君的办公室,这里非常大,游泳池,电影院,休息室,各种休闲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男人拽着她进去,扔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单手松下了领带,满眼猩红的扑了上去,“小狐狸精,我保证你三天下不了床!”   沈君这一周都住在这里,忙得衣服床单被子都没有时间找人来换洗,浓浓厚厚气息包裹着她,都是全都是他的味道,包裹着她几乎令她窒息。   他太累了,这一个星期以来,几乎都没有怎么合过眼。   从下午折腾到了天黑,沈君也好不容易趁这个空档沉沉的睡了一觉。   他身旁的狐狸精虽然精疲力尽,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即便是这样,也都躺了约摸十几二十分钟才有力气把自己撑了起来。   她慢慢的下床,慢慢的给自己穿好衣服,狠狠的剜了床上的男人一眼,走了出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刚离开,床上的男人就睁开了眼睛,意味深长的弯了弯嘴角。   出于职业习惯,达到沈氏集团的第一秒钟,向阳就注意过这里的结构了。   沈氏集团大厦一共有六十二层,顶层只有沈君和他的秘书们在办公,其余的楼层都是按照各个部分的人数与重要性分布的,财务部虽然人数不多,但与其他几乎所有部门都有业务上的往来,是整个公司最重要的部门之一,故而居于中间的位置,在三十层。   晚上下班之后,只有公司前台有保安值班,但所有楼层的电梯出口,重要的关键位置,都是放了监控器的,尤其是财务部这种有关资金往来的重要地方,监控分布得格外密集。   凭着脑子里的记忆,向阳顺利的到了地下一层,关掉了三十层的电源总控,看见屏幕上那一排监控画面都齐刷刷的变成了黑色,她又乘坐电梯到了三十楼。   她进了财务室,以最快的速度搜罗着沈氏集团这一年所有大额资金的往来项目表。   黑夜像一道沉沉的铁幕,顶楼上空旷的风,将男人手里的烟头吹得若明若灭的。   沈君俯瞰着这座城市闪闪亮亮的霓虹,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儒雅的笑声,“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和我联系了,和你说过几遍了,在公司要忍住,想说脏话,想抽烟,想发脾气的时候都要忍住,现在好了,直接上了个女人”   “用不着你瞎操心!”他耐着性子将手机换了个手,气急败坏的说道,“南海湾这个项目到底还要搞到什么时候,我这一天七八个会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以为沈氏集团是大风刮来的吗?我从前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你这就受不了了,那以后要怎么办啊?”手机里的男人笑道,“你迟早都是要真正接手这个位置的”   “我不想说以后,我给你三天时间,搞完南海湾这个项目,并且从现在开始,以后的每一天,至少要给我留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听清楚了吗!”   “那你还不如直接让各个部门的主管和我沟通,这样就用不到你了”   “如果你觉得可以,我没有意见”   “你是不是疯了”对面的人虽然生气,但语气还是平和的,听不出任何情绪,“那个女孩出现之前你不是这样的,会议视频我都看了,她今天差点打开了高频声波,你的耳朵差点被她玩废,你还知道我是谁吗?你还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   “我他妈不是在和你商量!你也少拿这种语气教训我!三天,懂?”   沈君挂掉了电话,扔掉了手里燃尽的烟头,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低着头戴上了眼镜,迎着晚风又点支烟。   六十二层的沈氏大厦可真高啊,这小小的火星立在巨大的玻璃墙顶上,若燃若灭的,尤其是面对着满大街明明闪闪的霓虹,这小小的火光,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第16章   凌晨三点半,她去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今天不是周末,时间又这么晚了,她以为他不会在了,可没想到开门之后,就看见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抽烟。   刑明看到她,似乎并不感觉意外,静静的将没有抽完的烟暗灭在了烟灰缸里,里面的烟灰烟头早已积了满满一层了,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有事?”   “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了她一眼,清楚的看到了她锁骨上还留着淡淡的红色痕迹,眼神连着语气一起沉了下来,“只要不出任务,我每天晚上都会在,这么晚过来,急事?”   “嗯……”向阳轻轻应了他一声,将手机里拍到的文件放在了他面前,“这些都是我在沈君公司的财务部门里拍到的,他如果卖军火,卖毒品就一定会有不明的大额进账,但是我对经济犯罪不太了解,只能都拍下来,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如果……”   “他的公司,不会有线索的……”刑明看都没有看,就下了结论,“你所拍到的这些财务数据我通过税务部门三秒钟就能看到,你也知道他卖毒品卖军火得到的钱都是在澳门洗干净了,再并入公司的”   “即便我们能通过这些数据找到蛛丝马迹,往上查,查到澳门赌场,查到洗钱公司,我们也没有办法拿到直接证据证明这些钱他是卖毒品卖军火得来的,对他来说不疼不痒”   “我早就告诉过你”男人站了起来,走到了她面前,“要端了沈君,只有一个办法,在毒品交易,军火交易的现场抓他的实锤,其他的,他都有办法脱罪”   “可是……没有了冷兴和松横,他在滨城就更加没有制约了,很多事他都不会亲自动手,而且他本来身价过亿,没有必要干这些事情,他要是慢慢收手了怎么办?”向阳说。   “尝过了血的味道,就不会再吃素了……”刑明道。   “我现在是在问你!如果他一辈子不干这些事了,我是不是就得一辈子陪着他!”   “任务我交代给你了,怎么完成是你的事!我有没有给过你机会!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现在来问我!”刑明也红了脖子,“你要是我从前的卧底,连走出这个屋子的资格都没有!好好想清楚,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向阳哽咽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抱歉,是我失态了,再拿到交易信息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等等……”她转身就走,刑明从兜里掏出来一瓶药扔给了她,“行动往往都会造成很多无辜的人牺牲,能少一个是一个吧,注意安全”   她看了看这瓶药最主要的避孕成分,硬生生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三四个小时过后,白昼渐渐拉开了黑夜的帷幕,沈氏集团的员工们也都陆陆续续的来到公司上班了。   “哥哥,哥哥,别睡了,快起来吃早餐了……”软软萌萌的女孩,趴在床边,轻轻的推着睡在床上的人,推了好久,沈君才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天都已经亮了,你睡了好久了……”   男人睡眼迷蒙,将她圈在怀里翻了个身,“太累了,再陪我睡一会儿……”   女孩调皮了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真的不能再睡了,哥哥,一会儿江海就要进来催你出去开会了,还说让我三天下不来床,现在怎么着,下不来床的人是你吧……年纪轻轻,就不行了,沈总……”   “呵……小狐狸精”沈君笑了一声,“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你就知道谁不行了”   他说是这样说,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起了床,早餐是向阳从外面买来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豆浆包子油条等中式的,两个人吃着早餐,说说笑笑,非常开心。   “哥哥,我听小成说,你平日里都不怎么去那个海边的房子的,都是住在那个,什么半什么的别墅里的,你能不能让我也住在哪里,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等你回家了啊”   “我这段时间都住在公司,也没怎么去别墅,没事,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抽两个小时出来回家陪你,再不出三天,我手头上的事就忙完了,每天都陪你喂海豚,好不好?”   “你是不是在那个别墅里养了别的小狐狸精,不想让我知道?”   “我只养你一个小狐狸精就累成这个样子了,再多养两个那还了得?”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回你真正的家,这样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而且,我也想看看,你们这种有钱人真正的大豪宅是什么样子嘛……”   “好”沈君喝完了豆浆,无意识的回复了她一句,“等我哪天有空了,就带你回去看看”   “你说的,不许骗我,骗人是小狗!”   沈君笑着点了点头,见她吃完了早餐,又同她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过了,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都还在上大学,我让江海去艾力斯普大学弄了个学位,吃完早餐,小成会送你过去报道”   “什么?”向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嘴里还没咽下去的包子都吐了出来,“上学?我,我不去,不去不去不去,我最讨厌上学了,我一个小太妹上什么学的,我从小就没上过学,我……”   “我说了不许在说从前了,在我这儿就得守我的规矩,就是因为你从小没有上过学,现在才要去补回来,学位证已经办好了,这事没得商量”   上学?还没得商量?这货又是抽得哪门子风啊!   他喜欢清清纯纯的小妹妹,所以当他的小情人就得配合他的审美,穿几条小白裙,几双水晶鞋,外表像还远远不够,连内在也要符合这个人设了吗?天哪,这也太难了吧……   行吧行吧,上学就上学吧,至少还能白嫖到一个文凭。   艾力斯普大学是滨城最好的大学,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就在南海湾里。   校园里青草离离,四处都飘着香樟树的味道,学生多的地方总是洋溢着青春与阳光,为了上学,向阳特地换上了一身清清爽爽的小白裙,头上只别了个白色的羽毛发卡。   她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样长到七八岁的,唯一认识的几个字,会念的几句诗,还是把她捡到孤儿院里的那个老院长教她的。   曾经在垃圾桶里翻食物的时候路过过这样的地方,眼巴巴的望着铁栅栏里面的小孩。   她们明明是一样的,一样的年纪,一样的世界,可偏偏就是不一样的,她们有好看的衣服穿,有香甜的小蛋糕,有精致的书本,有朋友,有笑容……   而她,除了刚刚找到了残羹冷炙就只有,只有那个大哥哥。   那个躺在病床上,腹部缠着绷带的大哥哥教给她的。   无论生在何方,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要将这温暖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那个人,这句话就是光,给了她活下去的方向与希望,陪伴着她走过了最难最苦的日子。   能进艾力斯普大学的插班生都是很引人注目的,更何况是这种满身名牌,还有人用法拉利接送上下课的,在来的第一天,向阳就成为了班级里的红人。   好多男同学,女同学都上赶着要认识她,可是她却一副生人勿近,爱答不理的样子,非常直接的拒绝了他们所有的示好。   早在选择在□□里吃白道饭的那一天,她就知道,干这行,朋友越少越安全,在花街那种地方真正能与她交心的人都没有,更何况是这里这群不谙世事,单单纯纯的学生。   这两三天,沈君也真的信守承诺,每天都会抽两个小时回家给她做饭,陪她吃饭。   但他也是真的没有空,一次都没有过过夜。   他工作忙,向阳也乐得清闲,只是一日一日的缠着他,喋喋不休的向他提起,想要去他住的真正的大豪宅里见见世面,直到沈君和她确定了具体的时间,等南海湾的项目一忙完就带她过去才罢休。   这件事情解决了,她的心也就安定了一半,可学校里的这些课程真的是让她头疼啊。   尤其是文学课上那些文绉绉的诗词,她听着就犯困,几乎每节课都是趴着睡过去的。   讲台上戴着眼镜框的老教授,重重的敲了敲黑板,看着角落里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那个女生,“倒数第一排穿绿裙子的那个女生!看黑板!看黑板!别去看周公了!”   旁边的同桌推了推她,向阳睡眼迷蒙的抬起了头,“啊?下课了啊?”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引得全班都哄堂大笑。   “我这才上课二十分钟就下课了,这位同学,我都注意你好几天了,每次上课都睡觉,每次上课都睡觉,想必你一定对课本上的东西了如指掌了吧,来给我们说说徐志摩这个人?”   向阳挠了挠后脑勺,“啊?徐自摸?他为什么要自摸啊?找人解决不好吗?”   这句略带颜色的话又引起了全班同学的哄笑,老教授都有辱斯文的羞红了脸。   前排的男生也忍不住浅笑,但轻轻的竖起了桌上的笔记本,微微侧了侧身子,将视野留给了后面,看清楚了他笔记本上写的字,向阳简直想连他八辈祖宗也一起感谢一番。   “那个……徐志摩啊,现代诗人,散文家,新月派诗人,曾任南京大学,北京大学教授,其作品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代表作有《再别康桥》、《翡冷翠的一夜》等”   寥寥数语,虽然说的不全,但好歹是回答上来了,老教授也没有太难为她,只嘱咐了她几句不要熬夜睡得太晚,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就又开始进行教学任务了。   这堂课很快就结束了,有几位同学还在讨论着方才的这出闹剧,向阳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像往常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到校门口去找小成……   从前都是小成站在车门口,一脸迎宾样等她的,可今日她都在这里站了好久了都没有等到。   男生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同学,你走得可真快”   向阳回头,露出了属于女大学生甜美的微笑,“是你啊,对了,刚刚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要被那个老教授骂好久……”   “其实我还想感谢那个老教授呢,要不是他,我哪有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啊,我想认识你好久了,可我见你对谁都冷冰冰的,又怕唐突了,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吧,我叫白宇,你叫什么?” 第17章   “啊?”这小子……想撩我?这也太嫩了吧……“白宇啊,这个名字可真好听,和你的人很配,我叫向阳”   “向阳……那你一定很喜欢向日葵吧……是一个很有朝气的名字”   “呵呵呵呵……是啊,我很喜欢向日葵”   “那正好,明天就是周末了,有空吗?我们去植物园看向日葵吧,特别漂亮”   “啊?”这就约我了?这么直接的吗?“我……我……”   “抱歉啊……是我有些直接了吧”白宇有些自卑了,微微垂下了脑袋,“我经常看到有法拉利接你回家,你每一件衣服的牌子也都价值不菲,你家里条件应该很好吧,对不起,是我……”   “不是,是……是我哥哥,我哥哥他比较有钱,而且管我比较严,我去问一下他,如果他没有意见的话,我周末可以和你出去玩吧,去植物园看向日葵,去哪儿都可以”   “真的吗?那太好了,除了向日葵,你还喜欢去哪儿?那你喜欢爬山吗?我们去爬山好不好,不过爬山太累了,不太适合女孩子,游湖怎么样,我会划船,向你这种身份的女孩子应该还没有坐过人力推动的船吧,滨城有几个湖很不错的……”   向阳可没这么多功夫陪这傻小子玩恋爱游戏的,只是扯沈君当了借口,随意的说了一句,没想到这傻小子居然还当真了,喋喋不休的开始了周末的约会畅想。   从前在花街各种富二代油腻男都见遍了,这么青涩有趣的学生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反正她也要在这里等小成,就随意的与他唠了两句。   约摸十分钟过后,正在她应付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一辆亮蓝色的法拉利。   那辆车她认识,沈君把她从花街带走的那个晚上,就是开的这辆车。   “那个……去哪儿我们下次再说好不好?”女孩突然就慌了,男孩却一脸蒙圈的,“怎么了?明天就是周末了,我们现在决定,明天就可以直接去了啊……”   “那……那我们加个微信,线上聊,我肚子饿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向阳话里话外都在急匆匆的赶他走,白宇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她是不想多聊了,加了微信,说了声再见美滋滋的就离开了。   她目送着男孩离开的背影长吐了一口气,回过头,那辆亮蓝色的法拉利就停在了路边。   还没等驾驶座的男人下车,向阳就欢快的冲过去,给了他一个超级热烈的大熊抱,手脚并用的攀在了他身上,“哥哥——今天怎么换你来接我了?小成呢?你是不是派他出去干别的活了?”   “是我与他说了今天我亲自来的,南海湾的项目结束了,那边近,没想到路上堵车,还是耽误了一点时间,等了很久了吧……”   “没有……就等了一小会儿……”   “等了一小会儿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小狐狸精,我隔很远就看见了,那个男孩是谁?”   “就是同学,你送我来念书,有同学问功课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才不到一个星期就有同学问你功课了?”   “那当然,我很用功的!毕竟学费那么贵!不能辜负哥哥的期望!”   “呵呵呵呵呵……”沈君温柔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好”   “那……南海湾的项目结束了,你是不是要兑现诺言了?我要去大豪宅!”   “看你表现了”   “什么表现啊?”   “前几天是谁说我不行来着?”   “你……狗沈君!”   “先回家,吃饭,然后……把我哄高兴了,我就带你去大豪宅”   已经很晚了,外面海豚嘤嘤嘤的声音都渐渐的小了,向阳洗完了澡,裹着浴袍出来,沈君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擦干了头发,光着脚出去,听到了书房那边传来的轰隆隆的游戏音效声。   她下楼,洗了一盘草莓,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了他和别人打电话的声音,“在绿兴是吗?嗯……不用,我要亲眼看着,明天晚上”   绿兴,是一个酒吧,就在花街附近,从前是冷兴的地盘,地下室隐藏着一个很大的赌场,他要亲眼看着,绝对不是什么合法的勾当!   向阳眯着眼睛细细的咀嚼着嘴里的草莓,直到将溢出的汁液都吞干净了,才敲门进去。   沈君早已放下了手机,完全沉迷于游戏中了,但看见她进来了,立马就按下了暂停键,“是我不够卖力?不睡会儿?”   “哥哥……”她撒娇一样的搂住了他的脖子,“你不陪我,我睡不着嘛……”说着,还喂了一颗洗好的草莓到他嘴里,“你明天真的会带我去大豪宅吗?你们家叔伯是不是都住在哪里,他们要是看到我不喜欢我怎么办……啊……”   “我一个人住,那个别墅里没有其他人,和这里差不多”   “你一个人住?你一个人住,住哪儿不是住啊,你为什么要住在哪儿啊?”   “我……”沈君哽咽了一下,眼神里似乎在隐藏些什么,“那房子从前是我爸妈住的,他们走了以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有空得去看看他们,不过明天不行,我明天晚上有点事”   “什么事啊?我不管,我不管!你答应我的!就算你有事你也得带我一起去!”   “不能带你去,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明天晚上有什么事,注意看最近的新闻就好了”   “啊?”她这脑子还没转过来,沈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时间很晚了,如果你不想再来一次的话,就快回去睡觉,等我明天处理完事情,后天就带你去大豪宅……”   书房里轰隆隆的游戏声似乎响了一整夜,伴着清凉的海风与窗户上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向阳一整夜都半梦半醒,迷迷蒙蒙的,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那个男人浑身都是烟草的味道,冰冷的唇轻轻的吻了她眼角的泪痣,“小阳,你回来了,哥哥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任何人都不行……”   这一觉睡醒,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她穿着吊带睡衣,挠了挠鸡窝一样的头发,下了楼。   沈君早已不在了,楼下只有小成一个人。   看见她,小成立刻跑到了厨房那边,“向小姐,您睡醒了啊,君哥特意交代过,不要打扰您睡觉,饭是他中午做好的,已经凉了,我给您热一下啊,君哥还让您今晚不用等他,他明天再回来”   小成小哥忙忙碌碌的将热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向阳简单的洗了个脸,边吃饭边开始了思考。   沈君今晚不回来,肯定是去绿兴了,也绝对不是去从事什么合法的勾当,绿兴,绿兴……   “向小姐,向小姐……粥,粥……”小成这么一提醒,她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勺子里的粥都快要滴到桌子上了,“哦哦……谢谢啊……”   皮蛋瘦肉粥的香浓包裹住舌尖,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拿出了手机。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叫白宇的小奶狗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给她发了无数的微信,问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起床,有没有和哥哥说,有没有想好去哪儿玩,住在哪里,需不需要他来接。   玫瑰小姐姐大致翻了一遍,大发慈悲的回复了他一句:好了好了,我求了哥哥快一天了,他终于同意可以让我出去玩了!   对面的人是秒回的:真的吗?那太好了了,你住在哪里?我去接你?   向阳:不要了,我住得很远,过来浪费时间,我们直接找个地方见面吧   白宇:现在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找个餐厅?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向阳:哥哥让我在家里吃了才能出去,不如我们去酒吧吧?   白宇:啊?你……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去酒吧不太好吧……你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去的,说不定还会骂你的……   向阳: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嘛,我都十八岁了,成年了,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才脱离他的魔爪,去一次酒吧怎么了!我还想喝酒,试一试喝醉是什么感觉,你……小弱鸡,是不是不敢啊?   白宇: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挑个地方?   向阳:绿兴怎么样?半个小时候之后见喽,等你哦……   放下手机玫瑰小姐就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粥,小成小哥看她笑得像朵小雏菊似的,好奇的过来张望了一眼,她赶紧把手机收了起来,“看什么看啊,我告诉你啊,我一会儿要出去见一个同学,讨论一下学习上的事,你不许跟着我!你们家君哥说过了,不是派你来监视我的!”   “啊?那……那您去哪儿我总得知道吧,我得对您的安全负责,回头君哥要是问起来,我……”   “你什么你啊,我去见同学能有什么危险啊!不许跟着我!要不然别怪我以后给你们家君哥吹吹枕头风,给你穿小鞋!”向阳狠狠的凶了他一句,就上楼换衣服了。   滨城所有的红灯区都在花街附近,这一片到了晚上路边各种正规不正规的小店,招牌破破旧旧,霓虹花花绿绿的。   与花街那种高档会所不同,这里出入的大多都是打着耳钉,染了头发,穿着吊儿郎当的小混混与小太妹,在这一众三教九流的人群中,一名手捧着向日葵,穿着白色T恤,青青涩涩的学生就有些显眼了。   白宇站在绿兴门口,约摸等了十来分钟,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穿着小白裙的女孩。   他捧着向日葵兴奋得跑了过去,“那……你喜欢的”   向阳笑眯眯的接下了他手里的花,热情洋溢的猛嗅了一遍,“谢谢,这花好香啊,真好看”   “喜欢就好,我想过了,你呢,一定是被你哥哥当公主养着,憋在家里太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想放飞自我才选了这种地方来玩的,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不适合你这种女孩子,我开了个包间,你想喝酒想干什么,都可以,我陪着你不会出事的,只能有这一次,以后都不可以了”   她望着他笑得清纯无害,“好……”   走进了包间,看着茶几上摆着的三瓶酒,向阳扯了扯嘴角,“就这么点,够谁喝的啊?”   “你不是第一次喝酒吗?三瓶足够了,好多小女孩都是三杯倒”   “那你呢?你不陪我我一起吗?”   “我要是喝晕了,谁照顾你啊?”   “你的意思是,在我喝晕之前,你就晕了?”   “怎么可能,我是男人……”   “那就一起,我一个人喝多没趣啊,我好不容易说服哥哥出来一次,别扫兴啊”   “行行行……我陪你一起喝……”   “服务员,先来一打!”   半个小时之后,玫瑰小姐看着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男大学生,插着腰笑得花枝烂颤的,“哈哈哈哈哈哈……小奶狗,白宇同学?醒醒……醒醒啊……三瓶倒?姑奶奶我都干多少年了,你还能喝得过我?我呢,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但是对不起了,事关重大,只能用你当个借口”   她拿起茶几上喝剩下的半瓶酒,咕噜咕噜灌进了肚子里,从花束里抽出了一朵最嫩的向日葵,捋了捋头发,出了门。 第18章   从前跟着冷兴的时候,向阳是来过一次这里的,大约也记得去地下赌场的密道。   她若无其事的进了洗手间,怡然自得的上了个厕所,洗了个手,对着镜子整理着妆容,时不时的洒下几滴水到手里的向日葵上,直到洗手间里的女人都走完了,她才按开了洗手台边的按钮。   旁边柜子的门打开了,出现了一条通往赌场的地下通道,里面飘上来各种嘈杂浑浊的声音。   知道这里有赌场的人,基本上都是在道上混了很多年了,所以赌场门口一般都不会再安排看守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主子的缘故,向阳还没靠近,就远远的看见了四个黑衣人在门口盘查。   “不好意思,小姐,今晚情况特殊,请您提供您的姓名,并且配合我们搜身检查”   向阳冷笑了一声,将向日葵砸在了他的脸上,“呵……怎么了?当姑奶奶我第一次来啊,这才几天啊就换主子了,以前可不兴这个啊,新来的这个主子不会是个胆小鬼吧,怕我拿枪杀了他啊?”   “你……”黑衣人正想给自家老大出口气,却被一阵刺耳的笑声掩盖了过去,“哈哈哈哈哈……头一次见到胆子这么大的小丫头片子,有意思啊,真应该让沈君那个家伙出来听一听”   说话的这个男人,靠在墙角抽烟,看起来大概四十五岁了,胡子拉碴的,身形板正,丝毫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恶心之态,最重要的是,他右手食指与虎口的位置有很厚的茧,应该是常年玩枪留下的。   他把没有抽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了,弯腰捡起了娇嫩的向日葵,“花本无罪,扔了可惜,小姐,我带你进去玩,赢了归你,输了归我……今晚,跟我回家?”   玫瑰小姐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我拜托你,学别人泡妞之前,先照照镜子,大叔!”   赌场里面又走出来几个黑衣人,低声对门口的看守说道,“里面结束了,君哥带人离开了,海哥说这边可以放行了”   结束了?沈君走了?这么快……   那边的黑衣人们简单的交接了几句,方才被向日葵砸了一脸的看门小弟,非常礼貌的低下了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抱歉,小姐,现在可以进去了,请……”   “狼哥!”密道另一边匆匆跑过来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小黄毛,“没事了,警察走了”   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拿着向日葵在鼻子下故作优雅的嗅了嗅,淡淡的弯了弯嘴角,“小姐,看来是我们缘分未到,后会有期了……”   他离开了,向阳沉了沉眼眸,也跟了上去。   是夜,黑色的奥迪隐藏在对面街角五颜六色的霓虹之下,驾驶座上的男人穿着灰色的外套,眼睛像雄鹰一样盯着对面酒吧的门口,一刻都不曾放松。   旁边的对讲机里响起余临的声音,“已经撤掉了所有便衣,确定他会出来吗?”   刑明声音很沉稳,“我们的人看见他进去的,在里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肯定是藏起来了,撤掉了才能引蛇出洞,只要见到人,立刻行动”   “收到!”   隐匿在酒吧附近的便衣也同刑明一样,死死的盯着酒吧门口,不放过飞出来的任何苍蝇。   片刻之后,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嗅着向日葵故作优雅的从里面出来了,奥迪车里的男人拿起了对讲机,正在他下达命令的前一刻,后面又追出来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还亲昵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喂……大叔!”向阳微笑着跑了过去,攀在了他的胳膊上,“拿了我的花儿,这么快就想跑啊,我改主意了,突然觉得大叔配萝莉这个玩法也不错,怎么样?”   中年男人笑着,还非常绅士的弯腰替她拉开了车门。   余临眼睁睁的看着目标人物上车了,一直都在焦急的询问,“老大,动手吗?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刑明皱了皱眉头,静静的说,“你们收队,我处理”   黑色的大众开出了热闹的街区,角落里潜伏了大半夜的奥迪悄悄跟了上去。   晚风透过车窗簌簌的吹在脸上,车越开越远,前方越来越僻静,路灯都没有看见几盏了,车流人流稀稀落落,同路的车一辆一辆的在减少。   “大叔……”向阳靠在车窗上撑着头,漫不经心的说,“再往前可就到郊区了,你长得人模狗样,不会连个酒店都开不起吧,我可不喜欢在荒郊野外的做运动啊,虫子文字特别多”   “呵……小丫头片子,看你年纪不大,穿着打扮像个学生,胆子倒挺大,在酒吧那种地方主动上陌生人的车,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吗?”   “瞧你说的,都是出来玩的,好像我就是什么好人了……”她随意的搭腔回复着他的话,无意识的瞟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向阳紧了紧眉头,计上心头,手突然攀上了驾驶座男人的脖子,有意的遮挡着他的视线,“大叔,我这兴致可是好不容易才上来的,就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我看这儿就很不错,你这车,结实吗?”   “小丫头片子,穿得这么清纯,玩得挺野的啊?”   “不穿清纯点,怎么能勾引到这么帅的大叔呢”手顺着他的脖子滑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上,“你这个年纪的男人我见过不少,个个都是肥头大耳,油腻恶心,身材这么结实,这么有男人味的还是第一个,你一定很强壮,很能打吧,春宵苦短,你忍得住,我可忍不住!”   她的手正要往下,车轰的一下停在了路边,男人单手把她从副驾驶拎到了自己身上,“小妖精!大叔强不强,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撕拉一声,后面的黑色奥迪超了上来,迅速调头,油门都没有松,轰的一下撞了上来,车里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啪啪啪连续三声枪响打碎了挡风玻璃。   刑明三步并做两步,跃上车头,从破碎的挡风玻璃跳进来,大叔惊慌失措,拽着身前的丫头立刻下了车。   啪的一声,子弹过去,大叔敏捷的侧了一下身体,直接将向阳的脖子薅在了手里,“别过来!”   “怎么……”刑明捏着枪淡定的弯了弯嘴角,“孤狼?快二十多年的雇佣兵,现在也玩劫持人质这一招了,可你挑人质,是不是也得挑个良民啊,像这种主动爬到男人身上的女人,活着也没什么价值”   对面的人从容不迫,“是不是良民有什么关系吗?你们警察,不就是这点尿性吗?我捏着人质,你就不敢开枪,把枪扔在地上,踢过来,要不然我就捏死她!”   “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警察分为两种,一种叫刑明,一种叫警察,要捏死她是吧,我来给你倒计时,咱们一起动手,你要是不捏死她,我就开枪打死她!”   “你想干什么?警察不能随便开枪的!”男人慌了,向阳感觉到脖子上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三!”他将枪口慢慢的转移到了他手上的女人。   “这枪开出来,你就当不了警察了,你不敢的!”   “二!”他盯着她,甚至都开始聚焦了。   “你……”   “一!”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枪声震天。   刹那间,子弹从她的耳畔呼啸而过,男人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倒在了路边,拔腿就跑,刑明又一枪打中了他的腿,三步并做两步跃上去狠狠的将他的头踩在了脚下,非常利索的掏出手铐铐住了他。   他拿出了外套里的手机,“余临,在西望路”   二十分钟之后,余临和其他警员过来将这个在逃多年的雇佣兵带回了警局。   整个过程,向阳一直都缩在路边眼神飘忽,瑟瑟发抖。   刑明点了支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现在知道怕了?没有上级指令,私自行动,你知道这是多严重的错误吗?很可能因为你一个人导致行动失败,整组人全军覆没的!现在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   女孩哽咽了一下,像是被吓傻了,男人大吼了一声,“说话!”   “我……我,我是在赌场门口发现他的,有个人跟他说警察走了,他才出去,我就在想他肯定是警方要抓的犯人,你们既然没有找到人,那我至少可以套出来他藏身的窝点……”   “你拿什么套?”他心知肚明的问了一句,然后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警察不是这样当的!”   “我有很多办法,让他吃不到……”   “沈君的价值比他大多了,好好盯着他!不要再干一些别的事情”   “这只是个意外,沈君今晚也在赌场,我是跟着他去的,没想到……”   “什么赌场?”   “绿兴酒吧洗手间有个密道,下面有个地下赌场,从前是冷兴的,现在沈君的了”   “他在里面干什么了?”   “不知道的,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她一字不落的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抬起了毛茸茸的脑袋,憋着委屈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仅仅那么一刹那,男人就心软了,扔掉了手里的半截烟头,“行了,下不为例,我送你回去”   站起身,脚踝处剧烈的疼痛让她又倒了下去,刑明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受伤了?”   没等她说什么,他就横抱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车里,脱下了她的鞋子,上手轻轻的捏了捏,“应该是骨折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向阳慢慢的将脚收了回来,“去医院沈君会怀疑的,你别管了,我有办法处理,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送我回绿兴酒吧吧……”   她说不用,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话了。   从郊区往市区开,几十公里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男人开着车,女人低着头,一路无言。   直到都快到了,刑明才补了一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子弹,正常反应,记住了,就算你的队友拿枪指着你,枪里的子弹也不可能打到你身上,卧底最需要信任的就是你的上线,到了,下车吧”   天蒙蒙亮,她一眼都没有看他,下了车,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满脸疲态的绿兴酒吧。   男人靠在驾驶座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点了支烟。   烟还没有抽完就接到了一通电话,“老大,接到清洁工报案,闵北路发现一具烧焦的男尸”   他将烟头暗灭在了烟灰缸里,“嗯,我就在附近,马上过去” 第19章   “喂……喂……喂……白宇同学,白宇同学,醒醒啊……天都亮了,白宇同学……”白宇同学被温柔的声音叫醒,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看见了那个笑得像向日葵一样灿烂的女孩。   他揉了揉脑袋,坐了起来,“我,我怎么睡着了?”   向阳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你还说呢,说好了陪我喝酒,等我喝晕了照顾我,结果你呢,三瓶就喝倒了,害得我也不敢多喝,只能在这里照顾了你一个晚上”   “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这么一说,这小奶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还要麻烦你来照顾我,真的很抱歉啊,我没有做什么失态的事吧”   “没有,你喝醉了之后就只顾着呼呼大睡了……”向阳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男孩就瞟到了她脚上的红肿,“你脚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我……我……我……我还不是为了照顾你,让你能睡得舒服一点,我本来想在外面找个酒店,让你睡在床上的,可是你实在太重了,我扛着你,还没走几步就摔了,压到了我的脚,我有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在这里看着你睡一个晚上,等你醒来喽”   “啊?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小奶狗惊慌失措,立刻蹲下身去看了看她的脚,“脚怎么了?看起来好严重啊,我送你去医院吧,疼不疼啊……”   “疼疼疼……别碰……哇……”他只轻微的碰了一下下,她就咧着嘴几哇乱叫的。   “这样不行的,得去医院”小奶狗当机立断的站了起来。   话音刚落,向阳的手机就响了,是沈君的,“在哪儿?”,向阳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小奶狗就自作主张的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你一定是向阳同学的哥哥吧,我叫白宇,她现在和我在一块儿,她脚受伤了,我准备先送她去医院”   向阳糟心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完蛋了,刚谈恋爱的小奶狗,男友力要不要这么爆棚……   白宇同学简单的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就把手机还给她了,“你哥说,你们家有私人医生,让我直接送你回去就行……走吧,我去叫车”   “啊?”向阳歪了歪自己的脑袋,“他……他只说了这个?没有别的什么了?”   白宇同学笑了笑,“没有啊,你看起来很怕你哥哥啊,我看他说话文质彬彬,挺随和的,下次再也不能瞒着家长出来喝酒了,脚还能走吗?我抱你出去?”   小奶狗说着就要上手了,她连忙抬手叫停了,“能走,能走,呵呵呵……扶我一下就行了”   滨海公路,一面是种满了大白杨的绿化带,一面是银光闪闪的沙滩,海风送暖,沁人心脾。   男孩是很少来这种高档的富人区的,一路都在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女孩却一直沉着脸,指甲都要把手心给抠破了。   出租车停在了别墅前,远远的就看见了沈君穿着淡蓝色的居家服站在门口。   白宇先下的车,看到这位传说中的哥哥,还愣了愣,“你就是新闻里那个沈氏集团总裁沈君?”,反应过来之后连忙伸出了手,“您好,您好,真没想到向阳同学竟然会是您的妹妹,很高兴认识您”   “你好”沈君谦和有礼的笑着,和他握了个手,“我妹妹年纪小,不太懂事,麻烦你了”   “沈总哪里的话,是她照顾我才对,实在不好意思让她受伤了,我去学校的时候,顺便会帮她请个假的,沈总也不必太担心了”   “谢谢……不送了”   沈君笑得温文尔雅,从出租车里把向阳扶了出来,女孩却一直都回避着他的眼神,见她这个样子,白宇追着他们的背影补了一句,“沈总,我还有些话对您说”   男人回过了头,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耸了耸肩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宇长吐了一口气,“我觉得您对向阳同学的教育可能太过严格了,她在学校都不敢交朋友,和同学出去玩还得再三征求您的同意,去的第一个地方居然是酒吧,肯定是被压抑得太久了,沈总既然受过良好的西式教育就应该知道这种剥夺自由的管束是有问题的,您可能需要和向阳同学好好的沟通一次”   “嗯……多谢提醒,我会好好考虑你说的话的”沈君微笑着回复道,男孩礼貌的点了点头,“那我不打扰了,向阳同学,下周班里有个登山的活动,就在易云山,快点把伤养好,我们一起去”   他刚刚上了出租车,沈君就阴沉下了脸,一把横抱起了旁边的女孩,走进了家门。   他抱着她坐在了餐桌前,掏出了腰间的枪,“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了餐桌上。   向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成还站的这里,脸都吓成青色了,瑟瑟缩缩的头都不敢抬。   “君哥,向小姐,对不起,真的真对不起,向小姐说只是和同学出去玩,我想着都是学生,应该不会出事的,君哥……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向小姐……对不起……”   沈君像是没有听到,而是单膝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先看了向阳受伤的脚。   正在此时,烤箱“叮”的一声响了,向阳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抢在前面说了一句,“好香啊哥哥,你做了什么,我肚子饿了,你端给我吃好不好?”   沈君静静的站了起来,将烤箱里烤好的鸡翅端了出来,送到了她面前。   她拿了根鸡翅,送到了他嘴边,“哥哥,你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吃吧”   沈君看了她一眼,“怎么回事?”   “没事,呵呵呵呵呵……就是昨天晚上,约了白宇去酒吧喝酒,那个弱鸡,三瓶就倒,呵呵呵……然后不小心撞了我一下,不关小成的事,你别怪他了,我真的很饿了,我们快吃饭好不好?”   突然,一声枪响,向阳魂都要吓没了,她迅速回头。   沈君开枪打中了小成了腿,小成立刻软跪在了地上,鲜血四溢,满头冷汗。   “你干什么啊!你有病吧!沈君!我都说是我不小心的,是我不让他跟着我的!你打他干什么!他才多大啊,你就开枪,你对自己人没必要这么狠吧!”   男人将枪随意的扔在了桌子上,“你向她重复一遍我那天说的话”   地上跪的人,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了,但还是有条不紊的回着他的话,“我只是负责保护向小姐的安全,不是去监视向小姐的,只要是向小姐出了问题,就是我的问题,掉了一根头发,都要性命相抵,多谢君哥手下留情”   “有些规矩既然立在这里了,就不是来当摆设的……”他一边说还一边有意无意的看着椅子上的某个人,向阳哽咽了一下,回避了他的眼神。   “是,君哥教训的是”   “行了,行了,你快点救他!”   “哪个酒吧?”   “是……”   “不说的话,我就去问那个叫白宇的?”   “绿兴”   “只有你们两个?”   “嗯”   “为什么去酒吧?”   “我……我想去了不行吗?”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   “重复”   “我不就是和同学出去玩了一次吗?你想干什么啊!”   “我让你重复一遍!”沈君大吼了一声,脖子都粗了。   “声音大就了不起啊!狗沈君!”向阳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和他喊了起来,“你工作忙没时间陪我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像你一样生这么大的气,既然你有你的工作,我就不能有我的生活吗?而且,明明是你送我去读书的,我在学校,上课,认识朋友,下课了和朋友出去玩不是很正常吗?你吼什么吼!”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以和同学出去玩,为什么要去酒吧那种地方玩?”   “我去酒吧喝酒怎么了!我本来就是在花街里混出来的!比喝酒更过分的事情我都做过!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那种清纯无害的小妹妹,但是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我自己的样子!”   “你答应过我……”   “我答应你怎么了!”她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挤出来了,“沈君,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孤儿,我没有爸爸妈妈,你肯定不知道大冬天的在大马路上和乞丐抢被子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在垃圾桶里和野狗抢食物被狗追着咬有多疼,我不像你,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不用为生活发愁”   “我每一天都害怕吃不饱饭,每一天都害怕晚上住的桥洞要被人抢走,现在,我好不容易扒上了你不用担心那些了,你还要把我送到那个地方去,他们穿着干净的衣服,受着高等的教育,那一切都时时刻刻的在提醒我,我的过去有多么不堪,我和你们的差距有多么大”   “我喜欢喝酒,也喜欢抽烟,酒和烟都能从骨血里让我的身体变得温暖,不需要靠任何人安慰我都能很坚强,那才是原本的我,我可以为了配合你的喜好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但是你不能要求我时时刻刻都装得那么纯洁,我很累的,被人踩在脚下的泥巴怎么会变成捧在心里的花啊!”   江海带着古医生来了,看着满腿是血的小成,满脸泪水的向阳,还有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沈君,面面相觑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片刻,沈君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古医生,“我出去抽根烟”   他出了门,女孩冷漠了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冷笑了一声。   站在延伸入海里的那座亭子里,似乎连风都带着心事,卷着他手里的烟草味,散得格外的快。   江海从后面走过来,“君哥,向小姐的伤,要不要查一查?”   “不必了……让我们的人尽快撤出绿兴,最迟今天晚上,警察就会查封,那个赌场保不住了”沈君淡淡的转过了身,眼睛里血丝都还没有散去,“那个叫白宇的,我不喜欢,别闹出人命就好” 第20章   电视机里播放着早间新闻,像是闵北路的一个案发现场,穿着正装的短发记者做着现场播报。   今日早间,滨城警方接到闵北路清洁工报案,在闽北路口发现一具已经烧焦的男尸,滨城警方已第一时间赶往了现场,根据法医鉴定,被害人遇害之前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多处出血,□□严重撕裂。   根据现场遗留的身份证明显示,死者姚华,五十三岁,曾任华希孤儿院院长,后因病辞职,长期流落于滨城非法地带,警方初步判定,凶手作案手法残暴娴熟,暂未发现可追踪线索,怀疑为仇家寻仇。   姚华……华希孤儿院……是……是……他说他要亲眼看着,是……是……   向阳哽咽了一下,忽然听见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迅速关掉了电视,躲进了被子里。   沈君走进房间,静静的坐在了床边,“还生气呢?我跟你道歉,嗯?”   他推了推裹在被子里的小人,可里面的人却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小阳,我知道你从前一个女孩子,想活着,吃了很多苦,挨饿受冻,遭人打骂,在无数的磨难中才找到了一条能让你看似体体面面活下去的路,你抽烟,喝酒,满嘴脏话,这些都是你保护自己的壳,但是我知道,你原本一定一定不是这样的”   “你会喜欢海豚,他们可是海洋里最纯洁,最干净的动物,你会喜欢阳光,喜欢温暖,有时候还会扒在校门口远远的羡慕那些可以穿得漂漂亮亮,走在校园里的女孩子,你喜欢穿干干净净的白裙子,还喜欢公主才有的水晶鞋,我知道的,这些才是你原本想要的东西”   “对不起,是我找到你的时间太晚,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我并不是想把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我只是想让你变成你从小就想成为的人,住在大别墅里,养七只八只海豚,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无忧无虑的上学,出国,你只管成为那个天使,所有的事情,哥哥都在前面扛着”   “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抽烟喝酒赌博,都是很不好的,我是个反面例子,是救不回来了,可是你还年轻的,小阳,你才十八岁,十八岁正是要读书的年纪,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大好前途,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离开黑色,灰色,向着太阳的方向,好好活着”   女孩啜泣了一下,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了,男人轻轻的扒开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拨开了她凌乱的发丝,心疼的抹掉了她眼角的湿润,认真的擦了擦那颗被浸润得发红的泪痣。   他淡淡的笑了笑,“好了,不哭了,是哥哥太凶了,哥哥都跟你道歉了,不哭了,嗯?”   你还年轻,才十八岁,沈君,沈君啊……你有想过自己也才二十五岁吗?二十五岁,青春正好,正是人生中最有活力,最有希望的年月,你说你救不回来了,救不回来了。   她沉默了片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卸下伪装,卸下面具,认真的看过这个男人。   他的脸白白的,眉眼唇鼻温温柔柔的,斯文像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气质,但是她能看的出来,他的眼眶都是黑的,包裹着厚重的疲惫,鼻子里透出来烟草的味道,藏着无边的压抑。   他还在笑,冲着她温柔的笑着。   女孩攀着他的脖子抱住了他,“哥哥……你真好,我再也不出去喝酒了”   “这样才乖嘛……嗯?”男人轻柔的摸着她的头发,“古医生说脚伤没有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了,还疼不疼啊?这几天我公司也不忙了,没有什么事情,哥哥都在家里陪你,给你做好吃的,昨天晚上累坏了,没睡好觉吧,哥哥先陪你睡一会儿,嗯?”   海浪混着海豚嘤嘤的叫声将所有的真实与情绪都带入了大海,只要你还在身边,好好的存在着,看得到,摸得到,感受得到,真真假假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几天脚踝受伤了,只能躺在床上,窝在房间里,哪里也去不了。   就连一日三餐都是沈君做好了,端到楼上来送到她嘴边的,古医生只偶尔来换过几次药。   天像是憋了一场大雨,不起风了,连海浪声都不怎么能听见了,沉闷得厉害。   沈君怕她无聊,这几日连打游戏的次数都少了,有空的时候就陪她说说话。   头几日还好,她总是会甜甜的笑,哥哥,哥哥,一声声的叫给他听,哄得他心情好极了,但是越往后她就越缠着他问另一件事了,那就是什么时候带她回半山别墅里看看。   他总是微微的笑着,摸着她的头,“等你的脚好了,就带你去”   又像是在故意回避这个话题,每次说完就把自己关进书房打开了游戏。   向阳受到了这句话的鼓励,非常积极的在配合古医生的治疗,脚刚刚能动了一点,就下床扶着墙走路复建了,最开始疼啊,疼得龇牙咧嘴的,沈君让她多休息几日她也不愿意,死命的咬牙坚持着。   终于,走路不疼了,她立刻就扯着沈君的袖子让他兑现诺言了。   沈君实在怕她坚持不住,特意问了古医生,一定要让她躺在床上多休息一周,彻底复原了才行。   可这位小姐姐脾气出了名的倔,为了证明自己彻底好了,还拉着小成去了趟学校。   小成的腿受的是枪伤,要比向阳严重多了,但他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平日里刀枪棍棒都是家常便饭了,更何况沈君那一枪根本没有打到要害之处,他才休息了三天,就继续开始工作了。   “喂……”看着前面开车的男人,向阳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对自己人都这么狠,我以后一定保护好我自己,尽量不连累你”   小成小哥的脸血色还没有回过来,“原本就是我的失职,向小姐不用说对不起,而且我知道,君哥只是不忍心伤害你,所以才拿我杀鸡儆猴,如果君哥真的追究起来,不止这么简单的”   “什么?什么杀鸡儆猴?你是鸡,我是猴啊?”   “呵呵呵呵……”小成小哥笑着解释道,“君哥那天发脾气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他说,规矩立在这里不是当摆设的,很明显,他是因为您不听他的话,跑到酒吧去玩而生气,但是您当时已经受伤了,他不想伤害你,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自然就落到我头上了”   “这你也知道?你才多大啊,就察言观色了?”   “向小姐您不也是吗?像我们这种从小在道上讨生活的人,这是基本的求生手段,不过,您比我幸运多了,遇上了一个好人,我看得出来,君哥是真的很喜欢你,他从前都是想发脾气就发,手底下的弟兄犯了错就没有活着的,但这次,君哥是真的走心了……”   小成这么一说,向阳的脑子不自觉的浮现了那天沈君满身烟草味,耐着性子哄她的样子,但她立刻就把那段记忆赶走了。   “嘁……他是金主,我是小情人,只走肾不走心的,你想得太多了……我到了,下车了!”   在家里休养了一个多星期,学校里的树叶都落了不少,教室里的同学们也和这几日的天气一样,沉闷得厉害,虽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声音都不敢很大。   来上课的还是那个老教授,向阳看见他就脑壳疼。   要不是为了向沈君证明她的脚好了,她才不会自讨苦吃,在这儿听他絮絮叨叨好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下课了,向阳回过神来准备回家了,一个戴着眼镜钢牙的女孩瑟瑟缩缩的走到了她面前。   非常胆怯的开了口,“那个……向阳同学,我是班长,听说你脚受伤了,所以一个多星期没有来上课了,可能不知道我们班这个周末组织了一次易云山郊游的活动,因为是全班集体的活动,所以得通知一下你,看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不过,如果你的脚还没有好全的话,不去也没关系的”   “可以啊,我的脚已经好了,想来我也好久没有爬过山了,上次白宇同学好像和我提过一次,他也去吗?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他啊,我还没谢谢他送我回家呢”   “啊?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   “白宇同学出车祸了”   “什么?”   “就在给你请完病假回家的路上”钢牙妹说着,还哽咽了一下,“他骑自行车回家,一辆小轿车撞上了他,现场血肉模糊,据说人当场就失去意识了,他们家条件本来还可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父母突然就失业了,我们班同学已经去看过他,组织过一次捐款了”   “人怎么样了?现在怎么样了?”   “好像还躺在医院里没醒,上次去的时候就听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唉……”钢牙妹叹了口气,“看你家里条件应该是不错的,能不能,唉……算了,帮也帮不了多少,希望老天保佑吧”   车祸……失业……沈君!你就是个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魔鬼!   钢牙妹见她反常的愣着不动了,“向阳同学,向阳同学,你怎么了?”   向阳回过神来,哽咽了一下,“没事,就是觉得,这么好一个大男孩,怪可惜的,你把他父母的收款账号发给我一下,我再以我们班级的名义打一笔钱过去吧”   “嗯……向阳同学,你真是个好人”她踉踉跄跄的走了,她追着她的背影确认了一遍,“我们周末易云山是包了大巴一起行动的,等你啊……” 第21章   走进学校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出来之后却沉着脸一言不发,小成也不敢多问什么。   向阳在车里闷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   “菱姐,帮我个忙可以吗?我租的房子的钥匙,就在窗台下花盆的底下,我床头写字台下的抽屉里有一张银行卡,密码就写在银行卡的背面,我给你一个账户,帮我把里面的钱转到那个账户里去,哎呀,你别管了,谢谢啊……”   在家里宅了一天的沈君,早就做好了晚饭在等她了,听到她进门的声音,连忙将炖在炉子上的汤盛出来端到了桌子上,一边解围裙一边招呼着她吃晚饭,“回来了,正好可以吃饭了,累不累啊?”   他热情洋溢的招呼着,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半点回应,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脸色并不好,“怎么了?”   “白宇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听到这个名字,沈君的脸也沉了下来,他点了支烟,淡定的坐了下来,“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到新闻了,姚华多处骨折,脏器多处出血,还有严重撕裂,最后居然是被活活烧死的,他是死有余辜,但你的手段未免也太过恶毒了,白宇有什么错啊,他才二十出头,你比他大不了几岁,他还是个学生,你要这样毁了他一辈子!”   “恶毒吗?我还录了现场视频,要不要看啊……”他慢慢悠悠的吐着烟圈,甚至还眯着眼睛浮现了若有似无的笑容,“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假的,人被活活烧死的时候,身体是会蜷缩起来的,尤其是那个味道啊,啧啧啧……和烤肉差不多……”   “沈君!”向阳红着眼睛大吼了一句,“他们没有招惹你!”   “可是他们招惹你了!”他扔掉了手里的烟头站了起来。   “白宇是无辜的!”   “无辜?他背着我居然敢看上你,还背着我约你出去喝酒,居然还拿了你的手机和我说话,就站在我的大门口指责我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你说他无辜啊?他哪里无辜了?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我不喜欢的人,没有一个死的无辜,更何况我已经留了情面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不喜欢的人都要去死,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什么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这世上哪有什么生来该死之人,如果有,最该死的人就是你,沈君!”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平日里都在杀人,要么在游戏里,要么在现实了,我早就给过你机会了,两次!为了一个小白脸在这儿和我吵架?你不要一再挑战我的忍耐性”   “那你就开枪杀了我,嗯?”向阳靠近了他一步,“沈总?你不会告诉我,你现在这种状态是在吃醋吧?”   “真是好笑了,你有什么资格吃醋啊,我是花街里出来的ji女,ji女你知道吗?勾引男人是我天生就会做的事情!你为了色,我为了钱,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咱们是一场实打实的交易!我不会去管你外面还有没有别的狐狸精,你也不要动不动就拿我身边的人下手!”   “你既然说这是交易,就应该知道,交易的规则是由强者说了算的!没有一个金主能忍受得了自己养的小情人在外面勾引小白脸的!我没把账算在你头上,你就应该感谢我!”   “我宁愿你算在我头上!小白脸,呵呵呵呵……你上花街里打听打听,我的小白脸多了去,你要是一个一个去算账,估计后半辈子都有得忙了”   “你……”沈君怒火中烧,手举起来了,嘴唇都在发抖,脸憋成了青色。   片刻之后,他非常用力的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掌捏成了拳头,伸出了食指,重重的指着她的鼻子,“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真的比我狠多了,杀人不如诛心!”   男人喝了口水,将杯子摔得粉碎,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生气了,很生气,心情不好,我出去平静一下再回来哄你,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他说完就走了,重重的甩上了门,向阳站在原地呆了片刻,抬手就将这一桌子菜全掀了。   天气还是沉闷得厉害,所有的不悦沉积在身体里,他几乎都要炸了。   沈君眼眶猩红,摔下了眼镜,砸掉了手表,扔掉了西装外套,扯下那条禁锢着他几乎窒息的领带,捏着方向盘,踩着油门,一路狂飙,速度带来的冲击都没有能缓解身体里挤压的暴躁。   车停在了一家格斗场馆前,男人直径走了进去,上了电梯,到了最底层。   走廊上就能听见,打斗、下注、辱骂、叫好的声音混在一起,一片一片……   门口的黑衣人看见他过来,立刻低下了头,让开了路,“君哥好”   沈君没有说话,抓着擂台边的绳子一跃而上,擂台上正在打斗的两个壮汉立刻停了下来,围在周边下注看热闹加油鼓劲的小混混顷刻都安静了。   只见他扯掉了自己的上衣,指了指面前的两个人,“你们两个,一起上”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手,沈君实在是烦了,一脚就踹了过去,“废物!还手!”   这个斗武场的直接负责人是江海,原本的作用是训练与选拔身手好的手下,也有手下的小弟们日常耐不住寂寞在这里摆擂台,赚点外快,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了。   沈君本人是很少来这里的,更是很少像这样挑人出来打架的。   他个子不高,骨架小,皮肤又那么白,站在他们面前,看上去就弱了一个度,这群人哪敢对他动什么手啊,可混迹江湖那么多年了,那些故意给他放水的人往往只会受到他更毒的殴打。   两天,整整两天了,这个场馆里新招的这一批小弟都被他揍得七歪八扭,倒地不起了。   江海赶过来的时候,他还在上面,全身大汗淋漓,按着一个壮汉在地上,一拳一拳,像在打沙袋。   连他都很少见到沈君这个样子,“这是怎么了?”   小成哽咽了一下,“不知道啊,好像是和向小姐吵架了”   “他们也是活该,君哥在金三角混了那么多年了,身手还是有的,这群人故意放水,不正好撞在他枪口上了吗?给这批兄弟发一笔钱吧,看这状态,不闹出人命,君哥是不会爽的”   江海话音刚落,擂台上的沈君就直起了身体,长吐了一口气,拿起毛巾擦了擦拳头上的血。   沈君一跃而下,江海连忙低下头递了件衣服给他。   他如释重负的扭了扭脖子,“给他发阵亡抚恤金”   接连几日的沉闷,天还是兜不住了,稀里哗啦的下着瓢泼大雨,大地连着天空都是黑的,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轰隆隆的雷声回荡在山海之间,像是要把整个滨城都劈开。   半山岭的树木被巨大的风雨吹得摇摇欲坠,亮蓝色的法拉利飞速的穿行在雷暴之中。   车轮上带着滚滚水渍,糊了满满的一层泥,停在了一栋庄严肃穆的别墅前。   门口守了整整两排的黑衣人撑起了伞,拉开了车门。   他们弯着腰,齐刷刷的喊了一句,“君哥好”   沈君面无表情的下了车,从一直撑到大门口的伞下走过。   他先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往冰箱里拿了听冰镇啤酒,灌了一口就往客厅的转角处走。   下了楼梯,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边上唯有几盏暗黄色的灯光。   尽头立着一个硕大的铁门,里面似乎飘过来些许清雅的钢琴声,在外面雷声雨声风雨交加的背景音之下,显得格外动听。   他按了组密码,铁门开了,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欧式装修的套间,客厅顶上是水晶吊灯,沙发与茶几都是白色的,钢琴声是从沙发对面的电视里传来的,开放式的厨房那边还放置了一个红酒柜,里面满满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红酒。   而这间屋子的主人穿着精致优雅的英伦范西装,正在开放式的厨房里煎牛排。   沈君坐了下来,将啤酒罐重重的放在了餐桌上。   厨房里的男人听到了响动,略微回了回头,但并没有说什么。   片刻之后,他端了牛排上来,从酒柜里挑了一支红酒,拿了两个高脚杯。   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他倒了一杯,微微的笑道,“肖邦的夜曲,最适合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了,七分熟的牛排,再配上罗曼蒂康帝,完美的晚餐”   沈君像灌水一样把红酒一饮而尽了,“这玩意还没有二锅头够劲,竟然卖八百多万”   男人笑了笑,继续优雅的吃着自己的晚餐。   沈君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莎士比亚说,爱情虽然会用理智来作为治理相思的药饵,但它却是从来不听理智的劝告的,你的处事方法一直都是想要的就去争取,争取不到的就去抢,抢不到的就毁掉,不要问我,我说什么,你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刑明!他要是敢动小阳一根头发,老子和他拼命!”   “你迟早都会死在女人手里的”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放下了刀叉,“不过,刑明,要弄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们警察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有上级,你知道一个人叫做慕慎行吗?”   “慕云集团总裁,目前他们地产部门正在外扩,四处寻找可以合作的资源,南海湾算是滨城最好的楼盘开发带了,便宜一点,让给他”男人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或者与他共同开发,与慕云集团达成深度合作,即便刑明抓到了你,短时间内也拿你没有办法”   “慕慎行?这货是谁?”   “我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看到脚底板了?”男人叹了口气,“他们公司与很多职能部门都有很深度的合作,你如果能与他成为利益共同体,到时候,刑明要抓你,自然会有人出来帮你运作,他们警局内部就不会那么轻易的给他下发逮捕批文”   “不过,据我所知,慕慎行是久混商场的老手了,不是那么好合作的,你可以约一下他的行程,临时抱抱佛脚,看看我留给你的那些书,学学英文,学学红酒,学学钢琴,这些,迟早都是要会的”   电视机里的钢琴曲突然停了,转到了一条新闻: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受这两日突如其来的十级雷暴天气影响,易云山以□□发泥石流,目前通讯中断,受灾情况不明,滨城消防已第一时间赶往现场搜查救援,目前为止,尚未发现任何人员伤亡。   易云山,泥石流?沈君皱了皱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叫白宇的小子,离开的时候好像是说了什么郊外活动,爬山什么的……   他脸色突变,拿起手机,站起来就往外走。 第22章   易云山就在滨城的西北郊,海拔约四百多米,距离市区很远,大约有四个小时的车程,从前属于三不管地带,最近几年才纳入风景开发范围,人流量大了不少。   它一面沿海,陡峭的岩石近乎垂直于水平面,另外三面林木葱葱,还有很多种植花卉的植物园。   那日,向阳答应与他们过来爬山,只是随口一说,原本想出发的时候以脚上伤还没好为借口,推脱掉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和沈君吵架了,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个魔鬼了,就勉勉强强跟着来了。   学校的大巴车开到半山腰上就停了,学生们都徒步爬上了山顶。   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当做大本营,然后各自安营扎寨,出去玩了。   向阳跟着一个小组来到了植物园,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刑明穿运动服的样子,还是干净的白色,他就蹲在铺天盖地的向日葵花丛中和旁边的花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直上云霄的绚丽,将他平日里阴郁沉闷的气质都盖下去了几分。   向阳和小组族长说,看到了一个叔叔,剩下的行程,就不和他们一起了。   她悄悄的走到了刑明身后,可男人似乎专注于和花农的谈话,并没有注意到她。   “向日葵这种植物看起来很好养,只要保证充分的光照时长和足够的水分就可以了,但是其中还是有很多关敲的,至于刑警官您说的,您种的向日葵总是耷拉着,很可能是因为光照的原因,您是不是在花圃下面布了灯光线,很多养花爱好者都喜欢这样装饰花圃,向日葵的花茎会向着光源处弯曲的”   “原来是这样啊……”刑明站了起来,“那我回去就把那些灯撤了,您再给我拿一些向日葵,茉莉花以及适合夏季种的花的种子吧……”花农应了一声,礼貌的离开了。   向阳正准备拍一下他的肩膀,男人却淡定的转过了身,“想吓我一跳啊?”   女孩哽咽了一下,“你……你长了八只眼睛啊?”   “你和你的同学,到这里的时间大概是两点二十八分,一共九人,四个女生,五个男生,女生里面有两个穿着长裙的,一个粉色一个绿色,其他的都穿着运动服,三套蓝色,一套灰色,一套白色,还有两套黑色的,鞋子都是运动鞋,他们背的包分别是……”   “停停停!”向阳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知道你厉害了”   “以后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有案子,跟着查过来了”刑明下意识看了眼那日她受伤的脚踝。   “这么短的时间,脚应该还没好全吧,爬这么高的山,去那边休息一下”   橘黄的颜色漫上山野,天边那轮氤氲的红日看起来都清爽了许多,藤桌藤椅就放置在铺天盖地的向日葵花田边上,杯子里飘着清新的茉莉花茶,总算是给这连日来的沉闷的天气注入了一丝清凉。   “你……你喜欢种花啊?”   “嗯,调到滨城以后就喜欢种花了”   “你还喜欢种向日葵?”   “你不喜欢向日葵吗?”   “没感觉,说喜欢也喜欢,说不喜欢也不喜欢吧”女孩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再美的花儿,他们的作用都只是锦上添花,这玩意儿呢,都是那些不愁吃不愁穿待在闺房里做白日梦的女孩子喜欢的,像我这种人,从小到大求个温饱都很难,哪能花好几百去买什么花儿啊”   “你应该试试的,种花能压制狂躁,让人安静”   “那你最喜欢什么花儿?是向日葵吗?”   “向日葵向阳而生,确实讨人喜欢”   “那它好看吗?”   “好看啊”刑明回答着她的问题,放眼眺望了一下这漫天的向日葵花田,“但是最好看的一种,你应该没有见过,也不能种”   “什么啊?”   “罂粟”他回过头,不慢不紧的吐出了这两个字,女孩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不用他介绍,向阳也知道罂粟是什么东西,早在接沈君之前那两百零八个小时的训练里,她就熟知了所有关于武器、毒品的知识。   罂粟喜阳,虽然喜欢生长在湿润的地方,可是他们都不喜欢雨水,所以对可以生长的地势有很高的要求,一般在海拔九百米至一千三百米之间。   这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植物,碧绿的叶子,殷红得如血色一般的花朵,茎株亭亭玉立,将蒴果高高的捧在上面,就像供着一颗宝石,罂粟花开,漫山遍野,红彤彤的,像是一片血。   从罂粟果上提取出的汁液,可以加工成鸦片、吗啡、□□、□□等,是世界所有毒品最主要的原料,罂粟花也被称为万恶之花,在我国境内是禁止种植的。   刑明喝了口茉莉花茶,连着突然出现在眼神里的那些浑浊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白宇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人把他们全家都转移到汉城了,后续恢复的情况很好”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这种行动有牺牲很正常,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比起连累无辜的人,我们都是连累自己人比较多,习惯就好了……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横生枝节的事情”   “姚华的案子是沈君做的,你查不到的”   “我知道”   “什么?你不是来查这个案子的?那你是来查什么的啊?”   “盯紧沈君,其他的事情与你无关”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不是你说的吗?人之初,性本善”   “同样都是人之初,沈君为什么就会是个魔鬼呢?”   “或许他的善良和柔软已经完完全全的给了另一个人,你没有去过真正的地狱,所以你不知道在阳光照不到的地底,他们那些人都在以什么样的方式生存着,在黑暗里活下来的人都是魔鬼,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的将阳光,温暖,蔓延过去,阻止他们污染光明,以成为英雄为信仰”   “要把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十年了,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向阳眼眶都红了,“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   “我接受过九年义务制教育,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吗?”   “不记得了”像是在隐藏着某种情绪,刑明站起身就走了。   是他,是他吗?他今年二十八岁了,十年前就应该是十八岁,那个躺在病床上,腹部缠着绷带,声音很好听的大哥哥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年龄,年龄是对得上的。   可是他是警察啊,正正经经从警校毕业的警察,哪个领导会让一个才十七八岁的警员出这么重要的任务,受这么重的伤,还让他独自一个人躺在那么偏僻的医院里。   还有,还有他这张脸,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大哥哥线条柔和,眉眼温润,是个青春阳光的大男孩,也是个春风明媚的少年郎,可是刑明,轮廓锋利,满眼都是沉郁,哪里有半点他的影子,十八岁的脸十年之后就认不出了吗?   聊到了这个话题之后,刑明就不和她说话了,甚至离她远远的,往各个花田里转了一圈。   她就坐在原地,看着他,远远的看着他,渴望能在他身上找到一星半点当年的影子。   直到他看完了花,问完了话,了解了他想了解的所有线索,才驱车下了山。   向阳已经和小组成员报备了单独行动,说是要坐他的车一块儿回去。   半个多小时的山路,副驾驶的女孩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了,“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啊?”   “有点像,又不太像,你……你们警察让整容吗?”   刑明扯了扯嘴角,“我需要整容吗?”   这句话成功的让车里的氛围降到了冰点,接下来就是死一样的沉默。   车行至半山腰,突然狂风大起,乌云密布,天地色变,倾盆大雨冲刷而下,雷声雨声混成了一片。   山路本就难行,刑明开得越发慢了些,直到前方被一处倒塌的树木拦住了去路,他才停了车,拿了两把伞出来,“车走不了了,我们还在半山腰上,要么上去到植物园里避一避,要么下去”   “上去……”向阳脱口而出,刑明皱着眉头冷笑了一声,“呵!上山的路没有下山那么好走,更何况还是这种天气,人人都避之不及,你居然还要上去?”   向阳白了他一眼,撑着伞走在了最前面,他也只好在后面跟着。   两百零八个小时,还有在海边小旅馆的那两天,抓孤狼的那个晚上,还有今天这个下午。   他们非常非常熟悉,可是能在一块儿的时间太短太短了。   雨不要停,不要停,再下大一点,再下得久一点。   狂风大起,女孩故意松了松手,伞飞了出去,她佯装惊呼道,“哎……我的伞!”   刑明三步并做两步将她拉到了自己的伞里,自嘲着笑了两声,“上山?我怎么会听你的!”   女孩抿着笑意离他更近了一些。   忽然,男人站着不动了,非常严肃的做了个嘘的手势。   在这漫天的风声雨声雷声之中,好似还夹杂了一些山体崩裂的声音。   他好像听到了,听到了……   是……泥石流!   刑明瞬间抬起了眼眸,抓紧了女孩的手,“快走!” 第23章   滨城这样的沿海城市,是最容易出现台风、暴雨、泥石流这样极端的天气的,易云山那边的惊涛巨浪冲击着山体岩石,像一头凶狠的野兽,怒吼着,咆哮着,风越刮越猛,这边的树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摇晃,大有山崩地裂之势。   泥石流多发于山谷之处,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最危险的地方,遭遇泥石流这种自然灾害,向上或向下都不是什么完美的选择,最正确避险路径就是垂直于泥石流发生的方向跑。   可这个方向上多处于未开发地带,都是树林灌木,非常难走。   狂风暴雨,头顶上的伞也基本上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不到两分钟,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向阳穿着一身轻薄的裙子,紧紧的贴在了身上,刑明只瞟了一眼就回过了头,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女孩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头发尖尖都滴着水,“我们都做两次了,你还这么害羞啊?”   男人只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黑云压城,大雨倾盆,冲刷着山石草木,立在海边的易云山终究还是没能敌得过大自然的怒意,树木枝丫带着山体泥石滚滚而下,两个小小的黑影在激烈的风雨中逃窜,显得格外弱小。   向阳没注意,脚下一滑,“啊”的一声,摔了下去,顺着山面的斜坡直直的往下滚。   男人手疾眼快的拽住了她,但终究没有抵得过向下的重力,索性将她裹在了怀抱里,两人三百六十度翻转了下去,一路上锋利的石头砂砾,都留在了他的身体上。   忽然,身体一空,短暂的失重感,轰隆一声,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男人的肩正好撞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只听见他闷哼了一声,鲜血渗了出来。   向阳这边的情况也不太乐观,脚疼得厉害,都不怎么能动得了了。   刑明慢慢松开了怀抱,看着胸口小脸煞白,瑟瑟发抖的小人,摸了摸她的头发,“有我在,别怕”   他坐了起来,将她抱到了一边的大石头底下,好歹是不会被雨淋到了。   单膝跪地脱下了她的鞋子,她之前受伤的那只脚踝又红肿了起来,连着整个小腿胫骨都泛着青色。   刑明只略微按了按,女孩就咬着嘴唇往后面缩了缩,“脚还没好全,就出来爬这么高的山,沈君竟然也没拦着你!应该是连着腿一起伤到骨头了,得尽快想办法出去……”   男人站了起来,四处打量了一个这个地方。   忽然,闪电的光照亮了整个洞口,“轰隆隆”的雷声在山林中回响而过,一副白花花的东西从向阳的眼睛里一晃而过,“啊——”,女孩一声惊叫,都顾不得腿疼了,连跑带爬的钻进了男人的怀里。   “怎么了?”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动,只是把头埋在他胸口,一直在发抖,灵魂都像是被抽干了,过了好久,才慢慢的伸出了一根手指朝那个方向指了过去,“那边……那边……那边有……”   男人眯了眯眼睛,撑着偶尔闪过的闪电的光,看清楚了。   那边的大石头底下,还躺着一具白花花的白骨。   看见这个东西,他倒是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我还以为要回去调警力过来搜山,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又低头看了看胸口上唇齿发白的女孩,冷笑道,“这你都怕,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得那么拽”   向阳抬头看了他一眼,恨不得立刻给他一巴掌。   刑明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把她抱到了另外一边,距离案发现场远了一点。   他先掏出了手机,摘下了手表,这两样东西又摔又进水的,早就坏了。   找了块大石头,将手机和手表都砸了。   借着接二连三闪电的光芒,刑明将手机里的电池与小灯泡取了出来,又在手机扬声器附近拆下了一截铜丝,卸下了手表里的金属指针,和铜丝连在了一起,搭上了电池的正负极,连到了小电灯的入口。   刹那间,这座黑黑的洞,亮起了微微的光,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好歹是能视物了。   她这才看清楚了他肩膀上的鲜红,“你……你受伤了啊?”   刑明站了起来,继续打量着这个洞口的环境,“没事”   这个坑大约有三米高,周边都是藤蔓绿植,不像是人为挖的,一定极少有人过来。   他先捡了两根比较粗的树枝,固定住了她的腿,撕掉了她的一截裙子,将布料撕成了一条一条的,牢牢的绑住了,“错位太久不及时矫正,后面的恢复会出问题的,先只能这样处理”   “出了泥石流这样的自然灾害,搜救队肯定会过来救援的,我们已经避开了最危险的地方,不会出什么事了,好在这里并不是封闭空间,空气很充足,我们在这里先呆一会儿,等雨停了,我背你爬上去”   刑明异常冷静,不疾不徐的说着接下来的打算,女孩似乎都感觉不到疼了,撑着头一脸星星眼的看着他,嘴角还浮现了若有似无的笑容。   男人处理完她的腿,抬头看了她一眼,“还笑?不害怕了?”   向阳歪着脑袋说,“你可是刑明,刑警官,和你在一块儿,我什么都不怕”   他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女孩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你笑了啊,你终于笑了,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男人立刻沉下了脸,微微咳嗽了两声,掩饰了一下情绪,转过身不再看她了。   大石头那边散落的白骨,一眼看上去并不完整。   这个坑三米多高,一般野兽的掉进来也难得出去,刑明戴上了随身携带的手套,趁着等雨停的这段时间,在周边慢慢的搜寻起了剩余的残骸。   大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雷声轰隆隆的,一直在大山里盘旋。   他肩头血肉模糊,裤脚泥泞不堪,但神情却一丝不苟,借着微弱的光小心翼翼的寻找着散落在周边的白骨,然后把他们放在一片看似整齐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拼出一个人形。   刑明啊,从前方沙场里摸爬滚打推下来的英雄啊,名号那么响,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根本就不像电视剧里那样雄心万丈,铁骨铮铮,也不像历史书上写的那样光芒万千,正义凛然,做饭那么难吃,也不喜欢说话,总是沉默着,沉默着,居然还有种花这么修身养性的爱好。   但是她可以感觉到的,在她把他和沈君比较的时候,在她犯错的时候,在他面对危险的时候,在他处理的工作的时候,她可以看得出来,也是可以感觉到的。   他藏着血性,但是冷静,他隐着钢枪,但是淡然,甚至是时时刻刻在逼迫着自己保持这种冷静,维持这种淡定,以至于需要培养种花种草这种爱好来自己,用花香隐匿住满身的血腥。   他会是他吗?有点像,可是又不太像……   没有办法想象,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能把当初那个满身阳光,线条柔和的少年变得这样钢筋铁骨,无坚不摧,更加没有办法想象,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能把一个血性满满,无畏生死的英雄,变得这样沉郁寡言,甚至爱上了养花种草,英雄退下战场,都是这副样子的吗?   她靠在另一个角落,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狂风席卷着山林,雷声雨声一刻未停,微弱的灯光照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若有似无了。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天色放晴了。   刑明也终于找齐了所有的白骨,看着地上这副完完整整的骨架,他摘掉手套,长舒了一口气。   回头去看时,女孩已经靠在角落里睡着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滚烫的温度让他离开推了推她,“喂……丫头,丫头!”   向阳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你……你叫我什么?刑,刑明……”   男人顿了顿,“别说话,保存体力,坚持住,我带你出去,一个小时就好”   他背着她顺着周围的藤蔓砖石爬了出去。   猛烈的暴风雨过后,太阳就出来了,阳光像金子一样洒进了大山里,停留在树梢上的雨水折射着七彩的光,熠熠生辉,山林草木,也都淡淡的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   背上就像背着个火炉,他害怕她耗费力气说话,更害怕她没有力气说话。   “丫头,丫头,别睡……保持清醒,别睡……马上就到了,嗯?”   声音都是红肿颤抖的,委委屈屈的像是一只猫,“你……你不要这样叫我……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你这样叫我,我会柔软到哭出来的,我不是小丫头,我叫玫瑰,我是狐狸精,我要骗男人,让他们养我……让他们给我很多很多的钱……”   “刑明……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英雄,我想和你一吃顿饭,聊一次天,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老是那么凶啊……人家是女孩子,人家会害怕的……刑明……”   “是他教我的……是他教我的……要把温暖的光带到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可是我只见过他一次,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你……刑明……你是英雄,你是信仰……沈君……沈君他会杀人,他真的会杀人……我很怕,我很害怕的……”   “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   女孩的声音很小,带着断断续续的啜泣与哽咽,但是他却真真切切的听清楚了,尤其是最后那句“哥哥”,像是千斤重锤砸在了胸口,但刑明只是沉了沉眼神,加快了脚步。 第24章   搜救队搭的临时救灾帐篷就在山脊的一块空地上,刑明背着她行走了约摸大半个小时才到,向阳的情况要严重一点,但上山与下山的路暂时都封了,只能先进行简单的救治。   确定她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了之后,男人才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出示了证件,让搜救队给警队成员开了绿色通道,一起去了发现骸骨的那个深坑。   等法医法证取证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上山与下山的路都解封了。   刑明想着下山之前再去看她一眼,走到帐篷门口就听到两个医护的谈话。   “哎哎哎……看见没有,里面躺的那个姑娘,听说是刑警大队刑队长亲自送过来的,八百年难得一遇的泥石流,这都能遇到警察,还是这么帅的警察,要是我,腿断了都愿意”   “何止啊……你看见刚刚进去的那个男人了没有,我仔细的看了一眼,那个,好像是就是沈氏集团总裁沈君啊,你说这个姑娘,还真是好命啊……”   “沈君?就是财经新闻里经常报道的那个?生得斯斯文文的,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女朋友啊?而且,我们不是封路了吗?刚刚才开放的,他是怎么上来的啊?”   “这我哪儿知道啊……”   他垂了垂眼眸,转身离开了,可是好巧不巧,沈君正好掀开帐篷出来了,“刑警官,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沈君的衣服上,裤子上,都沾满了泥水,手肘处、膝盖处与手掌都血肉模糊的,脖子上,头发上都沾满了青草树枝,血迹斑斑,即便是这样狼狈,他还是微微的笑着,谦和有礼,从容不迫。   “沈总好,我只是过来看一看我救的伤员怎么样了,走到门口,听说家属来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刑明并不想和他多聊,可沈君似乎不想这么快结束话题,“那我还真是要好好感谢刑警官呢,一年前救了我,现在又救了我女朋友,改日一定给刑警官送份大礼”   “大礼就不必了,我只是过来查案,碰巧遇到了……就是……”刑明嘴角扬起了一个阴冷的笑,靠近了他一步,“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没想到沈总不仅博览群书,才华横溢,体力还这么好,我们警队很需要像沈总这样的人才”   上山的路都封了,他是怎么上来的,刑明只用看一眼他的状态就一清二楚。   易云山三面封路随时都可能遭遇泥石流,唯有靠海的那一面有上山的可能,刮着大风,下着大雨,惊涛骇浪,徒手攀爬,海拔四百多米啊,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呵呵呵呵……”沈君人畜无害的笑着,“多谢刑警官夸奖,刑警官的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过你们警队既然有体力方面的要求,我想应该也有品德方面的要求吧,利用这种事情是不会干的哦”   “那得看是去做什么,有多大价值了”刑明挑了挑眉毛,“我倒是也很佩服沈总,一年前沈总被劫匪绑架,连累您父母都不在了,劫匪还在逃亡,杳无音信,您倒是不慌不忙,生意还越做越大”   “我这个人呢,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界限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抓劫匪是你们警察的事,我要是抢了你们饭碗,刑警官以后上哪儿耀武扬威去?”   “呵呵呵呵呵……所以说还是沈总明事理”刑明调笑道。   “说来也巧,这次我们在易云山里发现的尸骸,已经死了十八年了,死亡原因一枪毙命,我才调来滨城没多久,只是听说啊,十八年前这里还属于未开发的三不管地带,活跃过一群毒贩,其中有个男孩,好像叫什么向夜,沈总您长居滨城,耳目甚广,日后还指望您多多施以援手呢”   “那是当然”沈君淡定从容的微笑着,“配合执法人员工作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与责任,刑警官若有需要,我一定权力配合,不过,十八年前啊,我应该才七岁,还是八岁吧,还在国外,可能也帮不了刑警官多大忙了,不好意思了,我得带我女朋友回家了,有缘再会”   他非常礼貌低了低头,走进了帐篷,刑明也会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但刚刚背过身,这两个男人都变了脸色,一个沉下了眼眸,眼神里都是刀子,一个歪了一下下巴,满脸的戾气。   易云山距离半山岭比滨海别墅近,沈君实在担心她的伤势,就直接将她带回了半山别墅。   古医生第一时间来看过了,说是急救措施做得很好,要不然后续恢复可能连站起来都成问题了,持续高热昏迷都是前几天的正常显现,多休息几天,挂几瓶葡萄糖意识就会慢慢清醒了。   长长的输液管垂下来,消失在了被子的褶皱处,女孩小小的脸煞白煞白,像一张脆弱的纸,一碰就会碎,就连往日里妖艳极了的那颗泪痣,都耷拉着毫无生气。   他就坐在她的床边,时不时摸一摸她的额头,时不时捏一捏她的小手。   听着她时不时的呓语,“哥哥……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哥哥,疼,救我……”   这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在剜他的心,割他的肉。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她那么小,那么弱,那么乖巧干净的一个女孩子,被那个老变态欺辱,会瑟瑟发抖的躲在墙角,会声嘶力竭的哭喊让哥哥去救她……   她才十八岁啊,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那么干净那么阳光的一个女孩,学会了偷东西,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满口污言秽语讨男人开心。   这场暴风雨将别墅里的花草树木都折腾成了残花败柳,这两三日,别墅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修理园子的园丁,沈君就在楼上的那个房间里,成天成天的守着她,不出门不吃饭,连水都没有喝过几口。   古医生和江海明里暗里提示了他好几次,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也需要处理。   其中有几个小时,他的电话一直在响,他也没心思接。   后来,电话那头的人就直接打到了江海哪里,江海知道他现在肯定没有心情搭理这些事情,但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支支吾吾的告诉他。   “君哥,是沈随先生的电话,说秦小姐的航班三天之后早上八点到,让您亲自去机场接她,陪她吃顿饭,还……还说,讨论一下订婚的事情”   听到订婚两个字,坐在床边的男人缓缓回过了头,“秦小姐?哪个秦小姐?”   江海低了低头,“秦诺,她们家是卖古董的,秦小姐和您同岁,不过很小的时候就去美国了,三天之后回来,至于……订婚这个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沈君皱着眉头,细细的思考了一阵,只留下了两个字,“不去”   窗外月色很柔,房间里的灯光细细软软的。   输入身体的药略微带有麻醉的成分,她感觉不到腿疼,躺在床上不能动,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但是脑子在一点一点的清醒,时不时有一只冰凉的大手在摸着她的额头,时不时有一个声音在耳畔细语。   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慢慢的抬起了眼皮,一团模糊的,昏黄的影子。   他笑了,笑容都弯到了最大,“醒了啊,也不发烧了,醒了就没事了……”   “沈……沈君……你好丑啊……”   在这里寸步不离,硬生生守了她三四日的男人,能有多好看啊,整个人瘦巴巴的,皮肤也干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下巴周围的胡茬冒出了一圈,头发也没有空洗,身上的衣服都皱了。   男人清澈的笑着,“是啊,世界上有几个人能生得比你这个狐狸精好看啊”   他的手伸过去,她的脸就侧向了一边,眼角不自觉的淌下了热泪。   “还生气呢?对不起嘛,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这样干了,你可以出去交朋友,可以出去玩儿,只要不太过分,我都不说你了,你不喜欢的事情我统统都不做了,好不好?和你吵架了,就立刻哄你,不管多生气都不走,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好不好嘛……”   这声音近乎祈求,又轻又柔,连说话都怕碰疼了她。   可女孩的眼泪似乎越来越凶了,“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生气了就摔门走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山上的雨下得多大啊,雷打得多响,我从上面摔下来,特别疼,我都疼死了,哇……你……你现在说这些,什么用都没有……”   “那……那……那我让江海把我的腿打断,让我和你一样疼……”   “江海那么怕你,他怎么可能打你嘛!”   “那……那……你咬我一口?”   “真的?”   “那……”沈君说着,真的将胳膊伸了过去,女孩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了上去,可躺在病床上的人动一下都费劲,哪有什么力气啊,“哇……你的皮太硬了,咬不动,哇……”   “那就等你好了再咬,嗯?不生气了?”   “生气,可生气了!”   “那我给你去做好吃的?”   “不吃!”   “那……那……那你想怎么办……”   “我……我要钻石!大钻石!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   “好!鸽子蛋!”   “血钻!最贵的那种!”   “好!血钻!”   “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现在!”   “江海!”沈君大叫了一声,江海小哥立刻跑了进来,“君哥”   “去,买钻石,鸽子蛋,血钻”   “啊?这……这个品种的都是要提前订的吧……”   “三个小时,买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好的,君哥”江海低了低头,离开了。   “好了……不生气了啊”沈君看着床上泪眼婆娑的女孩,“躺了这么久,肯定很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点粥,喝一点体力恢复了就舒服多了,嗯?”   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沈君宠溺的笑了笑,他刚刚走出房门,向阳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贴在了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第25章   这场暴风雨之后,像是进入秋天了,虽然每天都艳阳高照的,但是气温上不去了,空气中总是泛着淡淡的凉意,尤其是位于半山腰的半山别墅,远处的林木似乎连叶子都开始掉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沈君说什么都不让她提前下床活动了,非常严格的按照古医生的医嘱,在床上躺够了时间,才下床慢慢走路复建的。   沈君虽然每天都抽那么几个小时去公司里看看,但是也都回来得很早,亲自给她做饭,陪她聊天,从轮椅到拐杖,再到搀扶着她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好像,好像在很多年以前,他就是教过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   在这里休养的大半个月,向阳也几乎摸清楚了这里所有的情况。   半山岭是滨城周边的一座丘陵,海拔只有一百多米,距离市区大约有三十分钟的车程,这栋别墅就在半山岭的半山腰上,受制于地形的限制,并不是很大,占地面积越四千平方米。   这里虽然只住了沈君一个人,但是各种设施特别齐全,人也特别多。   房子只有三层楼那么高,都是规规整整的黑白装修风,前院分布着花圃与花坛,后院有一个很大的绿藤架,和一个巨大的游泳池,二楼往上都是卧室、书房、客房等。   穿着黑色西装的安保就大约接近一百人,还有厨师、园丁、保洁总计大约在十人左右,但是这些人都只在一楼客厅与庭院活动,从来不会上楼。   客厅转角之处,有个通往地下的楼梯,非常突兀,像是后来修建的。   她有点好奇,有意无意的问过沈君几次,沈君只说,地下室确实是后来建的,是用来藏酒的。   诡异,实在诡异,这栋别墅明明看起来正常极了,但就是有些地方说不清楚的诡异。   就比如她和沈君吃的饭明明都是沈君亲手做的,那这些厨师都是用来干什么的呢?还有日日进出的那些食材,大部分都以西式餐点为主,可是她没有吃过,沈君也习惯于吃中餐。   连续晴了好几日的天,终于又阴沉了下来,晚些时候,零星点点,飘起了细雨。   雨脚落进游泳池,圈圈套着圈圈,手心里那颗鸽子蛋大小的血钻戒指在这清爽的雨天里澄澈极了。   看着下雨了,小成特意拿了件外套出来,“向小姐,下雨了,我推您进去吧?”   “小成,沈君他一个人住,这里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人守着啊?他害怕别人来寻仇啊?”   向阳只是随意的一句猜测,小成却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大约是吧,向小姐您应该知道的啊,一年前,君哥在这里被人绑架了,他父母都在那场事故中身亡了,许是怕旧事重演吧”   是的,我知道,早在行动开始之前,我就了解过关于沈君的所有资料了。   就是在这里,一年之前,沈君被一个犯罪团伙绑架,是刑明亲自带队出的那次行动,他曾经两次开枪要击毙劫匪,却误杀了沈君的父母,混乱之中发生了一场爆炸,劫匪逃了。   沈君此后却性情大变,开始贩毒,卖军火,接触滨城地下社团,直到今天成了滨城地下组织最大的头目。   刑明,他的枪法我是见过的,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可以从我的眉心移到耳畔,他绝对不可能在解救人质的过程中出现这么严重的错误。   劫匪还在逃,死的可是他爸爸妈妈,依沈君的脾气,还不得把他心脏都挖出来喂狗!以他今天在滨城的势力,要找出那伙劫匪绝对轻而易举,他怎么可能容忍劫匪还在逃……   诡异……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向阳放松了紧缩了眉头,看了看手心里的血钻戒指,接下了小成手里的外套,扶着轮椅吃力的站了起来,忽然,脚下一个趔趄,小成赶紧扶住了她,“向小姐,小心……”   掌心一松,那枚戒指滑落了出去,扑腾一下掉进了游泳池里,“我的戒指……我……”   小成往那边看了一眼,“向小姐,我先扶您进去,再出来给您找戒指”   女孩点了点头,在小成的搀扶下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小成前脚刚出了门,她就轻轻的回过了头,看向了隐藏在转角之处那个神秘入口。   她扶着沙发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目的地移动。   站在上面,只能看到一条往下的楼梯,和一条深不见底的走廊……   注视着,注视着,她向下迈出了脚步。   哗啦一声,“怎么了?”沈君进门的询问在身后响起,向阳将还没有拿下去的脚收了回来,“你的腿现在还不能一个人走楼梯,小成呢?”   “哦……”她回头就给了他一个青春无害的笑,“我的戒指掉进游泳池了,小成帮我去找了,你不是说下面是藏酒的吗?我想开一瓶酒尝一尝……”   “伤还没好呢?又想喝酒了?”沈君惩罚性的敲了一下她的头,“不行”   “这是在家里嘛,而且还有你陪我,就尝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   “那我给你做酒酿,怎么样?”   “酒酿哪有酒精够劲儿啊……不要……不要啦……哥哥……”   “乖”沈君摸了摸她的头,“这几天真的不能喝酒,等你的腿好了,我陪你喝,喝多少都没问题”   他将她抱到了沙发那边,系上围裙就开始做饭了,不一会儿,小成就从泳池里把戒指捞上来了,连湿漉漉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连跑带爬的送到了她手里。   片刻之后,两碗热乎乎的酒酿圆子就端上了桌。   “哥哥,这个戒指真的好漂亮啊,一定花了很多钱吧?”   “多少钱都买不了一句你喜欢”   “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小情人报答金主的方式,不就只有那么一种吗?快点把身体养好,这都多少天了……”   “你……”向阳差点一勺子扔到他脑门上,“哥哥,我听小成说,你一年前在这里被人绑架了啊?谁干的啊?当时一定很危险吧,那个绑匪是不是还没有抓到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确实有这么回事……”沈君的眼神看了看别处,“但是,这个绑架啊……”   “我进来还要通报啊!他以为他是谁了!”他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就闯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老人,他穿着中山装,两鬓都微白了,一起跟进来的黑衣人没有拦住,只能瑟瑟的看向了沈君。   沈君冲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都先出去了。   他站起身,立马变了个笑脸迎接了一下沉随,“二叔,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见他一直看着餐桌上的女孩,他又补了一句,“哦,她叫向阳,是我女朋友,腿脚受伤了,有些不方便,就不能给二叔打招呼了”   “你没有去见秦家大小姐,就是为了这个丫头?”沈随冷哼了一声,“你骗不了我,我也查过了,花街的玫瑰,头牌,在外面玩玩就得了,居然还把这种女人带到家里来了!”   他掏出一沓照片,劈头盖脸的就朝沈君砸了下去。   女孩正准备说句话,沈君就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出声,“小成,先扶向小姐上楼”   向阳担忧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他静静的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二叔,我和那个秦家大小姐不熟,对她也没兴趣,您就不要乱点鸳鸯了,至于小阳,她年纪小,误入歧途,做了很多错事,我已经送她去念书了,等她拿到了文凭,再送她出国进修几年,我会娶她。从前的事情我不在乎,您也不要再提了,关于我的婚姻问题,我想我还是可以做主的吧”   “啪”的一声,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立刻就印上了五个鲜红的指印,楼上的向阳和小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做主?你是觉得你爸死了以后就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在公司胡作非为,你新拟给慕云集团的合同我也看了,让那么大的利润给他,你是想把整个沈氏都赔进去吗!自从你爸死了以后,一件像样的事情都没做过!你和秦家大小姐是儿时就定下了婚约的!”   “这一点,只要她还有长辈在,你还有长辈在,两边的长辈没有松口取消,你就脱不掉!你是脑子进水了吧,花街那小丫头片子从前跟过多少男人你知道吗!在外面给点钱玩玩可以!还花钱供她读书,还说要娶她,这种女人,要是进我们沈家的门,你是想让你爸爸死不瞑目吗!”   沈君攥紧了拳头,指甲都要陷进肉里了,哽咽了一下,将火吞进了肚子里,谦卑的低了低头,“二叔教训得是,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准备,晚上就把秦小姐约出来,亲自与她赔礼解释,您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江海!先送二叔回去”   沈随冷哼了一声,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他跟着江海出了门,男人站直了身体,揉了揉红肿的嘴角,盯着他的背影,就像嗜血的狼。   啪的一声,楼上传来了重重的摔门声。   沈君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脚还没踏进卧室,血红的鸽子蛋戒指就重重的砸在了他身上。   随着戒指一起砸出来的还有女孩委委屈屈,哭哭唧唧的声音,“你去!你去约她出来,你去拿给她好了,你把鸽子蛋,把所有的东西都拿给她好了,再也不要来找我了,你现在就走……”   她裹在被子里,头都埋进去了,声音从鼻子里发出来,委屈得像一只小猫。   看见被子里的这一大坨,沈君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小狐狸精,这么快就学会吃醋了啊,我刚刚都是骗他的,买给你的就是买给你的,怎么还会给别人呢?”   “哼……我都听到了,你二叔,嫌我出身不好,看不起我,你还答应他了,说你会把我解决,会把那个大家闺秀约出来道歉,我早就知道我出身不好配不上你了,不用你提醒我……”   声音扭扭捏捏,细细小小,沈君受用极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捏在手心里好好的疼爱一番,“我真的是骗他的,我要是不那么骗他一下,他会在这里吵一个晚上的,那你还休不休息了啊?”   “真的吗?”她伸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憋着嘴巴向他求证。   “当然是真的了,哥哥怎么会骗你呢?不过我今天晚上确实得出去一趟,把这件事情解决”   “也是的,人家秦小姐也没有得罪你,莫名其妙的抛弃人家,确实得给人家赔个礼”   “嗯哼……”沈君耸了耸肩膀,看了一眼手表,“现在七点钟,我保证十点钟之前回来,并且我答应你从今天晚上十点以后,你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了”   “三个小时,就三个小时”   “嗯……就三个小时!”沈君淡淡的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第26章   天乌蒙蒙的,飘着细雨,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上上滴滴答答秒钟行走的声音,还有天边时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以及楼下的佣人们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工作声。   向阳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的灯,默默的数着这些声音……   雨声,一滴两滴三滴……   钟声,一秒两秒三秒……   楼下,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雨声小了,钟声大了,楼下的噪音也没有了。   女孩下了床,轻轻的走到门口,把房间的门微微开了个小缝,外面黑漆漆的,连盏夜灯都没有留。   她扶着楼梯扶手,悄悄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客厅,来到了转角之处那个地下室的入口,又扶着墙壁悄悄的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进入了这个漆黑的走廊。   她的动作很轻,甚至都是光着脚,连细微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走廊尽头是一个大铁门,门上除了一个密码锁什么都没有。   女孩皱了皱眉头,又返回了客厅,从冰箱里取出了一截保鲜膜。   回到这里,小心翼翼的将保鲜膜覆盖在密码锁的全部按键上……   即使动作再轻,也免不了与大铁门的碰触,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里面的男人穿着干净整洁的西装,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着手里的俄国文学,听见这细微的响动,他微微抬了抬眼镜框,漫不经心的将手里的书翻了一夜。   向阳轻轻的把保鲜膜揭了下来,回到了房间,看清楚了保鲜膜上四个按键处的位置与痕迹。   3、5、6、8,四位数的密码,有多少种排列组合的方式呢?   女孩坐在写字台前,努力回忆着刑明教她破译密码的方式。   他轮廓分明的脸,宽大修长的手指,饱满结实的喉结,低沉喑哑的声音……   她努力晃了晃脑袋,可脑子里除了他的样子,什么都想不起来,连黑板上写得什么字都记不清楚。   啊……没办法了,只能一个一个试了。   她痛苦的捂住了脑袋,长吐了一口气。   轰隆一声,一阵闷雷过后,猛烈的风雨接踵而至。   宝华酒店门前明亮的灯倒影在湿漉漉的雨地里,转角处黑暗的角落里猫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整个车里都弥漫着沉闷的烟草味,驾驶座上的男人吐着烟圈,眼睛像狼一样的盯着从酒店里走出来的男人。   他还是穿着中山装,和蔼的笑着,和对面一个同样年岁的长者握了个手,道了个别,坐上了自己的黑色大奔。   黑色大奔从门口开出去,车轮上卷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渍。   角落里保时捷上的男人将剩余的烟头从车窗里扔了出去,踩了一脚油门,悄悄的跟了上去。   大奔往远郊的别墅区行驶,越往前就越僻静。   大雨连天,雨刷器都抹不开车前的视线,坐在后座上的沈随随意的瞟了一眼后视镜,看见了后面跟的那辆保时捷,微微皱了皱眉头。   还没等他说什么,保时捷突然加速,狠狠的撞了上来。   轰的一声,车翻了路边。   司机拼尽了全力扶着满头是血的沈随从车里出来,连伞都没有来得及撑,刺眼的远光灯过来,模糊了视线,还是那辆保时捷,加足了马力,再一次狠狠的冲了过来,直挺挺的从两人身上碾压了过去。   大雨淋漓,路边的树木剧烈的摇晃着,沈随躺在冰冷的雨地里,颤抖抽搐着,血水混着雨水成片成片的往外淌,溢满了半条马路。   保时捷就停在不远处,江海撑着伞,沈君下了车。   他戴着眼镜框,西装革履,温柔的笑着,慢慢朝着地上还未死透的尸体走了过去,俯下身,气息轻轻的吹进了他的耳朵,“二叔,下辈子,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他满是泥水的皮鞋重重的撵在了他的脸上,没有留一点力。   晚上九点五十五分,沈君准时回家了,见向阳已经睡了,他洗了个澡,往地下室里去了。   戴着眼镜的男人泡了热茶推到了他面前,“我时常在想啊,把公司交给你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先教教你,除了杀人,发泄不快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这样,迟早都会出问题的”   “你少在这儿教训我!都是你欠我的,也是你们沈家欠我的”   沈君尝了一口他泡的茶,苦涩的味道裹在口腔,他立刻就吐了出来,直接在水龙头下接了杯凉水漱了漱口,男人坐在沙发上摊了摊手,“算了,我什么都不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啊?”   “他逼我订婚,一个叫秦诺的,还说是什么娃娃亲,你认识吗?”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沉了沉眼眸,但很快就恢复了他以往的从容,“的确有这么回事……但,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已经弄死了沈随,不想认就不认,诺诺……不,那个秦小姐,可不可以……”   他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不会去找她麻烦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像是在故意避开这个话题,沙发上的男人喝了口茶,聊了点别的,“慕慎行那边怎么样了?联系上了吗?”   “嗯,我把你做的合作案发给了他们,他们表示很有兴趣,但具体合作与否,要等他来滨城见面聊过了之后才知道,时间已经确定了,就在下个月”   “慕慎行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合作的,他在五年之内凭一己之力将慕云集团业务版图扩张到了地产、金融等几乎所有高利润行业,和其他那些玩心机耍手段的生意人不一样,你们对话的时候千万不要露怯”   “再不一样,说到底也还是个生意人”沈君冷哼了一声,“合同多让点利,应该没问题”   “沈总,稍微听点我的话,多看看书,念念英文,研究研究红酒,以后我要是不在了,谁还能帮你做这些啊,还有,你养的那只猫,性子稍微有点野,多注意注意……”   小楼一夜听秋雨,淅淅沥沥,温温凉凉的,女孩躺在床上睡得很熟,梦里有一个冰凉的温度,轻轻抚摸着她眼角的泪痣,亲吻着她胸口的伤疤。   还有个温柔入骨的声音,“小阳,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光,只要你活着,好好的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次日,起床的时候,旁边的枕头还是空空荡荡,手机里推送着早间新闻。   今日早间,滨城警方接到报案,在滨海大道发现两具男尸,据调查,死者为沈氏集团副总沈随以及其私人司机,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酒店到十点之间,死因是交通意外,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可追踪的痕迹,肇事车辆还在逃逸,请知情者立刻与警方联系。   向阳突然想到了昨天沈君离开的时候留下的话,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我保证十点钟之前回来,并且我答应你从今天晚上十点以后,你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了。   是他吧,又是他,肯定是他!这是他亲叔叔啊!   他虐杀了姚华是为了给我报仇,对白宇下手是因为挑战了他金主的权威,可是这个沈随,是他亲叔叔啊,就算是生气打了他一巴掌,给了他订了个他不愿意的娃娃亲,那也是血脉至亲啊。   更何况,也父母都已经没有了,他叔叔就是他最亲的人了,他……他是怎么能下得了手的!   等等,等等,等等……   在乱成一团麻的头绪中,向阳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条很可怕的念头。   之前分析过的,卖军火,卖毒品,开赌场,沈君所有的行为都是从一年前的绑架案之后,开始不正常的,绑匪还在逃,绑匪还在逃,那个地下室,地下室,那么多人把手,那么多人……   他还杀了沈随,杀了他亲叔叔!   会不会,那根本就不是他亲叔叔,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   难怪,难怪在游轮上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从小在国外长大,居然喜欢吃中餐,接受过那么良好的教育,居然玩枪贩毒打游戏,他日常所表现的和外界传闻简直相差太远太远了!就像是个……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就真的太可怕了!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沈君是沈氏集团总裁,在一年前就已经是了,公司里很多人都认识他,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公司里的人为什么认不出来呢?除非,除非,除非……   向阳深呼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下了床。   推开门就看见了楼下乌央乌央的一群人,江海正和他们在说着些什么。   片刻之后,非常客气的送那群人离开了。   她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问了旁边站的小成一句,“他们是谁啊?”   “向小姐没有看新闻吗?二老爷出事了,那些都是沈家的一些叔伯们,君哥是沈家长子,按道理是要去主持大局,最起码都是要过去拜祭一番的,他们都是来请君哥的……君哥心情不好,不想见他们,早就吩咐都回绝了”   向阳愣了愣,“沈君呢?”小成指了指旁边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在门口就能听到游戏里轰隆隆的音效声,也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烟草味。   女孩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轻轻的走了进去。 第27章   她进来,沈君立刻停下了游戏,“醒了啊,小懒猫,饿不饿啊?想吃什么?”   向阳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爬到了他腿上,搂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迷迷蒙蒙的,连眼睛半开半合,“哥哥,你昨天一晚上没有睡觉是不是?通宵打游戏对身体很不好的,你不困的吗?”   “心里装着事儿,睡不着,又怕吵到你,你要是没睡好,我再陪你躺一会儿?”   女孩嘟着嘴巴摇了摇头,“我不睡了,我这几天就一直在睡觉,再睡的话,头都要睡疼了,我看见新闻了,还有楼下那些人,哥哥,你真的不去看看吗?那些长辈都找到家里来了,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事,不用理他们,我从小在国外长大,与他们本来就不熟,沈随包括下面那些人,不过就是看在我父亲从前的面子上,觊觎我继承了这么多家产罢了,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我,都是装装样子而已,没什么意思……你也不用担心,该做的事情江海都会去做的”   “哦……那哥哥,你别不开心了嘛”她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白皙软嫩的脸,无意间看到桌子上放了一本英语速成教学,“这是什么啊?你……现在还看这种书啊?”   “啊?这是……这是……”沈君吞吞吐吐的,“公司最近搭上了慕云集团,与他们有个合作,那天找资料做合作案的时候无意之间翻出来的,很老的书了,想着正好可以给你看看,就拿出来了”   “我才不看呢,学英文啊,太难了……”   “难就慢慢学,等你拿到了文凭,哥哥就送你出国留学,英文肯定是要会的”   “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向阳小姐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疯狂摇头,“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既然哥哥今天心情不好,那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你做饭?”采臣哥哥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上次那块蛋糕,小成还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还是我去做吧,想吃什么?”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就等着看吧,我今天一定能做出能吃的东西的!”   向阳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沈君扯着嘴角呵呵的笑了两声,也跟着走了出去,还不忘顺起桌子上的那本英文书。   阴雨终于停了,但太阳还是躲在云层后面不肯露脸,只是偶尔吝啬的洒下些许暖光。   女孩就站在不远处的厨房,拿着刀切着水果。   男人靠在沙发上,脚高高的跷在面前的茶几上,眯着眼睛翻了几页英文书,一分钟都不到就扔到了一边,拿起了旁边的平板,开始了新的游戏之旅。   苹果,橙子,香蕉……一颗,两颗,三颗……   单机游戏可可爱爱的音乐和蹭蹭蹭毫无规则的切菜声交织在一起,恬静而又和谐。   切着切着,向阳微微抬了抬头,看见专心致志划拉着平板的沈君,沉了沉眼眸。   “啊——”女孩一声惊叫,沈君立刻站起来,急匆匆的往厨房里走,“怎么了?小阳,是不是伤到手了……我就说我来做了,一定要逞能……”   他着急忙慌的拿起她的手指查看,女孩惊慌失措,手里的水果刀横了过来,锋利的刀锋化到了他白皙的脸上,过去就是一道长长的划痕,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沈君像是感觉不到疼,捏着她的手指检查了个遍,“手伤到哪儿了?还疼不疼啊,我都让你别逞能做饭了,要吃什么我来做就好,以后不许再碰这些东西了”   她左手的中指只划伤到了一小块,流了点血,他当即就将她受伤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又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立刻拿了一块创可贴过来,包得严严实实的。   “以后都不许做饭了听见了吗?刀子会伤到,热水也会烫到的,多疼啊……”   她愣了片刻,毫无伪装的愣了片刻,看着他还在流血的脸,心里竟然泛了些酸楚。   但是很快,很快这种感觉就在更为强烈的情绪中灭掉了,“哥哥,你的脸,对不起,对不起,你肯定很疼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他拿着毛巾随意擦了擦脸上的血,坐在了沙发上,随意的扔了一句,“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向阳急急忙忙的绕到了他面前,义正严词的说,“不行,哥哥,你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你的脸这么好看,长得这么帅,要是就因为我毁容了,我会后悔内疚一辈子的,走啦”   “怎么会呢,伤口又不深”   “不行,一定得去看看,流血了就不是小伤,一定得去看看!”   “行行行,我打电话叫古医生过来”   “不行!得去医院做更详细的检查才行,一定得去,那把刀上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真菌细菌的,万一感染了,化脓了,你就变成一个丑八怪了!哥哥……”   突然的一下,男人热烈的将她抱进了怀里,将她融进了自己微弱的体温中。   “我曾经恨死老天爷了,恨他把世间疾苦都成千上万倍的加注在了我身上,但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开始,他把你还给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什么都释怀了,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光,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换你的命,也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换你现在对我的态度”   他怀抱里的温度真的好弱啊,好像只要天气稍微凉一点,就感觉不到暖意了。   他才二十五岁吧,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才想起了他的年龄,可是这哪里像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少年说出来的话啊,是她忘记了,他冷血残暴,杀人贩毒,可是他才只有二十五岁啊,二十五岁坐上了公司总裁的位置,背负了多少人的生计,二十五岁当了黑老大,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他竟然在感谢我,感谢我……可,可我是为了,为了……   向阳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永远都会和哥哥在一起的,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可是很看重颜值的,要是哥哥不帅了,我就要去找别的帅哥了”   沈君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去医院就去医院,走!”   医院也不远,开车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只是伤了点皮肉,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向阳拉着他挂了一个专家的号。   老医生看了,呵呵的笑了两声,让他们直接找护士处理,抹点外伤的药就行了。   向阳听到这里就不干了,非常生气的冲他拍了桌子。   “你到底是不是专家啊,这么长的伤口,流了这么多血,你说敷点药就可以了,我哥哥生得这么好,以后要是破相了你负责啊!”   老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能更加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沈君的脸,然后开了点外敷的药。   向阳催促着沈君自己去拿药付钱,然后看着面前的老医生,欲言又止的,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想问的话问出了口,“医生,对不起啊,我刚刚只是想让您看得跟仔细一点,请问,您看他的脸是原装的吗?有没有整过啊……”   “现在倒是稀奇了啊”老医生呵呵的笑了两声,“平日里都是男孩子来问这个问题比较多,你年纪轻轻的当外貌协会可不好,挑男人呢,最重要的是看内涵,我看那小伙子温文尔雅,挺不错的”   “什么跟什么啊……”向阳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到底有没有整过容?”   “没有”老医生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有?不可能吧”向阳惊讶得站了起来。   “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了,整没整过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刚刚还做了那么仔细的检查,小姑娘,人小伙子对你挺好的,不要那么在乎那张脸,他知道了会伤心的”   没有整过容,没有整过?是我猜错了?   向阳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之前所有有关于沈君的设想,顷刻间都崩塌了。   自从抓到了孤狼,在易云山找到了那具骸骨之后,滨城刑警支队已经连续忙碌了数十天了,直到今天下午,所有相关的材料,相关线索的调查才全部出来。   余临拿了一沓文件递给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刑明,“老大,法医那边确定了”   刑明接过文件随意的翻了几页,直接去了后面的拘留室。   沉重的铁栅栏之后,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白炽灯亮得刺眼,监控摄像头也一直亮着红色的灯。   那个四五十岁却依旧身形板正的男人正躺在狭小的行军床上,看见他们过来,一跃而起,给了他们一个淡定从容的笑。   刑明示意旁边的警员开了门,走进去坐在了他对面,将那沓文件甩在了桌子上。   “呵呵呵呵呵呵……刑警官……你比我想象得动作要快得多”孤狼看着他,发出了怪异的笑,“怎么样了?都查清楚了?我杀的人,犯的罪,够我吃几颗子弹啊?”   “雇佣兵,几颗子弹都不够你吃的!”刑明勾了勾嘴角。   “十八年前你开始从事这个行业,易云山那具骸骨也正好死了十八年了,看地点,看枪法,那应该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吧,只是我想不通啊,一个华裔美籍才二十多岁的女人,到底是惹到了谁,出这么高的价让你动手去杀人呢?”   “啧啧啧……我收回我上一句话,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还是没有查清楚”   “我们查到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给我机会干嘛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哈哈哈哈哈哈……”   “既然你不说,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聊了,余临,移交法院吧,下辈子再杀人,别遇见我”   刑明拿起文件走了,走了没几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翻开了手里的资料,看着那一页骸骨的身份信息,锁紧了眉头,久久的回不过神。 第28章   大雁南飞,秋高气爽,在半山别墅休养了快一个多月了,滨城郊外的青山尖尖都泛了黄色。   海边那栋别墅离学校比较近,向阳腿好了之后,就和沈君搬了回去。   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学校里的功课都落下了很多了,向阳谎称要抓紧时间把落下的功课都补回来,这几天都在学校里耽搁得很晚,沈君那边也忙着和慕慎行见面的事情,经常呆在公司。   知道她这几天不忙,出来的机会多,刑明在安全屋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多惊讶。   窗台上多了几盆明媚的向日葵,因为到了晚上,它们都耷拉起了脑袋。   满屋子都是烟草的味道,他的眉头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锁得深多了,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又好像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了。   “最近怎么样?”他将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竟开始了一句像老朋友见面的开场白。   向阳顺了茶几上的一支香烟,叼在了嘴里,拿起了打火机,火都没点着,就被他夺了回去,“抽烟对身体不好,女孩子不要老是抽烟……”   “哼……”她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你们男人真奇怪,明明抽得比谁都凶,还不让别人抽!事情和我想得差不多,沈君果然收手了,除了杀了几个人,没有什么的军火交易,毒品交易”   “最近查得严,他也不敢乱动”刑明看着她,眼神像一把利箭,“你也不要试图隐瞒我,在他的别墅里,你……就没有查到别的什么吗?”   “你……你都知道?”向阳惊讶的走近了他一步。   “只是猜测,现在确定了,哪里有什么?”   “一个密室,什么都没有”   “密室里面有什么?”   “只去过一次,密码四位数,还没有机会去第二次”   “四位数的密码,我没有教过你破解方法吗?”   “我……不记得了”女孩低了低头,又不怎么甘心,很快昂起头补了一句,“但是每一种排列组合的方式我都写在纸上了,只要有下一次机会,我肯定能进去”   “呼……”男人长吐了一口气,摸了摸后脑勺,“要是上了战场,你一定是最先送命的!”   “战场上拼的都是子弹,谁会用密码啊!”   “如果我猜的不错,密室里面应该藏了个人,把这个人找出来”   “沈君最近忙着和一个叫慕慎行的谈合作,还没有机会回去……”   “慕慎行?”听到这个名字,刑明皱了皱眉头。   “认识啊?”向阳追问了一句,只见刑明的脸沉了下来,静静的喝了口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茶几,片刻之后,问道,“他们合作定在什么时候?”   “这个周末”   “那就这个周末,他去聊合作,我找个理由把他带回警局,拘留四十八个小时,你想办法进入那个密室里面看看,如果里面真的藏了个人,那我们也用不着找军火交易,毒品交易的证据了”   “找个理由?这还能找理由啊?警察还能这样?”   “嗯哼?”刑明耸了耸肩膀,“只要我想,什么理由都能找得到”   “行吧”向阳应了他一声,转身就要走了。   “密室里如果真的有人,那个人就非常重要,如果你能找到他,行动就可以到此结束了”刑明的话从身后追了上来,向阳回头看了他一眼,咬着牙冲他点了点头。   女孩走了,男人也站起了身,看见茶几上那支她刚刚叼进过嘴里的香烟,沉思了片刻,拿出了一个真空包装袋,小心翼翼的装进了里面,拉上了密封口。   天色渐晚,延伸进蔚蓝大海的棕色木桥都亮起了昏黄的夜灯。   男人一身墨绿色的西装立在桥头的亭子里,他戴着金色边框的眼镜,双手插在裤兜里,戴着银白色的戒指,仰头面对着天空,静静的闭着眼睛,恍若立于碧海青天之间无关风月的绝世公子。   任凭轻柔的海风吹过脸庞,略过鼻尖,耳畔空灵的海豚氤氲盈盈绕绕。   “哥哥——”清澈的声音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男人顺着声音回头,见女孩穿着校服,抱著书本,刚从小成的车上下来,兴冲冲的朝着他挥手,欢快的跑了过来,长长的头发顺着脚步的节奏上下颤动着。   “哥哥!”她一下就攀着他的脖子,盘住了他的腰,“今天不是周末吗?怎么这么早就让小成去接我啊?翘课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是不是又要带我去哪里玩儿啊?”   “小狐狸精,越来越聪明了啊,今天晚上,约了慕慎行在华纳酒店参加一个慈善晚宴,里面有很多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啊……我只怕去不了了……”向阳垂头丧气的从他身体上爬了下来,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成套成套的书,“你看啊……之前请了太多的假了,这些,这些……好多功课都要补考,我连书都没看完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用功了?”   “我一直都很用功的!念书的机会对我来说太难得了,你不是还说等我拿到了学位,就送我出国去留学吗?我当然要好好努力了……”   “那……你确定不去?”   “真的不行啦……而且那些好吃的,哪有哥哥做的好吃啊,我就觉得我哥哥做的饭是最好吃的”   “这段时间我这么忙,现在好不容易有空了,你不想我?确定不陪陪我?”   “想啊”向阳朝着他挤了挤眉毛,“那……哥哥你干脆也不要去了,反正你是学霸,就在家里陪我补习功课,我肯定能事半功倍的!”   “想什么呢!”沈君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这次合作案很重要,不能不去”   “哼!你连工作都丢不下,还说你爱我”女孩佯装成不开心的样子,转过了身。   “好了,不闹了”沈君亲昵的笑着,转到了她面前,“这次的合作案如果能谈成,我又能空闲一段时间了,一定好好补偿你,你不想去的话就乖乖在家,我争取早点回来,嗯?”   “那好吧,那就罚你再给我买一颗钻石!”   “买十颗都可以,走了啊……”沈君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离开了。   太阳没入了海平面,披在晚霞身上的最后一缕光都被贪婪的海底无情的吞噬了,大海暗下来,恍若大片欲将人扯入深渊的黑洞,唯有海边还亮着的路灯能让人约摸看清它明亮时候的样子。   亮蓝色的法拉利沿着滨海路,开过了三四个红绿灯。   转了个弯,绕过了华纳酒店门口的音乐喷泉,停在了门口,酒店接待立刻上去拉开了车门,沈君扯了扯西装下了车。他走进了旋转玻璃门,不自觉的摸了摸耳朵。   暗处的绿化带边上,隐匿了一辆黑色的奥迪。   坐在副驾驶的余临看见沈君进去了,“老大,人到了,现在动手吗?”   驾驶座上的男人合上了手里慕慎行的个人资料,喝了口矿泉水,“再等等”   另一边的滨海别墅里,卧室里亮着昏黄的灯,窗台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着,写字台前铺了满满一桌子书,向阳却看着手里写满了密码组合的纸发呆。   她沉着眼神,细细的默读着,一遍一遍的牢记着,思考着……   片刻之后,她将纸条撕成了粉碎,匆匆忙忙的下了楼。   “小成,小成……”听到她的呼喊,小成连忙跑了出来,“我……我有几本书落在半山别墅里了,非常着急,现在就要用,你陪我回去拿……”   “这……我……君哥和海哥没有说话,我不敢去哪儿”   “有什么不敢的啊,你又不是没有去过,那就一个房子,我就拿一本书而已!拿了就回来,那门课下周就要考试了,我要是不及格,你就得负全责,走啦……等沈君回来都好晚了,你要是实在不敢进去,就把车停在门口,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向阳着急忙慌的,硬拉着小成走了。   慕慎行是个富二代,很早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慕云集团从他父亲开始就与很多职能部门达成了深度合作,到他手里之后,不仅将职能部门的资源发挥到了极致,还大力进军了地产和金融等高利润行业。短短五年时间,慕云集团已经成为了汉城最大了公司,开启了部署全国的计划,四处寻找合作伙伴。   沈氏集团虽然主力在地产行业,但是近几年现金流都非常不错,尤其是他们给出的合作案,这么大的利润空间是非常吸引人的。   慕慎行是生来的贵族,穿着紫色的礼服,绅士优雅,一米八七的个子,站在沈君面前,整整比他高出了一个头。   “沈总才二十五岁吧,我二十五岁的时候还是个不学无术的无业游民,哪里能像沈总,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了,沈氏地产情况我也都提前了解过了,沈总前途,实在不可限量”   “慕总说笑了,家父去得早,没办法,硬着头皮上,还希望慕总能给个机会”   “南海湾确实是块好地,我也很感兴趣,不过我提前了解过的,沈总,您这抢生意的手段多少有点恶劣了”慕慎行突然的一句话,让沈君脸色都沉了下来,但他马上又笑眯眯的补了一句,“当然,年轻人嘛可以理解……我年轻时候干过混账事可比沈总严重多了”   “做生意,有时候结果比过程重要得多,您也不必绕弯子,就说,这个合作案行不行?如果您对分成方面还有疑问的话,我可以再让您两个点……”   “呵呵呵呵呵……”慕慎行泯了一口红酒,笑了笑,“年轻人,谈生意像你沉不住气这样可不行,多来几次,你整个公司的利润都要搭进去,不过,既然沈总这么实诚,我也不和你打什么哑谜了”   “南海湾,我确实很感兴趣,但是你们这个合作案看得我心里有点慌,这么说吧,这块地以你们沈氏地产如今的财力完全可以独立开发,并且利润非常可观”   “我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找合作伙伴,并且给出这么高的利益分成,我甚至还在想,你这个合作案是不是专门做给我看的,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主动送上门来的钱,我拿着不踏实,说实话吧沈总,您是看中了我们慕云什么?”   慕慎行话音刚落,一个便衣和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就在酒店服务员的指引下走了过来,站在了他们面前。   余临恭恭敬敬敬了个礼,“沈君先生您好,我们是滨城刑警支队,现在怀疑您与易云山一宗枪杀案有关,请您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站在后面的江海立刻拦在了自己老大前面,沈君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才低了低头让到了一边。   “沈总,我们又见面了,您还记得易云山上的承诺吧,配合执法人员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与责任”刑明礼貌的笑着,沈君也同样给了他一个礼貌的笑容,“刑警官,您可能白跑一趟了”   刑明继续淡淡的笑着,“是不是白跑,回去聊聊就知道了”   说罢,他看了看慕慎行,“慕总,知道您不缺钱,您到滨城来找合作伙伴,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了,如果是被人利用了,您麻烦,我也麻烦,带走……” 第29章   如果我找到他,行动就可以到此结束了,如果我找到他,行动就可以到此结束了……没错,刑明想的和我想的应该是一样的,地下室里如果关了个人,行动就可以到此结束了。   那那条黑暗走廊的尽头,那道沉重的铁门之后,一定藏着无比恐怖的东西。   哪里可能是个黑漆漆的监牢,四周都是黑色钢筋铸成的铁栅栏,地面上湿漉漉的,都是水,角落里有蟑螂,老鼠,时不时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而那个人,被囚禁在这里的那个人,可能被长长的铁链锁着,倒在墙壁的最角落里,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还有可能被拔掉了舌头,多处骨折,满身都是伤痕,都是血,只能发出喑哑的□□。   又或者,又或者,干脆是一个温度极低的停尸间,四处都散着白茫茫的冷气。   那个人,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浑身冰冷,面色苍白的在那个冰窖里躺了很久很久。   约摸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向阳左手捏着右手,手指都捏红了。   车停在了半山别墅门口,小成是真的连车都没敢下,再三嘱咐了她拿了书就快点回来。   门口依然驻守了整整两排的黑衣保镖,但看见向阳过来,伸手拦住了,“向小姐,我们没有接到君哥的指令,说您今晚要回来,要不要给他打电话确认一下?”   “好啊,那你打”向阳睥睨了他们一眼,“我可告诉你们了,你们家君哥,现在在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要是搅黄了我可付不起责,我都在这里住了快一个多月了,里面哪一个地方我不清楚啊,我就是回来拿一本书!下周就考试了,不及格你帮我考啊!大惊小怪!”   她凶了他们一通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黑衣保镖们面面相觑,也不敢拦她。   她“啪”的一下按亮了客厅的灯,“蹭蹭蹭”的上了二楼,又“啪”的一下按亮了卧室的灯,翻箱倒柜的寻找,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片刻之后,女孩沉了沉眼眸,微微掀开了窗帘的缝,见下面那两排人都没有什么动静。   她脱掉了鞋子,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静静的下了楼梯,悄悄的走过了那条黑漆漆的长廊,第二次来到那道带着密码锁的铁门前。   四位数的密码,二十四种排列组合方式,也就是说最慢都只需要试二十四次。   门外密码锁嘀嘀嘀的声音响起,门内正在洗漱台前刷牙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轻轻的关掉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   静静的侧了侧耳朵,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温柔的笑了笑。   他拿起了旁边金色边框的眼镜,穿上了浅蓝色格子的西装外套,对着镜子略微整理了一下发型。   走到客厅,从酒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双白色的手套。   戴上手套,拿着抹布,有条不紊的将门把手、茶几、灶台、红酒瓶子、书桌等所有可能留下他指纹的地方都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然后换了个沙发罩,换了套床具,将自己日常用了杯子、碗筷等扔进了垃圾桶。   在打包好这些垃圾的那一刻,他抬了抬眼睛,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垃圾袋里将一个喝水用的杯子拿了出来,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得干干净净,又工工整整的放回了茶几上。   正在此时,输入密码的滴滴滴声突然停止了,男人顺起垃圾袋走到了卧室里面,开了衣柜后面的一个暗格,里面是一部升降电梯,他静静的侧身站了进去。   铁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电梯的门合上了,柜子的门也合上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慌不乱。   进入这里,向阳的第一反应是惊讶,因为这里实在和她想象中的样子相差太远太远了。   纯白的欧式装修,开放式的厨房,沙发,茶几,电视,卧室,书房,洗手间,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地下生活套间,酒柜里装得满满的都是高档红酒。   难道真的和沈君说的一样,这里不过就是个酒窖而已?   向阳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只四处查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就准备撤了。   路过茶几的时候看见了那个杯子,拿了条手帕出来,小心翼翼的包着它放进了袋子里。   小成在门口等了约摸二十分钟,正在他准备进去看看的时候,女孩就拎着一袋子东西蹦蹦跳跳的出来了,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啊,除了书,我再拿一点我喜欢的东西,不行啊!走啦!”   看着下面的车驶了出去,站在屋顶上的男人仰头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晚风吹在了他的眼镜上,也轻抚在他的脸上,这张脸,是沈君的脸。   审讯室的白炽灯很亮,但是空间却特别小,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个监控器。   刑明对他还算是客气的,没有用手铐铐他,还给他倒了杯热水,只是晾了他很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十二个小时……二十四个小时……三十六个小时……四十六个小时……直到距离拘留时间还剩两个小时的时候,他才拿着文件走进了审讯室。   “不好意思,沈总……”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最近特别忙,好不容易抓到犯罪嫌疑人,先去睡了个觉,不介意吧……”   “刑警官,如果你拿不出什么证据,我肯定会起诉你的”   “证据我当然是有的”刑明弯了弯嘴角,将文件里夹着的一张发黄的老照片放到了桌子上,推到了他面前,“沈总,这个人是你吧……”   照片上是个小男孩,坐在公交车上,穿着洁白的小寸衫和蓝色背带裤,戴着一顶黄色的小圆帽子,还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书包。   “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你只需要知道,这张照片是真的,将来上了法庭,是可以作为物证呈堂的,易云山发现的那具尸骸死于十八年前,你今年二十五岁,十八年前也就是七岁,而这个照片的位置,正好在易云山附近的公交路线上,七岁,你只身一人去易云山干什么?”   沈君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敲了敲桌子,“可以抽烟吗?”   刑明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中华,连着打火机一起向他推了过去。   男人沉闷的点了支烟,尼古丁与焦油的味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弥漫,温暖的感觉包裹住身体,他放松了不少,长舒了一口气,眼圈飘过眼镜,起了层薄薄的雾。   他淡淡的开口,声音不疾不徐,“你们警察真的越来越让我失望了,就算这个男孩是我,你们能证明什么?一个七岁的男孩到易云山去玩?然后开枪打死了一个人,凶器呢?证据呢?你不觉得很扯吗?”   “没错,这张照片确实什么都证明不了”刑明非常痛快的承认了,“我只是找了一个合法的理由把你从慕慎行面前带回来而已,像他这种与职能部门有深度合作的商人,都是良好市民,是不会与沾上命案的人产生什么合作的,沈总这些天精心布局,可能都要被我搅黄了”   “呵呵呵呵呵呵……刑警官要是抱着这个目的,那确实就是您想多了,一个合作案而已,这个合作伙伴不行,再找下一个嘛,我们做生意的,当然是价高者得了,您这么有空,不知道一年前绑架我的那个绑匪抓到了没有?我可是非常信赖您的”   “快了,马上就抓到了”刑明不动声色的喝了口水,“我们也查到了那个绑匪的一些情况,不知道沈总这个当事人,有没有兴趣听呢?”   “那个绑匪的名字叫做向夜,是跟着一个叫做山武的毒贩长大的,从前,长期盘踞在易云山那个三不管地带,十年前,警方多次扫荡易云山,山武带着向夜以及手下其他几名得力干将,坐船偷渡去了缅甸北部,金三角,这十年,向夜在那个地方大展拳脚,成为了老大”   “只可惜,他运气不太好,位置还没坐稳,就遇到了我,一年前,我追着他们一伙人从湄公河来到了滨城,但奇怪的是,跟了一路都有迹可循,眼看马上就能将这群十恶不赦的魔鬼捉拿归案了,他们却突然消失了”   “很快,沈氏地产CEO沈展的私人住宅出了一起绑架案,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警察两次开枪要击毙劫匪的时候,沈展和他夫人,两名人质自愿挡在了前面,混乱之中,发生了一起小型爆炸,劫匪趁乱跑了,可继任的沈氏集团CEO沈君,却从此性情大变,卖枪贩毒,无恶不作,所以,我们怀疑……”   “刑警官……”沈君将抽完的烟头暗灭在了烟灰缸里,“这里是警局,警察说话是要有证据的”   “只是讲个故事,沈总那么激动干什么”刑明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虽然盯了那个叫向夜的很长时间,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基于沈氏集团沈君如此反常的表现,产生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于是我们找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向夜多年前在易云山收养的一个妹妹,叫做向阳”话说到这里,沈君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又点了支烟。   “非常幸运,十年前向夜去金三角的时候没有把她带走,她虽然童年过得不太幸福,但是乐观,独立坚强,行为果敢,非常有主见,最重要的是她也和她的的名字一样,希望成为一个向着阳光,扫黑除恶的英雄,她也不负我们所望,成功混到了那个毒贩身边”   “那个毒贩非常谨慎,小心,从来没有人能这么轻易的接近过他,可笑的是,向阳做到了,那个毒贩明明知道她是卧底,知道她是警察,还是义无反顾了,可怜一片痴心啊,这副兄妹相残的戏码,沈总不妨猜猜看,会是什么结局呢?”   “呵呵呵呵呵……“听完他讲的故事,沈君不明就里的笑着,这怪异笑声从他满满书卷味的眼镜里透出来,危险极了,“这我哪里能知道啊,不过啊,刑警官这手段未免也太恶劣了一些,杀人诛心啊,正面玩不了,就挑别人最软的地方下手,就不怕遭报应吗?”   “呵呵呵呵呵……”刑明靠在椅子上也陪他笑了两声,突然,他撩了撩舌头,笑声戛然而止,眼睛牢牢的盯着他,像盘着一条吐着毒杏子的眼镜蛇,轻轻的说道,“毒贩……都是畜生,诛心喝血最爽了”   余临敲了敲门,拿着一沓文件进来了,“老大,二号审讯室的结果出来了”,刑明斜着眼睛多看了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一眼,沉着脸跟着余临走了出去。 第30章   余临低了低头,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他,“郑霜已经招认,十八年前是她花重金聘请了孤狼枪杀了死者,原因是,她和她前夫闪婚,为了保持身材,在美国找死者代孕生了个孩子,后来因为感情破裂不想养了,所以mai xiong杀人,死者带着孩子从美国逃回了滨城,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她的毒手”   “我的天哪……”知道了全部真相的余临连连摇头,“还真的是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啊,居然连自己亲骨肉都不放过,这个郑霜,十八年前就是靠清纯甜美的形象走红的,如今可是娱乐圈的前辈了,我老婆到现在都还是他的粉丝,天使的外表,魔鬼的心肠,这结案通稿发出去,娱乐圈是要翻天的”   刑明大致翻了一遍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他,“这个世界上,披着人皮行魔鬼之事的人多了去了,里面那个放了吧,明天早上七点,发结案通告吧”   “老大”他都准备走了,余临叫了他一声,“郑霜她还有一个要求,十八年了,现在只找到了代孕妈妈一个人的尸骸,那个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说她只知道应该是个女孩,要求我们警方彻查,在法院判决之前,是生是死,都想要见她一面,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   他非常反常的沉默了,半晌,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真空包装袋,里面放着一根香烟,“去对比一下郑霜和这上面的DNA,结果先告诉我,不要上报”   整整四十八个小时过去了,天又黑了,警局门口的路灯都亮了。   两天都没有合眼,沈君一上车就瘫软在了后座。   他闭着眼睛还没有说话,驾驶座的江海就递了一支手机给他,“君哥,别墅里的人联系我了,说等您出来,第一时间联系他,看起来有很重要的事”   沈君长吐了一口气,强撑着力气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稳重,“想不想知道我在哪儿?你最好现在过来一趟,我早就提醒过你的,你养的那只小野猫,真的很不乖!”   沈君淡淡的应了一声,“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车转了个弯,往郊外别墅的方向去了。   夜幕四降,半山岭的林木戴上了黑色的面具,将隐藏在这里的这栋庄严肃穆的山间别墅都遮盖得若有似无了,晚风一吹,林木摇曳,更显得诡异了。   车停在了大门口,站着的两排黑衣保镖皆低头道了声,“君哥好”   走进家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人穿着西装,喝着咖啡,翘着二郎腿,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怡然自得的翻着自己没有看完的那本英文书。   沈君摘下了眼镜,随手甩在了茶几上,抬了抬手,“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江海低了低头,离开了。   沙发上的男人翻着手里的英文书,不疾不徐的开了口,“不过一年,你就把我的房子造成这样了?虎皮的地毯,纯金打造的烟灰缸,竟然还供了财神爷?就这样沈随还没有发现你是冒牌的,死得不冤”   他没有理他,拿了一瓶伏特加出来,仰头就灌了半瓶,下巴上,领口上,湿了一大片。   “英语入门,你连这都看不进去,看来以后是不指望你能学些什么了”男人终于把手里的书放在了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嗜血,轻轻的笑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的确是答应过你不会再出来了,但是她进来了,我不出来,你就得死”   “谁?”他只问了一个字。   “还能有谁……这栋别墅最近还有外人来过吗?”   “不可能!”沈君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粗着大吼了一句。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男人道,“我猜测,她可能是警方卧底”   “我知道她是警察”   “你是不是疯了!”这个生性儒雅的男人,被他这句话引爆了,立刻薅着他的衣领子站了起来,“把一个警察放在身边,她会害死你的!”   “我死了不正好吗?你们所有人不都希望我早点死吗?”   “我若想要你的命,一年前你就被刑明给毙了!”他将他重重的摔在了沙发上。   “呵呵呵呵呵呵呵……”男人红着眼尾,心酸无奈的笑着,叫出了他的名字,“沈君,七岁那年,你一个人去易云山干过什么?”   “我去找你了,你信吗?”   “不信”他拿起茶几上的伏特加,又猛灌了一口。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只有我对你最好!”   “放屁!小阳才是我唯一的亲人,而你,你们沈家,是我这一生痛苦的起点!”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也姓沈!我是你哥!小舟……”   “我他妈叫向夜!夜晚的夜!”他重重的摔了个酒瓶子,淡蓝色的玻璃碎渣脆了一整个屋子。   “你是我哥?呵呵呵呵呵……沈总……”向夜抬起了眼睛,看着头顶上亮堂堂的水晶吊灯,真皮沙发虎皮地毯,红色的眼尾终于还是熬出了眼泪。   “沈君……你多金贵啊,从小就有那么多人伺候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知道三天没有饭吃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偷一块肉被人活生生打断肋骨是什么感觉吗!你住着豪宅,开着豪车,你有学识,有教养,还有一个那么会做生意的脑子,前途一片光明啊!”   “我呢!我是毒贩,杀人犯!从我懂事开始每一天都在为了填饱肚子发愁,每一天都在为了不挨打奔波,我从血窟窿里爬出来,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大字不识几个,脏话不离口,你杀过人吗?戒过毒吗?你是我哥?呵呵呵呵呵……我们除了长着同样一张脸以外,还有共同之处吗?”   “小舟……”沈君哽咽了一下,静静的说道,“我们是一个细胞里分裂出来的,我知道,若不是没有选择,你不会变成这样……”   “我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七岁那年,我知道你的存在,立刻易云山找你了,爸爸和妈妈也一直都还记得你,他们用性命从警察的枪口下救下你,就像我们当初计划的一样,我也愿意,把我的一生都替换给你,小舟,杀了那个女人,剩下的哥哥帮你解决”   “老子没有哥哥,你敢打小阳的主意,老子立刻就毙了你!”只要他说到向阳,向夜就像是被触到了逆鳞。   “你喝多了……”   “我清醒,无比清醒!”说着清醒,他开了另一瓶酒又灌了一半。   “沈君,要不是你的脑子还有点用,老子他妈早就把你崩了,我告诉你,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认过那两个人是什么爸爸妈妈,从头到尾也不相信你是我什么哥哥,老子是毒贩养大的,老子没有哥哥,老子也没有爸爸妈妈,老子只有一个妹妹,小阳,小阳,她是我妹妹,是我把她养大的,她是我妹妹……”   他腿软了,靠着沙发坐在了地毯上,眼神迷迷蒙蒙的,嘴里絮絮叨叨的一直在重复那一句话,“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她真的是我妹妹……可是她不记得我了,一点都不记得了……”   “是我易云山把她抱回来,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你不知道,我看到她的时候,倾盆大雨的易云山马上就放晴了,所以我给她取了向阳这个名字,她真的,真的和太阳一样暖,软软的小手,软软的脚丫,还有那颗泪痣,她笑起来的样子,我整个世界都亮了”   “山武不肯留她,我跪在地上,哭着求他,要舔他的鞋子,他才答应让我把妹妹留下来,我把我的食物分给她,努力干活,努力挣钱,最危险的事情都亲自去做,但无论,无论我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要我回来,看到她咿咿呀呀的伸出小手,叫一声,哥哥,抱抱……”   “我就觉得我这辈子还是有意义的,我教她走路,教她说话,给她做饭吃,夏天整夜整夜的给她赶蚊子,哄她睡觉,冬天两个人一起裹在破旧的棉被里讲故事,她说,她喜欢海豚,她还说,她想要一栋面朝着大海的房子,她还说,她长大了要嫁给我……”   “是我把她弄丢了,都是我,都是我……是我把她弄丢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她,她是来杀我的,她是来杀我的……呵呵呵呵呵呵……”   他抱着酒瓶子,眼泪顺着脸庞一行一行的往下淌,似乎是撑不起这湿咸液体的重量,头越来越低,越埋埋越深,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才二十五岁的孩子。   沈君慢慢的走了过去,蹲在了他面前,看着他弟弟,一个细胞里分裂出来的亲弟弟,心脏的地方就像刀割一样疼。   “沈君……”向夜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酒色中泛着苍白,湿润中透着无力,就像一个孩子,可怜兮兮的找他求证,“你出过国的,上过大学,懂得七国语言,读过那么多书,你那么聪明,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会记起来的,她一定会记得的,她会嫁给我的,是不是?”   他抬起手,真的像哥哥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就感觉他体温有点不正常了,“你在发烧?发烧怎么能喝这么多酒呢?江海!叫医生过来!”   他埋下了头,瘦小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沈君哽咽了一下,长吐了一口气,“小舟,别怕,有哥哥在,什么都别怕,好好睡一觉,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如果想要她,哥哥就帮你抢过来,把你们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活” 第31章   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不眠不休,又喝了这么烈的酒,向夜几乎是一沾上床就意识迷蒙的闭上了眼睛。   卧室里的灯光很暗,窗外也很安静,摇曳着树木的晚风似乎都放松了力气。   沈君坐在了床边,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静静的看着床上躺的这个人。   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耳朵,他的嘴唇,他的每一处棱角,每一个细胞都生得和他一模一样,可是这张一模一样的人皮里包裹着的,确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沈君时常在想啊,在遇到向夜之后的每一天都在想。   当初爸妈要是抢回来的不是他,那他现在又会什么样子呢?只怕早就死了吧,毕竟,他真的不如他弟弟这么坚强,这么有本事。   学钢琴,小提琴,念英文,法文,时常还登山,滑雪……培养各种富家小少爷的技能。   他有一个近乎于完美的童年,一对温馨和睦的父母,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   可这一切都在他七岁那年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晚上,是他的生日,放学的路上,与诺诺多说了几句话,回家晚了一点。   他拿着诺诺送他的生日礼物兴冲冲的跑到爸妈的房间去的时候,在门口听见了妈妈在悄悄的哭泣。   透过虚掩着的房门,他看见了,也听见了。   妈妈依偎在爸爸的怀里,眼睛都是红肿的,“今天是他们的生日啊,每次给小君过生日我总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了,我们应该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儿子的,只可惜,只可惜,我们都不知道他现在长得有多高了,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我们甚至都没能来得及给他取一个名字”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他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双胞胎弟弟。   他没有冲进去质问爸爸妈妈弟弟去哪儿了,也没有问任何叔叔伯伯,因为他们既然选择瞒着他,肯定是不希望他知道的,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他把弟弟埋在心里,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弟弟的行踪。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只是觉得有这么个流落在外,不知生死的同胞兄弟,自己生来就是要担任起做哥哥的责任,照顾他的,甚至还给这位素未谋面的血亲,起了个名字。   叫做沈舟,这个世界是海洋的世界,只要有了舟就有了希望。   秉着这个希望,他找遍了所有出生当年的旧报纸,旧新闻,终于寻到了蛛丝马迹。   因为是双胞胎,母亲生他们的时候早产,生产来得猝不及防,父亲急匆匆的叫了救护车,途中遭遇到了一伙毒贩与警方火拼,毒贩情急之下劫持了救护车当人质,并挟持了他们这两个刚出生的孩子。   医护、警察、护士拼死阻拦,都只抢回了他一个,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毒贩抱着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从逃走了。   关于这起事故,报纸上也只有寥寥数语,只说了最后的结果是毒贩抢劫了婴儿逃走了。   但是他能想象得到的,当时的场景一定充斥着殷红的血色、救护车与警车刺耳的鸣笛,子弹里爆发出来浓烈的硝烟,婴儿的啼哭,母亲的哭喊,父亲的心急,歹徒的恶笑,警察的警告……   能在那种时候抢回来一个孩子,已经是万幸了。   父亲与母亲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只能将找弟弟的事情委托给警察。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七年,整整七年,音信全无。   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看到的,滨城所有三教九流都集中在易云山附近的三不管地带,他花了三天的时间计划好了路线,第一次逃了课,背著书包就往那边去了。   他也不知道弟弟在不在哪里,只是,只是想去看看,万一在呢,万一在呢……   只可惜行动没有结果,刚到易云山就遇到了一位大叔,被送了回来。   后来,爸爸妈妈就知道了,害怕他再去那种地方有什么危险,直接送他出了国。   这一走就是十八年,中途就算是偶尔回来,也只是待那么两三天,看看爸妈。   这十八年,他努力念书,努力学习,将爸爸妈妈寄托在弟弟身上的希望全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更重要的是,他深知,只有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未来找回弟弟的可能才会更大。   结束了学业,他回国了,跟着父亲一起进入了公司。   在沈氏地产,他精准的商业眼光与超人的聪明才智得到了全行业的认可,但是他也才二十五岁啊,父亲也还年轻,短时间内并没有让他完全接手公司的打算,而他,正好也有多余的时间去找弟弟。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变故生得毫无预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闲来无聊,出海去玩。   沈君端着红酒杯站在甲板上,远眺着蔚蓝的大海翻起层层洁白的浪。   海风送暖,飘着沉重的劣质柴油的味道,耳边零星点点都是发动机的轰鸣,他拿起望远镜往那个方向上看了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弟弟的样子……   那艘满是铁锈的破船上,横七竖八的立满了人,唯有他,满脸疲惫,眼睛里带着血丝,骨瘦如柴,穿着破旧的白T恤,满身都是泥土与血迹,坐在船舷边抽烟,哪里像个二十多岁的青春少年啊。   他立刻调转方向,往他那边过去。   船还未接近,他就对着他举起了手里的枪,就像一只极易受惊的刺猬。   看到他的这张脸,他也略微愣了几秒钟。   很快,就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身后就隐约传来了海警鸣笛的声音……   向夜略显担忧的往声音的方向看了看,但也丝毫不放松眼前这个目标。   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的沈君哽咽了一下,“跟我来,我可以救你们”   向夜迟疑了,仅仅一秒钟,他又补了一句,“你当然可以杀了我,抢了我的船跑,但是现在警察就在后面,你怎么也跑不掉,我有办法”   他带着弟兄们上了他的船。   沈君伸手要将他手里的枪接过来,向夜直接拿枪抵在了他的头上。   他又举起了双手,“那你自己来,把你们这艘船打沉”   向夜顿了顿,调转枪头,啪啪啪,连开几枪,打中了发动机,轰的一声爆炸,船沉入了海底。   沈君示意他带着他的人到船舱里去躲躲,将船调了个方向返航。   海警很快就把他们逼停了,年轻的警员踏上甲板向沈君敬了个礼出示了证件,“同志您好,我们是滨城海警,接到上级指令,发现有犯罪分子偷渡入境,现在要求核对您的证件,并对这艘船进行搜查”   “您好,这是我的证件”沈君微微的笑着,将身份证递给了他,“我就是出海来玩的,听到这边有爆炸的声音过来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偷渡份子,至于你们说的什么搜查,请问,有搜查令吗?如果没有的话,很抱歉,这艘船在我个人名下,属于我的私人财产,不希望被人打扰”   年轻的警员检查了他的证件,确定了他的身份,没做多想就放他离开了。   送走了警察,刚刚走进船舱,冰凉的枪管又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沈君冷笑道,“怎么?怕我把你卖给警察啊?人走了……”   啪嗒一声,向夜给手里的枪上了个膛,“那我现在打死你,抢你的船,是不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聪明……”沈君扶了扶眼镜框,淡淡的笑了笑,扭头看着他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真不愧是我们沈家的人,你们这么多人,还有枪,要我的命,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不想和我聊聊吗”   他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看着他,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枪,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了。   他告诉他,他的名字叫沈舟,他们是双胞胎兄弟,他把小时候的那场意外,把家里所有的情况都说给他听了,可是整个过程,他一直沉默着,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船靠了岸,沈君安顿好了和他一起过来的人,兴奋的带他回了家。   爸爸妈妈看到他,当即就热泪盈眶,给了他好几个拥抱,捏着他的手,摸着他的脸……说他长得太瘦了,说他在外面吃了苦,似乎要把缺失了二十几年的温暖一次性补完一样。   而他,还是静静的,就像一个局外人,静静的看着他们一家人在表演深情……   他四处打量着这栋豪宅,好大好漂亮的水晶吊灯啊,晚上一定特别亮,一点都不黑,好长的旋转楼梯啊,二楼的空间一定还有很大,这地毯可真软啊,冬日里躺在上面睡觉都不会凉吧……还有恒温空调,夏日里穿着春装外套都不会热吧,也不会有蚊子咬吧……这么干净的厨房,做的饭一定特别好吃……   “小舟……你先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身量和我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应该都能穿,等厨师把饭做好了,我们叫你,边吃边聊……我还给你准备了……”   沈君话音未落,向夜回头就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十层力,直接将他抵到了墙上。   客厅里的人惊慌失措,正在做饭的保姆吓得“啊——”的一声惊声尖叫。   沈父慌忙的大叫了一声,“小舟,你干什么!”   啪的一声枪响,打中了客厅正中央的水晶吊灯,轰的一下砸得粉碎,“都他妈别动!”   “小舟,你冷静一点……”沈君呼吸都有点困难了,还在尽力的安抚着他的情绪,“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并不好,短时间也很难接受我们,但是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你先把枪放下,会吓到爸妈的”   突然,厨房那边响起了手机铃声,“喂!110吗?半山别墅,这里有人绑架,他有枪,是……”   保姆拿着电话连滚带爬的往门外跑,向夜没有半点犹豫,一枪爆头。   人就倒在了大门口,殷红的血色染透了地毯,沈父沈母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的贴在了墙根。 第32章   向夜的动作很迅速,将沈君绑在了椅子上,放下了客厅里的窗帘,坐在沙发上静静的抽了支烟,沈父沈母挤在沙发的最右边,虽然故作镇定,但还是忍不住哽咽着颤抖着。   “小舟……”终于,父亲忍不住了,先开了口,“都是我们不好,当年没有保护好你,更缺席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二十几年,没有提供给你最基本的生活条件,也没能好好教导你,杀了人就是犯罪,现在警察肯定已经在外面了,你听爸爸的话,去自首吧,爸爸会想办法找律师给你打官司的”   向夜静静的将未抽完的烟扔在了地毯上,用脚踩灭了,把手里的枪重重的拍在了茶几上,沈父沈母哽咽了一下,看着他站了起来,拿着枪朝着自己另一个儿子走了过去。   “不要……小舟……”沈母连连阻拦,被沈父死命的拉着,“纵使是我们把你弄丢了,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但是小君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都在想办法找你,别杀他”   冰冷的枪管挑起了沈君的下巴,这张干净儒雅的脸,每一个轮廓都透着君子之风,尤其是那双镶嵌在眼镜框之后的眼睛,黑如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向夜放下了枪,“我要钱,一个亿,还要车,可以供我那帮弟兄逃到俄罗斯,他们出了国境线,我就放了他们……要不然,我就把你爸妈都杀了……”   “我就知道你本性不坏,这时候还想着救你手下的人,只是,一个亿不是小数目,我去公司提现也需要时间,我也可以帮他们出国,但是你呢,警察现在肯定就在外面,你跑不掉的”   “你他妈少废话!给还是不给!”   “我有更好的办法,让警察以为这就是个恶作剧,把枪放下,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救你们所有人”   “救我,呵呵呵呵呵……”向夜撩着舌头呵呵的笑了笑,指了指大门口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我杀的,要怎么救?毁尸灭迹啊……哦……这里是你家,就算你有什么地道密室之类的地方藏尸处理,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呢?沈公子?毒贩,从金三角偷渡回来的毒贩”   “你这么有文化,那些法律条文上是怎么描述我们这种人的,你应该知道吧,贩卖毒品五十克就足以被判处死刑,请问你要怎么救我?和他一样……让我去自首啊,找律师打官司啊?就是不知道你们沈家的律师有这么厉害吗?连这种官司都能打得赢?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啊?就凭你这张脸吗?”   突然,啪的一声枪响,“小心——”沈母飞奔了过去,挡在了向夜身前,从窗外飞进来的子弹正击中了她的心脏,母亲顷刻就倒在血泊之中了……   屋内的三个男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啪的一声,又一枪,穿透了另一片玻璃飞奔而来,沈父亦是没有片刻犹豫,替自己儿子挡住了枪子。   向夜这才反应过来,迅速避在了沙发后面可遮挡的地方。   而将这两枚子弹射出来的人,此时此刻正端着狙击枪潜伏在对面的半山坡上。   “老大……”余临看着手里的热成像仪,都有些蒙了,“这怎么回事啊?热成像仪如此的明显的表明了劫匪与人质的位置,出其不意,我们可以立即击毙的,但这两个人质都是自愿给劫匪挡枪的?”   刑明盯着狙击枪里显示的热成像目标,“不知道,劫匪隐蔽了,再开枪就难了,联系突击队爆破”   被绑在椅子上的沈君看着地上的尸体,努力的深呼吸,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看到了吗?小舟,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错,不管你背了多少人的命,你始终都是爸爸妈妈的儿子,也始终都是我弟弟,只要你有危险,他们都没有片刻思考,会替你挡下枪子……爸妈用性命救了你,不要辜负了他们,相信我,相信我……好好听我的话,我可以救你的……”   看着地上这两个昨天还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向夜沉了沉眼眸,像是在想些什么,静静的冲沈君点了点头。   客厅都是拉上了窗帘的,警察在外面,即便是用狙击枪都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之所以敢开枪,肯定是使用了热成像仪,根据位置判断出来的。   现在向夜隐蔽了,他们开枪也打不到人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叫突击队爆破强攻,根据半山别墅到警局的距离,二十分钟,最多只能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沈君冷静极了,告诉他,只要制造一场小型爆炸,就能毁掉这个客厅里所有有关他的痕迹,还告诉他了地下酒窖的位置,躲避抓捕,警察那边由他来应付就好了。   而此时此刻,最便捷的材料,就是放在厨房里的面粉。   外面的刑明看见热成像仪里的那个影子,躲在橱柜下面,不停的在向空中挥洒些什么,立刻明白过来了,扔掉狙击枪就往大门口跑。   刚到门口,“轰”的一声,剧烈的粉尘爆炸,炸开了大门。   里面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一个男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发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质,警察与医护立刻去看了沈君的情况。   只有刑明,在白茫茫的面粉尘中四处搜寻着。   可直到尘埃落地,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晰,都再未发现任何人影了。   他气急败坏的对沈君吼了一句,“人呢!”   沈君装作被吓到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静静的摇了摇头。   刑明插着腰长吐了一口气,“去!搜山!把半山岭的每一粒土都翻过来,将那个毒贩找出来!”   后面的事情,就都和他预想得一模一样了。   粉尘掩盖掉了向夜的指纹,DNA,警察没有在这里找到任何有关他身份的信息,在半山岭足足搜了三天也没有搜到人,沈君给父母办了葬礼,接手了公司,重新装修了房子。   当然,作为这起事件的唯一幸存者,他是被请到过警局问过几次话的。   他只说是绑匪跟踪他回了家,绑架他,并威胁他要一个亿,至于,他的父母为什么会两次给劫匪挡子弹,他只说是爸爸妈妈也吓坏了,害怕劫匪中枪之后破罐子破摔给他一枪,当父母的哪能看着儿子死。   所有人都死无对证了,现场也没有搜查到任何证据。   沈君还是最大的受害者,即便他的证词,不合逻辑,不合情理,除非找到凶手,警察都查无可查。   他们问了几次话之后,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离开警察局的时候,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叫刑明的,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心脏都挖出来。   他去酒窖里见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市面上有关这个绑架案所有的舆论都平静了。   可是他依旧不相信他,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相信他是他哥,不相信这里原本是他的家。   沈君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他红着眼睛问自己,“凭什么啊?老天爷要这么不公平,给了我们一样的脸,却让我们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你什么都有,能干干净净的站在阳光下,当然可以站在制高点说你是我哥,你可以救我,可以弥补我!那我呢!你的弥补能让我变得和你一样吗?”   “那我们换”沈君淡淡的说,向夜惊讶的瞥了他一眼,“现在爸妈死了,就剩下我们兄弟俩了,总有人要为当年的意外买单的,你觉得不公平,你想要我的人生,那我们换……”   寥寥数语,他们交换了人生,也算是了却了彼此的心愿吧。   向夜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戴上眼镜框,成为了在国外长大,精通七国语言,能堂堂正正行走在阳光下的沈氏集团总裁沈君,而沈君则住进了地下,虽然还保留着自己的生活习惯,但只能向夜而生了。   沈君没有想过再出来的,从进入黑暗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再出来。   往事好像才发生在昨日,他冰冷如霜,下手狠厉,现在却拖着病体醉倒在自己的眼泪里。   他很疼的吧,放任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在自己最软的地方来一刀,一定很疼很疼吧……   看着床上这张苍白的脸,沈君的心脏都揪在一起。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温度降下来了,静静的离开了这里。   次日天刚亮,沈君煮了碗清粥端上去,房间里却没有人了。   大海边清晨都是湿咸的味道,女孩穿着睡衣站在棕红色的木桥尽头的亭子里,光着脚丫,披散着长长的波浪大卷,身上披着的纱裙顺着海风,带着亭子周围的纱帘一浪一浪的张开着翅膀。   金色的光一寸一寸从海天相吻之处跳出来,平铺在水面上,给脚边咿咿呀呀戏水的海豚们都披上了跳动的金沙。   她好美啊,站在大海边,站在朝阳下,穿着白色的纱裙,就是这世界最干净最干净的天使。   男人没有动,站在海边,看着她的背影,静静抽了两支烟。   他抽了一支,海风抽了一支。   最后一口像是吐出了所有的心事,抬了抬手,“江海,帮我去办件事”   江海走过来,他伏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些什么。   他都有点不相信了,“君哥,这……最近风声很紧,这太危险了吧”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与其继续这样活着,还不如让她知道,与刑明来个了断”   太阳终于出来了,完全跳出了海平面,金色的光跳动着,熠熠生辉。   女孩回过头,看见远处那个略显沧桑的男人,开心的朝他飞奔了过来,“哥哥——” 第33章   入秋了,天气越来越凉了,向阳日常穿的短裙都换成了能垂到膝盖的长裙,沈君也因时制宜的换上了秋天穿的风衣,他这种身量,穿上西装斯文贵气,披上风衣潇洒利索。   与慕云集团的合作还没开始谈就崩了,这一周以来,沈君没什么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陪她,向阳每天都去学校,有时候回来得晚,有时候回来得早,但无论什么时候回来,总会有做好的晚饭。   吃完晚饭,她有时候会去书房里陪他打游戏,有时候会回房间去温习功课。   他生得儒雅,说话温柔,喜欢听她撒娇,无论吃什么都会给她做,要什么都会给她买,如果不是他偶尔爬上她的床,意识迷蒙中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情话,她真的以为他会是个很好的哥哥的。   “喂?彪叔啊,是我,呵呵呵呵呵……”刚走到书房门口,她就听见了他接电话的声音,还有打火机响起的声音,应该是点了根烟吧,“您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呢……最近有没有什么好货啊?”   “当然了,当年我与山哥流落到湄公河,还得多谢彪叔收留,我这里场子很大,多少都销得出去,有钱咱们一起挣嘛……我最近会回去一趟,好,那就这样定了,我们老地方见”   沈君的电话刚刚挂断,向阳就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哥哥……你要去哪儿啊?”   他不明就里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慌乱的给自己解释,“不是……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讲电话的,我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了,我本来想和你分享最近惊天动地的大新闻的,你看看,这个叫郑霜的,生得多好看啊,清纯甜美,居然代孕生子,还□□,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找自己亲生女儿……”   向阳说着,还掏出了手机里的新闻,送到了他面前。   沈君淡淡的笑了笑,拦腰抱起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我又没有生气,你这么怕我吗?”   女孩放下了手机,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几天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我不是怕你不开心吗?”   “小阳,我们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有些事情我不想在瞒你了”他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中餐,不喜欢吃西餐吗?为什么什么都不缺,还要沾染上毒品,沾染上人命吗?因为我是在金三角长大的”   “什么?”向阳惊讶的看着他,“你不是在国外长大的吗?”   “那只是我父母对外的说法而已,七岁那年,也许是八岁,记不太清了,我被毒贩卖到了金三角,在哪里整整生活了十八年,那个地方就是个血腥恐怖的地狱,想要活下去就要变得比所有人都狠,所以我成为了毒贩,后来回家了,才接手了沈氏,我爸妈害怕惹麻烦,就对外说,我这十八年是在国外”   “那……那……他们说你是学霸,做生意很厉害……”   “我只是养了个智囊团,生意都是他们帮我谈的”   “那……那……一年前那个绑架案”   “金三角的一些朋友回来了,威胁我要钱,就绑架了我……”   “那……那……你等等我,让我先想一想”向阳抬手叫停了,努力的从他的话里理出一些头绪。   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卖到了金三角?难怪他会那么暴力、冷血,难怪他赌术那么老练,审美却那么低俗,还整日整日沉迷于游戏,与霸道总裁根本搭不上一点边,难怪他对他亲叔叔都能下得了手,是从小不在一块儿,根本没有半点亲情可言,所以,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等等,我什么都没有问啊,什么都没有做啊,上次去哪个密室我也做得很干净,如果里面没有人,他不可能发现的,他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这些,而且,我又凭什么断定,他这些话就是真的呢?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没理由的啊……   沈君见她皱眉沉思的样子,静静的喝了口水,“小阳,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是个坏人,不择不扣的坏人,从前过得很难,现在也过得很难,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知道我的过去,没有别的意思,过几天我得去趟金三角,那边有点事,我要是不去,他们来了滨城,我会更麻烦的”   “哥哥……你不要这么说嘛……”女孩软软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什么坏人好人啊,我是小偷还是在花街卖笑的,我也是个坏人,我们坏人配坏人不是天生一对吗?金三角好不好玩,我也想去”   “胡闹,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你不许去”   “那我更要去了,你要是有危险怎么办,我还可以保护你”   “你保护我?呵呵呵呵呵……”   “我不管,反正我要去,我才不要一个人呆着,无聊死了”   “行行行……我带你去,但是,上了飞机,出了机场,所有的事情都得听我的”   “我不是一直都听你的吗?”   “好啊,那你今天晚上就好好听我的!”男人一脸坏笑,抱着她站了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秋天的阳光远远没有夏日那么烈,种在窗台上的几盆向日葵开得都没有往日好了,总是耷拉着脸,毫无生气,又或者是闻多了屋子里烟草的味道,被苦闷熏得低下了头。   今天是第七天了,自从DNA检测报告出来了之后,刑明就在安全屋里待了整整七天了。   看着报告上最后那行确认亲子关系的字眼,他脑子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   向阳很早就来过了,把从密室里拿到的那个杯子送到了这里,只是来的时候他不在,就留下了一张纸条,告诉他,这是从半山别墅的密室里带出来的。   刑明拿到杯子的第一时间就送去物证科检验了,只可惜,还是和一年前一样,从那栋别墅里出来的东西,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身份信息。   但他显然已经没有一年前反应那么大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完全被另外一件事情占据着。   第七天又过去了,第八天,天又亮了……   向阳从门口走进来,看见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故意放轻了脚下的动作。   “来了啊……”刑明揉了揉通红的双眼,坐了起来,嗓音低沉,“大白天的,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沈君那边有消息了?”   女孩点了点头,将沈君那日和她说的身世和他重复了一边。   刑明听完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假的,他在骗你……沈君在英国、法国都是入学证明,学籍档案,毕业作业的,甚至还拍了毕业照,这些我们很早就核实过,他在国外长大,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的事实”   “可是你不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太矛盾了吗?他的生活习惯与他的身份背景不匹配,我之前还在想,既然一年前,没有任何人见过那个劫匪的脸,那会不会是他代替了沈君,但是我试过了,他没有整容,我甚至还以为真正的沈君被他关在地下室里,可是……”   他抬了抬手,站了起来,“你想到的我都想到过,一年前,发生在半山别墅的粉尘爆炸,掩盖了劫匪所有的信息,受害人与目击证人就只有沈君一个,他一口咬定劫匪跑了,没有口供,没有证据,我们查无可查,再加上他这一年来的反常行为,我们只能派卧底去接近他……弄清楚真相”   刑明顿了顿,继续说道,“他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对付,除了武装势力,还有一些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力量,就比如这次,他懂得拉拢慕慎行,打入警方内部,借助高层的手,来给我们施加压力,还好慕慎行也是聪明人,要不然我们即使抓到了他,也拿他没办法”   “我懂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强调要找到实锤,找到证据了,一年前的绑架案只有沈君知道内幕,只要他不说,我们就永远没有办法知道真相,也没有办法知道劫匪到底去了哪里,所以,只有当场抓到他贩毒、卖军火,我们才能光明正大的扣押他!审他!枪毙他!”   “你还真有当刑警的脑子”男人喝了口水,清醒了不少,“经过这次之后,他应该会收敛一点,先不说这个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不……很快了……”向阳长吐了一口气,“他要去金三角,我已经答应他和他一起去了,他去金三角肯定是去看货的,他想把货运来滨城,只要确定了交易时间,交易地点,我们就能抓他!”   “什么?”刑明所有想说的话,都被金三角这三个字压了下去,“什么时候?”   “明天,我跟他说我要去学校请假,才出来的”   男人沉下了眼眸,思考了片刻,从床头柜里翻出来一件请便的防弹衣,“这件事情太突然,也太奇怪了,沈君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滴水不漏,最近风声这么紧,他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但是我目前还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先跟着他去,见机行事,金三角,属于三不管地带,里面的东西有多恐怖你想象不到,记得我教你的,在任何情况下,最首要的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命,穿着它,什么时候都不要脱”   向阳应了一声,拿起了茶几上的防弹衣……   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了头,看见她的眼神,刑明喉头都紧了一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女孩忍不住笑了两声,“刑警官,你是我的上级,没必要怕我吧”   “你觉得我是在怕你吗?”男人静静的看着她,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每次用这种眼神看我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向阳抬手轻轻的点了点他的喉结,“还是这么好看,我怕死,你再伺候我一次?”   刑明冷哼了一声,“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怕死就别干”   女孩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真作!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求你,我求你行吧,去了金三角,出卖沈君,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出发之前,我求你,满身的肌肉的刑警官,让我最后体验一次当女人的快乐……”   她重重的捏了一下他坚硬的胸膛,男人一把将她揽在了胸前,“小东西,真是只狐狸精!” 第34章   安全屋隐蔽又隔音,尤其是拉上遮光窗帘之后,大白天的,室内亦伸手不见五指。   她距离他这么近,这么近,能感受到他的手指,他的体温,他的力量,甚至还有他时不时在耳边低沉的喘息,可是又感觉离他那么远,那么远,就像英雄与凡人那么远,就像是太阳与尘埃那么远。   要把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啊……   自从在他嘴里听到这句话之后,她就总是不自觉的把他和当年那张阳光明媚的脸联系在一起。   “刑明,我们做个交换好不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当警察,你也给我讲讲你过去的故事,告诉我你身上这些深深浅浅的伤痕都在讲述些什么……”   男人埋头运动着,没有回答,女孩就当他同意了,摸着他背上的沟壑,浅浅的开了口。   “我人生的记忆是从裂骨的疼开始的,在一间破旧的医院里,和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他说他是孤儿院的院长,我是他捡来的,本来以为没救了,没想到救活了,在昏迷的时候,他一直问我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向阳两个字,于是,向阳就成为了我的名字”   “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的,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事都不记得,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是他和我说的,人从哪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做一个好人,要把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记得,那天的太阳特别好……”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就像是一个散着光环的天使,我记得他的样子,也记得他说的话,所以,之后的日子不管有多难,我都想要当一个好人,做一个英雄,我偷过东西,但偷的都是一些不义之财,我骗过富二代,但骗的都是一些渣男,我和警方合作……抓一些不疼不痒的罪犯”   “我记得啊,即便是在最黑暗的地方,我都记得,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刑明,你和他说过一样的话的,就在易云山暴风雨来临的那个夜晚,他给了我生的希望,你给了我做好人的机会,你们的脸甚至都生得七八分相似,你就是他,是不是?你记得,你肯定记得!”   男人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眼角溢出的泪,“活着回来,回来之后我就告诉你我的故事”   向阳坐了起来,淡定的抹掉了脸上的泪,穿好了衣服,拿着防弹衣离开了这里,整个过程都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了,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刑明长吐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茶几上放着的那份DNA鉴定报告。   片刻之后,他打了个电话,“余临,帮我请个假”   秋日里阳光正好,只是空气有些干燥了,半山别墅后院里那方游泳池散发出来的水汽,正好弥补了这个缺陷,游泳池旁的那方绿藤架,虽然叶子有些泛黄了,但依旧散着淡淡的木香。   自从有人闯入了密室,江海实在怕出事,辞掉了别墅里所有的佣人,调了手底下最亲近的人来,沈君这才有机会出来透透气。   “我要出去一趟,这段时间公司里重要的事情江海会传给你,你看着弄吧,如果你不想管了,那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向夜说完这句话,在他面前站了快十分钟了,可这个人,翘着二郎腿,翻着俄国文学,偶尔品一品桌上的咖啡,怡然自得,悠闲极了,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正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想要走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合起了书,慢慢悠悠的说了一句,“你上次说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个警察,这次呢?还要带她一起吗?你确定你还回得来吗?我早就劝过你收手了,你有几条命啊,敢拿这种事情玩刑明啊?”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两人之间,我才是老大,我身边带了什么人,我要去做什么,这些你都管不着!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真把我惹急了,我就毙了你!”   沈君吐了口气,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了,“行,你是老大,都听你的,但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吧,我可以帮你的,刑明的背后是整个警队,你一个人能弄得了他?”   向夜垂了垂眼眸,思索了片刻,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少有的沉默了,那副象征着睿智的眼镜框似乎都黯淡了一些,“没有”   他淡淡的笑了笑,“我也真的很想看看,像你这样的人,要是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君哥,秦诺过来了,说要见你,人已经在大门口了”江海不合时宜的走了过来。   “秦诺?谁啊?”   “秦家大小姐啊,与您订了娃娃亲的那个”   “让她滚”   沈君哽咽了一下,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了,淡淡的抬了抬眼镜框,“给我一个小时,让我去见见她”向夜瞥了他一眼,男人沉了沉眼眸,继续说道,“让我做一个小时的沈君,就一个小时”   他们约在了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褐色的桌椅,舒缓的钢琴音,四处都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浓。   十几年了,这里还和他们小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连服务员都没有变过。   秦诺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坐在靠窗户边的位置上。   他们念的是同一个幼儿园,也是同一所小学,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们总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有时候作业难了不会写,两人就会偷偷的跑到这个咖啡馆来,他帮她写完了作业再回去。   两个人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沈家做地产,秦家做古董,他们父母也都认识,家世也相当,经常聚在一起玩,双方父母半开着玩笑说等她十八岁了就和沈家定亲。   那时候她总是害羞得躲开,而他,她的沈君哥哥,总是看着她淡淡的笑。   可是后来,他去欧洲了,她去美国了,再回来,物是人非了。   沈君从门口进来,看见她的背影,顿了顿,走了过去。   秦诺站了起来,“君哥哥……”似乎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妥当了,她又换了一个,“沈总”   沈君淡淡了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喝点什么?”   他们一人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就是谜一样的沉默。   “抱歉……”秦诺思量了许久,竟然先说出了这两个字,“我刚回来,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沈伯父和沈伯母的死,一定让你很难过吧,还有前段时间,沈二叔也出了车祸,我听说你上周还被抓到警察局了,君哥哥……这么多事情加在你身上,太难了,我们早点结婚吧,我想陪你”   “不好意思啊,是我这段时间忙忘记了……没有亲自登门去拜访秦伯父、秦伯母,儿时戏言,当年我们都太小了,现在也都这么多年没见,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不知道在一起还合不合适,如今我家里也没有什么长辈了,你我婚约,就此作罢吧……”   “我不要……君哥哥,我们从前那么好,即使年纪小一点,我也都记得,你要是觉得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就这样贸然订婚不好,我们可以先试着相处一段时间,我知道你这几年肯定过得很难,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想要陪着你,不要把我推开……”   沈君喝了口咖啡,“诺诺……”太久太久没有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虽然谁也没有先开口,但是我都知道的,只是这些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我有时候都觉得我能有今天的一切,只是因为我比较幸运,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想拖累你,秦家是滨城望族,你温婉乖巧,是个很好的女孩,能找到更好的人的”   秦诺眼泪都要溢出来了,“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你,君哥哥,小时候那么多人想要帮我写作业我都没有要他们,我现在也不要,在国外的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你说你要学习,你要成为强者,你要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我有你的联系方式,都不敢过多的打扰你”   “只敢默默的关注你的消息,我发给你的信息,你偶尔才回复那么一两条,我每次看见都能开心一个星期,如果我早知道你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肯定会提前回国的,如果有我陪着你,你至少不用一个人抗下所有的悲伤……君哥哥,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   “诺诺,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们年纪小,觉得在一起玩开心那就在一起,可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身上都还背着责任,尤其是我,沈氏地产……还有……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到最后,是真的不想拖累你,还好,还好这十几年,我们沟通不是很多,走出来不难的”   “我可以和你一起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可以和你一起”   “保一个他,已经艰难至极了,和我一起,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如果说我在这世间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除了他就是你了,所以我想好好的和你告个别,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你了,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沈君站起来就走了,秦诺想叫他,却哑着嗓子发不出声音,只能任凭眼泪一行一行的滑过脸庞。   她也以为只是儿时戏言,他们十几年异地,十几年没有正正经经的说过一次话,聊过一次天了,她早就不在喜欢他,不再爱他了,在他没有出现在机场接她的那一刻,那些懵懂稚嫩的话她都要放下了。   这些天,她也在赌气,没有主动来找他,就是为了惩罚他不去机场接她,回来这么久也不去看她。   可是当她搜寻到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那一瞬间,她全部都释然了,心脏像刀割一样的疼。   我的沈君哥哥啊,从小温润如玉,书生气质满满的沈君哥哥啊。   他扔个铅球都扔不动,瘦弱的身体是如何一个人抗得了这么多的,他遭遇了绑架,遭遇了父母与亲人的相继离世,还能将沈氏地产做到滨城顶尖,他才二十五岁啊,他也才二十五岁啊。   而我,而我还如此的不懂事,责怪他不去接我,还要和他赌气……   原来,原来爱情这种事情,认准了,就真的是永永远远。   不会在不见面的日子里被旁的事情冲淡,只会随着思念与幻想越陷越深。 第35章   湄公河发源于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流经中国、老挝、缅甸、泰国、柬埔寨和越南,全长约有四千九百千米,是东南亚地区的第一长河,也是亚洲最重要的跨国水系。   这里山脉众多,河流横穿,造成了无数的峡谷和绝壁,形成了大片的交通死角。   金三角位于缅甸、老挝、泰国的交界地带,盛产罂粟,是世界上最大的□□出产地区,因为地理与政治原因,这个区域在经济文化方面与发达地区联系较少,很难管理,甚至长期活动着装备精良的毒品武装势力,被称为“罪犯的天堂”。   刚下飞机,东南亚特有的湿热就扑面而来。   曼谷廊曼国际机场外,车来车往,空气中都弥漫着臭烘烘的榴莲味。   沈君塞了一把枪给她,粉色的枪,上面还镶着钻石。   向阳小姐姐的眼睛瞪得和鸡蛋一眼,“我去!粉色的枪?你要不要这么少女心……我的天哪,竟然还镶了钻石,你这几颗钻石比这把枪还贵吧,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要,我不会玩枪……”   她说着就把这把精致的小可爱往他手里塞。   可男人硬是推了回去,仰头戴上了墨镜,“粉色的枪不正好配上你可爱的小裙子吗?多好看啊,枪不能离身,这里不比国内,没有我帅,比我还猖狂的法外狂徒很多,拿着防身用”   江海和一群黑衣保镖推着行李箱从后面走了出来,“君哥,您和向小姐的行李,注意安全”   沈君点了点头,他们留下了两个行李箱,坐上面前的黑色大奔就走了。   向阳是一脸蒙圈的,“他怎么走了啊,不带我们啊?”   沈君呵呵的笑了笑,“我在这儿有很多仇家,出了机场可能活不过三天,我们与他们分头行动,他们吸引火力,我们坐火车走……在沙塔村汇合……”   坐,坐火车?沈君一个霸道总裁,坐火车?   还没等她惊讶完,男人单手推着两个行李箱,拉着她就走了。   东南亚这个地方不比国内,没有高铁,火车也都是上个世纪的绿皮火车,特别慢,他们需要先从曼谷坐火车到美塞镇,单单这一趟就得花两天的时间,然后再从美塞镇用别的交通工具到沙塔村。   向阳很少离开滨城,就算偶尔和小姐妹出去玩,坐的也都是飞机,再不济也是高铁,哪里坐过这种不上档次的绿皮火车啊。   车厢又旧又破,有的座椅的皮都掉了,但好在没有什么人,位置很宽敞。   比起国内的高铁,这种火车的速度只能用龟速来形容,窗户也能开得大大的,跑起来风吹进来,凉凉爽爽。   每到一个小站都会停二十分多分钟,无数的小商贩们拿着商品挤在车窗前售卖,向阳拿着手里的泰铢买了两份菠萝饭和两个椰子当午餐。   男人坐在车窗旁边,穿着花寸衫,看着报纸。   女孩就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笑脸撑在桌子上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脸。   书上怎么说来着?眉若远黛,唇若近水,他安静的时候真的是像从书里走出来的绝世公子。   “哎……你在看什么啊……工作日整天打游戏,出了国倒这么上心了啊”女孩按下了他的报纸,将他的那一份午餐推到了他面前,“快吃饭,我第一次吃这么正宗的菠萝饭啊……很好吃的”   “我在看最近的新闻,有没有什么新鲜的逃犯,穷凶极恶的土匪需要注意”   “你在泰国主要住在什么地方,生活了多久”   “金三角那一带,住了差不多十年吧”   “我听别人讲,金三角是罪犯的天堂,你在哪里住了十多年,为什么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你是不是很能打啊?也是,你是黑老大嘛,要是不能打怎么能坐上这个位置呢?改天教教我呗?”   “再能打,也都是在刀枪棍棒里爬出来的,我受过很多伤,还挨过枪子……”沈君喝了口椰汁继续说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啊,我身上就是留不下疤痕,无论多严重,都能恢复如初,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生活在这种热带地区的人都很黑,只有我一个人特别白,我晒不黑,只会把皮肤晒红,脱皮,然后变得和以前一样白……”   “真的吗……”向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   这样好的一副身体用来制造男人真的太可惜了啊,他要是个女的,岂不是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还留不下痕迹,不对,也不一定要是个女的啊,男的也可以抓床单啊,而且他生得那么儒雅斯文。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样的场面,想想都很精彩……   向阳咧着嘴笑得前合后仰,花枝烂颤的,男人喝了口椰汁看了她一眼,“你在笑什么?”   她立刻止住了笑容,“没有,没有……呵呵呵呵……哥哥,那你岂不是从小就会打架了啊,倒是和我特别像,不过我是女孩嘛,小时候挨别人的打比较多,你都打过什么记忆深刻的架啊?”   “小时候用匕首,用刀,打赢了才有饭吃,要不然就会被饿死,或者被活活打死,那会儿的身量小一点,也挨了很多打,后来我找到门道了,抓了条眼镜蛇,把他的牙齿拔下来钉在棍子上,那些小王八犊子就再也不敢惹我了,长大了之后就用枪,比谁的枪法准,比谁的运气好”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和江海他爸,他爸那时候是个村霸,我偷了他们家一只鸡吃,他找了一群人来和我赌命,左轮,五发子弹,所有人都看出来他是想要我死,我又打不赢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我这条命啊,算是老天爷赏的……”   “江海他爸?那他爸后来怎么样了?你不会把他杀了吧,然后抓了他儿子当小弟?”   “我有这么残暴吗?”沈君呵呵的笑了笑,“你这次应该可以见到他”   “还有呢,还有呢……”向阳兴冲冲的绕到他旁边坐下了,扯着他的胳膊要听他讲故事,“我以为我平日里偷偷东西,打打恶霸,阉掉一个老变态就已经够江湖的了,没想到真正的江湖大哥在这里啊,哥哥,你还有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啊?”   “嗯……”见她眼睛里都冒出星星了,男人细细的思索了一阵,眯着眼睛笑了笑,打了个坏主意,“有啊,我们毒贩呢,平日里最重要的就是保护毒品,不被警察查到,不被海关拦截,有一次,我有一个同伙在过海关的时候差点就露馅了,我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藏在……”   “藏在哪儿?”他说到一半不说了,真的是急死个人。   “想知道?”他侧着头眯着眼睛,像狐狸一样的看着她。   “嗯嗯嗯”向阳狂点头。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喂……故事讲到一半还带提条件的啊?”   “嗯哼?”男人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自己右边的脸颊,还恬不知耻的凑了上去。   “行吧行吧”向阳凑了上去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吻,“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君满意的笑着,向她招了招手,女孩狐疑的将耳朵凑了过去,他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女孩迅速弹开了,惊讶的张大了嘴,“不……不是吧……”   “不然你以为呢?”沈君无辜的摊了摊手,“我们这种人被警察抓住是要被枪毙的,他分得清轻重也没得选,后来我亲自送他上的医院,需要我给你描述一下他某个部位的惨状吗?连肠子都……”   他话还没有说完,向阳就捂着嘴恶心了好几下,匆匆跑到了车上的洗手间,刚刚吃的菠萝饭混着椰汁全都吐了个干净,这下轮到男人坐在椅子上笑得花枝烂颤了。   天色渐暗,火车上住宿环境不太好,他们在一个小镇上下了车,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馆。   男人吃完饭倒头就睡,还把女孩死死的圈在了怀里,哪里也不让她去。   向阳实在是憋得慌,“喂……你从前在滨城打游戏可都是通宵啊,这还这么早,你睡什么睡啊!”   沈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习惯了,条件反射,距离金三角越近,我的神经就越紧张,我那十年能睡个安稳觉的机会不多,现在有床有空调,这么好的环境,不睡觉浪费了”   “现在还不到七点,走啦走啦,我们出去玩啦……”   这个镇子很小,是沿河而建的,河边都是卖河灯,卖珠宝的小商贩,男人穿着花寸衫,女孩穿着小碎花裙子,不到半个小时就逛完了。   听说在泰国放河灯,是可以许愿的,向阳拉着他挑了最漂亮的两盏。   他们亲手点亮了上面的蜡烛,将河灯放进了小河里,看着它在一众明明闪闪的烛光里随着水流的方向远去。   “哥哥……你刚刚许了什么愿啊?”他们就坐在岸边的台阶上,向阳撑着脸问他。   “嗯……希望我妹妹永远健康,永远平安,永远快乐……就算是让我……”就算是让我长埋于土,长生于斯,只求求老天爷,别把我做的一些事算到她头上。   “你妹妹?你以前真的有个妹妹啊?不会是什么霸总替身文学吧,那我这个便宜捡的太大了吧,豪车豪宅,珠宝名牌,现在居然还占据了你的愿望……”   “没有什么替身,你就是我妹妹啊”   “那……那除了我,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东西吗?像你这种人,权力,金钱,女人不是越多越好吗?”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我没有想过要别的东西,我从来都只是想活着,活着找到你……”   他神色黯淡了下来,喃喃自语,向阳没有听得太清楚,追着他问了一句,“什么?你说什么?”,男人匆忙的收起了情绪,指了指河对岸的一排树,扯开了话题,“小阳,看见那些树了吗?”   “哥哥告诉你啊,那些树叫做蓝桉树,是一种剧毒的树,他们会把周围所有的草木都毒死,没有植物能生长在他们的领地范围内,甚至连小鸟都不敢接近他们,唯有一种,唯有一种鸟可以在上面停歇,叫做红嘴蓝鹊”   他低了低头,看了看旁边的姑娘,“我是毒贩,这世界于我来讲,都是黑暗,我一点都不喜欢,甚至连空气都讨厌,唯有你……唯有你……小阳,我活在刀口上,可能明天就会死,时间很少,所以我想告诉你,在我还在的每一天都无数次的向你重复,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就是我的红嘴蓝鹊”   蓝桉树,多好听的名字多漂亮的树的,可偏偏那么毒,能杀死周边所有的草木,连鸟都不让停,它把唯一的温柔都给了红嘴蓝鹊这种动物。   可是,这种树一定都不知道,红嘴蓝鹊这种动物,除了他们,还可以栖息在很多很多的树上。 第36章   火车越往北走,人烟就越稀少,山林就越茂盛,这里高山峡谷,瀑布水流,虫鸣鸟叫,蓝天白云,原本应该是环在地球中段最美丽的仙境啊,却藏匿着地狱里才有的血腥与肮脏。   铁轨常年在野外风吹日晒的,行驶起来也并不稳当,吭哧吭哧的噪音非常大。   窗口的太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向阳趴在桌子上半梦半醒的睡了一觉,长长的头发被凉凉的风吹着一浪一浪的往后飘,沈君看了会儿报纸,起身去了洗手间。   忽然,对面的位置上坐过来了一个小男孩,向阳迷迷蒙蒙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男孩长得很黑,很瘦,背着一个很大黑色书包,约摸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他一坐下就从黑色的书包里,抱出来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小朋友,你几岁啊?一个人坐车啊,是要去哪儿啊?姐姐请你喝椰汁吧……”   见他有点营养不良,向阳将手边的椰子朝他推了过去,但是男孩坐着没有动,只是双目无神,静静的看着前面,向阳疑惑的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怎么了?是和同伴走散了吗?”   男孩还是没有说话,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忽然,桌上的黑盒子与他背上的书包里传来了滴滴滴滴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的倒计时。   向阳立刻就引起了警觉,站了起来,“这里面是什么?”   她上手就要去抢,沈君正好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这边的情况,疾步走了过来,拉着她就走。   他沉着脸,拽她拽得很紧,走得很快,直径离开了这节车厢往车尾走,几乎都要跑起来了。   向阳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还满脑子都是疑问,“哎,沈君,沈君,去哪儿,你要带我去哪儿……”   忽然,“轰”的一声,爆炸声震透了半边天。   绿皮火车被拦腰截断,车速失去控制,猛烈的向前冲了一截,车厢剧烈的摇晃了一下,脱轨而出,侧翻在了路边,沈君立刻将身旁的女人护在了怀里,顺着侧翻的车厢滚了下去。   向阳的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响亮混乱的枪炮声与无数撕裂哭喊的声音。   男人扶着胳膊拉着她站了起来,在枪林弹雨中抬脚就往面前的林子里跑,“走……”   她回头匆匆瞥了一眼,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炸裂的那节火车已经血肉模糊了,无数的幸存者与他们一样从侧翻的火车里出来,慌乱的哭喊着,奔走着,各种枪声,手榴弹的爆炸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鲜血,残缺的肢体一时之间蹦得四处都是。   而那些站在绿皮火车车顶,端着加特林,扔出手榴弹的人,居然还都是一群孩子。   他们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也应该只有五六岁吧。   这样年纪的孩子,本应该还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啼哭,本应该还在充满书香的校园里书声朗朗,而现在,而现在竟然拿着枪成为了血淋淋的刽子手,成为了地狱里的修罗。   他们还在笑,嗜血的笑,恶劣的笑,恶魔一样的声音回荡在着本应干干净净的青山绿水之间。   向阳脑子都是木的,手脚冰凉,只顾着跟着沈君往前面的林子里跑。   后面的那些小鬼拿着重型武器,穷追不舍的屠杀。   突然,一颗手榴弹扔在了他们的脚下,沈君立刻推开了她,挡在了身前,“小心——”   她摔在了两米远的地上,只听见“轰”的一声,“沈君——”   男人倒在地上流出了一大滩血,当即就没了动静,她正想起身去看看,冰凉的枪管就抵在了额头。   拿枪的这个孩子,还扛着一把巨大的加特林在肩膀上,皮肤黝黑,牙齿焦黄,眼睛像危险的炸弹。   向阳脸色煞白,哽咽了一下,慢慢的举起了双手,国际惯用的投降手势。   这就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恐怖袭击,很快,这辆火车就被清了场。   附近大片大片的土地都被烧成了焦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地上躺满了尸体与残骸,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处发出痛苦的悲鸣,还有的和她一眼,被冰冷的枪管抵着头成为了俘虏。   脑门上抵着一个冷冰冰的疙瘩,向阳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们来到了一辆大货车前。   两个小鬼将她赶上了车,用麻绳绑住了她的双手双脚。   和她一样成为俘虏的人很多,但全都是女人。   她看了看手脚上的绳结,勾了勾嘴角。   刑明教过她的,所有保命的本事他都教过她,这种绳结她用不了一分钟就能解开,但现在还不能,他们有枪,还有这么多人质,而且……还不知道这群孩子要干什么……   货车的车厢盖着军绿色的布,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崎岖不平的山路晃晃悠悠的。   约摸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车停了下来,车厢布拉开的时候,强光让向阳眯了眯眼睛。   她们被从车上赶了下来,眼前刺眼的白也逐渐变得清晰。   可是她几乎不敢相信,几乎不敢相信……   这里像是隐藏在山里的武装基地,面前有一栋用木头盖的房子,上下两层,面积大约有三四百平,四个方位都放了树哨,有人持枪站在上面巡逻,下面也有拿着枪的守卫,而这些人都是孩子。   他们皮肤黝黑,牙齿焦黄,身材精瘦,有的染了头发,有的带着黄金项链,有的抽着雪茄。   有些三五成群围在一张桌子前,将几包白色的粉末甩上面当赌注,塞了一颗子弹在左轮的□□里,轮流对着自己的脑门开枪。   一枪下去,幸存者得意洋洋,下一个焦急紧张,再一枪下去,轰的一声,鲜血四溅,倒地不起。   而周围的那些孩子,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了,没有害怕,亦没有怜悯,反而都像魔鬼一样大笑着,嘲笑着失败者的无能,踩在他还未凉透的鲜血上,兴高采烈的瓜分了桌上的赌注。   向阳收回了眼睛,努力的深呼吸,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前面的房子里走出来一个略微高一点的男孩,像是这些人的老大。   说是老大,年龄应该也不超过十五岁,他抽着雪茄,嘴里还镶了两颗小金牙。   旁边的一个小鬼在他们老大跟前,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小金牙斜着眼睛笑着,朝她们这群女俘虏走了过来。   两个泰国女人实在受不了了,扑腾一下跪在了他们面前,声泪俱下的说着一些泰语,应该是求饶的话吧,可小金牙表情看起来甚为厌烦,抽出□□,啪啪两枪就解决了。   这突如其来的屠杀,让原本蠢蠢欲动的俘虏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瑟瑟缩缩的低下了头。   向阳哽咽了一下,也跟着她们把头低了下来,尽量不那么显眼。   她能看到他的脚,那双穿着草鞋,皮肤黝黑,指甲缝里还嵌着泥的脚。   他慢慢的移动着,在每一个俘虏面前都停留了那么几秒,一个,两个,三个,“啪!”一声枪响,五个,六个,“啪!”再一声枪响……七个,“啪!”……   响彻山谷的枪声与刺鼻的硝烟味灼烧着每一寸神经,心脏咚咚,咚咚,咚咚,几乎要跳出喉咙了。   怎么办,怎么办……枪开在脑门上,防弹衣根本没有用,对,枪,我也有枪,不行,这里是他们的基地,他们手里的枪比我可多,一旦掏枪,必死无疑……为什么他挑着人杀呢?标准是什么?   快想,快想,快好好想想……他走过来,走过来了……   那双黝黑的脚停在了她面前,向阳瑟瑟缩缩的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他吹了个轻佻的口哨,用枪管抬起了她的下巴,她看见他眼睛突然就亮了一个度,微微的笑着,用冰冷的枪管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拍了几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走向了下一个,她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   向阳看了看前面死去的那些俘虏,还有包括她在内的幸存者们。   死掉的要么都是上了年纪的,要么就是生得不好看。   什么意思?颜值能救命啊,金三角的毒贩也看脸的吗?但……但这都是一群小鬼啊,都没成年,毛都没长齐……他们……得想办法走,一定得想办法走。   向阳冷静下来之后,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俘虏们被他们老大清理完,就只剩下二三十个了,统一被关在一楼的一个暗间里。   说是暗间,但房子是木头盖的,木板与木板之间,细小的缝隙之中还是能看到外面的。   晚上,月光透过缝隙挤进来,将女孩的脸都照得苍白了几分,那颗泪痣都覆着惨白的死灰。   她这里待了很久很久,脑子才能开始接受今天发生的一切。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火车爆炸,是那个男孩,那个盒子,那个男孩和他们是一伙的,沈君二话没说就拉着我走,他挡了手榴弹,血……他不会死了吧……死了也正好,后面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但是,但是……但是这里的这群孩子啊……   最小的才只有四五岁,孩子们知道些什么啊,就算是他们犯法了,也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吧!可哪有面不改色扔着手榴弹,端着加特林,用左轮赌命的孩子啊!   先人们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没有人教他们,孩子哪知道法律啊,孩子哪知道生命啊,没有教他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给他们食物,无缘无故的给他们温暖。   想要活下去,想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他们就要变得和周围的人一模一样,甚至比他们更狠。   警察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开始就是坏人,是要了他们命的人,而毒品,毒贩,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开始就给了他们生存希望的人,他们在靠这个赚钱,靠这个生活,所有挡路的都是他们的仇人!   金三角……金三角……能把最纯洁的孩子们都变成恶魔,这里就是地狱。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得想办法出去,一定得想办法出去。   向阳终于收起了情绪,夜深人静,四下无人,解开了手上与脚上的绳子。 第37章   她看了一眼身旁全都瑟瑟缩缩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们,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门口,透过门板的缝隙,看见了两个守门的小鬼,抱着枪打着盹儿。   向阳又折了回来,对这群女人害怕到发抖的女人们说道,“他们睡着了,都是一群小孩子,我们只要抢了他们的枪,是可以跑的,要不然待在这里迟早都会死的,和我一起走吧……”   她说了一通,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语言不通,向阳也懒得和她们解释了,直接上手解开了她们的绳子,可是还没有碰到,她们就把手藏了起来,拼命的摇头,拼命的抗拒,她们不敢,她们根本不敢。   向阳没有办法,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能自己一个人行动了。   因为外面守着人,所以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她很轻易的就推开了……   山里的夜晚黑洞洞的,像是盖着一层厚重的铁幕,偶尔传来几声蛐蛐儿的叫声。   守在门边的两个孩子睡得很熟,白天在地上站岗放哨的孩子们也已经撤了,唯有树哨上的还在坚守。   树哨,树哨,怎么办,怎么办……   对,往相反的方向,弄出点动静,把他们都引过去,最好的,就是枪声。   向阳想着,手慢慢伸向了旁边熟睡的孩子身上靠着的枪……   忽然,一颗石子飞了过来,正砸中了她的脑门。   她迅速抬头看了上去,二楼上那个小金牙老大,正倚在栏杆上,看着她,眯着眼睛微微的笑着。   向阳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汗水瞬间浸透了衣服。   他发现了,他发现了,他会杀了我的,他会杀了我的……   只见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面前,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挥了挥手,让她退了回去。   女孩脸色煞白,默默的将脚收了回来,带上了门。   向阳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那些女人们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又赶紧把头埋了回去,生怕和她扯上关系。   我早就该想到的,生活在这种地方的孩子早就不是普通的孩子了,他们残忍血腥,视生命于无物,他们就是一群罪犯,他们的心比谁都狠,他们的警惕性比谁都高,他们持有重型武器,还有这么多人,如果不闹出点动静,难得出去的,怎么办呢……要怎么办呢……   但是,好奇怪啊,他发现了,他既然能用石头砸中我,就肯定能用枪打中我,他却没有杀我,为什么呢?他为什么没有杀我,我们身上又没有钱,他们又还只是一群孩子,抓这么多女人来干什么?   这个问题无解,向阳一夜都靠在墙角惴惴不安,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天明。   白昼的颜色从木板的缝隙里透进来,略显苍白了,将这处小小的暗室衬得死气沉沉的。   从昨天到这里,他们就没有给她们东西吃,也没有给她们水喝,今天早上也没有。   外面传来了些许发动机的声音,下车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像是有人来了。   言语中似乎夹杂着几句中文,只可惜大部分都是泰语,隔得太远,也没能听得很清楚。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了一群小鬼,他们拿着枪逼她们出了门。   就在基地的门口,停了几辆卡车和一辆军绿色的吉普,站在吉普车前的,是一个满口黄牙,戴着大金链子油腻的大胖子,身后大约有十几个人在卡车里搬东西,大部分都是军火和大米。   小黄牙老大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个大金链油腻的胖子就走到了她们面前,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我知道了,这是交易,一场交易,这些孩子需要军火和粮食,抢劫了城市里的女人和他们换,难怪他们把上了年纪的,生得不那么好看的女人都杀了,难怪昨天晚上他明明知道我要跑,却不杀我。   油腻恶心的胖子走到了向阳面前,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他撩了撩舌头,重重的舔了她柔软的脸庞一下,向阳强忍着恶心,横了他一眼。   他突然大笑着走开了,和小黄牙老大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非常友好的握了手。   他们留下了粮食和军火,把包括向阳在内,所有看得上眼的女人都带上了货车。   车刚刚发动,空旷的山野就又响起了骇人枪声,应该是那些没有被看得上的女人被打死了。   整整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车才停了下来。   眼前这个基地和小黄牙基地的布置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就是面积更大,人更多,拿着枪的刽子手从孩子变成了成年人,他们也是皮肤黝黑,满口黄牙,抽着雪茄,扛着枪。   但有所不同的是,这个基地里有女人,面容憔悴,衣不蔽体,伤痕累累,有人端着粮食做着饭,有人打扫着卫生,还有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或者几个男人按在地上,做着不堪入目的运动。   这么多人,唯有一个显眼了一些,他光着膀子,独自在水井旁边,拿着湿抹布,擦着狙击枪,他浑身上下都是各种伤疤,连左脸上都盘着一条狰狞的痕迹,但是眉眼却生得很正,应该是个中国人。   他们都是成年男性,要女人干什么不言而喻,得想办法,得想办法……   “老大……这娘们不错啊……”面前走过来一个精瘦的男人,掐住了向阳的下巴,“近两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货色了吧,给我先玩玩……”   “瞧你说的”油腻的大胖子老大倒是大方得很,“弟兄们这么辛苦,怎么能一个人吃独食呢?第一天够新鲜,不得让兄弟们都尝尝吗?老规矩,想玩的后面排队啊……”   “小哥哥们……”向阳突然变了个脸,可她话还没说完,那个擦完狙击枪的男人就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呵呵呵呵,果然不错啊,金哥,先让我玩玩呗……”   “阿凛?你从前可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这不是没有看到好的吗?这丫头一看就带劲,金哥不会是舍不得吧?”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狙击手了,一个女人,谁先上不是上啊!”   “多谢金哥,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档子事,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这群人都说中文,应该都是中国人吧,这个人是狙击手?那个大胖子对他说话这么客气,想来他在这里应该还是有点地位的,不喜欢被人打扰,呵呵呵呵……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姑奶奶我就是从男人堆里混出来的,应付你还不简单,那就让姑奶奶我好好伺候伺候你吧。   男人进了屋,后面两个小弟压着向阳也走了进去,那两个小弟离开的时候关上了门。   他背对着她,放好了自己的狙击枪,突然,后颈一凉。   他沉了沉眼眸,勾着嘴角笑了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慢慢转过了身。   “小丫头片子,来这里带枪,你会死得很惨的,哟!”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眼睛都亮了,“还是粉色的枪啊,居然还镶了钻石,真可爱……和你还挺般配的……”   “你少废话!现在跟他们说,你不喜欢在房间里,要带我出去打野战”   “野战?呵呵呵呵呵……”男人笑得像朵桃花,牙床都咧出来了,“看你年纪不大,懂得倒还不少”   “你再废话一句,我就阉了你!”   “抖什么!稳着!第一次拿枪啊?”   “你……”   “野战?然后呢?用这把小破枪威胁我放了你?再然后呢?深山老林,你能逃到哪儿去?”   “这不关你的事,照我说的话做!”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好玩的女人了,呵呵呵呵呵呵……”男人似乎根本不怕这把枪,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床边,还开了瓶啤酒灌了一口,“来,开枪……”   “我……我真的会阉了你的!”   “那你来啊”   “你……你……”   “小丫头片子啊,你这小破枪能唬住谁,你一声枪响,他们立马冲进来,就算你阉了我,你也跑不掉的,而且,看你这样子,第一次拿枪吧?知道扣扳机要使多大的力气吗?”   “就算他们冲进来弄死我,那你也已经被我阉了!”   “那你开啊,我拦着你了吗?”   “我……我……”   “不敢啊,不敢是正常的,当年我第一次开枪的时候,整整一个星期都没睡好觉。小丫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里被我一个人上,要么出去被他们一群人上,你有这会儿自作聪明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伺候好我,讨我开心,让我在这里保你,而且,我比较喜欢女人主动”   “你……”向阳恼羞成怒,“啪”的一枪打了过去。   男人迅速闪开了,变了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的枪夺了过来,拽着她压在了床上,几乎是同时,门被踹开了,两三个黝黑的小弟冲了进来,“凛哥,没事吧……”   他怒血上头,大吼了一句,“滚蛋!谁让你们进来的,这丫头太野了,我吓唬吓唬她!”   这两个小弟灰头土脸的走了,又给他们关上了门。   向阳抬手,他一把按了下去,死死的禁锢着她,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你找死别连累我,嗯?”   她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胳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鲜血染上了红唇。   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疼,就这样看着她。   直到她咬累了,松了口,他才冷笑了一声,“咬够了吗?咬够了是不是就到了我?” 第38章   他下手狠厉,直挺挺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向阳死命的扒着他的手,哑着嗓子,挣扎着,努力的想要获得一丝新鲜的空气。   他还在笑,弯着嘴角静静的笑着,“瞧这脖子,多细,多嫩啊,只要再稍稍的使一点力,它肯定就断了,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敢跑到这里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叫啊,先试试嗓子,看我喜不喜欢?”   我叫,我叫,我叫你妈啊,你个死变态!   女孩难受极了,却还是拼命的反抗,眼角逼出来的生理盐水都染到了泪痣上。   可他依旧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不叫啊,那我帮帮你……”   男人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银光锃亮的匕首,明晃晃的在她眼前晃了晃,“看着啊……”   刀尖向下,冰凉的刀锋轻轻略过了她的脖子,向阳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感觉器官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那个锋利尖锐的东西就在她薄嫩的皮肤上游移。   只要一点,只需要一点……   忽然,刀锋直挺挺的捅进了她锁骨,鲜血四溢,钻心的疼痛。   女孩皱着眉头发出了痛苦的呜咽,男人嘴角嗜血,脸上还挂着若有似无的嘲笑,“呵呵呵……这不就叫了吗?只不过啊,可惜得很,你的叫声我不太喜欢,还有你,太不经玩儿了,不逗你了……”   男人迅速往她后颈劈了一下,向阳立刻就失去了意识,晕倒在了一旁。   他将她的枪放回了她的衣兜里,拿起身上的□□,对着她胸口啪啪的就是两枪,横抱着她出了门。   “凛哥,你不是吧……”站在门口的小弟见他怀里的姑娘胸口挨了枪子,还满脖子的血,就像失去了什么可口的点心一样难过,“弟兄们都还等着呢,你怎么就能把人给玩死了……”   男人扯了扯嘴角,将手臂上那个血渍啦唧的牙印漏了出来,“年纪不大,性子太野了,我太久没碰女人了,一时兴起,没忍住,对不住了,下次有好货,你们先上,我去处理了”   他抱着她就往树林深处走,一旁坐着抽雪茄的那个胖子老大,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的小弟。   他立刻跟了上去,“哎……凛哥,我陪你一起去啊……”   他们来到了悬崖边,男人没有半点犹豫,像扔垃圾一样把女人扔了下去。   跟上来的小弟,连忙拦都没拦住,“哎……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下面的乱葬坑里,早上可刚点了火,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扔下去,岂不是尸骨无存”   男人瞟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怎么?你还想趁热来一发啊,不嫌恶心啊,我看今天到的货不少了啊,你现在赶快回去,说不定还能玩个新鲜的……”   小弟嘁了一声,巴巴的往回赶,男人回了回头,看了看那个悬崖,抬脚跟了上去。   痛,好痛啊……后颈痛,还有锁骨上那处不深不浅的伤口,像是烈火焚烧着,疼……   向阳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都是树……只有面前一个火堆,跳动着些许橙黄色的光。   我没死,没死,我出来了,我怎么出来的,怎么出来的?   还有,还有,不远处的枯木上坐着一个黑影,像是个人,是个人!   女孩像是被按了开关,迅速弹了起来,摸出身上的枪对准了那个影子,“什么人!”   黑影顿了顿,“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音色,她的心理防线与生理防线都瞬间崩溃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刑明,刑明,是刑明……   女孩松懈下来腿都软了,虚弱极了,倒在旁边的大树根底下,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像是一种生理反应,没有声音,没有表情,灵魂忘记了恐惧,身体还被迫着对这种情绪产生反应。   她在这边呆了很久很久,生理上的反应才渐渐停止了。   刑明才走了过来,递给了她一张纸巾,“两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火堆旁边放着几根木棍,木棍上穿着几块长条形状的肉,连皮都没有去,像是,是蛇……   向阳看清楚了之后,立刻跳了起来,“我,我不吃这个”   男人咬了一口,不慢不紧的咀嚼着,“蛇,含有丰富的蛋白质,五百克至少可以撑四天,现在没有别的食物,你要是不吃,就只能饿着,等到明天我们走出这片林子,到镇子上吃东西”   他吃蛇的,他吃蛇的……我早就该想到的,早就该想到的,金三角连孩子都是地狱里的魔鬼,更何况是他这样曾经常年盘踞在这里抓魔鬼的缉毒警察,要抓到魔鬼,就要比魔鬼更加可怕。   所以他吃蛇的,应该是不仅仅是蛇吧,只要能填饱肚子,他应该什么东西都吃过,所以,所以,他做的饭才会那么难吃,只要煮熟了,能吃,饿不着就行了。   那边飘来了一阵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肉烧焦了,向阳使劲的嗅了嗅,好奇的往那边走了几步。   刑明看了她一眼,“别过去……”   可说什么都晚了,原本就不远,走过这排树,就可以看到。   女孩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的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一个巨大的乱葬坑,无数的尸体堆在一起,有完全腐烂的,有腐烂到一半的,还有没有开始腐烂的,甚至还有刚刚扔进去的活人,他们微弱的呼吸着,□□着,秃鹫们停在坑里啃噬着腐肉。   这好像不是人了,只是堆在一起的一堆烂肉而已。   东南角那边已经点起了焚尸的火,慢慢的在往这边蔓延,也许烧过不过来,也许还烧不干净,但管他呢,能烧一点是一点,下次扔尸体进来的时候才能有位置放。   向阳面色惨白,捂着嘴吐出了一地的胃液。   刑明扔掉了手里的食物,将她抱了过来,放在了火堆旁的树脚下,“都让你别过去了”   “我……我不想在这儿……我们换个地方……这儿……”   她浑身冰冷,声音都在发抖,慌乱的扯着他的袖子,刑明静静的说,“那些穷凶极恶的毒贩虽然视人命如草芥,但他们也会嫌这地方恶心,不会过来,这里是安全的,我们今晚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出去”   “可是我,可是我……”她颤抖着,他捏住了她冰冷的手,“别怕,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这种地方,死人没什么好怕的,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的体温,这句话像是给予了她无穷的力量,她看着他静静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向阳紧紧的扯着他的袖子,靠在树脚,分毫都不敢移动。   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安静的夜里,只能听到面前火堆燃烧的声音,还有隔壁乱葬坑时不时传来的些许痛苦的□□……   她终于冷静了,打探起了他的来意,“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看到了新闻,火车爆炸,恐怖袭击,爆炸的还正好是你和沈君坐的那辆车,在这个地方,女人,粮食,军火,毒品,黄金,都是硬通货,那群孩子俘虏了女人就只有这一个目的,为了以防万一,我让人稍微注意了一下,没想到你真的被抓了”   “啊?什么?注意什么……”   男人回头,静静的看着她,“你的脑子呢?你不会以为,你有主角光环,是开了挂,到了那群毒贩手里,还能完完整整的走出来吧,张凛,我的朋友,警方的人”   张凛,那个狙击手,他是警察,是卧底……难怪,难怪,他说的话有些那么奇怪。   她偷偷的瞄了他一眼,“那……那他这样放走了我,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可没你这么蠢,行动之前都会给自己找好退路的,要不然他为什么把你打伤,弄得你满脖子都是血,还往防弹衣上开了两枪,而且,一个无关痛痒的女人,他们要追究也追究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还把你扔在了……”   他说到一半不说了,向阳追着他问了一句,“什么?”   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没什么,总而言之,他干了很多年了,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们约了美塞镇见一面,早点睡”   向阳哽咽了一下,“沈君都死了,我们行动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谁告诉你他死了”刑明长吐了一口气,“那群孩子只是搞恐怖袭击,又不是为了抓他,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最近还干了件大事,剩下的行动,明天我们到了镇子上再商议,别想那么多了”   夜晚的风将层层叠叠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明亮的星星在头顶一闪一闪的发着光,这里的星星居然这么亮,也是,这是是野外啊,就像是原始社会,没有文明的遮掩,没有法律的庇佑。   连续两天神经的高度紧绷,女孩突然松懈下来,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怀里。   这才几天不见啊,怀里的这个小人就瘦了一圈了,面色惨白,脖子上还糊着血。   她那么骄傲,那么自大,眼睛恨不得长到天上,一张小嘴说起话来谁都不放在眼里,而现在呢,乖巧得就像一只猫,还死死的扒着他的胳膊,就像是扒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心脏的地方忽然一阵闷疼,男人抬手摸了摸她苍白的脸。   果然,只有亲眼看到了战场,才会明白生命的不易。   他的肩膀被她的脑袋压着,时间长了,有点不舒服了,刚想调整一下位置,怀里的女孩就哼哼唧唧了几声,抓得他更紧了,他长吐了一口气,只能又靠了回去,看着她睡颜如画,那股不适感似乎更加重了。   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啊……我是不是不应该把你拉下水呢…… 第39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来,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睡得很熟,男人也倚着大树根,眼眸轻合,打着盹儿,亮光刺疼了眼睛,眼皮还没抬起来,一个冷冰冰的硬疙瘩就抵在了他额头前。   这个触感,是……枪!   刑明的大脑迅速清醒了,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慢慢的站了起来。   惊醒了旁边的女孩,向阳虽然被吓了一下,但立马就冷静了下来。   跟着他举起了双手,站起来慢慢的往树后面退。   这伙人一共七个,持有AK、突击□□、加特林、□□等重型武器,硬拼不是对手。   领头的大胡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中国人?干啥的?”   刑明定了定眼神,“驴友……”   土匪其中的一个小弟放下了指着他们的枪管,搜了搜刑明的身。   什么都没有搜到,小弟冲自家老大点了点头,见他们没有危险,匪徒们就把枪都放了下来。   领头的大胡子盯着向阳,不怀好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向阳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直往刑明身后躲。   大胡子扔掉了枪,卸掉了□□,朝向阳走了过来,刑明直挺挺的站在了向阳前面。   大胡子只一个眼神,他的小弟们就又举起了枪管,对准了刑明。   男人略微扫了一眼周边的环境,重重的捏了一下向阳的手心,让她放心。   这个土匪头子狠狠的将女孩拽了出来,拉着她就走。   周边围了刑明一圈的小弟们明知道自家老大这是要去干什么,都调笑着好奇的往那边张望,甚至都开始抽烟吹口哨了,状态非常轻松,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个男人放在眼里。   忽然,男人紧了紧眼眸,一脚将脚下的冲锋枪踢了起来,迅速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就干掉了远处那个大胡子,这一声枪响,剩下的六个小弟都乱了。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刑明便把地上的□□踢了起来,又一枪正中□□,将三个匪徒炸了个粉碎。   回头顺起了其中一个倒地土匪随身携带的□□,一手一个,专门对准他们的腿,几下土匪们就都倒地不起了,他横着眼睛冷冷的哼了一声,将冲锋枪重重的扔在了他们的尸体上。   抬头,看见了向阳,她愣在原地像是吓傻了。   忽然见她哽咽了一下,抽出粉色的小枪,对准了他的脸,“啪”的就是一声。   刑明迅速侧了侧脑袋,子弹略过了耳朵。   回头就看见一个还未死透的土匪拿着冲锋枪倒了下去,他这才长吐了一口气。   “扯平了?你枪法能不能好一点,我要是不躲一下就见阎王了”刑明拉着她就走,“这里死了人,这几声枪响,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查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向阳被吓傻了,目光呆滞,一直都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话,“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那群土匪的交通工具就停在不远处,刑明扔了个头盔给她,拽着她就上了摩托车。   女孩头都是木的,手脚冰凉的环住了他的腰。   刑明试了下手感,发动机轰鸣着,将他的声音都掩盖了下去,“抓紧了!”   伴随着嗡嗡嗡的巨大噪音,摩托车冲过了溪流枯枝,从林子里飞了出去。   公路上尘土飞扬,路边的草地上都浸满了浅浅的水渍,茂盛的热带雨林里艘的一下窜出来一辆军绿色的摩托车,飙过了浅水,透明的水从两旁飞速溅开,远远的看去,就像是长了一对巨大的翅膀。   车重重的落在了公路上,极限的速度刺激了男人神经,他越开越快。   后面坐着的女孩却面色沉重,手几乎都要把他的寸衫抓烂了。   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我以为我是孤儿,被那个老变态猥亵,睡桥洞,偷东西,吃了上顿没下顿就已经很不幸了,但至少我是可以保住命的,对吗?我可以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找到一张安稳的床。   我抽烟、喝酒、当小偷、卖笑、什么混账事都干,我以为我已经很坏了,我以为我已经坏到什么都不怕了,但是我没有见过不到十岁的小孩端着加特林大肆屠杀,也没有见过腐烂腥臭的万人坑。   那些孩子啊,他们难道不渴望父母的温暖吗?他们难道不渴望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吗?可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   还有沈君,沈君,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爬到了老大那个位置。   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我在滨城偷东西长大,没有办法要求温馨的家庭,良好的教育,他在金三角卖命长大,没有办法决定贩不贩毒,杀不杀人。   所以,社会把我培养成了一个混子,世界把他培养了一个罪犯,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我在想什么,不能这样想,绝对不能这样想。   要把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有多少像刑明、张凛这样的缉毒警察在这里出生入死,绝不能予以罪犯一星半点的同情!   我身处低位,混在男人堆里,尚能成为警方的线人,站在黑暗里向着太阳的方向,沈君有钱有权,贩卖毒品,□□,草菅人命,绝对是死不足惜的罪犯!他在这个没有文明与法律的地方,尚能获得一丝怜悯,但是他将这些罪恶带进国内,绝对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刑明,刑明,刑明……在这个地方,在世界上所有的地方,你才是光,对吗……   向阳想着,将头轻轻的埋在了他的后背。   温婉的感觉袭来,男人放慢了速度,淡淡的弯了弯嘴角。   落日将天边的云彩烧得火红,像残血一样铺满了西边的天。   刚到镇子口,摩托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哑着嗓子轰鸣了几声,不动了。   刑明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摸了一手的机油,“车坏了,我需要个扳手”   向阳是被彻底震惊了,“你还会修车?”   男人站起身擦了擦手,“基本的求生手段罢了,普通的车都能修,可以修到跑起来,现在天已经要黑了,好在我们距离镇子也不远了,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睡个好觉”   美塞镇是泰国最北边的一个小镇,地处湄公河西岸,位于是湄公河与美塞河的交汇之处,也是泰国最著名的旅游风景区,素有“睡美人”之称,是通往金三角的必经之路,也是泰国著名的旅游圣地。   这里建筑不高,各有特色,很多店都是华人开的。   泰国多信佛教,尤其是在这里,佛教氛围很是浓厚,推开房间的窗户就可以看见一樽立在湄公河畔的坐佛,大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面向东方,端庄慈祥,耳边点点梵音,像是在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祈求和平、幸福与安康。   向阳进到旅馆就洗了个澡,刑明点了餐从楼上端到了房间里。   两天了,整整两天了,她终于可以吃一顿饱饭,睡一个好觉了……   男人看着窗口,看着深黄浑浊的湄公河水,看着端庄慈祥的巨大坐佛,静静的抽着烟,河面上的风吹进来,将烟草的味道吹散,落在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手指上的火星燃尽了,屋子里的烟草味也很快被河畔弥漫着的清风吹散了。   床上熟睡的女孩耸了耸鼻子,立刻坐了起来,扭头看着还站在窗边的男人,才松了一口气。   刑明回了回头,“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即便她没有说,他也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男人走到了床边,静静的坐了下来,“我就开了这一个房间,不会走的,别害怕,睡吧”   向阳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躺了下去,轻轻的合上了眼眸。   他想起身去倒杯水的,可被子里却悄悄的伸出了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刑明看着这只软软嫩嫩的手,晕开了眉眼,轻轻的笑了笑。   “刑明,警察有很多种的,你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来当警察啊?那么多年,你都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身上的那些伤,都还疼不疼啊?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活着,就会告诉我,你所有的故事”   她闭着眼睛絮絮叨叨的,像是睡梦中的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他说着话。   “刑明,你就是他是不是,你肯定是他的,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这么像的人,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两个给我希望,把我带进阳光里的人,可是你比他强,比所有人都强,你是英雄,是英雄……”   女孩的尾音渐渐的沉默在了英雄这两个字里,像是睡去了。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喉结跟着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记得,他还记得,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像是牢牢的刻在脊骨上,父亲葬在烈士园里冰冷的墓碑,十年前易云山的那场恶战,医院里那个白白嫩嫩,软软萌萌,戳着他腹部伤口的小女孩,还有最后一次看见阿廷的样子,还有那个在武装直升机狂轰滥炸之下,那个毒贩逃走的背影……   英雄,呵呵呵呵呵……我算是什么英雄,活下来的,都不是英雄。 第40章   大海翻着巨浪,怒吼着,咆哮着,将无边无际的殷红泼到了天上,海天一色,红得可怕,腥得让人作呕,长桥尽头,海豚们伤痕累累,死气沉沉的翻着肚皮,泡在血红的海水里,翻滚着,涌动着。   女孩穿着白色的长裙,惊恐的回过了头,她看见他了,沈君。   那个人男人就站在岸边,踩在尸臭满满的万人坑上,血染透了白寸衫,勾着嘴角,眼神吃人,头发尖尖都散着邪恶的戾气,就像是从地狱里归来的恶鬼修罗。   他一手拿着枪,一手掐着刑明的脖子,一声怒吼,响彻云霄,“说!你到底爱谁!你到底爱谁!”   女孩哽咽着跑过了长桥,“不要,不要,不要……”   风越起越大,浪越卷越高,她哭喊着,叫着沈君的名字,叫着刑明的名字,拼命的向前跑,拼命的向前跑,可是这长桥似乎没有尽头,怎么都跑不到终点。   她摔倒在了长桥中间,眼睁睁的看着岸边那个浑身嗜血的男人,将刑明的头踩在了脚下。   啪啪啪……连开了三枪……“刑明——刑明——”   向阳突然睁开了眼睛,满头都是虚汗。   她整整呆滞了三秒钟,才回过了神,看见了正凑在自己脸前的这张脸。   张凛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哈喽,我们又见面了,小丫头片子,你叫着刑明的名字半个小时了,梦到他什么了?呵呵呵呵……”   是个梦,是个梦,她还在美塞镇那个小旅馆的房间里,刑明也还站在窗户前抽着烟。   向阳重重的松了口气,从刚才那场噩梦中拔了出来,把自己撑了起来,“谢了”   “呵!老子差点死了,就谢了两个字未免也太轻松了吧”张凛虽然说是这样说,但呵呵的笑着,非常轻松的到桌子面前倒了杯水喝。   女孩这才注意到他的样子,他左臂上缠着很厚的纱布绷带,还隐隐可以看到里面透出来的血色,“你受伤了啊?不是说你们这种卧底行动之前都会想好万全之策的吗?受伤了还好意思嘚瑟?”   “你……你说什么呢!”张凛重重的将杯子拍在了桌子上,“小丫头片子,要不是老子,你现在被玩得连命都没有了,真不知道那个沈君看上了你什么,兴师动众的,老子钓了这么多年的鱼,一晚上全给他搅黄了!你……”他重重的指了指站在窗户边的男人,“能不能好好管管你的人!”   向阳皱了皱眉头,“沈君,沈君怎么了?”   张凛道,“你还不知道啊,他……”,话还没有说完,窗边的男人就回过了头,“先吃饭,边吃边说吧”   几天之前的那场火车爆炸,是隐藏在金三角的武装分子干的,也就是小金牙手下的那些孩子,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于杀人,也不在于泄愤,只是一场实打实的抢劫。   他们带走了现金、珠宝、以及可以置换物资的漂亮女人,杀人只是顺带的事情,对于那些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人,根本没有在意,也没有上去补枪。   江海那边知道了之后,第一时间去到了现场,找到了沈君。   沈君虽然受了伤,却并没有伤到要害,清醒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了势力范围之内所有的弟兄,在金三角四处寻找向阳的下落,在向阳被置换给大胖子的那天晚上,他就找到了小金牙和那群孩子,一番追问之后,怒血上头,那些孩子全部都被枪杀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也正在张凛将向阳扔到乱葬岗的当天晚上,沈君带人找了过去,几句话没说就开了火,虽然双方实力相当,但当时的沈君杀红了眼,就像是个疯子,他的火力几乎要把半个山头都夷为平地了。   这一仗打了一整夜,他们的头儿大胖子被子弹钉成了一个筛子,剩下的弟兄不是死了,就是趁乱跑掉了,张凛的手臂被擦了一枪,是好不容易躲过了沈君的眼线跑出来的。   “你们是没有看到啊!”张凛喝了口水,回忆起昨天晚上的情况还是战战兢兢的,“那个沈君简直就是个疯子,听说这丫头被玩死了,立刻就翻了脸!他的子弹、炸药好像不要钱一样,火力覆盖,毫无任何章法可言,还好这次跟的老大够义气,没有告诉他人是我玩死的,要不然我肯定没命来见你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个疯子了,自己警惕性这么差,平时训练不到家,功夫还欠火候,能怪谁啊?”   “你……”张凛恨不得一杯水泼在刑明那张讨人厌的脸上,“我帮了你们额,大哥!要不是我,你的这个小警察肯定连尸体都被野鸟啃光了,连累我丢了这么大的鱼不说,居然还嘲笑我!”   “你这条鱼钓了也有两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阴差阳错的被沈君全部解决了,还不知道是谁要感谢谁呢”   “你……”张凛再一次有了想把拳头揍在他脸上的欲望,“算了,我说不过你,反正我们见一次少一次,没有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不过啊……你手下的这个小警察啊,连枪都拿不稳,你也是真的放心”   “那你呢?狙击手?”向阳挑了挑眉毛,问道,“你的枪倒是拿得挺稳的,还不是被人把胳膊都打残了,我们女人有时候杀人,并不需要靠蛮力的”   “得了,果然是他带出来的货色,和他一模一样”张凛自顾自的喝了口水,“不过啊,干我这行的人呢,女人我是见过不少的,你虽然生得不错,但是绝对还算不上是什么极品,那个向夜,哦不,现在是叫沈君是吧,出了名的冷血心黑,从前多少人送他过女人,全部都有去无回,你……到底是干了什么?”   “嗯哼?”向阳小姐姐挑了挑眼睛,眼角下的泪痣似乎都闪着妖艳的光,“这只能说从前的,都是没本事的,人格魅力无边无际……挡也挡不住的……”   “呵呵呵呵呵……人格魅力无边无际……”阿凛冷笑道,“不过,你再怎么无边无际都没用了,他以为你已经死了,落到毒贩窟里还活着的女人说出去别人也不信,你们的行动基本上可以到此结束了”   “不用,再过二十四个小时,你想个办法让沈君查到你,然后告诉他,你故意勾引了阿凛,想让阿凛帮你逃走,和他双宿双飞,所以阿凛就做了个局,假意杀害了你,把你扔到了乱葬岗,你才能跑出来,听懂了吗?”   刑明不紧不慢的分析,向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坐在一旁的张凛不淡定了,“你有没有搞错,沈君他就是个疯子!这么扯淡的理由,他会相信吗?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恋爱中的男人都是没有智商的”刑明淡淡倒了杯茶,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只要愿意相信,随便给他什么理由他都会相信,更何况你没有看到他找她的样子吗?如果是你,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完好无损的回来,是喜不自胜呢?还是会保持怀疑?”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你与这个人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有多谨慎,多小心,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忘记了阿廷是怎么死的,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这个连枪都拿不稳的小丫头,我绝对不相信仅凭她在床上的那两下功夫,就能把沈君收得服服帖帖的”   “阿廷……又是谁啊?”向阳随意的插了一句话,没想到却问到了关键,这两人都像是碰到了不能碰的雷区,都沉着脸,不在言语了。   片刻之后,砰的一声,张凛将杯子拍在了餐桌上,甩下了一句,“你跟我出来!”   他抬脚走出了房门,刑明顿了顿,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里的风都是从金三角里吹出来的,虽然时间还尚早,但半点山野之间的清新都闻不到,硝烟味与血腥味带着湄公河的滚滚泥沙,翻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见这一江浑水,张凛停了很久才开的口,“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阿廷还在的,我们也是和今天一样,讨论的是同一个目标,你也和今天一样,自信满满,说一定可以将他抓回来,可是结果呢?结果你是不是忘记了!刑明!要生生再把一个人往虎口里送!”   “你忘记我们在警校里发过的誓了吗?我们是警察!警察的首要任务是什么?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你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片子以这种手段去接近沈君,已经是踩了红线,现在你明知道再回去她就有身份暴露的危险,你还要去赌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觉得你走火入魔了!”   刑明冷冷的回过了头,“这不是万分之一,而是百分之百,沈君绝不会杀她的”   张凛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你不用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管他是向夜,还是沈君,不管他是金三角的毒贩头子,还是沈氏地产的总裁,不管用什么手段,这个人,天涯海角,老子抓定了!为了阿廷,也为了我父亲”   隔壁站着的男人长吐了一口气,迎着湄公河上的风点了支烟,尼古丁的温热包裹住身体,张凛冷静了不少,“我知道,阿廷的死,你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但是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为了手底下一个乳臭未干的警察用秘线联系到了金三角里所有的卧底,居然还给她穿了防弹衣!”   能在金三角混到毒贩头子身边的卧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线,都有自己的任务,平白无故的来这么一出,稍有不慎,就会身份暴露,付出性命,这还只是其次,缉毒大队这么多年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   所以,张凛最开始接到秘线的时候是不相信的。   刑明虽然没有当过卧底,但他们这种负责联系卧底的警察,把卧底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为了一个小丫头,将这么多人的性命置于刀口……还好这个小丫头是沦落到了他这里,沈君好歹也阴差阳错的给他帮了个大忙。   “我,你,阿廷,我们三个一起从滨城来的金三角,当兄弟这么多年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能守着哪个女人守一个晚上,你看她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上级看下级的眼神,那个小丫头片子在睡着的时候可一直都叫着你的名字,阿明,人生苦短,总要为自己活一次吧”   张凛将烟头扔进了满是泥沙,污浊不堪的湄公河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刑明咽了口气,深深的垂下了眼眸,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在后悔做错了什么。 第41章   热带地区,温度常年都降不下来,国内都要进入深秋了,这里的空气里依旧透着闷热,即便是住在湄公河边的旅馆里,江上送来的风也依旧感觉不到清凉。   他们出去说话,特意避开了她,向阳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有跟上去,但都过了快两个小时了,这两人还没有回来,她才随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寻了出去。   她看见他了,穿着灰色的寸衫,面对着栏杆外波澜壮阔的湄公河水,沉着脸,抽着烟,连头发尖尖都耷拉着。   “狙击手呢?走了啊?”向阳走到了他身边,问了一句,男人掐灭了烟头,回头看了看她,“嗯,他有上线的,他这次的任务算是阴差阳错的结束了,应该会回去休整个两三年吧”   “那他会和你一样,调到国内去做刑警吗?”   刑明转过身,坐到了一旁的藤椅上,“阿凛和我可不一样……我是学通讯侦查的,他是狙击手,狙击手可都是子弹喂出来的,生来就应该在战场上,待在刑警队没什么用武之地,应该会被派往下一个地方执行别的任务吧”   “那你呢?你在金三角待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回到国内啊?也是和他一样,完成了任务,调回去休养的?”说到这个问题,男人沉着脸不再出声了,向阳看了看他,继续说道,“应该不是吧,调回去休养不至于这么快就让你当刑警队的队长,你是自己主动要回去的?是因为那个……叫阿廷的?”   她看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猜测,提到阿廷这两个字,他眼神就黯淡了下来,她就知道她猜得是不错的,又继续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会告诉我你所有的故事,我想知道这个叫阿廷的”   男人淡淡的抬了抬头,喝了口水,静静的吐出了一个字,“好”   刑明是学通讯侦查的,张凛是狙击手,而周廷学的是近身作战,多年前,西南边境扩充缉毒大队,他们三人一起从滨城警校来到了这里,张凛与周廷因为善用枪械,能打,被派出去当了卧底,而刑明成为了链接卧底与警方最重要的一环,周廷就是他负责的。   “他们两人进入金三角,当了卧底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尤其是阿凛,他被派到了别的组,这次是我们分开之后我第二次见他,阿廷在我手底下,被派到了一个叫帕卡的人身边,每次与他接头,他都有不一样的变化,从一个青春朗润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满身伤痕,满口粗话的贼匪”   “除了阿廷之外,我手里还有其他的卧底,给他们传递消息,分析情报,下达指令,甚至在他们遭遇危险的时候我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去救他们,因为培养出一个能取得毒贩信任的卧底,他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整个警队的,而他们所有人的生死都系于我一念之间”   “不过还好,尽管其中的过程有些曲折,受过伤,流过血,但他们所有人都完成了任务,平安的回到警队,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胜利,除了……除了……阿廷……”   他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不疼不痒,云淡风轻的,但是她知道的,那些日子,他肯定很难很难,因为她也亲眼见过了,这个人间炼狱里处处都是魔鬼。   刚刚踏出校门,谁还不是青春朗润的少年郎啊,他们的人生还未开始,就先以血肉之躯,护住了西南国门。   当卧底的警察,周旋在穷凶极恶的毒贩之间,都是站在暗处守在一线的英雄,而他们的命,这些人的命皆系在上线的手上,系在刑明的手上,他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他们尸骨无存,计划也满盘皆输。   那些日子,他一定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一定日日夜夜神经都高度紧绷,在任何卧底可能有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他一定替他们挡过子弹,挡过枪,他一定宁愿牺牲在前线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但是没有人听到,亦没有人看到,他们都只记得,他是刑明啊,钢筋铁骨,无一败绩的刑明,也正是这顶高到天上的帽子,让他把当年唯一离开的那个人牢牢的刻在了骨头上,血淋淋的,在每一个夜晚反反复复的让他记起。   “阿廷的身手非常好,是我手底下那些卧底里最优秀的,帕卡也是当年最大的一条鱼,我们花了很多心血,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才让阿廷成功的混到了他身边,取得了他的信任,但这个人做事太过小心了,每次交易真正的时间地点,从来不会让别人知道,所以,我们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就这样,一直等待着,等待着……直到,帕卡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向夜”提到这个名字,刑明又喝了口水,语气都缓慢了许多,“我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是从阿廷哪里得知的”   帕卡是当年金三角最大的武装势力,向夜那一伙人盘踞在沙塔村那一片,据说是帕卡使了点手段,吞过来的,连带着他们的头儿向夜都被弄过来当了小弟。   警察的敏锐度,让周廷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个小弟不太安分,想要取代帕卡,甚至吞掉帕卡所有的地盘。   于是,那一次见面,恰好张凛任务结束,他们三个人都在。   周廷与刑明说了自己的计划,与这个叫向夜的合作,利用他,端掉帕卡,然后紧接着调转枪头再去弄死向夜,也许是那会儿年轻气盛,也许是被其他卧底线路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刑明同意了,在没有确认这个向夜到底是狼还是狗之前,他同意了周廷的计划。   “有句诗说,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他说的真的很不错,我都不记得阿廷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只记得我赶到的时候,漫天都是爆炸声,阿廷和前去捉拿帕卡的缉毒武装大队一共上百人,死在了刚刚端掉帕卡的喜悦之中,我看见了他的背影,瘦小羸弱,但绝对是匹狼”   “后来……后来……”回忆起当时,他终究还是波动了,少有的停顿了一会儿,“为了找到他,为了逼他出来,我让武装直升机,无差别轰炸了金三角”   无差别轰炸?就算是不了解战争,向阳也在电影里面听到过这个词,这是多严重的一个词啊,金三角里藏着毒贩,还有天上飞的鸟,河里游的鱼,无差别轰炸……他当时,一定绝望极了。   “还不到两个小时就被上级叫停了,他们说我情绪出了问题,要调我回滨城,也就是在当天夜里,我的人追溯到那个叫向夜的偷渡回了国,所以,我也就接受上级的安排,跟着他一起回去了,根据滨城海警那边的资料,那伙人偷渡的人沉船了,目击证人就是沈君,后来,沈君就遭遇了绑架……”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回到了滨城,肯定查过了沈君所有的资料,也肯定对他前后判若两人的行为作风产生了怀疑,他怀疑那个毒贩并没有死,那个劫匪也并没有逃,他在怀疑沈君和他的关系,也在怀疑沈君的身份,只可惜没有证据,也无法接近,所以……他才找上了她……   听完了这段沉重的故事,向阳长吐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他冰凉的手背上,“我会努力的,努力跟上你的脚步,努力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男人顿了顿,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重新走到了湄公河边,在之前的位置上,又点了支烟。   她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懂了,像刑明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种花,因为只有静下心来,栽培一种植物,等待一朵花开,才能掩盖住他浑身上下曾经沾染的戾气与暴躁。   聊完这个话题,他们就没有再说别的了,和从前独处的时间一样,他总是一个人闷着抽烟,她也总是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心也是安定的。   天色渐暗,湄公河畔升起了上百盏孔明灯,明明闪闪,飞到了河对岸那樽巨大的坐佛眼睑之上,几许清新的梵音飘过来,更显安宁慈祥了。   “喂!”她朝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句,“虽然这里是通往金三角的必经之路,但是我听说,也是非常著名的旅游胜地,我这辈子难得来几次的,陪我出去走走吧”   男人回过了头,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同意了,“好啊”   这一片的人多信佛教,定期都会放天灯祈福,放完天灯之后,街上也格外热闹一些,四处都是兜售佛像、佛珠以及佛教其他信物的小商小贩,他们沿街叫卖,格外热闹。   女孩蹦蹦跳跳的,这走走,那看看,男人就跟在她身后,双手插在裤兜里,不慢不紧的散着步。   她蹲在一个小摊子前,挑了好久,最后选了一串项链,举到了他面前。   项链的款式很简单,吊坠像是什么宝石做的,就像一朵金闪闪盛放的向日葵。   “送给你的……喜不喜欢,喜不喜欢?”女孩笑靥如花,强行把项链塞到了他手心里,“你不是喜欢种花吗?还喜欢种向日葵,那……这朵可是永远都不会凋谢的向日葵,我知道你们这些在黑暗里向着光明的人有很多难以克制的负面情绪,别不开心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男人垂下了眸子,看着手心里盛放的这朵小花,喃喃的自言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向阳凑了过去,“什么?你说什么?对不起什么?”   他立刻收起了情绪,合上了手心,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有空对我做这些事情,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回到沈君身边去……”   “刑警官,我攻略你和攻略沈君可不一样,沈君那里都是逢场作戏,他迟早都是要死的,而你呢,我早就说过了,你这种男人,每一寸肌肉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我对你可是认真的,而且,要回到沈君身边还不容易吗?我早就想好了”   刑明定了定眼神,“什么?说来听听?”   向阳却调皮的笑了笑,故意凑近了他,“想知道啊,想知道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刑警官,你还记得每次出任务之前,我们都干了什么吗?”   他看着身前的女孩往后撤了一步,“不可以,你身上还有伤”   向阳呵呵一笑,“哟哟哟,有进步啊,这次不但没有生气,没有让我求着你,居然还知道我身上有伤了,你就放心好了,这几天我惊吓过度,等我见到了沈君,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就你那体力,再被你折腾一顿,我还有命吗?我也很心疼我自己的,这次只有一个要求,你……笑一个”   男人愣了愣,女孩却直接上手捏着他的脸在他的嘴角上弯了个弧度出来,“笑一个嘛,笑一个我就告诉你”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被身前这个小人暖得,噗嗤一下,展开了眉眼,“看看看,笑起来多好看,走吧,我们再往前面去看看,看看有没有更大的向日葵宝石……” 第42章   刑明躺在床上,眼眸轻合,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睡着了,夜色透过窗子,照在男人的脸上,带着那樽坐佛特有的安静与祥和,将他隐藏起来的阴郁与暴力都弱化了几分。   女孩就站在床边,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了手指,顺着他五官的轮廓,从额头划到了眉心,从眉心化到了鼻骨,从鼻骨,到嘴唇、下巴,最后落到了那枚精致的喉结上。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哽咽了一下,喉结也随着上下滑动了一番。   向阳慢慢的收回了手,微微的俯下身子,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了一枚浅浅的吻。   她回头,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那把粉色的枪,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   定了定眼神,拿着枪走出了门。   床上的男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摸了摸嘴唇上残留着的温度,淡淡的笑了笑。   夜黑得可怕,林子里偶尔传来不知名的鸟儿几声凄厉的哀鸣,渗人得厉害,脚下成片成片的血将裤脚都染成了殷红,各种断臂残骸,各种看不清形状的人体组织,冲天的恶臭引来了苍蝇嗡嗡嗡的叫唤。   第二个晚上了,已经整整四十八个小时过去了,乱葬坑旁边站的弟兄们又亮起了手电。   看着他们的老大像个疯子一样,形如枯槁,面无血色,浑身都染着鲜血,跪趴在那一堆残缺不全的尸体里,一寸寸扒着那些泛着恶心、恶臭味道的人体组织。   “君哥……别找了……都已经两天了……”江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正想走过去拉他一把,脚还没踏出去一步就被男人红着眼睛吼住了,“别过来!”   “都别过来!别踩到她,别踩到她……”他满手血污,目光无神,喃喃自语,“我可以找到的,我一定能找到她的……我会找到她的,小阳,别怕,哥哥带你回家,哥哥会带你回家的……”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明明都离开了,你明明都离开我,离开这里了,是我一定要带你回家,是我一定要带你来金三角,你的名字叫向阳啊,还是我给你起的,我怎么就能忘了呢!你生来就是要向着阳光的,你生来就是不属于这里,不属于我的,我……我该死!我该死!   男人就像一副骷髅,跪在这堆早已分不清形状的人体组织里,佝偻着身体,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摊着被鲜血泡得发皱的双手,无力的抬起了苍白的脸,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簌簌而下。   江海跟了他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他哽咽了一下,略微低了低头,回避了。   那边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弟,“海哥,我们的人,找到了这个,是不是君哥要找的东西啊?”,见他手里拿着那把粉色的枪,江海眼眸都亮了,“在哪儿?”   还没等他回答,江海兴冲冲的朝里面那副骨架喊道,“君哥!君哥!找到了!向小姐还在,她还没有死,您看,您看,这是她的枪……这是您送给她的……君哥……”   “小阳……小阳……”沈君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这把粉色的小枪了,他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还被绊着连摔了两跤,“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找到的!小阳在哪儿!”   那个小弟脸都被他吼白了,颤颤巍巍的回答道,“美塞大酒店”   美赛大酒店是美塞镇上唯一一个五星级的酒店,向阳从小旅馆里出来,直接就来了这里,因为身上没有钱,就用那把镶满钻石的□□抵账开了个最贵的总统套房,这种地标式的建筑,很多武装势力都分布有眼线,这么特殊的一把枪出现在这里,很快就引起了沈君的人的注意。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啦啦噜啦啦啦……”   向阳高高的挽着头发,泡在肥皂泡满满的浴缸里,一边扬着大白腿仔仔细细的磋着,一边快乐的哼着洗澡歌,除了她锁骨上的那道伤口,根本看不出任何遭受过苦难的样子了。   她美美的洗了个澡,美美的裹上了浴巾,美美的擦干净了镜子上的水雾,美美的擦干了头发,看着镜子里自己精致的小脸蛋,轻轻的拍了拍。   客厅里她叫到房间里的食物早就送过来了,猛嗅了一遍食物的香味,刚刚拿起筷子,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像狐狸一样挑了挑眉毛,但语气却特别清爽无辜,“谁啊?”   门外传来的声音熟悉且低沉,“是我,小阳……”   女孩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故意撞了下腿,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开了门,“哥哥——”看到沈君的那一刻,泪水恰到好处的决堤而出,紧紧的抱住了他,“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哥哥——”   “小阳……还好你还在,还好你还在……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跑这么快干什么,刚刚是不是撞疼了,撞到哪儿了?锁骨怎么了?是谁弄的?老子弄死他!”高度紧绷了快三天的神经突然松懈了下来,男人不仅没有了拥抱她的力气,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软在了她身上。   向阳一下没撑住,还是站在门外的江海帮着扶了一把,“哥哥,你怎么了?”   双手从他下腹部抽出来,满满的都是鲜红的血,女孩吓坏了,“哥哥,你……你受伤了”   “向小姐,别着急”江海匆忙的解释道,“君哥在爆炸现场就被□□伤到了,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就出来找您了,不眠不休的,连口水都没喝过,这两天又在乱葬坑那种细菌腐肉多的地方,天气又热,应该是伤口化脓感染了……是好不容易撑到这里来见您的……”   沈君脸色苍白,下腹一直在流血,疼得说不出来一句话了。   向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海,大吼了一句,“那你还不快去找医生!”   吼走了江海和门外站着的一干人等,向阳扶着沈君进了屋,先把这一身沾着血污的衣服给他脱了,将他扶到了她刚刚用完的浴缸里躺着,他下腹还在流血,根本就不敢放水给了他泡。   “哥哥……”她鼻头都酸了,一开口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落下来了,“你这两天都干什么了,都没有洗澡是不是,臭死了,可是你受伤了……还在流血,我……我不能给你泡洗澡水,是不是很疼啊,你一定很难受吧,我给你擦一下好不好……”   她拧了个热毛巾,从脸开始,一点一点的帮他擦着身上的血污,他的额头,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脸庞,他的下巴,他的脖子……那么斯文干净的一个人啊,仅仅这一张脸,污水都换了三次了。   湿热的感觉覆上来,歪倒在浴缸里的男人才从痛觉中渐渐恢复了些许体力。   他看见了她的脸,也看见了她脸上挂着的晶莹的泪,好不容易抬起了手,女孩却侧着脸躲了过去,“不要,你的手好脏,洗干净,先洗干净”   向阳说着,就把刚刚拧好的干净毛巾包裹在了他手上,连指甲缝里都混着血和残留的人体组织。   沈君无力的扯了个笑脸,“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以为又要和从前一样了,我以为我又把你弄丢了……我都想好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要一个人了,太脏了,真的太脏了,如果我找不到你,我一定会陪你一起的,这十年没有你的光景,我再也不想重过一次了,再也不想了……”   是他这一身血污,一身伤痛来得太过震撼了,她根本忘记了提起职业素养去分析他话里的意思,又或者只以为他是在虚弱无力中喃喃自语的说着一些大同小异的情话。   她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帮他处理着身上的污渍,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不敢细细听他的声音,甚至都不敢去看一下他的眼神,只是逼着自己快点做完手里的事情,可即使是这样,眼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掉。   男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止,像是要把这几日没见的话都说完了似的,“别哭……小阳,我没事的,就是有点疼,过几天就好了,我就不爱见你哭……从前不爱见,现在更加不爱见了……”   她听得实在有点烦躁了,“好了,你别说了,疼你就别说话了,留点力气,要不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沈君淡淡的拒绝道,“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就想多看你一会儿……”   向阳好不容易把他擦干净了,可是他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也不敢移动他,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沈君到后面就说不出来话了,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江海去找医生回来的也快,第一时间处理了沈君的伤口,将他扶到了床上。   他将那把粉色的小枪还给了向阳,“向小姐,您的枪……”   女孩低头应了一声,接在了手里。   江海本来准备走的,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了一句,“向小姐,君哥和弟兄们这两天顺着您被劫走的路线找了个遍,还端了两个武装势力,几乎把整个山头都翻过来了,您是怎么跑出来的?还出现在了这里?”   “哦……我被那伙儿小孩用粮食和军火换给了一个大胖子,然后,我勾引了里面的一个人,告诉他只要他放我走,我就和他远走高飞,和他爱到昏天暗地,他信以为真,就演了场戏,弄伤了我的锁骨,假装把我弄死了,放我走了,让我在美塞镇等他,我身上又没有钱,就只能把枪连这钻石卖了,住酒店”   她非常从容的说着刑明事先给他的剧本,可是江海听了,明显是持怀疑态度,“可是这枪……”   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就算是演了场戏,枪这种东西一旦进了毒贩的眼睛里就不会再有拿出来的可能了,更何况还镶了价值不菲的钻石!而且,在金三角里的毒贩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被……   “够了!”床上的沈君虚弱无力的叫了一句,“都滚出去!我要休息了!”   江海低了低头,带着房间里的闲杂人等离开了。   输进他血管的药液里,带有止疼的成分,也有安眠的成分,沈君再不愿意合上双眼,片刻之后,最终也难以克制住生理的反应沉沉的睡去了。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都还在念叨,“这不是梦,肯定不是梦……”   女孩看着床上这个干巴巴的人长吐了一口气,顺起了茶几上的打火机和烟,走到了阳台上。   烟草的味道包裹住身体,这微微发亮的火星,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第43章   沈君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拖了这么久,已经化脓感染了,再加上这几日心都吊在嗓子眼,没日没夜的奔波,营养跟不上,体力也损耗过度,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才醒。   向阳也暂时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努力的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小情人。   这两天,她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喂他吃饭,喂他喝水,装乖卖萌,扮演他乖巧的妹妹,讲笑话哄他开心,还假意心疼,斥责他以后不能这样不要命了……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靠在床头的男人总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嘴角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   直到他身体好一点,能下地走路了,江海才带来了沙塔村那边的消息。   说是陈彪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见面。   在金三角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沈君立刻就决定要回去了。   可是向阳一直不放心,尤其是他身上的伤,才刚刚好呢,男人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回到沙塔村我们就安全了,结束了尽快回滨城去”   他们先走的水路,乘坐着机船,沿着湄公河而下,水流虽然浑浊,但是十分平稳。   河的两岸一边是尖顶的泰国建筑,另一边是原顶的缅甸建筑,茂盛的热带雨林终年不谢,那樽金灿灿的大佛一直都低眸注视着河中心船来船往,直到渐行渐远。   船一直跑了两个多小时才上了岸,然后换乘了军绿色的吉普。   车往山里开,路并不好走,向阳原本是不晕车的,但实在是被这七弯八拐十九绕的山路巅得七荤八素的,索性就躺在沈君的腿上睡了一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恍惚之间像是听到了男人们说话的声音,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看见车窗外站着一个人在和沈君打招呼,“哟!小夜回来了啊,这两天光听说火车爆炸了,你连个信儿都没有,我们大伙还以为你这个祸害终于嗝屁了呢,这上哪儿找了个这么年轻的漂亮媳妇……”   沈君弯着眉眼呵呵的笑着,扔了一包烟给他,“老子嗝屁之前,肯定第一个崩了你,来介绍介绍,这是我妹妹,也是我媳妇”   “你好,我叫向阳”向阳嘻嘻的笑着,开心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欣喜的将手里拎着的框子放在了地上,还用自己灰色的衣角擦了擦手,可看了女孩白白嫩嫩的手一眼,默默的将自己黑乎乎的手收了回去,“嫂子好,我手脏,就不碰您了”   沈君笑了笑,“行了,走了啊,回聊!”   他告了个别,就示意驾驶座上的江海开了车。   向阳回头追着那人看了一眼,看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才知道他原来是个残疾人,“哥哥,他为什么要叫你小夜啊?”   沈君愣了愣,道,“我在这儿有个混江湖的花名,叫做向夜”   向夜,向夜,他就是向夜,他果然就是向夜,就是刑明口中的那个向夜。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女孩立刻停止了思考,扯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呵呵呵呵……向夜啊,这个名字真好听,呵呵呵呵……和我的还挺配的,我叫向阳,你叫向夜,听上去还真像是兄妹呢”   男人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话,女孩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把头扭向了窗外。   向夜,向夜,他就是向夜,就是害死周廷的那个毒贩,刑明做梦都想要抓到的那个魔鬼!   他说是他小时候被人绑架到了金三角,才当了毒贩的,后来被他爸妈找到了,为了掩人耳目才说那十年他在国外念书,按照沈君给的逻辑,沈君和向夜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刑明哪里有沈君在国外念书的全部资料,同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地方,刑明的逻辑是,沈君和向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并且他在怀疑现在顶着沈氏地产总裁身份的沈君就是向夜。   他想要知道,我也想要知道,一年前的那场绑架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向夜没有整过容,却能完完整整的代替沈君的身份,为什么一个活在金三角的毒贩处理起商场上的事情来那么得心应手?还有,如果他是活在金三角的沈君,那么在国外念过书的沈君又去了哪里?   虽然热带地区的温度常年都降不下来,但时至晚秋,全球大多数地方都到了丰收的季节了。   路边的田地里成片成片的都是收货果实的农民,他们有的拿着箩筐,有的背着背篓,在地头田间说说笑笑的劳作着,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农民都是残疾人。   他们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脚,还有很多甚至连手和脚都没有,农具都是顶在头顶上的。   “他们收的东西叫罂粟,是很多毒品最主要的原料,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有很多毒贩来收购,这也是这里的农民主要的收入来源。我们来的晚了点,如果再早几个月,就可以看到罂粟花,漫山遍野,红扑扑的,特别好看……”   不用沈君介绍,向阳也知道罂粟,那次在易云山,刑明就与她提过的。   罂粟,万恶之花,只是她没有想到,这里的农民竟然是依靠种植罂粟生活的,从上游原料种植、中游毒品制作,到下游的毒品销售,金三角养活的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他们为什么都是残疾人?”   沈君抽了口烟,扭头看着窗外,在车窗外弹了下烟灰,“毒贩们打的,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我的前老大,叫做山武,那会儿,我们刚来金三角,什么钱什么人都没有,他就想了个一本万利的主意,让这些农民帮我们罂粟,换句话说就是把毒品原料免费提供给我们,不听话就剁手剁脚”   “你也参与了?”在女孩正经严肃的眼神中,男人默默的点了点头,“命根子在他手里,听命行事罢了”   这里有好多人的手和脚,都是他拿着铁锤一下一下砸掉的,鲜红的血裹在他身上,从温热到冰凉,从顺滑到粘稠,三年,整整三年,鲜血与哀嚎的梦魇,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想起来那些日子,沈君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女孩也往车窗那边缩了缩,离他远了一些。   到沙塔村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远远的都可以看到村子里布满了木头搭的小屋,村口站了很多人,像是特意在等他们。   沈君与向阳刚下车,黑衣弟兄们就齐刷刷的低头叫了他一句,“君哥好!”   “这才一年不见,小夜就改名字了啊”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少了一条腿,拄着拐杖,旁边站的江海立马去扶了他一下,可老人一拐杖就给他打走了,“滚犊子!我他妈还没有老到走路都要你扶!”   沈君笑了笑,给向阳解释道,“这是江海的父亲,我跟你提过的,叫江叔”   江海的父亲?就是那个村霸?和他有偷鸡之仇的那个?   向阳想着,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江叔叔好”   “呵呵呵呵呵……”老人看着她,和蔼的笑着,“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难怪小夜连命都不要了都要出去找你……还好是找回来了,要是落在外面那群五大三粗的人手里,真的是可惜了,还有你也是,小王八蛋,当初被警察追着出去,一个信都没有,现在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还藏着掖着”   “不是的,江叔叔,我们还没结婚,我们……”   “没结婚也是迟早要结婚的!”老人非常强势的抢在了话锋前面,“这小子的命本来就是老天爷赏给他的,一直都飘在刀口上,指不定那天说没就没了,可不能留下这么个遗憾,早点结婚,生个孩子,这辈子不就后继有人了吗?”   “啊?还……还生孩子……”   “怎么啊?不愿意啊?”老人质疑道,“我们家小夜,长得帅,心地也好,本事也大,还不缺钱,自己伤都没好就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找你,这么好的男人,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人了,不要挑三拣四了”   长得帅,不缺钱,我承认……呵呵呵……他心地好?你是瞎了眼吧!   向阳没有说话,江海他爸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这小王八蛋得罪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我们大伙连接风宴都准备好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晚,咱们连喜事也一块办了,我们这儿也好久都没有办喜事了,你们看好不好?”   这个提议一出来,立刻引起了周边村民的起哄的复议,连连同意叫好。   办?办喜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这些人都是呆在山里闲出来毛病没事做了吧!   此时此刻,她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旁边的男人身上。   可沈君和他们一样都眉开眼笑的,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向阳愤恨不平的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沈君却高兴从容的将她拉进了怀里,“好,就今晚,都听江叔安排” 第44章   沙塔村不是很大,只有不到两百人,而且一半以上还都是中国人,交流起来没什么压力,不过他们在这里生活久了,汉语里有时候夹杂着几句泰化的语言,要听好久才能听懂。   这里湿气重,毒虫猛兽也多,村子里面都是用木头盖的高脚房。   最大的一栋就是沈君的,上下两层,还是新房子。   他们声势浩大的喜宴就摆在这栋新房子前,其实,说是喜宴,但毕竟时间紧张,物质简陋,连块红布都没有准备,都只是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向阳这才放下了心,只是没想到沈君这个杀千刀的竟然真的像个新郎一样,拉着她一个接一个的去敬酒,她也只能陪笑着应付着。   晚些时候,村子里面点起了篝火,熊熊大火直冲云霄,照亮了半个山头。   江叔说,这是他们这里的规矩,结婚别的可以没有,但艳红的篝火,热闹的歌舞是一定得有的,预示着婚姻生活能像这熊熊大火一样,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老乡们围着篝火喝酒打闹,唱歌跳舞,向阳也听不太懂,就静静的坐着,看着他们。   篝火晚会一直闹到了半夜才结束,喧嚣过后的夜晚格外的宁静。   向阳批了个淡黄色的披肩,坐在门槛上,仰头看着天。   星星出来了,就藏在茂盛的枝丫之中,一闪一闪的。   真的是奇怪得很,这些老乡都缺胳膊少腿的,据沈君所说,这里有好多人的手和脚不都是他亲手废掉的吗?江海他爸不是还和他有偷鸡之仇吗?怎么一个一个都对他这么客气,像亲儿子一样说说笑笑的。   沈君穿了件白色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清清爽爽的,就像个大学生。   他从屋子里走出来,坐在了她旁边。   他拿着防虫喷雾,捏着她的小胳膊小腿,仔仔细细的喷了一遍,“这里和城市里不一样,尤其是到了晚上,蚊子又多又毒,多抹点驱蚊水,还你小时候最讨厌蚊子咬你了,一咬你就哭,夏天的时候我得拿着蒲扇帮你赶一晚上的蚊子,难伺候极了”   “我,我小时候?你知道我小时候?”向阳追着问了一句,沈君沉了沉连,扯了个谎,“哦,是我小时候,我说错了……”   “我就说嘛!我哪有那么娇气啊,我也住过桥洞,睡过大马路的好不好!”   “那是遇到我以前,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吃那么多苦了,而且,我们现在都结婚了”   “打住!”说到这件事情,向阳就叫停了,“那不算,不算,知不知道,就那,能叫结婚?钻石戒指呢?玫瑰花呢?婚纱呢?什么都没有,结个屁!”   “我说算那就算……”驱蚊水的味道芳香四溢,新人心脾,将这安静的夜晚都熏得温暖了几分,“小阳,是我没用,才让你从前吃了那么多苦,以后不会了,以后在哥哥身边,吃一点苦我都会心疼的”   “还说自己不会说话,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你老实说,从前祸祸了多少好姑娘了?”   “你不是早就查过我了吗?我油盐不进,可能还是个受?”   “那是在滨城!你在这儿犄角旮旯的地方我又不知道,而且,你不是说你离开金三角之后就洗干净了所有的背景,不准备回来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个这么大的房子在这里,看起来像是新盖的”   “这房子确实是新盖的,是江叔给我盖的,我不知情”   “你就吹吧你!江海他爸和你有偷鸡之仇的!你怎么可能会给你盖房子,而且,他们都不以为你早就死了吗?还会盖个新房子等你回来,祭拜你啊?”   “看到房子的时候,我也很惊讶……”   他还没解释完,向阳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等等,你等等……我酒喝多了,肚子疼,我先去上个厕所啊……”   她巴巴的就往屋后跑了,沈君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突然,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变,迅速站了起来,往那边跑,“小阳——别开那扇门!”   说什么都是晚了,女孩一声惊叫,“啊——”   这声音划破了寂静了夜,也惊醒了半个村子的人。   山里这种地方,哪有什么像样的洗手间,向阳看见挂了个锁的屋子就以为是厕所,想也没想抬脚就进去了,刚踏进一步,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冲了出来,将她扑到了地上。   这个东西他蓬头垢面,眼神嗜血,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没有留一点力气,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拆了吞进肚子里去,是野兽?是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啊?   向阳拼命的挣扎着,扒拉着脖子上的那股力量,连视线都模糊不清了。   沈君来得也快,一脚踹走了她身上的那个东西,拉着向阳就走,关上了门。   里面的那个东西嘶吼着,咆哮着,捶打着墙壁门框,听着就骇人极了。   向阳的魂都还没有回来,村子里一大帮人就过来了,“小夜,怎么了?是不是那东西出来了,我这就去毙了他!”   “没事,江叔,是小阳不小心进去了,受了点惊吓”   江叔这才注意到向阳脖子上骇人的指痕,“小姑娘,你没事吧,这时候他正是狂躁的时候,力气大得很,我找大夫给你看看吧,别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带着伤回去”   “没事……我没什么事情,不用麻烦你们了”向阳脸色发白,连忙拒绝,还直往沈君身后躲。   “这怎么会是麻烦呢?不用和我们客气的”   “对啊,小阳,有没有地方受伤?我没有带医生过来,和江叔去看看吧”   “我没有,真的不用了”   “你脖子上的指痕那么深,怎么会没事呢?还是……”   “哎呀!”向阳实在是被逼急了,红着脸,踮起脚尖在沈君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   沈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憋足了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来,“没事,江叔,你们先回去吧,她这是害怕了,我安慰安慰她,真有什么事情了,我一定会叫你的”   江叔也不是个没眼力劲的人,“也行,小王八蛋,好好照顾你老婆,到江叔这里,千万别客气”   他嘱咐了他们一番,带着一干人等就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沈君就咧着嘴笑到根本停不下来,拉着她转了个圈,眼睛一直往她裤子上面瞟,“来来来,我看看……让哥哥看看,尿哪儿了?”   向阳低着头,脸都红到脖子根了,站着都觉得尴尬,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她原本就肚子疼,是要去尿尿的,刚刚被这么一吓,她……尿裤子了。   女孩气急败坏的,恨不得撕烂他的脸,“看你妹啊看!你还笑,你还笑,不许再笑了!”   “没错,就是看我妹啊……”沈君笑得花枝烂颤的,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好了,不生气了,哥哥给你洗裤子好不好?没有人会知道的,我妹妹十八岁了,还会尿裤子……”   向阳一进卧室就躺在床上躲进了被子里,全身都裹得紧紧的,不想再看见任何人了。   沈君在洗手间给她洗完了裤子出来,她还是这副样子,裹着被子像个大粽子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还不停的哼哼唧唧的,他好不容易抓住她,将她的头扒了出来。   “好了,没事的……不就尿一次裤子吗?有什么的,再说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尿裤子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以前你尿湿的床单都是我洗的,这有什么的啊……”   向阳立刻引起了警觉,“啊?我……你什么时候还见过我尿裤子啊?你还洗床单?”   男人摸了摸鼻子,微微咳嗽了两声,眯着眼睛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我们每次运动完,床单都是湿的,不是你尿的,难道是我啊……”   “你!狗沈君!”向阳气得拿起床上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两人在床上打闹了好久,都累了才安安静静的躺在了枕头上,山里的夜晚,虫鸣鸟叫的,向阳心里头装着事,一直都睡不着,旁边的男人倒是眼眸轻合,睡得十分安稳。   “哎……哥哥,你睡了吗?”她轻轻的推了推他,“陪我聊聊天好不好?后面那个屋子里关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那是人,不是什么东西……”男人闭着眼睛絮絮叨叨的回她的话。   “他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关着他啊?”   “他没犯错,也是他自己要进去的,他在戒毒”   “戒毒?”女孩更惊讶了,“哪有这样戒毒的?”   “我就是这样戒毒的”男人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下宝石般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他深邃的眸子和那个屋子里幽静的黑暗一模一样。   他,他吸过毒啊……向阳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男人却往前凑了凑,“害怕了?我是被逼着来到金三角的,他们为了控制我,刚来就给我注射了可-卡-因,在可-卡-因的控制下,我杀了很多人,后来,我和江海他爸合谋把我的前老大干死了,我顺利上位,掌管了沙塔村,算是有了自己的地盘,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自己关起来,戒了那该死的玩意儿!   向阳不再说话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沈君也没有再追问了,默默的又闭上了眼睛。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女孩又翻过了身,“沈君,给我讲讲你从前的事好不好?”   他睁开了眼睛,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啊,小阳想听,哥哥就说给你听” 第45章   沈君故事里的逻辑还是从他被拐卖到金三角开始的,十年前,他十五岁,被人拿着枪逼上了去金三角的船,可是他一直都闹着要回去,还打伤了好几个人,后来被那群人注射了可-卡-因。   那艘船绕中南半岛整整走了两个多月,在那两个月多,他受尽了毒品的折磨。   “我记得,他们把我关在最底层的货舱里,看不见阳光,都是大海与铁锈的味道,特别特别恶心,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他们要把我带到哪儿去,我很害怕,尤其是可-卡-因这种东西,在我身体里,简直生不如死,但是我不停的告诉自己,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活下去”   船靠了岸,他们到了沙塔村,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年。   就是在这个地方,他被可-卡-因控制了整整三年,他记得每一次毒瘾发作的感觉。   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神经,身体在痉挛,在发抖,意识在萎缩,在放大,全身上下就像是被一直无形手的手牢牢的控制着,只想要放松,只想要得到那种毒品给予的快乐。   这三年,从十五岁到十八岁,他在这里打架、玩枪、贩毒、成为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和江海他爸的那场赌命之约过后,所有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刚来这里的三年,我的前老大,山武,没什么生意,也找不到门路,就让这里的农民免费把罂粟果提供给我们,不愿意就会被打成残废,他用毒品控制着我,帮他干这些事情,然后制毒,贩毒,□□,那三年,我每一天都是泡在血里长大的,感受着那种液体在我的皮肤上从温热变得冰凉”   沈君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虽然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身体都还在颤抖,女孩往他怀里钻了钻,感觉到他的温度都微弱了许多。   “我每一天都在害怕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每一次毒瘾发作都想杀了那样的自己,后来,我渐渐的摸清楚了制毒、贩毒所有的流程,也弄明白了,金三角的游戏规则,就和江海他爸一起弄死了山武,我掌管了沙塔村,坐上了老大的位置,承诺以后将贩毒的三层利润分给他们生活”   然后,然后他下定了决心,要戒了这该死的玩意儿,要么戒,要么死!   他把自己关进了后面那个小黑屋子里,整整三个月,除了食物和水,什么都不让人送,甚至还对江叔说,如果他中途出来了,就一枪崩了他,他宁愿死,也不想这样活着。   可是能克制住毒瘾的除了刻在骨头上的信念,还必须要有刻在骨头上的伤痕的。   “最开始的几天是最难熬的,全身上下的感觉神经就像触手一样,勒着你的脖子,不让你呼吸,就连空气里都像是藏着细小的针,进到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难受与疼痛,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每一次毒瘾发作,就拿着匕首在下腹的位置划一道血痕,让更深更狠的疼痛把这种感觉掩盖过去”   他捏着她的手,摸了摸那个位置,只可惜他的身体天生就留不下什么疤痕,受再重的伤都可以恢复如初,那些曾经刻在骨头上的疼痛,除了留在他的记忆里,再也无人能感知得到了。   可向阳碰到了他下腹上还在的纱布,手却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女孩像是耸了耸鼻子,“哥哥,你既然自己都吃过毒品的苦,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情呢?你其实早就可以收手的是不是?”   “我想过收手的,很早很早就想过,也做过的,第一次逃了,肋骨被打断了三根,第二次反抗,他们就给我注射了□□,这档子事,沾上了想要收手,他们就会觉得你会给警察去告密,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紧的,有些浑水淌了,就一辈子都沾上泥了”   弄死了山武之后,他与江叔合力管理好了沙塔村,算是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   接下来的几年,沙塔村的生意越做越大,从原料的生意逐渐往下,走到了制毒、贩毒,到最后全部都以利润率最高的贩毒生意为主了。   他们也购买了武装,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向夜的名号也在这一片越来越响。   也有很多看中了沙塔村的利润来和他们挑衅的毒品武装,他们打过很多架,流过很多血,也主动去偷袭过别人的地盘,为了生存,时时刻刻都在拼命,不过,胜多败少,日子过得还算是可以。   直到有一天,江叔才七岁的小儿子江昭被帕卡的人抓了去。   听到帕卡这个名字,向阳抬起了头,“帕卡?”   男人点了点头,紧了紧怀里的女人,“帕卡是当时这一片的头儿,他的地盘最大,人也最多,谁都惹不起,他想将我们收入麾下,来和我聊过好几次我都没有同意,毕竟自由自在的日子过着比较舒服,最后他把主意打到江海的弟弟身上,江叔脾气也硬,说死了就死了,没有求任何人”   谁都知道,到了帕卡手下,日子会很难过,向夜原本是可以不淌这趟浑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去了,用手里所有的黄金将江昭换了回来,还答应了帕卡,以后他赚到钱都分一半给他。   向阳顿了顿,“你为什么要救他?”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沈君长吐了一口气,“不知道,可能是那孩子的年龄……他,他才七岁”   他自己正是在七岁的时候捡到了襁褓中的妹妹,“我不希望他在这个血窟窿里成为另一个我,后来我送他出了金三角,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他忘了这里的人,再也别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样,难怪,难怪江海会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难怪,难怪江海他爸都以为他死了,还会给他建一栋村子里最大的房子,难怪,难怪他们曾经对他们下了那么重的手,这里的人都那么尊敬他,还说他心眼好。   他不仅帮他们摆脱了山武的压榨,还把外面的希望带了进来。   生活在地狱里的人,救人一命好还得很,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恩情,但如果是彻彻底底将他送出了这个血窟窿,那就是一辈子的再造之恩了,用多少条命都还不了的。   不止是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孩子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能生活在阳光之下了,在一个明亮有法律的地方,能好好的活得像个人了。   “帕卡吃了大头,还老是压榨我们,日复一日,变本加厉,他抽成越来越高,还要让我带着手底下几个得力的弟兄帮他去干活,甚至还想没收我们的武装,彻底吞了沙塔村,弟兄们拼了命,流了血,竟然还连饭都吃不饱,于是,我想了个办法,利用了他身边的一个人,那个人叫做周廷”   从沈君嘴里听到周廷这个名字,向阳都有点心虚了。   “他特别能打,是帕卡身边最能打的人,但是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人有问题,后来丢了几批货,死了一些弟兄,我就察觉到帕卡那边应该有警方卧底,而那个周廷十有八九是个警察,我故意接近他,暴露我的野心与目的,利用他们警察弄死了帕卡,然后,一颗手榴弹,嘣……”   想起来当时的情况,沈君的嘴角现在都还挂着得意的笑。   那天他穿着白色寸衫,就站在外面,站在帕卡基地的外面,听着里面警察与帕卡的人噼里啪啦交火的声音,他没有任何表情,低了低头,仰着嘴角,横着眼睛点了根烟。   金三角的烟都加了轻微的□□,他一次比一次沉迷,也一次比一次轻松。   直到里面的枪声停了,里面那个叫周廷的警察,悄无声息的将枪管从窗户里伸出来,对准了他。   他从容的扔了一颗手榴弹进去,引爆了事先埋在那个屋子里所有的炸药。   轰隆隆的声音环绕着山体,浓烈的硝烟与蘑菇云一层一层的腾起。   向夜吐着烟圈转过了身,烈火熊熊,狂风阵阵,他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句撕心裂肺的吼叫,“阿廷——”,但是他没有回头。   “那些警察啊,总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老是觉得天下无敌,能抓住我们,为民除害,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挺好的,但就是因为这个叫周廷的,才引来了刑明,周廷死了,刑明像是发了疯,派武装直升机实施无差别轰炸,就是为了逼我出来,为了保护沙塔村里的其他人,我带着一帮弟兄偷渡回了滨城”   沈君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后来,在公海上,我就遇到了……遇到了……”   遇到了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说他是他哥,他会救他。   见他突然不说话了,向阳追着他问了一句,“遇到了什么?”   “当然是遇到了我爸妈了”沈君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胡乱的扯起了后面的事情,“然后他们就把我接回了家,告诉了我的身世,为了掩盖我在金三角的生活经历,对外宣称我一直在国外念书,还养了一个智囊团,帮我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了”   他说完,就轻轻掖了掖她的被角,“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沈君翻过了身,背对着她,很快就呼吸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   可向阳看着他背部的轮廓,想着他说的那些话,那些血淋淋的过往,怎么都合不上眼睛。   他才二十五岁啊,二十五岁,就已经像是活了一辈子了。 第46章   山里的太阳出来得很慢,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照进房子里,就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向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旁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推开窗子,就看见沈君光着膀子和一群皮肤黝黑的孩子在屋前踢足球。   他下腹的伤口还没有好,缠着厚厚的绷带,这一堆子人,就属他个子最高,皮肤最白了。   女孩就在窗口捧着脸看着他们,沈君一回头就发现她了,抹了把额头的汗,冲她笑了笑。   这一整天都没有别的事情,沈君带着她参观了这附近风景略微好一点的地方,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讲着他从前生活在这里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大抵都是他打架有多厉害,有多少人崇拜他。   他还让人买了很多东西过来,分给这里的村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整整拉了七八车。   这里的孩子经常在田间地头里爬,一个个都脏兮兮的,沈君和向阳就坐在门口,拿着水管子,给他们洗头,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换上新衣服。   时尽黄昏,他们就在客厅里吃的晚饭。   木头搭的房子,平平整整,很是敞亮,头顶上有一个吊扇慢慢的转着,也不算闷热。   饭刚吃完,江海就领了一堆人过来,为首的那个长得矮胖矮胖,凶神恶煞的。   陈彪和他算是老朋友了,从前沙塔村销出去的很多货都是从他哪里拿的,“向夜,呵呵呵呵……我们可有一年没见了,出都出去了,竟然还舍得回来,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不比这儿好多了啊”   “好是好,钢筋水泥混凝土,太憋了,哪里比得上这里自由自在啊,坐……”   沈君招呼他坐在了桌子对面,他们一个穿着花寸衫,一个戴着大金链子,身后都站着各自的小弟,总算是有点电视剧里毒贩交易的感觉了。   “哟,这漂亮丫头谁啊?从前没见过啊?”   “我是他媳妇,我们刚结婚,对吧,哥哥”向阳怕自己被赶走,拉着沈君的胳膊故意说了一句。   “没错,我老婆,叫彪叔”   “彪叔好”向阳咧开嘴,非常乖巧嘻嘻嘻的笑着。   “能看得上我们家小夜,有眼光,他这么年轻就能在这儿混出这么大名堂,以后肯定不可限量”陈彪抽着雪茄笑着,满口的大黄牙,“看来你小子这一年混得不错啊,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年轻丫头,还听说你控了滨城所有的货”   “滨城两个地头蛇,容不下我,我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还有刑明,刑明也去滨城了,你也知道,他不弄死我是不会放手的,场子是够大,不好销”   “那个姓刑的盯的一向都是我们这种在上游搞制造,手里存货过吨的老家伙,被他盯上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跑掉,你说你年纪轻轻,又是在下游卖货的,怎么就惹上这么个主子了呢?”   “可能是因为我炸死了一堆警察吧”   “杀了警察也不至于”   “那堆警察里有他的什么至亲兄弟也说不定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你啊,真的一点都没变……”   两个人笑着喝了杯酒,就开始进入了正题,“我知道你在这个地方呆不长,我就直接说了,刑明不好糊弄,这一个T的货,给你七个点……我负责运送到滨城码头……”   向阳沉了沉眼神,七个点,也就是说,这批货,只要能卖出去,这个陈彪的拿三分,沈君拿七分,他什么力都没出,就只负责躲过警察卖,这个钱挣得可真容易啊。   “也就是说,我只要把货销出去,无论是销给谁,销在哪儿,对吧?”   “当然,销货你是行家,我不参与,总共一个T,分多少次走,时间,地点,数量,你来定”   “好,成交”沈君非常爽快的就同意了。   “这么爽快?不验验货吗?”   “我又不是第一次和您合作了,验什么啊?”   “流程还是要走的,东西我都带来了,看看……”   陈彪轻轻的抬了抬手,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弟,将手里的箱子打开放在了桌子上,里面满满的都是用透明的小袋子装的白色粉末,沈君瞧着淡淡的笑了笑,掏了一把小刀出来,划开了其中一个透明的小袋子,用手撵了撵漏出来白色粉末,满意的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行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货没有问题,陈彪笑着站了起来,沈君与向阳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小子!盯得这么紧你还有胆子走这么大的货,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希望下次还能活着见到你!你们新婚夫妻,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们准备走了,收起了桌子上的箱子,沈君却轻轻的按了下来,“这么大的量,我收点私货,彪叔不介意吧?”   “你不是戒了吗?”   “你就说给不给吧?”   “呵呵呵……在城市里吸这玩意很容易被抓的……”他轻轻拍了拍沈君的肩膀,“小心点”,他说完就留下箱子,带着一帮弟兄走了,沈君回头看了看江海,让他带人出去送了送。   “你要一箱子毒品干什么?我们又带不回去”   “自然有用!”   生意是谈成了,接下来就应该要讨论该怎么干了。   山里的夜晚又闷又热,木头盖得房子虽然敞亮,但一丝风都没有,这十几个男人,就只有沈君和江海穿着寸衫,剩下的都光着膀子,围在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前,非常认真的讨论着。   向阳端了一盘子冰橙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小弟们纷纷低下头,叫了声,“嫂子好!”,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沈君喝了口冰橙汁,冲她笑了笑,“我们可能会很晚,你早点上去睡吧”   “没事,我等你,哥哥,你没有你在旁边,我睡不着的”女孩柔软的笑了笑,在远处的桌子旁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我就在这儿坐着,不出声,保证不会吵到你们的,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江海看了看沈君,沈君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自从弄死了冷兴与松横,滨城所有的路线就都在他们手里了,他们也很早就整合过了,可靠的大约有五百多条,单单只是在滨城,半个月就可以卖出去超过五十公斤,如果再往下部署,往内地和国外去,销量会更加可观。   “冷兴那边留下的底子很好,我们根本不需要做过多的安排,只需要把人替换出来就行了,但是刑明接管了滨城警力之后,各个端口都控得很严,线路虽然可以用,一旦有异动,警方必定会有所动作,这批货我不太建议在滨城直接处理,我们可以混到货船里往下,到汉城、福城和锦城,还有……”   “直接在滨城卖吧……”沈君不假思索的一句话,直接堵住了江海的口。   “什么?”江海与一众兄弟面面相觑,他壮着胆子细问了他一句,“君哥,刑明肯定知道我们来泰国了,回去之后就是铜墙铁壁,滨城……不好卖……估计连船都靠不了岸”   “就是因为不好卖,老子才要卖给他看,他不是要抓老子吗?老子就看看他有多大本事!”   沈君仰头喝了口冰橙汁,又继续说道,“滨城现在什么情况”,江海微微咳嗽了两声,把压在桌子最下面的一张路线图拿了上来,放在了最上面。   “滨城现在可用的线路有五百多条,其中,易云山一带,销量最高,警力最严,再其次,就是赌场酒吧和KTV,但这些地方在刑明上任三个月之内都被扫荡干净了,并且警方出警速度很频繁,直接与客户联系的弟兄们都不太敢出来……”   沈君冷着脸点了根烟,“这样吧,让我们的人都别碰,给冷兴与松横那帮弟兄送点生意过去,把货给他们,让他们去卖,钱多钱少能收回来就行,我们最多出点讨债与打人的力”   我去!沈君,你也太狠了吧,在刑明的眼皮子底下,敢接一个T的货,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让冷兴与松横的人去卖,货只要一进滨城就和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不仅撇开了风险还能坐收利润大头,难怪,难怪你能当他们的老大。   向阳后怕的喝了口水,但还是若无其事的趴在桌子上。   江海也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还是君哥想的周到,那我们要做的就只是把货运进来,按照滨城市场容量,第一批可以先进一百公斤,滨城各大码头有两条走私线是可以用的,宁港和门湾,都是货船,收货时间在凌晨一点半左右,但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警察不会突然袭击”   “这还不简单吗?给他们点糖,他们就蜂拥而至了……”   沈君将手边满满都是毒品的箱子放在了桌子上,“江海,你明天就带着这个东西和几个弟兄去趟俄罗斯,从俄罗斯进来,到了滨城之后先摸清楚那两个码头的警力部署,等到收货的那个晚上,用这个东西暴露一个替死鬼,把刑明引过去就行了”   江海低了低头,把箱子接了过来,“好的,君哥……”   最重要的事情说完,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沈君微微扭了扭头,看见向阳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匆匆嘱咐了几句就结束了,抱着已经进入梦乡的女孩上了楼。 第47章   他怕吵醒她,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放到床上的时候,向阳还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了进去,软软的像是一只猫,“哥哥,你们结束了啊?”   房间里灯光很亮,沈君用手挡在了她眼睛前,睡了很久的人突然遇到强光会眼睛疼的,他的声音也很温柔,生怕将她的梦惊扰走了,“嗯,结束了,天气太热了,我去洗个澡,你继续睡,嗯?”   女孩像猫一样哼了两声,侧身又甜甜的睡了。   沈君关了房间的灯,浴室里透出来的暗光将整个房间都染成了昏黄,水流声哗啦啦的响着,在这安静的夜晚,格外的突兀,格外的清脆,像是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链子。   他衣衫整齐,站在淋浴器旁,静静的看着喷头你哗哗啦啦往下面淋的水。   沉着脸,静静的点了支烟,悄悄的走了出去。   而躺在床上的女孩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摸出了枕头底下的手机。   沙塔村不是很大,江叔住的地方离沈君住的地方很近,江海明天就要走了,一散会就过来了,父亲腿脚不方便,他特意打了盆凉水来,给爸爸擦了擦身子。   “爸,我明天就要走了,这一走估计也和上次一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君哥原本在滨城待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又要淌这趟浑水,这次走的货很危险,我也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了,你一个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行了行了……”江叔恶心巴拉的推开了他,“老子在这里呆的时间比你长,用不着你在这里说东说西的,快给老子滚蛋!”   “好了,爸”江海低了低头,“我先回去睡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周边村子里的弟兄们我都打过招呼了,也留了足够的钱,他们不敢过来寻事的”   他转身走到了门口,父亲却叫了他一声,“小海”   到底是他儿子啊,成天行走在刀口上,他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不心疼啊。   老人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到了他面前,他儿子长大了啊,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光着屁股满山头跑的小娃娃,现在站在他面前,比他整整高出了一个头。   “小海啊!是爸爸对不起你,自从你弟弟走了以后,爸爸就让你跟着小夜了,出身在毒贩窝里,都是命不好,小夜那小王八蛋什么脾气,老子一清二楚,当年在他手底下干活的人死了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危险了,是爸爸对不起你……”   “爸,你千万别这么说,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当年弟弟被抓走,就算君哥不管,我也会管的,如果不是君哥,我们一家人只怕早就死了,而且,我跟了君哥这么久了,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爸你就放心吧,只要你过得好,弟弟过得好,做儿子的,做哥哥的,应该的”   “唉……”老人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了门槛上,   “我时常在想啊,人呢,在城市里也是过一辈子,在山沟沟里也是过一辈子,遵纪守法是过一辈子,像我们这样也是过一辈子,这样拼死拼活的,倒是为了什么,我是老了,可你们都还年轻啊……”   “这个问题,我早就已经找到过答案了”江海坐在了父亲身边,“要说这世道不公,对君哥是最不公的,他和他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哥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有学识,有涵养,要什么就有什么,而弟弟连活命的机会,生存的机会都要拿命去拼!更何况是我们”   “人的出身,人的智商,人的机遇,都不是我们能选择得了的,活着唯一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份执念罢了,君哥从来到金三角开始,一直想的都是要活下去,带着弟兄们活下去,而我这辈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只要弟弟和您都好好的,什么都好”   “爸爸也知道,就是觉得,这辈子什么都没留给你,太对不起你了”   “您给了我生命,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就是最大的礼物了”江海淡淡的笑了笑,看着自家父亲还是愁容满面的,非常作死的补了一句,“那要不,我和君哥说我不干了,在这儿陪您?”   “不干个屁,滚!死外面你也别回来,回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老父亲一拐杖就将他踹出了门,江海回头笑了笑,抬脚就走了,“被你爸赶出来还有脸笑!”暗处突然飘出来一个声音,江海吓了一跳,他眯着眼睛看清楚了站在树林里的人,连忙走了过去。   “君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在这儿很久了,地上的烟头都扔了一地了,“计划有变……”   他冲着他招了招手,江海将耳朵伏了过去,听他说完,脸色都变了,“君哥,这可以是可以,但刚刚兄弟们都在,您怎么不说?是怀疑,有内鬼?我现在就去查!”   “内鬼算不上,一只自作聪明的小狐狸罢了”   “是……向小姐?”江海下意识的猜测了一下。   “你知道?”   江海点了支烟,递给了沈君一支,“我只是猜的,君哥,自从你救了我弟弟,我就跟着你了,从沙塔村,到帕卡,然后再到滨城,这么多年了,出生入死,我不敢说完全能猜中你在想什么,但是你的行为处事,我还是了解的,但是现在,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清了”   “你从前都是一条心,想活下去,带着弟兄们活下去,从沙塔村,到帕卡,再到滨城,每一步路我们都走得凶险至极,时至今日,你坐在沈氏地产总裁这个位置上依旧没有能摆脱刑明的骚扰,你知道我们的处境并不乐观,但是为什么还是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甚至,你明明知道,向小姐的身份可能有问题,同样都是在金三角混了这么多年的人,落到毒贩手里还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来的女人,绝对不会有,她背后绝对有人在帮她,又或者,更可能的是,她是警方卧底,从我们在公海的时候,就盯上我们了,你的警惕性向来都很高,不可能会……”   听他把这番话说完,沈君也抽完了手里的烟,将烟头扔在了一旁,“我知道她是警察,还是刑明的卧底,在公海上的时候就知道,我既然能用周廷玩他一次,也能玩他第二次”   江海听到这句话,更加激动了,“可这次不一样,上次刑明毫无防备,这次就是冲着你来的”   沈君长吐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了一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活着重要多了,不是吗?我流落到这里,最大的心愿就是活下去,因为我想回去,想回去找到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知道她肯定一直在等我,等着我像海豚一样,在大海里找到她”   “现在我终于找到她了,我却不能告诉她,我是谁,她是谁,如果要一辈子都戴着沈君的面具,我还不如和刑明赌一次大的,让她知道真相,我是毒贩不假,可刑明的所作所为,同样也光彩不到哪里去,即便我赌输了,死在她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君哥,这些年你吃的苦受的累我都看在眼里,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我和你不一样,你有江叔,有弟弟,江叔脾气大,在沙塔村威望很高,你虽然生在金三角,但是有父亲护着,成长的过程还算是顺利,但是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身边就都是黑暗,暴力,血腥,这世界于我来讲,就是个恐怖的地狱,唯有小阳,唯有我的妹妹,她是唯一的光”   “小时候我的愿望就是能抚养她好好长大,后来出了那次意外,我来到了金三角,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活着回去找到妹妹,再后来她以警察的身份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可沈君这个身份横在中间,她就始终都还想着刑明,真的让我难受极了!”   “好了,君哥,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懂,我去安排了”   “江海……江叔年纪大了,沙塔村也需要人看着”他都走了,沈君叫住了他,“你留下来吧”   “说什么呢!”江海呵呵的笑了两声,“没听见我爸说啊,留下就打断我的腿!”   “呵呵呵呵……还有……你……追过女孩子吗?”   “什么?”江海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如果你知道你喜欢的女孩子将要经历一些无法避免的痛苦,你又不能提前告诉她,你会怎么办?”   “我想我应该会带她出去走走吧,看看外面的世界,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创造一些快乐也是好的”   “知道了”沈君笑了笑,江海走了,他抽完了这支烟也离开了。   沈君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卧室,关掉了浴室里稀里哗啦的淋浴喷头,许是听到耳边响了这么久的噪音突然没有了,床上的女孩窸窸窣窣的翻了个身,嘤嘤的呢喃,“哥哥……你洗完了啊,洗了这么久啊”   他坐在床边,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哥哥太脏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啊”   女孩睡意正浓,没有再接下第二句话了,男人俯下身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眼角的泪痣,“小阳,我卑劣如此,肮脏不堪,可我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我把命给你,你能不能,把心给我呢……” 第48章   向阳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就看见沈君穿着干净的白寸衫坐在床边,揉了揉她的脑袋,“终于醒了啊,小懒猫,走啦,事情都做完了,哥哥带你出去玩”   女孩揉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去哪儿玩啊?昨天不是说好了要回国的吗?那么多货你不着急啊”   男人强行将她拉了起来,拖下了床,扔给了她几件衣服,“着什么急啊,我让江海先回去了,他都会处理好的,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拜佛,看海,骑大象……去不去?”   听见他说的话,向阳更是无语了,“拜佛?拜托,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信佛啊!还看海,我们的房子就在大海边,大海有什么稀奇的,家里的海里还有海豚呢,不去不去不去,无聊死了!”   男人挑了挑眉毛,补了一句,“泰国最著名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人妖,去不去?”   向阳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整个人的清醒了,“去!立刻去!看人妖!”   金三角在中南半岛的北部,距离泰国的旅游胜地普吉岛本来就不远。   热带的阳光照在银色的沙滩上就像是洒下来一层金子,湿咸的海风,浪漫的棕榈林,躺椅遮阳伞,还有一浪一浪涌上脚丫的浪花,扑腾着洁白的翅膀的海鸟,大海的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无拘无束。   向阳穿着淡黄色的碎花短裙,披着头发,戴着墨镜,迎着海风张开了双臂,就像是长了双翅膀,任凭发丝与裙摆一浪一浪的往后飘,配上她头顶圆圆的草帽,可可爱爱,清清爽爽的。   沈君就站在她身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着她,看着她,怎么都看不够。   突然,咔嚓一声,两人立刻提起了警觉回过了头。   不远处有一个戴着鸭舌帽背着单反的法国人,拿着照相机给他们拍了张照。   沈君臭着一张脸,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就凶了他一句,“你干什么啊!”   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把这位国际友人吓得够呛,法国人连连抬起了手,支支吾吾的解释,“Sorry, I\'m a photographer. I saw the deep love in your eyes and couldn\'t help taking a picture. Your wife is so beautiful”   他一边解释还一边把单反里拍好的照片调出来给他们看。   沈君和向阳都听不太懂英文,但看见他相机里的照片就差不多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远处还有一堆人,正在布置着什么灯光,什么场景的,其中一位年轻的小哥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连忙跑了过来,匆匆忙忙的给他们道了个歉。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是做婚纱摄影的,今天正好出来采风,这是我们店里的首席摄影师,是个法国人,他经常这样,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情不自禁的拍下来,没有恶意的,这样吧,我们送您一套婚纱照怎么样?就当给您赔礼了”   沈君略微往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们工作的场地那边,立着一套白色的纱裙。   裙摆很大,顺着海风飘飘扬扬,就像是天上的一团云,也像是海里的一袭浪。   向阳立马推了他一下,“不行啊……我跟你说,不行啊……拍什么婚纱照啊,我们没结婚,我不会和你拍婚纱照的,想都别想,不许想,听见了没有!”   “我们已经结婚了,拍个婚纱照有什么不能拍的!”   “我说了那不算的,就那能叫结婚,什么都没有!”   “谁说不算了,沙塔村算是我第二个家,所有人都知道了,是谁昨天晚上还说是我媳妇儿的?”   “反正那不算不算!没有玫瑰花,没有钻石戒指,就不算!”   “玫瑰、钻戒、这还不简单吗?我现在就去买!”   “喂!不行的!你疯了啊!我才十八岁,十八岁不可以结婚的!”   “十八岁为什么不能结婚?”   “有点法律常识行不行!女孩子结婚不能早于二十岁,否则就是犯罪!”   向阳这么一说,那个法国摄影师似乎比沈君还要着急,绕到他们面前,匆匆的用蹩脚的中文掺杂着英文解释,“No,No,No,我……知道,中国法律……拍婚纱照……可以不用结婚的,两位……条件这么好,感情这么好,要是错过了,真的就可惜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感情这么好了,中国法律,你一个外国佬,你懂个屁啊你……我……”   “对!”沈君淡定的将旁边的女孩扯进了怀里,“他说的对,拍婚纱照又不用结婚,钱我一分不少照样给,我们今天就拍,现在就拍!”   “你脑子抽抽了你,沈君你……”   “小阳”他非常认真的看了她一眼,“错过了这次,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向阳正想怼回去,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神,这双琉璃色的眸子,从未沉淀得这么清澈干净过,也从未这么卑微认真的渴求过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男人兴奋上脑,将她抱起来在海边转了一个圈,“好哦——拍婚纱照,哈哈哈哈哈——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了!”   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洁白的纱裙从银色的沙滩上一直铺到了沈君的脚边,她就站在哪里,站在大海之边,站在海浪之巅,捧着洁白的玫瑰,回头,莞尔一笑,她眼角的那颗泪痣,就像是天使点缀上去的水晶,在他的心脏熠上,一闪一闪,熠熠发光。   她穿着婚纱,戴着头纱,捧着白玫瑰……是他的新娘,这就是他的新娘……   哥哥,电视剧里说哥哥长大了娶了嫂嫂就不要妹妹了,你不要娶嫂嫂好不好,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哥哥,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一定要能看得见大海,最好还能养十只八只海豚,它们每天都会跳起来亲亲我的脸,我还想要一个很大的壁炉,就像童话书里写的那样。   等冬天的时候,外面下雪了,哥哥就能在壁炉边上讲故事给我听。   我还想要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一个螺旋式的楼梯,还想要一个很大的衣帽间,里面都是我喜欢的裙子,有公主穿的那种大裙子,还有纷纷嫩嫩的小裙子。   窗户上还要挂着风铃,有的是用贝壳做的,有的是用石头做的,每次海风吹过来的时候,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像我在和哥哥说悄悄话一样。   沈君,沈君,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得到过你干净的身份,从来没有……不为别的,只为了我能活的时间长一点,为了我能更配得上她。   向阳本来以为配合他拍几张意思一下得了,可这个男人偏偏拉着她换了很多很多套衣服,跑了很多个景点,有民族服饰的,有街拍服饰的,有和大象一起照的,甚至还有潜到水下去的。   直到夕阳斜照,太阳从那道海天相吻的弧线一寸一寸的往下沉,他们才全都结束了。   海滩上亮起了五颜六色灯,人头攒动,舞台上已经开始进行草裙舞的表演了。   向阳就是为了看人妖表演来的,此时此刻,听到震天的音响声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可沈君偏偏还磨磨唧唧的在这里挑选照片,一会儿这张不帅,一会儿那张太丑,选了好久才选到满意的。   最后竟然多出了一倍的价钱,让他们加急处理,三天之内做成相框寄送到滨城的家里去。   女孩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那边热闹的歌舞区,根本顾不上他和拍照的人说了什么,买了门口一个会发光的卡通发卡戴在头上,拉着沈君兴奋的挤到了最前面。   她伸长了脖子望了一圈,现在上面正在表演的就是穿着五颜六色的羽毛的泰国特色们。   向阳简直是大失所望,扯着嘴角呵呵一笑,“就这?这就是人妖啊……书上和电视上的人妖都长得很好看的,这些都是什么啊,腿太粗了,还没有我哥哥的细,长得太黑了,还没有我哥哥白,不是我说,哥哥,你要是上去表演一下,肯定比这群人强!”   “你胡说什么呢!”   “唉……”见他脸都红了,向阳蹭了蹭他的肩膀,“要不你上去试试?”   “不去,我不会跳舞”   “去试试嘛,唱首歌也行啊,我从来没有听过哥哥唱歌”   “不去”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们才刚拍婚纱照,你就不爱我了啊”   “少来这招,不去”   “哥哥,你就当是唱给我听的,你想想看,这么大的舞台,这么多人,你要是唱歌给我告白,那全世界都知道了,多浪漫啊,我肯定会记住一辈子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肯定会记住一辈子的,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会记得我哥哥在全世界面前,给我唱过歌的!”   “好,等着!不许跑啊!”   沈君往与舞台相反的方向跑了,向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脸蒙圈的看着他,只见他跑到了刚刚拍婚纱照的地方,将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小伙拉了过来,又回到了舞台这边,对工作人员叽里咕噜的说了些话。   他不会说英文,也不会说泰语,是拉了个人过来当翻译啊。   两人一番操作之后,主持人终于走上了舞台,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泰国话,下面的人突然就兴奋了起来,掌声雷动,将沈君请了上去。   沈君原本就不太擅长这种公开场合,捏着话筒,手心里都冒出了汗,话说的也磕磕巴巴的,“大,大家好,我叫沈君,我和我老婆今天刚刚结婚,她说,要是我上来唱首歌,她就会一辈子都记得我,我,我唱歌不好听,大家能忍就忍忍,因为,因为我此生所愿,就是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忘记我……”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灯光渐蓝,喧嚣渐停,此时此刻,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安静的听着这个男人低沉的嗓音。   深情婉转,裹着数十年刻骨铭心的相思,沉着数十年深入骨髓的心疼。   深蓝色的灯光从他的眉峰走过,略过鼻稍,温柔婉转。   多么岁月静好的一张脸啊,多么气质朗朗的一个人啊。   老天爷啊,你真的是太狠了。 第49章   出去了大半个月,滨城早就已经进入秋天了,大雁成片成片的往东南方向飞,树梢尖尖也都泛起了枯黄的颜色,就连平日里欢腾的小海豚们,在这个季节都泛起了倦意,懒得动弹了。   整个城市都像是埋进了什么肃杀的情绪里,严肃冷酷,等待着冬日巨大暴风雪的降临。   回到滨城的前一周,向阳忙着去学校销假,补课,沈君忙着去公司处理这大半个月以来累积的,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这两人都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直到这一天一大早,他们在普吉岛拍的婚纱照送过来了。   沈君在家里多呆了一会儿,亲自将每一个相框都摆到了自己喜欢的位置。   客厅里,壁炉上,螺旋式的旋转楼梯墙壁上,卧室里,书房里,全部都挂满了。   向阳起床看见这些东西,简直头都晕了。   站在楼梯上就能看见厨房里的男人一边做饭一边再给谁打着电话,语气极为随意,“行,江海今天晚上就回来了,宁港是吧,凌晨一点半,我安排人去收货,放心,该给你的子我一个都不会少”   宁港?女孩沉了沉眼眸,若无其事的像往常一样坐在了餐桌前。   沈君挂了电话,将做好的早餐端到了餐桌上,“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他们来送婚纱照,把你吵醒了吧,这一周我工作都比较忙,不过今天过去就好了,晚上江海回来,和他去宁港收完货,后面就没有什么事情了,以后就都可以在家里好好陪你了”   向阳轻轻的应了一声,“没事的,我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学校里落下了很多功课,正两天都忙着补课呢,还有好几门课程要补考,我也没有什么时间,哥哥你好好忙工作就行,不工作哪有钱买大钻石啊”   “行……我好好工作”沈君眉开眼笑的夹了一颗煎蛋到她的碗里,“好好赚钱,给你买大钻石,今天晚上我们人手可能不够,小成我先向你借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没问题吧……”   女孩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放下了筷子,“放心吧,我会开车的!晚上见啦!”   向日葵这种植物对光照与温度的条件都非常严苛,他们的花期通常在七月份到八月份,深秋时节,他们早就耷拉下了脸,不像离开的时候那样精神了。   刑明特意买了个玻璃罩,二十四小时开着散热的暖灯,他们淡黄色的脸才稍稍恢复了神色。   听到身后的女孩说到宁港,他放下了手里的浇水壶,微微转过了身,“消息属实吗?”   向阳点了点头,“我亲耳听到他打的电话,今晚凌晨一点半,宁港,不会有错的”   男人点了支烟,回过神,慢慢坐在了沙发上,皱着眉头一连吐了两口烟圈,“警方最近也确实注意到了门湾与宁港两个码头有不明分子在活动,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们一定有所动作,晚上我们安排行动”   “我也要去”向阳道。   “你还是避开吧”   “为什么啊?这次我们一定可以抓到他的,我努力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让我见证最后的结果?”   “你觉得,我们能抓到沈君,是你一个人努力的结果吗?你看看外面……”   刑明站起身,指了指窗户外面,“看得到吗?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埋伏着至少三到五个狙击手,不管我们在不在,二十四小时轮班,保证我们每一次见面的安全,还有在金三角,为了救你,你知道我出动了多少警力吗?”   “我知道,我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但就是因为这样,最后一步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想要去现场,我想要去见证我最后的成果,我有错吗?”   “团队协作讲究各司其职,你是卧底,任务就是传递情报,警察的职责就是抓罪犯,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而不是满足你的成就感与虚荣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警察去到行动现场,只会带来麻烦”   “我不是虚荣,也不是要什么成就感,我就是……”   “这是命令”刑明不想和她废话了,“你不仅不能去现场,而且得找个理由,今晚离开滨城,等行动结束之后,沈君判刑了,再回来”   “为什么啊?”   “这是命令!”刑明严肃的看了她一眼,“我们这大半年的布局都看今天晚上了,不要因为你影响了整个警队的行动结果,还记得阿廷吧,第二次与沈君交手,我希望你能活下来”   向阳定了定眼神,哽咽了一下,“知道了,我现在就想办法离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都走到门口了,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问了一句,“如果真的抓到了沈君,他……他会死吗?”   “怎么了?动心了?”刑明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还呛了她一句,向阳嘁的冷笑了一声,“刑警官,听你这语气,吃醋了啊?”   “如果你认真读过法律条文,就会知道,贩卖毒品超过五十克就会被判处死刑,也就是说不管他是不是向夜,不管他有没有参与过一年前的绑架案,只要这次他运毒是真的,都难逃一死,我只是不愿意看见一个刚刚从黑暗里走到阳光下的人,又被生生的扯了回去”   “你放心,姐姐我浪迹情场那么多年,什么样深情的男人没见过啊,而且,那个沈君啊,罪大恶极根本不是我的菜!只是觉得那么好看的皮囊可惜了,不过他那种文弱书生型的是怎么都比不了刑警官这种腹肌结实的,上次行动之前因为身体原因就浪费了,这次正好时间还早,要不要,试试?”   她冲着他挑了挑眉毛,狐狸般的狡黠让刑明略微回避了一下,喝了口杯子里的水,“等行动结束,结束之后,我们有时间试……”   他这句话,向阳瞬间就兴奋了,指着他的鼻子和他确认,“那我们可说好了,行动结束之后不许把我调走,你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自己带的警察要带到底的……并且还要和我试,至少每周一次”   向阳满心欢喜的走了,刑明却坐在沙发上满面愁容的又点了支烟。   他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向日葵项链,大拇指顺着嫩黄色花瓣的轮廓一寸一寸的拂过,然后紧紧的捏进了手心里,指关节都捏得有些发白了。   天色渐暮,残阳将整座城市的空气都凝固成了昏黄的颜色,天像是憋了场大雨,闷得厉害,挂在窗户前的那串风铃一动不动,海面少有的无风,浪涛也少有的平静。   向阳将行李箱放在床上,收拾了一个多小时,装了满满一大堆衣服。   她拉着行李箱下了楼,沈君和江海他们正好回来了。   江海的手里还拎着从金三角带回来的那个装满毒品的箱子。   见她提溜着行李,沈君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怎么了?要出远门啊?”   “嗯……”向阳点了点头,“我看你这么久都不回来,又怕打电话会打扰到你工作,我正准备给你留一张小纸条呢,学校那边在汉城有个课外活动,就在明天,所有同学都早就去了,就差我了,就去三天马上就回来,今天晚上十点的飞机”   沈君看了看手表,“十点的飞机,这还早呢……先吃饭,吃了再去,嗯?”   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嗯,我来和你一起做,哥哥”   沈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女孩挽着他的胳膊朝厨房那边走去了。   他微微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江海,江海静静的点了点头。   这顿饭做得非常和谐也十分顺利,掌勺的还是沈君,向阳只能给他洗洗菜,递递调料。   饭吃到一半,沈君拿出了一个大红本递给她,“那……我们第一次在游轮上见到的时候,你不是说希望有一套在海边的别墅吗?这套房子已经转到你的名下了,这是房产证”   “给,给我的?”向阳惊讶得连嘴里的鸡骨头都哽下去了。   “嗯”沈君淡淡的点了点头,“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要是出了事,我名下所有财产都会被冻结的,给你一套房子,以后不管怎么样,也还能有个住的地方”   “啊?哦……哦……”她少有的木讷了。   “小阳,哥哥问你啊,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人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谁啊?谁骗我啊,谁骗了我,我就让我哥哥打死他!”   “行!谁骗了你,哥哥就帮你打死他!”   沈君笑着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拿着外套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这次的货很重要,江海,带上小成一起去,我们人手不够,小阳,你自己打个车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向阳扯了个极为不自然的笑容。   “嗯,那,去汉城玩得开心点,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三天后见”   在他的脚即将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一直望着大红本出神的女孩大声叫住了他,“沈君!”   男人回了头,摊了摊手,“怎么了?需要我再派人送你?”   他穿着淡蓝色的格子西装,打着藏青色的领带,戴着金色边框的眼镜,银白色的戒指,弯着嘴角淡淡的笑着,眼角眉梢温润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这可能是他留在她脑子里最后的样子了。   向阳眼神恍惚,漫不经心的舀起了碗里的汤,“没事,我就是想说,哥哥,注意安全”   沈君还是笑了笑,“嗯,我会的,走了啊……” 第50章   黑暗从苍穹之顶落下来,将整个城市笼罩了进去,黑压压的,空气还是很闷,一丝风都没有,就像是被闷在高压锅里,只需要一点点动静就能引爆。   向阳坐在明亮的候机室里,手里的机票都快要捏皱了,沉着脸,和天气一样沉闷。   机场的广播已经播放了三遍了,“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很抱歉的通知您,由于天气原因,由滨城飞往汉城的CA6745次航班调整起飞时间,晚点时间未定,请您耐心等待,留意广播通知……”   宁港是一个U型港湾,平时多走吃水量十几吨的大型货轮,浪也大得惊人。   可此时此刻却格外的平静,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港口的探照灯都装在高约二十米左右的灯柱上,到了晚上就会三百六十度旋转式巡逻,可以看到五公里开外的海平面,大型货船接近的时候,隔很远很远就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了。   余临全副武装,带着一队武警埋伏在集装箱的转角之处。   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二十了,他盯着港口,紧了紧耳朵上的无线耳机,“老大,已经一点二十了,还没有发现动静,会不会是情报有误啊?”   耳机里传过来的声音很沉稳,“再等等……”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远远的就看见江海带着十几个黑衣人下了车。   余临神色紧张的哽咽了一下,“有人来了”   灯柱上的探照灯照过来,警队的队员们都略微往暗处缩了缩,但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在那个高达二十多米的探照灯头旁,还有一点细微的红色,一下一下的闪着光。   这里的画面通过摄像头传到了半山别墅地下室的电视里,虽然除了黑洞洞的大海,与几艘停泊在港口的大船什么都没有拍到,但单单就这些画面,已经足够让沈君暴跳如雷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你这是在玩火!我早就劝过你收手了,你有几条命啊,你敢玩刑明!你打个电话,现在停手还来得及,小舟……”   向夜看着电视屏幕,翘着二郎腿,灌了口啤酒,并没有说话。   沈君劝他不行,插着腰烦躁的在茶几面前走来走去,实在憋不住了,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站在这里的小成侧身拦住了他,他只能气急败坏的又折了回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小舟,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怨恨爸爸妈妈在你的生命中缺席了二十几年,他们已经用生命保护了你一次,你怨恨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吃的苦,要我的钱,要我的身份,要我的地位,要我的公司,想要像我一样光明正大活下去,我全部都给你了!”   “只要你愿意,沈氏总裁这个位置你可以一直坐下去,沈君这个名字你可以一直用下去!我可以帮你坐牢,我可以替你去死!我们做了这么多,爸爸妈妈用性命救下了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现在又重新回到那种地方,还敢挑衅警察!我不是每次都可以救你的!”   “老子没有求着你救!”向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将茶几上的啤酒摔了一地,“你他妈也别把你们沈家的人说得有多高尚,多伟大!可以为我去死,呵呵呵呵……”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夫妻俩为什么会替我挡枪子吗?他们救的是我吗?呵呵呵呵……是他们自己的良心!他们弄丢了自己的孩子,那一刻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罢了!”   “而你!和他们一模一样,你救的是我吗?你救的是你自己!你觉得你是抢了我的,所以你就是应该要还给我的!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性命,天生就是应该要还给我的!”   “我想要什么,你这副皮囊,老子从来也不稀罕!我就是要让刑明知道,他玩不过我!即便他放了个卧底在我身边,我们明牌了,他也玩不过我!我就是要让小阳知道!那些警察也不过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刑明在骗她!这个世界上,只有老子对她最好!”   沈君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理智的和他对话,“小舟……我知道你喜欢那个丫头,你想和那个丫头在一起有很多办法,我们从长计议,我可以让你带她离开这里,让刑明永远找不到你们,主动去挑衅警察是最愚蠢的一种,真的会没命的”   向夜看了他一眼,将腰间的枪甩在了茶几上,“他这样玩弄我妹妹,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你他妈别再说话了,打扰我看戏,再多说一个字老子就毙了你!”   沈君咽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了,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视里播放的监控画面上。   海面黑洞洞的,还非常平静,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货船离进港也越来越近。   江海等人就站在岸边,远远的看着。   暗处的余临盯着港口一刻都没有松懈。   终于,货船靠岸了,船员们忙碌的放下了跳板,操作着机械,江海带着身后的弟兄走了上去。   余临抬了抬手,“行动!”   武警官兵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包围住了货船,控制住了甲板。   他们举起武器对准了江海等人,余临蹿到了最前面,“我们是滨城刑警支队与滨城武警支队,现在怀疑你们走私非法物品入境,依法查验,请你们配合调查”   他说完,便给了旁边的警员一个眼神。   武警们一队着枪小心翼翼的朝他们走了过去,另一队进到了货舱。   江海等人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在甲板的最旁边站成了一排,安安静静的配合警察们搜完了身。   他们从江海的身上搜出来一张收据,拿过来递给了余临。   有收据,也就是说有入境批文的?面?面粉?   余临还未回过神来,进货舱里查验的那一队警员就出来了,“都是面粉,没有检测出毒品反应”   江海微微扬了扬嘴角,“怎么了?我们沈氏最近想进军食品行业,进购了十几吨面粉来试试水,手底下的弟兄们不过就是热爱工作,彻夜过来查验,这难道也犯法啊?”   余临没有搭理他,摸了摸耳朵上的无线耳机,“老大,我们被耍了,是面粉”   耳机里的声音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反而还像在意料之中一样,“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向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   他谨慎,聪明,自负,狭隘!他明明白白的知道阿廷是卧底,也明明白白的知道那个丫头是卧底,利用了阿廷一次,现在还想再利用那个丫头一次!   他明明知道我就在滨城,滨城的风声这么紧,还敢在这里销货,就是为了做给我看的!越是不让他干的他干起来就越痛快,在我眼皮子底下逍遥法外,没有比这让他更兴奋的事情了!   如果货不在宁港,那就一定在门湾。   此时此刻,刑明就站在门湾刚刚靠岸的这艘货船的甲板上,身边跟了七八个持枪的警员,面前还有约摸有二十几个染着黄毛,带着纹身的社会青年,他们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关掉了耳机,蹲了下来,“还不肯说谁派你们来的是吗?走私,算不上什么大罪,最多坐个三五年的牢,表现好的话还可以减刑,但是很遗憾,我刚刚收到风,你们的东西里可能掺杂了毒品”   “看你们都这么小,学过法律吗?毒品这玩意儿超过五十克就会被枪毙的,这么大一艘船的,藏个几吨都是有可能的,想想看,都够毙你们几次了?现在转做污点证人还来得及”   刑明顿了顿,可这群人始终都瑟瑟发抖的低着头,没有一个人回他的话。   片刻之后,他咽了口气,站了起来,“也罢,等我们验完,带你们去警局,一个一个问”   他走进了货舱,三五个持枪警员也跟了上去。   蹲在地上的两个小黄毛微微瞟了一眼他走的方向,对了对眼神。   货舱里仅有一个集装箱,这种走私过来的船,连锁都没有挂。   刑明观察了一圈,哐当一下拉开了插销,金属碰撞的声音一浪一浪的回荡着……   门上绑了一根非常细小的线,断了……   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只听见男人一声大吼,“撤!”   轰隆一声,爆炸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的响亮。   刑明和一起进来的三五个警员一起以最快的速度跳进了海里。   受到爆炸的冲击,甲板上的警员们乱了阵脚,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二十多个二流子们群起而攻之,夺枪的夺枪,踹人的踹人,打成了一片,在混乱之中逃走了。   在电视机前看着这一幕的向夜,爽朗的大笑着,猛灌了一口啤酒。   刑明抓着一块浮板上了岸,浑身都湿透了,胳膊上鲜血源源不断的往外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个也是假的?那毒品在哪里?在哪里?   难道他一开始打的就不是在滨城贩毒的主意?这一切都是诱饵,毒品才是诱饵,是我太自信了,我根本没有这么重要,也根本不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险,这猫抓老鼠的游戏是为了谁呢?鱼是什么呢?糟了!   男人立刻掏出了手机,可手机泡了水,按了好几次都不亮。   他红着眼睛一声大吼,“手机!”   身边一个警员过来,立马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   电话打过去,就两个字,“在哪?”   向阳正在排队安检,正好轮到她了,只能用肩膀和脖子夹着手机接他的电话,“我在机场啊,现在正在安检呢,我的飞机晚点了,你们行动结束了吧,要是没问题我是不是就不用去汉城了”   电话那头一声大吼,“不要打开行李箱,马上离开机场!”   他话音未落,负责安检的地勤就打开了向阳行李箱的盖子,一小包一小包白色的粉末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里面,机场的检测器立刻亮起了红灯,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周围排队的旅客吓得四散而逃。   执勤的安保跑了过来,拔起腰间的警棍对准了她,“同志!把手举起来,别动!”   向阳脑子都木了,这是……是……毒品?从金三角带过来的?   沈君,沈君,他,他早就知道我是警察?他……他是故意的? 第51章   凌晨三点,夜空中闷雷阵阵,免不了一场大雨了,警局里灯火通明,审讯室里白炽灯亮得刺眼,向阳被拷着手铐,沉着脸,低着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刑明就坐在她对面,衣服还是湿的,满胳膊的血,两人相顾无言,就这样坐了好久。   余临进来给他递了份文件,“老大,我们查过了,宁港那艘船确定登记在沈氏地产CEO沈君名下,进购的面粉也都是有法律批文的,一切都在合法范围内”   “门湾那个确定是走私船,现场发生了爆炸,太过突然,一个嫌疑人都没有抓住,到目前为止,我们也没有办法证明这艘船与沈君有直接关联,至于向小姐的行李箱,目前已经移交给毒品鉴定科,最多二十分钟,结果就能出来”   他说完就在刑明的示意下离开了,对面的女孩一直都沉着脸坐着,一句话都没有。   宁港?他派人去宁港了,宁港的船没有问题,门湾,他还去门湾了,去门湾了……   刑明翻了几页文件,甩到了一边,“那个箱子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要去门湾,我明明和他说的是宁港,他为什么要去门湾?   见她沉着脸不出声,刑明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说话,箱子里面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不可能,我是卧底,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我的,还是他和沈君一样早就知道了,沈君早就知道我是卧底,他早就知道沈君知道我是卧底……   男人敲了敲桌子,言语中染上了厉色,“我告诉过你了,携带毒品超过五十克就会被判处死刑,你的箱子里至少有三公斤,现在把东西是怎么来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她想起了之前很多很多次与他们奇奇怪怪的对话,从最开始从公海,到今晚的这次行动。   沈君没有把你带走,我也在多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趁这几天,好好想想,不想干就别干了!   小阳,你没有看到我留给你的东西吗?   我的自制力没有那么好,机会我已经给你了,两次,好好的做一次选择,我最后问你一次,走不走?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任何监视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派个人保护你的安全。   恋爱中的男人都没有智商,只要他愿意相信,给个理由,他就会相信。   我们这大半年的布局都看今天晚上了,不要因为你影响了整个警队的行动结果。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要是出了事,我名下所有财产都会被冻结的。   他知道,他们都知道,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沈君知道我是卧底,从一开始就知道,刑明也知道沈君知道我是卧底,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个男人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子!只有我!   刑明实在忍不住了,声音放大了很多倍,“我在问你,说话啊!”   她红着眼睛抬起了头,“为什么要骗我?”   男人心虚了,将头扭到了一边,避开了她的眼神。   “为什么要骗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份暴露了是吗?也许是从公海下来之后,也许更早,你看见沈君没有杀我,你断定他爱上我了!所以,即便我身份暴露了,你都可以不顾我的死活再把我送回他身边去!我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用这种手段,你和沈君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逼你,当卧底是你自己的选择,在行动的过程中,每一次我都给过你终止任务的机会”刑明喝了口水,忍耐住了脾气,淡淡的和她解释。   “也就是说,你真的知道,呵呵呵呵呵……”向阳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笑,笑到鼻子眼睛都红了,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你真的知道,你知道还让我去送死,你知道还让我,你知道……”   “我没有让你去送死,我让你去是因为我也知道沈君他绝对不会杀你”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之事,你以为你是神仙吗?刑明,周廷是怎么死的,今天晚上你又是怎么受的伤,你以为你什么都能掌控得了吗!沈君他就是个疯子!他吸毒,他杀人的!你不是也说了吗?携带毒品超过五十克以上就会被判处死刑,他就是想让你来弄死我!你现在如愿了!”   “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告诉我箱子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不都看到了吗?毒品是个诱饵,我才是他钓的大鱼,你们拿我当棋子,还相互都明了牌了,他不就得玩个大的给你看吗?没有比逼着上线枪毙自己的卧底让他看着更爽的了吧”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余临又推门而入了,见这气氛,尴尬的哽咽了一下,但还是把要汇报的事情放在了刑明的桌子前,“结果出来了,只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面粉,不是什么毒品”   刑明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   向夜,向夜!你他妈真的是!   女孩含着满眼睛的泪,自嘲着冷笑了两声,“呵呵呵……刑明!你说的可真对!沈君那么恨你!为了拆穿你的谎言,他都不忍心让我背上这么大的罪名去死!你连他都不如!给我解开!”   余临看了刑明一眼,刑明点了点头,余临这才解开了她手腕上的手铐。   刚松下手铐,余临又补了一句,“那个,老大,沈君来了,就在外面,说是来找……媳妇儿的”   从审讯室里出来,两个人都沉着脸没有什么表情。   沈君就站在一堆警察中间,他还是穿着她记忆里最后的那身衣裳,淡蓝色的西装,藏青色的领带,戴着金色边框的眼镜,手插在裤兜里,弯着嘴角人畜无害的笑着。   见向阳出来,立马迎了上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啊,怎么就跑进警察局了?我不就是让你买点面粉回来包饺子吗?这群警察没事就喜欢乱抓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忙了这大半夜了,饿了吧,哥哥带你回家吃宵夜,走……”   他要去拉她的手,女孩避开了他,依旧面无表情,直挺挺的走出了警局。   沈君正要追上去,刑明的话从后面拦了上来,“向夜,这一局算你赢了,现在她知道真相了,你觉得你还能留得住她吗?”   “呵呵呵呵呵……”沈君轻轻的笑了两声,拿出手机的屏保在他面前晃了晃,“刑警官,看见没?我媳妇儿,我老婆,我们拍了婚纱照,在沙塔村都结过婚了,留不留得住都是我夫妻俩的事,与你无关”   见他狼狈的样子,沈君心情大好,阳光明媚的走出了警局。   婚纱照,婚纱照!还结婚了!还夫妻!   刑明咬了咬牙齿,踹了桌子一脚,吱哑一声,刺耳极了。   天还没有亮,但轰隆隆的雷声,回荡在滨城上空,一刻未停,这沉闷的天也终是兜不住了,倾盆大雨接踵而至,像是要把空气中的某些肮脏冲洗干净似的。   深秋的雨一场比一场凉,落在身上,穿透皮肤,都能让骨头结冰了。   江海就站在门口,见沈君出来,给他撑了把伞。   看见前面独自行走在雨地里的女孩,沈君接过了头顶的伞,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撑在了她头上。   他拽住了她,“去哪儿?跟我回家”   她甩开了他的手,一句话都没有,只是独自一个人默默的往前走。   他叫不回来她,就默默的跟着她。   凌晨三四点的大街,倾盆大雨冲刷着水泥路面,两个瘦瘦小小的人影,几乎要被沉沉的夜幕与雨幕吞噬掉了,女孩全身都是水,头发紧紧的贴着面庞,就连右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也像裹上了一层灰。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小时,她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男人实在忍不住了,快步走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我最后说一遍!跟我回家,别逼我动手!”   “那你就给我一枪,现在就给我一枪”向阳抬起头,再无往日讨人喜欢的拿番乖巧模样了,“你早就知道我是警察?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告诉真相!你们都是骗子!你和刑明一样,都是骗子!在船上的时候你就应该杀了我!”   “因为我爱你!”沈君扔掉了雨伞,眼眶猩红,大吼了一句,“我做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如我这般罪大恶极的人为什么会留一个警察在身边!除了因为我爱你,还能因为什么!”   “我冒着生命危险带你去金三角,带你去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冒着生命危险让刑明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是刑明他一直在骗你,他在利用你,在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来伤害我!”   “我也是想让你知道,我!沈君,我不是生来就是坏人,我从来都只想要活着,活着回到滨城,活着找到你,我也想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的,都是他们逼我,都是他们逼我!”   “你是好人?呵呵呵呵呵……你杀了多少人了,你还记得清楚吗?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做噩梦吗?你也知道毒品不是好东西,你自己也吃过那种苦,你将他们带到国内,祸害多少人!”   “你说你是好人,你问问老天爷,老天爷会信吗!如你这般罪大恶极,满手血腥之人,就应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轰隆一声,雷电巨响,划破了半个雨夜。   这几个血淋淋的形容词,像刀子一样,生生捅进了他身体里最软的地方,沈君愣了愣,委屈得像个孩子,瘪了瘪嘴唇,“我罪大恶极,满手血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是小阳……可是我,我从未亏欠过你,是我把你养大的,我是你哥哥……我真的是你哥哥……”   “入戏这么深啊?沈总?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叫玫瑰,我是个狐狸精,是个孤儿,我哪有哥哥!”   “你要不是我妹妹,你觉得你凭什么能爬的上我的床!你凭什么能勾引得到我!你要不是我妹妹,你早就被我枪毙了上百次了!八岁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是不是?我真的是你哥哥!刑明他也知道,你去问他,你看他敢不敢告诉你!”   “我不是!我说了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你们两个都是骗子,都在利用我!”   “你就是我妹妹!你真的是我妹妹!”   “我不是,我不是!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先跟我回去!”沈君说着就要上手了。   “你放开我!”向阳一把甩开了他,“沈总,我们的关系到今天结束了,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你可以杀了我,也可以把我绑回去,但是我保证,我有一百种寻死的方法……你们,让我觉得恶心!”   她走了,瘦瘦小小的背影在这连天的雨幕里看着都若有似无的,沈君也没有再跟上去了,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默默的看了好久好久。   “小阳……”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冲着那个背影补了一句,“想清楚了记得回家” 第52章   昨夜的倾盆大雨洗干净了滨城的天,今天难得出了个好太阳,将半山别墅后院那方绿藤架都晒得生机勃勃的,但毕竟是深秋时节了,就算空气朗润了不少,也滋润不了藤上枯黄枯黄的叶子了。   沈君坐在藤椅上,翻着他没有看完的那本俄国文学。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咖啡,秋风卷起来,咖啡香混着满满的书香飘了一院子。   向夜穿着人字拖从屋里走出来,坐在了他对面,把手里的听装啤酒和他的咖啡放在了一起。   男人看著书,头都没有抬,“难得见你心情这么好,废了这么大功夫,不去找你的小狐狸精了?”   “你不了解她”向夜灌了口啤酒,半靠在了藤椅上,“小阳,她从小就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孩,越是管着她,缠着她,与她说教,她就会越烦,她独立,坚强,我只需要让她看到真相,她自己会想明白,也会做出选择,她会来找我的”   “哼……”沈君一声冷笑,端起咖啡尝了一口,将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能让人舍生忘死,一种是信仰,一种是爱情,你觉得她对你的感情是哪一种?爱情吗?呵呵呵呵……爱情这种东西呢?靠的是两个人之间的共性和吸引,从来不是一方对另一方无底线的付出,你觉得一个罪犯能吸引到警察吗?”   “我是她哥哥,事到如今,她就算不相信我,也会去找刑明问清楚真相的”   “哥哥又怎么样了,养育之恩又如何了,她都已经不记得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记起来了,又能怎么样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她有自己的价值判断标准了”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她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唉……”沈君长叹了一口气,合起了手里的书,“其实你最应该审视的是你自己,你扪心自问,你喜欢的到底是现在的她,还是一直存在于你脑子里的那个妹妹,你从前过得太苦,那个小女孩的出现,给你生命中唯一的温柔,你现在对她的这种感觉,可能只是基于过去的错觉”   “你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能让人舍生忘死,一种是信仰,一种是爱情,我现在告诉你,我活到现在,我的爱情就是她,我的信仰也是她……从来都没有变过”   向夜说完,又闷了口啤酒,沈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又翻起了手里的书。   他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沈君,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扶了扶眼镜框,像是在掩盖什么情绪,“我上次就告诉过你的,没有”   男人冷笑了一声,“我也真的很想看看,像你这样的书呆子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沈君也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那你只怕要失望了”   滨城花街的后面,有一条脏乱差的小胡同,林立着各种外墙掉落的老旧居民楼,电线杆与路灯像身残志坚的军人,风吹日晒的,残破不堪,却依旧□□的支撑着杂乱无章,理不清头绪的老旧电线。   这里环境差一点,但是房租便宜,很多混在滨城最底层的无业游民都住在这里。   花街在这里包了一栋公寓,当做了员工宿舍,在那里上班的小姐们都住在这里,玫瑰小姐作为花街的头牌,在这里拥有属于自己的窝,虽然她后面跟了沈君,但是夜总会也没有小气到把房子收回去。   在花街上班的女人都是昼夜颠倒,有时候都快到大中午了才回家补觉。   在男人堆里赔笑了一整夜,林菱妆都花了,踩着精致的高跟鞋,拖着疲态满满的妆容蹭蹭蹭的走回了自己的家门,见隔壁的门开着,她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伸着脖子又往里面看了一眼,“玫瑰?你怎么回来了啊?”   向阳穿着紧身吊带,屈着一条腿坐在飘窗上,喝着啤酒抽着烟,地上已经堆满了啤酒罐与烟头了。   她没有说话,林菱兴冲冲的跑了进去,“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跟了沈君了吗?那个沈君可是滨城最有钱了公子哥了,你可是我们的头牌,这才不到半年,你不是吧,手段退化了啊?”   “呵呵呵呵……”向阳笑了两声,开了灌啤酒递给了她,和她碰了个杯子,喝了一口,“男人!有什么的!不都那样吗!只能骗点钱花花,骗点色玩玩,根本不值得你掏心掏肺!”   “你不是吧!你认真了啊!”林菱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和那种有钱的大老板,霸道总裁,你怎么能认真呢?你是不是傻啊!那些个人对我们都是图个新鲜,哪有什么真情实感啊”   “不过,想想也是……”林菱一声感叹,坐在了她旁边,自顾自的絮絮叨叨的,“那个沈君长得一副斯文公子的模样,年纪轻轻,事业有成,那么有钱,你才十八岁,太年轻了,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爱做梦爱幻想的时候,陷进去很正常的,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没啥的”   “男人都是这样吗?他们都没有心吗?”   “向阳,你大大咧咧的,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总以为你要比我们都活得通透一些,但是你毕竟年纪太小,不懂的事情还有很多”林菱点了支烟,回忆起了往事,“我年轻的时候呢,也和你一样相信这个世界会有真正的爱情的”   “后来我被他骗了身体,还骗了钱,再后来我就想明白了,男人什么的,都是狗屁!然后我就来了花街了,用尽手段把当年花在那些臭男人身上的钱都挖回来。我也看到过他的,我的初恋,他就坐在隔壁的包间里,我就站在门口,只有三米不到的距离”   “我看着他看着他,就突然觉得,我当年那么爱那么爱的一个人,看着怎么就这么陌生啊,后来我就想明白了,爱情呢,其实就是那么回事,没有经历过吧,觉得遗憾,经历过了吧,也就那样,女人,只要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赚钱,让自己开开心心,舒舒服服的,才是王道!”   “呵呵呵呵呵呵……”向阳笑了两声,又和她碰了一下啤酒罐,“那你后悔吗?后悔爱过他?”   “不后悔,谈恋爱你情我愿,有什么好后悔的,只不过是我眼睛瞎了一点,找了个渣男,但如果你永远不去尝试,那颗心就会永远吊在哪里,不上不下的,那才叫后悔呢,青春年华只有一次,想试试那就去试试,大不了从头再来嘛!花街永远欢迎你,不会缺钱花的,我回去补觉了啊”   林菱走了,向阳又灌了一口啤酒,扭头看向了窗外,两只麻雀正好停在了电线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她一坐就在这里坐了一整天,抽着烟,喝着酒,什么都没有干。   下午五六点,花街那边开工了,林菱路过她房间门口,邀请她一起去玩玩,也总比她一个闷在房间里强,向阳笑了笑,拒绝了,她只能提醒她少抽点烟,少喝点酒,还说明天回来的时候给她带早餐。   醉意迷蒙,半梦半醒,向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林菱给她买来了早餐,还兴奋极了,蹭了蹭他的肩膀,“哎……狐狸精,你很可以啊你,我还以为是沈君给你戴了绿帽子,没想到是你把他给绿了吧,窗户下面那个男人是你的吧?”   窗户下面,男人?   向阳立刻跑到那边去看了看,还没过去林菱的话就追了上来,“不用看了,都已经走了,昨天我出门去上班的时候他就在了,今天早上回来正看见他走了,啧啧啧,长得可太帅了,高大威猛,肯定浑身都是肌肉,难怪你看不上沈君那个斯文书生”   她没有说话,坐在桌子前默默的吃自己的早餐,林菱也没有多问什么了。   这一整天,她还是没有出门,混在屋子里和昨天一样抽烟喝酒,浑浑噩噩的,不过,晚上六七点路灯亮起来的时候,向阳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看见了林菱口中说的那个男人。   是刑明,穿着灰色风衣,靠在电线杆旁边,抽着烟。   她蹭的一下拉上了窗帘,不再看他了。   次日早上六七点的时候,向阳睡醒,拉开窗帘,他在哪里,连抽烟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就像那一只烟抽了一整个晚上一样,只不过地上满满的烟头暴露了这十几个小时的难熬。   男人抽完了这支烟,也没有抬头看那个窗户,转身就走了。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三四天,刑明每天晚上都会来,靠着那个电线杆抽烟,第二天早上就会走,不说话也不上楼,甚至都不抬头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他不主动,向阳自然也懒得搭理他。   直到这天晚上,男人拦住了正要去上班的林菱,递给了她一个小盒子,让她下班回来之后顺便带上去给向阳,林菱小姐姐这八卦的心啊,哪还能等到下班回来,当即就折回了楼上。   “那……那个大帅哥给你的!我的天哪,可真够能等的,看着也不年轻了,比沈君年龄还大吧,真是个榆木疙瘩,跟个刚谈恋爱的纯情小处男一样,这都快一个星期了吧……原来你喜欢这款啊?”   向阳狐疑的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警员证,上面的国徽,在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依旧熠熠的闪着光,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她翻开了警员证,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的照片和她的名字,向阳……向阳……   林菱小姐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是警察啊?”   女孩哽咽了一下,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边,连忙跑到窗户边看了看,楼下已经没有人了。   她顾不得多想,鞋子都没换跑下了楼。   现在才晚上六七点钟,还不到他离开的时间啊……   向阳急匆匆的在附近找了一圈,正看见他拿着一包烟和一瓶矿泉水从小卖店里出来。   她扯了个笑容,“刑警官,站着累不累啊?去楼上坐坐?” 第53章   公寓的房间都很小,尤其是这种老式结构的公寓,只能放得下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柜子,这里没有厨房,不能开火,但是附带了一个转身都有点困难的小浴室。   向阳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家里根本也没有多少东西,最显眼的就是她这三五日窝在这里抽的烟,喝的酒,吃剩下一摞一摞的外卖盒子。   男人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好声没好气的说道,“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少抽点烟,少喝点酒”   他刚刚回过头,一个浓烈炙热的吻就攀着他的脖子送了上来。   刑明愣了那么两秒钟,很快就按住她的后脑勺热烈的回应了她。   这个吻从唇到齿,从舌到喉,裹着两个人身上特有的烟草味,带着他的压抑,带着她的委屈,从身体的这处入口,直勾勾的闯入了灵魂,可是不够,还是不够,她想要知道更多,了解更多。   他抱着她到了床上,她胡乱的伸出手,解着他领口的衣服。   男人突然就冷静了,捏住了她的手,“不生气了?”   女孩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生气啊,特别生气,这不是在找解气的方法吗?”   男人勾了勾嘴角,“你不仅排解情绪的方法特别,解气的方法也挺特别的”   向阳撩了撩他硕大的喉结,“那是当然,被男人骗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最下等的手段,最上等的方式就是讨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刑警官,既然知道对不起我,我也已经准备好听你解释了,但是原不原谅你,得看你的诚意,现在,伺候好我再说”   听到伺候两个字,男人眼睛都红了,捏住了她的脸,“就只有你知道怎么治我!”   狭小的空间内蒸腾着热气,缠缠绕绕,绵绵浓浓,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里渗进去,勾出来浸润在骨子里的灵魂,身体与灵魂的深度相交,似乎连对方的眼神都看不太清了。   运动了约摸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都露着肩头喘着粗气靠在了床头。   刑明习惯性的往旁边摸了根烟,向阳也拿了一根,他看了她一眼,将她手里的那根夺了过来,连着自己手里的那一支一块儿扔到了一边,“以后不许抽烟了,我和你一起戒”   “呵呵呵呵……”女孩全身都是虚汗,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冷笑了两声,“你这个上线,这就从床下管到床上来了……还一起戒,你戒得了吗你?”   男人还没有回话,向阳就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堵住了他的嘴,“行了,趁我现在被你伺候爽了,心情好得不得了,解释吧……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我都要知道”   他看着她,顿了片刻,还是下了床,捡起了扔在床边的风衣。   在风衣外套的兜里掏出来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了她。   向阳愣了愣,接在了手里,打开来看了一眼。   目光锁定在了最后一行,“确认母子关系的可能性为99.9%”的字眼上。   她才知道,这应该是一张亲子鉴定书。   女孩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男人喝了口矿泉水,“你不是想知道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吗?我就从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告诉你啊,这是你和你母亲的亲子鉴定书,而且,我也知道,你妈妈现在在哪儿”   她的灵魂都要从刚刚虚脱的身体里抽出来了,“你说什么!”   在女孩因极度震惊而放大的瞳孔中,男人极度冷静的捡起了床下的衣服,“我带你去见她”   严格来说,这个点,早就已经过了监狱的探视时间了,但是刑明一句话,还是将郑霜提了出来,见面的地点还是能面对面沟通的无障碍会面室。   听说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了,郑霜憧憬着,期待着,也忐忑着,不安着。   她坐在里面,望着会面室的门口,焦虑不安的等待了一个多小时。   向阳其实早就到了,就坐在会面室外面冰凉的长椅上,不说话,也不动。   刑明就站在她旁边,静静的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我妈,她是我妈,她居然是我妈……她是也不是吧……   代孕生子,她只是提供了一个卵细胞,我是在另一个女人的子宫里生长发育的。   买xiong杀人,她想要我只是一时兴起,不想要了可以说杀就杀,甚至连名字都不曾给她取一个。   她是我妈,她不是吧,她是也不是吧,天底下有这样的妈妈吗?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原来老天爷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在绿兴抓住的那个雇佣兵居然是我妈雇来打死我和我“妈”的,我在易云山摸到的那个头骨,居然是孕育过我,造就过我骨血的母亲……   她们原本应该和我是很熟悉很熟悉的人,但是现在,居然如此陌生,居然还成为了仇人。   原来我的出生只是某两个人一时兴起开的玩笑,高兴了就养一养,不高兴了居然还需要他们买雇佣兵来追杀我,我生来就是个错误,我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一草一木都不曾欢迎过我。   难怪,难怪,老天爷要把那么多的苦难长千上万倍的加注在我身上。   可是我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努力的向着阳光,努力的生活在光明里……   原来我是个孤儿,我是个真正的孤儿,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我什么都没有。   女孩一滴清泪顺着脸庞砸在了地上,脑袋撑不起眼泪的重量慢慢的垂了下去。   刑明垂了垂眼眸,哽咽了一下,单膝跪在了她面前,用大拇指轻轻的拭去了她脸上的泪,嗓音像是裹着一团棉花,“很早之前我告诉过你的,人生最重要的不是从哪里来,而是要到哪里去”   许是此刻心头的情绪太过沉重了,她一贯的敏感性都降低了很多,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破绽。   见她眼眶里又溢出来一股眼泪,男人继续说道,“要是不想见她,我就和他们说这是个误会,就当没有这件事发生”   “见……为什么不见……”向阳扬起了脖子,重重的抹掉了脸上湿润的痕迹,将所有的情绪咽进了肚子里,故作坚强的站了起来,“她那么有钱,我是她唯一的女儿,那是钱啊,不要白不要!”   女孩非常利索的拉开了房间的门,里面坐着的中年妇人立刻热泪盈眶的站了起来。   旁边的警员按下了她的肩膀,提醒着她要注意控制情绪。   站在门口的刑明看了那个年轻的警员一眼,警员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她见过她的,小时候就见过她的,在热播的电视剧里,在知名广告品牌里,在街头的橱窗海报里,在公交站地铁站的广告宣传牌里,无数次的见过她,也无数次的幻想着变成她的样子。   她总是穿着仙女一样的裙子,梳着公主一样的发型,戴着华丽昂贵的珠宝钻石,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中央,带着清纯甜美的笑容,享受着无数的聚光灯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在浓妆艳抹,烈焰红唇的娱乐圈,这个女人曾经无论出现在哪儿,都像是林间小溪,清甜舒雅,让人眼前一亮。   她曾经幻想过,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啃着脏兮兮的馒头,站在她华丽的广告牌下,看着她那张脸清纯甜美的脸,不止的一次的幻想过。   如果她也能和她一样,她能有她的人生,有那么漂亮的衣服穿,高贵得像一个公主,该有多好啊。   可,可,可不曾想到啊,她居然会是她的母亲。   更不曾想到啊,这个看起来清纯甜美的公主,居然会代孕生子,买xiong杀人,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天使的面孔之下,隐藏的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妖怪。   就像现在这样,眼前的这个中年妇人,没有了妆容的遮盖,褪去了娱乐圈的浮华,皱纹爬上脸庞,已经找不到当年半点清纯银铃的痕迹了,甚至在监狱这种地方渐渐的露出了魔鬼一般的骨相,看起来有点恶心了。   母子俩相顾无言,就这样活生生对视了约摸十分钟。   尤其是她们眼角旁的那颗泪痣,像,简直太像了……   “是你,我知道肯定是你,我们长得还是很像的,真好啊,你还活着,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听他们说,你是个警察,警察好啊,警察真好啊……警察就不用抛头露面,警察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警察就不用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了……”   郑霜慈母心切,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女儿,热泪盈眶絮絮叨叨的说着。   而向阳坐在她对面,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看着她。   看到自己都不想看了,站起身就准备走了。   郑霜连忙起身追了上去,“别走,让我再好好看看你,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向阳回过了头,一记凌厉的眼神甩过去,郑霜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差点把我杀了,还想让我对你说什么?如果我们之间一定说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也只会是仇人与仇人的关系,我之所以会来见你,只是想看看,一个曾经光鲜亮丽,风光无限的女人在落魄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罢了,更何况,见你一面就能拿二十个亿,不见白不见!这也会是你我见的最后一面了!”   她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重重的带上了门。   刑明还站在门口,看了看手表,不到十二分钟。   女孩腿都软了,像一片轻飘飘的芦苇,顺着门框滑落到了地上。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故事才刚刚开始,你还有力气继续听吗?”   向阳抬起头看着他的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54章   天虽然只有蒙蒙亮,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也没有太阳,乌蒙蒙的,空气中都像是裹着一层灰,像是沉浸着什么深入骨髓的哀伤。   这样的天气不明不暗,不骄不躁,与长岭墓园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墓碑出了奇的搭配。   这里日常有人看守,不过在夜间也偶有松懈的时候。   小时候向阳没有地方可以去,有时候运气好,就能偷偷溜进来,偷祭祀用的果子来吃。   那时候她总是在想,同样都是墓园,为什么别处看起来阴森恐怖,这里却总是能感觉到正气凛然,能镇住世界上所有的邪祟,后来长大了,她渐渐的就想明白了。   能在这里长眠的人活着的时候都是守卫世界的战士,即便是离开了又怎会生得出害人之心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青天白日在墓园门口光明正大的走进这里。   方方正正的墓碑像持剑的卫士牢牢的驻守着这片土地,一行一行,一列一列,即便是已经离开了的战士也时时刻刻散发着来自于军队的庄严与威武。   墓碑上贴着他们的黑白照片,刻着他们生平的功绩,也流传着他们离开人间的原因。   唯有一片,在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墓碑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名字,没有照片,也没有文字。   向阳跟着刑明,慢行于此,看着他,静静的停在了一个冰冷的石碑前。   伸出手,摸了摸石碑的一角,“知道这是谁吗?这是阿廷他睡的地方”   缉毒警察,尤其是当过卧底的缉毒警察,生前隐姓埋名,在黑白边缘流血卖命,身后多立衣冠冢,无字碑,并非让烈士英魂永不见天日,而是为了保护他们还活着的家人,不受到毒贩的肆意报复。   男人的脚往那边移了两格,“他叫陈民生,比我年长三岁,缉毒警察,卧底八年,失去了右腿,高位截瘫,去年因公殉职,他的妻子在他葬礼的那一天选择了殉情”   刑明的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讲述着什么平凡的故事。   “他和阿廷的下场,都还算是好的,他叫黄忠全”刑明将目光移到了另外一块墓碑上,“在执行卧底任务时,被家族式犯罪集团发现,十几个人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逼问他谁是上线,他们用铁丝穿过他的锁骨,用辣椒水灌进他的眼睛,肋骨全部断裂,整个折磨过程长达六天,逼迫他保持清醒”   “还有他,他叫陈维,他的尸体是在缅甸的一个村落找到的,五根肋骨被敲断,膝盖以下被剥皮,削肉,鼻子被刀切掉,两只眼睛被捣碎,八根手指被砍,下巴被捣碎”   男人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将手插进了裤兜里,继续说道,“他们警校出身,青春正好,个个都是前途大好的热血男儿,却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将性命留在了异国他乡,但他们都还是幸运的”   “他们能葬在这里,他们的故事有人知晓,他们的名字还能留在警队的功勋簿上,还有很多很多和他们一样初心不改,满腔热血的缉毒警察,只可惜有的没能扛过毒贩的严刑拷打,有的没能扛过卧底任务结束之后的战场后遗症”   “我就认识一个做了二十年卧底的缉毒警察,按照辈分,我还得叫他一声叔叔,他在金三角当了二十多年的卧底,捣毁了很多毒贩武装势力,也很顺利的退休了,只可惜染上了毒瘾,退休后戒不掉,在一次购买毒品的过程中被我们自己的同事抓了,法庭宣判终身□□,现在还在监狱里”   刑明回过头,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女孩,“你曾经问过我,当英雄的感觉怎么样?我回答过你,活下来的都不算是什么英雄,他们……在这里的,不在这里的,曾经流过血的,才能叫英雄”   “包括,我的父亲……”男人的目光移到了最角落的那一块墓碑,“父亲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只能从警队的档案里找到他离开的只言片语,很多年前,父亲去易云山执行任务,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为了查清楚父亲死亡的原因,我也去过易云山,再后来……”   他哽咽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继续说什么了,就静静的站着,站着。   许是他今日太过反常,话比平日里多了很多,又或许是他那些个看似平平淡淡却又波澜壮阔的故事太摄人心魄了,还有可能,是他第一次和她提到了他的父亲,提到了他的家庭……   向阳一直都默默的站在他身后,静静的聆听着。   这世上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啊,有的只是挺身而出的凡人,这世上哪有什么金刚不坏的钢铁之躯啊,有的只是心甘情愿流血流汗的骨肉,这世上哪有岁月静好啊,都是他们用生命筑起的防线。   我们能做的,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算是像萤火虫一般,也能照亮一点点黯。   秋风瑟瑟,吹起了男人的衣角,与冰凉的墓碑的共鸣,像是奏响了什么冲锋的号角。   两人立在这里约摸大半个小时了,向阳才向前迈了一步,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你家里还有其他的什么人吗?”   “有啊”刑明一声长叹,转过了身,“我母亲,在父亲走后不就因病去世了,父亲还算是幸运了,能结婚,还有了我,我还有两个小叔叔,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在金三角因公殉职了,家里现在就剩下爷爷和我了,我平日里工作忙,爷爷都在养老院里,想来我也很久没有去看他了”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下意识的提议道,“我们去看看爷爷吧”   要去养老院里看长辈,向阳先去换了一身乖乖女一样的衣服,买了束鲜花,买了点水果。   刑家一门忠烈,三位警察都因公殉职死在了战场之上,刑明本人现在也是警队里响当当的人物,就连刑老爷子本人也是从总督察这个位置上退休下来的。   所以,刑爷爷待的养老院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养老院,而是隶属于警方的养老院,刑爷爷这个级别的老人日常起居除了有专人照顾之外,出行都是配备了警卫员的。   这里位置很大,环境很好,他们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湖边钓鱼。   见他们过来,旁边的两个护工很自觉的离开了,给了这一家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刑明笑了笑走过去,蹲在了爷爷的膝盖前,“爷爷,我来看你了,今天钓几条鱼了?”   老人缓缓的低头看了他一眼,“你……你是谁啊?”   “我是明明啊……”   “哦,明明啊,长这么大了啊,你爸爸说回来就给你改名字的,回来了没有啊?”   向阳哑然了一下,刑明笑了笑,捏了捏爷爷的手,“快了,很快就回来了,我今天带了另一个人来看您……”他站起身,将向阳领到了他面前,“给您介绍一下,她叫向阳……”   “爷爷,这是送给您的花,向日葵,好看吧……”   “向日葵,向日葵好啊,好啊,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老人这样一问,两个人都愣了愣,见他们不说话了,老人又自顾自的将目光移到自己的钓鱼竿上,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都见家长了,就是快要结婚了,明明啊,你的名字还是爷爷给你起的,阿重说等他回来就给你换一个名字,这都多久了,要结婚了,还不回来……要不派人去找找他,结婚的时候父亲不在总是不好的”   “爷爷,我……”向阳正想说些什么,刑明拉住了她的手,拦住了。   片刻之后,老人又缓缓的将目光从湖面移到了他们身上,“你们……你们是谁啊?”   刑明还是笑了笑,“爷爷,我是明明啊……她叫向阳,是我特地带来看您的”   同样的话又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两三次,刑明与照顾爷爷的护工了解一下爷爷最近的身体情况,又简单的嘱咐的几句,就带着向阳离开了。   “自从我父亲走了以后,我爷爷他就脑筋有点不清不楚了”两人绕着人工湖散了散步,没等向阳开口问,刑明就先解释了,“生活等其他方面都非常好,就是不认人了,尤其是不认识我,医生说,连续走了三个儿子对他打击太大,精神上一直都接受不了”   “你是因为这些才当警察的?”   “这只是一种传承……”刑明扬了扬头,看了看天,“我爷爷,我父亲,我母亲,我叔叔,他们都是警察,就像是一种家教,就像是一种信仰,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也就只能做成这一件事情了,直到,直到……”   “直到什么?”   “没什么……”他还是下意识回避了这个话题。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想知道的,只是这次行动的前因后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的身世,带我去烈士墓园,甚至还带我来见你爷爷,这不是你,刑明”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但是在告诉你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警察是一种信仰,在黑暗里坚持光明没有几个是容易的,从心理到生理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他与你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毒贩就是毒贩,只要犯了法,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呵呵呵呵……怕我投靠沈君?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啊?”   “我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那还真是难得啊,能听到战无不胜的刑警官说出对自己没有信心的这种话”   “我……”   “那……带我去你家看看吧……”他话还没有说完,向阳就接了上来。   “什么?”刑明皱了皱眉头。   “你不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吗?”向阳挑了挑眉毛,“带我去你家里看看,你们刑家满门忠烈,烈士的家庭啊,在这样的氛围里给我解释,不是更有机会说服我吗?”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占我便宜?”   “你欺骗了我,我就算占你点便宜怎么了?去不去?”   “去!走吧……”   “等等,天要黑了,先吃饭,我可不想再吃你煮的面了” 第55章   刑家是军警世家,也是土生土长的滨城人,房子在滨城市最老的城区,是一栋不大不小的平院,家里男丁都死得早,爷爷很早就住进了养老院,刑明也好多年没在家里住了。   即便是在滨城担任刑警队队长的这几个月,为了行动方便,他不是住在安全屋里,就是住在警队的宿舍里,可烈士家庭,就算没有人住,上面也是有人定期来安排打扫的。   推开大门,家里与向阳想象中的景色并不一样。   院子里高高的矗立着一盏路灯,昏黄的灯光将梧桐树的叶子斑斑驳驳的照应在地上,秋风一吹,簌簌作响,这里还和他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杂草丛生,这几栋矮矮的房子甚至连漆都没有掉。   向阳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想到你还是有房产的人啊,现在这个地段可值不少钱呢,看你们家这个面积,还有个小院子,要是转手卖出去,五六百万都还是少的,你住哪一间啊?”   “这里……没有我的房间”说着是没有他的房间,但他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间的门,“我两个小叔叔住那边哪一间,爷爷住中间这一间,我爸和我妈住这一间,从我有记忆开始,小叔叔就不在了,父亲去了易云山执行任务,我和母亲住在爸妈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很小,只能放得下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写字台。   但是布置得很温馨,床单,窗帘,都是暖色系的,连床头台灯的颜色都是昏黄的太阳色。   写字台上还放着一个小鱼缸,里面养了三四条花鲤鱼,在鱼缸里冷光灯的照射写生龙活虎的,一看就是有人会定期过来打扫喂养。   向阳环顾了一周,似乎找不到一个男孩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男人也像是看出来了她在找什么,坐在了床边,继续说道,“我六岁,上小学开始就住校了,很少回来,初中、高中、一直到上警校,都住在学校里,家里一直都没有人”   女孩顿了顿,“原来,你也是孤儿”   他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尽管和母亲和爷爷生活了那么几年,但仅仅也就是那么几年,母亲因病去世,爷爷住进了养老院,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和孤儿有什么区别,可还是有区别的,他烈士家属,就算是孤儿,也不用饿肚子,不用流落街头,会有人照顾,会受到良好的教育。   “他叫向夜,你叫向阳,你是他妹妹,真的是他妹妹……”   男人一句话打断了女孩所有的思绪,“你是郑霜代孕生下的孩子,后来郑霜与她男朋友感情破裂,害怕代孕生子的丑闻传到国内影响自己的事业,所以高价聘了雇佣兵,孤狼,也就是我们在绿兴酒吧抓到的那个中年男人,要杀了你和代孕的妈妈,代孕妈妈带着你一直逃到了易云山”   “机缘巧合之下,代孕妈妈死在了他的枪下,我猜,向夜也许是在那个时候救了你或者捡到了你,还给你起了名字,把你带了回去,所以,真的是他把你养大的……”   向阳哽咽了一下,眼眶都红了,“那为什么我们会分开,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刑明想抽根烟,打火机都掏出来了,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你们分开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也许和警察数次扫荡易云山有关,他或者他的团队为了保命,丢下了你这个拖油瓶,逃往了金三角,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和你胸口的枪伤有关……”   “所以,你根本早就知道,你们选择我去接近沈君并不是因为我是什么花街一姐,有什么勾引男人的手段,而是因为你知道,如果沈君真的是向夜,那么只有我,只有我能接近他!”   “是”他没有否认,回答得还非常利索。   “半山别墅发生的那起绑架与爆炸太过诡异,向夜突然消失了,沈君也突然性情大变,从我怀疑沈君就是向夜开始,就想过无数的办法,派过无数的卧底接近他,可全部都无功而返,后来我查到了一点向夜在易云山的资料,也找到了你,幸运的是,你想当警察,也很乐意配合我们警方”   “所以,你才会那么放心,沈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我,三番五次把我往他身边送,就算是想让我们内讧,也不会把真正的毒品栽赃在我身上,因为你知道我是他妹妹,你知道他爱我入骨,你知道我是他唯一的软肋,杀人诛心啊,你好狠啊,刑明!”   “他是毒贩,和毒贩讲什么诛心啊……他们和那些长埋于地底的烈士英魂讲过什么杀人诛心吗?只要能抓到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抓到他……”   “那我呢,你让我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杀了抚养我长大的亲哥!”   “他或许是救过你的命,或许是抚养你长大了,但绝对算不上是你的恩人”刑明慢慢的转过了身,淡淡的看着她,“你也许还应该感谢你们中途分开了,要不然,你自己都不敢想象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一下子和你说这么多,你可能受不了,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他走了,走出了房间的门,从这里的窗口可以看到,他站在了院子里那棵大梧桐树底下,双手插在裤兜里,仰头看着慢慢枯黄的树叶,昏黄的路灯洒在他肩头,像是平铺下来什么情绪。   他抚养我长大,救过我的命,但绝对算不上是我的恩人。   可是,可是,如果这都不算是恩人……   如果没有他,我只怕早就已经死了。   难怪,难怪在游轮上他没有杀我,也没有带我走,他那时候就知道我是警察了,也知道我是她的妹妹了,他留下那张黑卡,以最好的方式让我们都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保护他自己也在保护我。   难怪,难怪他会说他是个反面例子,救不回来了。   难怪他会想要送我去念书,还想要送我出国。   难怪,难怪他会养那么多海豚。   难怪,难怪那栋房子的每一处地方都是按照我喜欢的样子存在着。   原来那就是给我的,那真的都是给我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沈君从前的样子,向夜从前的样子,还有我从前的样子,那些事情如果没有真真实实的存在于我的脑子里,就都像几道不疼不痒的痕迹,无波无澜。   难道就真的像刑明说的一样吗?都是天意,冥冥之中,老天爷都有了安排了。   向阳摸了摸胸口处拿到凹凸不平的疤痕,淡淡的垂下了眼眸。   他抚养我长大,救过我的命,但绝对算不上是我的恩人。   大哥哥,那个大哥哥,我脑子里最深最深的记忆还是那个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大哥哥给的。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头发上,淡淡的泛着金色的光,他苍白憔悴,连腹部的绷带都还带着鲜红的血迹,可是他的大手摸着她的头的时候,却是如此的具有力量。   不记得那便不记得了,大哥哥告诉你,人最重要的不是从哪里来,而是要到哪里去,我们既然活在阳光下,就要心存正义,要把这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   夜,安静得可怕,秋风瑟瑟,将院子里枯黄的梧桐树叶吹进了窗口。   约摸大半个小时过后,刑明端了一杯热水进来,杯子都没放稳,就听见她淡淡的开了口,“你说过和他一样的话,两次,你就是他,是不是?”   他顿了顿,静静的点了点头,“是,我们见过,你八岁,我十八岁,第一次,他们推荐你去沈君身边卧底,给我看你的照片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你了,你很听话,我也很欣慰”   “那时候我还没有从警校毕业,只是趁着放假的机会,去了趟易云山,我虽然不知道我父亲的死亡原因,但是我知道父亲是在那个地方殉职的,我以小混混的身份进去,联合当地警方,里里外外来了个大肃清,腹部受了伤,被送往了当地一个不知名的诊所”   “也是在那个地方,我遇到了你,后来,很快,警校的人就找过来了,把我接了回去,因为我违反警队条例,私自行动,受到了处分,被警卫看着,再也出不来了,再后来,我从警校毕业,主动申请去了金三角,一去就是十年……”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就是刑明,刑明就是我的大哥哥。   女孩眼眶里的泪终究是兜不住了,满满的溢出来,漫过了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顺着脸庞一行一行的往下落,滴到了手背上,滴到了手心里捧着的热水杯里。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原来我也是有母亲的人,原来我也是有哥哥的人,还有我的大哥哥,还有我的大哥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与我有关系的人,他们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向阳耸了耸鼻子,将情绪都咽进了肚子里。   刑明还想再说些什么,正要开口,女孩泪眼婆娑的看向了他,“不要说了,让我先缓一缓,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她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连上床这种要求都是脸不红心不跳提得稀疏平常。   此时此刻,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人,这句可怜巴巴的请求,真的像是戳到了他什么疼的地方了,心脏都跟着这句话猛烈的收缩了一下。   刑明慢慢的移了过去,将她手里的热水放在了一旁的写字台上,轻轻的将她搂进了怀里。   她还是没有忍住,他的温度席卷而来的那一刻,她还是没有忍住。   泪水决堤,一股接着一股,拦都拦不住,听不到任何声音,连轻声的呜咽都没有。   只是不停的掉眼泪,不停的掉眼泪。   就像是找到了丢失多年的靠山,见到许久未见的亲人。   濡湿的感觉一层一层,从皮肤浸入了血液,几乎都渗进了骨头,他心脏的地方有点疼了。   才十八岁,十八岁,他十八岁的时候才刚刚毕业,再坚强也还是个孩子啊。 第56章   秋天的夜晚很安静,尤其是在这种老城区,没有川流不息汽车的轰鸣,没有五颜六色霓虹的闪烁,只能听见轻轻的风带着枯黄的梧桐叶,一片一片砸在窗棂上,咔嚓咔嚓破碎的声音。   他抱着她,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一句话都没有,就这样坐在父母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   久到怀里的小人眼泪慢慢淡了,呼吸渐渐均匀了,连眼皮都颤颤巍巍,若有似无的覆盖了下去。   他以为她睡着了,想给她换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躺在床上。   可刚刚动了动肩膀,怀里的小人就哼唧了一声,吐出了一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刑明,大哥哥,你也和我一样,没有见过爸爸吗?”   “嗯”男人淡淡的哼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父亲很早就接下来去易云山的任务,我出生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我的名字都是爷爷起的,父亲说等他回来,就给我改一个名字,只可惜再也等不到了,父亲殉职之后,爷爷的脑筋就出了问题,住进了养老院,母亲要照顾我,还要照顾爷爷,还要忍受与父亲天人永隔,身体日况俞下,很快就离开了”   听见怀里的女孩稍稍哽咽了一下,男人又继续说道,“但是我很满足了,能够平安顺利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感受人类的喜怒哀乐,这辈子,走到现在,我很满足了”   最后这句话,像是为了安慰自己,又像是为了安慰她,但无论目的是什么,都已经达到了。   因为怀里的女孩慢慢睁开了眼睛,这双眸子刚刚被泪水浸润,亮得就像是遗落在深渊之中的明珠。   子弹喂出来的男人,怀抱里都弥漫着战场的硝烟味,虽然不太好闻,但是靠在这里,无比的安心,尤其是眼前还有一方小小的鱼缸,几尾花鲤鱼欢脱的游动着。   刑明喜欢养花,又很多年没有回来住了,应该没有养鱼的习惯吧。   向阳看着鱼缸里的鱼,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这些鱼是你养的吗?”   男人淡淡的把眼神移了过去,“不是,是我父亲养的,听别人说,父亲从前就有养鱼的习惯,这个鱼缸是父亲殉职之后从易云山拿回来的,算是我父亲的遗物吧”   鱼缸并不是很大,里面的鱼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是鱼缸里的摆件却很精致。   氧气泵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带着碧绿的水草一浪一浪的漂浮着,花鲤鱼儿们,有的打着盹儿,有的穿梭在狭小的假山洞里,还有的调皮的用尾巴轻轻的扒这埋在细沙里的小贝壳。   细软的银沙只在鱼缸底下铺了浅浅的一层,多点缀一些小小的贝壳,透明的玻璃球。   但这贝壳的一角像是露出来什么东西,看着看着,向阳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越看越不对劲,慢慢的从刑明的怀抱里直起了身体,走到了鱼缸面前,半弯下腰,仔仔细细的观察了片刻,然后,站直了身体,将手伸了进去。   几尾花鲤鱼受到了惊吓,四散着躲到了一边。   刑明看着她,慢慢拿开了那块小小的贝壳,将那一角透明的亮纸拉了出来。   这是一个小小的防水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褐色的记事本。   这是……这是……父亲的卧底日记?   难怪,难怪父亲在易云山那么多年,走得不明不白,就留下了那么一张照片,警方找遍了他所有的遗物都没有再发现任何痕迹了,原来是在这里,原来是这里。   记事本很小,记录的文字也很少,但字字千金啊。   三月十七日,终于接触到了这里最大的贩毒集团,头目叫做山武。   五月十六日,顺利混进了山武的贩毒组织。   五月二十日,做成了第一笔生意,掌握了五条贩毒路线。   六月十八日,这些日子很顺利,慢慢得到了山武的信任,认识了他身边一个男孩,叫做向夜。   向夜,向夜,向夜,又是他!原来父亲在易云山就见过他!   看到这个名字,刑明的眼睛都红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迅速翻到了记事本的最后几行。   向夜,这个孩子还很小,比我的儿子还要小,他很善良,在路边遇到受伤的小猫都会救,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想要救他,并且已经向组织提交了申请,希望一切顺利。   十月二十六日,我送他走了,但是很奇怪,我在公交车上又看见他了,我问他,他也不说话,只能拍下了这张照片,联系当地警方,以走失儿童的名义将他又送了回去,希望组织能看到并好好保护他。   十月二十七日,奇怪,他怎么还在……   十一月十五日,也许是这几日的反常行为,山武好像注意到我了。   十一月二十日,我原本以为人之初,性本善,可是我错了,这样小的孩子,若是没有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在泥坑里只会变得浑身都是污水,现在想想,刑明这个名字,也是很好听的,我不后悔……   记事本再往后翻,看不到只言片语了,关于父亲的一切都停留在了我不后悔这四个字上。   向夜,向夜,人之初,性本善,可是我错了,这样小的孩子,若是没有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在泥坑里只会变得浑身都是污水……现在想想,刑明这个名字,也是很好听的。   那一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父亲知道自己回不来了,给我改不了名字了。   向夜,向夜……是他,肯定是他!父亲的死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男人紧紧的捏着记事本,手背上都是暴起的青筋,眼眶猩红,都要滴出血来了。   向阳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轻轻的摸了摸他的手背。   刑明回过神来,手抖了一下,记事本里掉出来一小张纸,上面还是父亲的笔记。   接到了上级的电话,我的妻子给我生了个儿子,父亲给他取了名字叫做刑明,还说等着我回去个他改名字,我只怕难得见他一面了,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不奢求天伦之乐,只希望这个孩子能成为我生命的延续,博明善恶,风月无涯,丽日长绵。   博明善恶,风月无涯,丽日长绵……   刑明默念着这几个四字成语,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向阳顿了顿,“你没事吧……”   “没事……”刑明将那杯早已凉掉的水一饮而尽了,语气非常平静,“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全部都和你说了,现在你身份已经暴露了,再回去也没什么用了,我这里的安排是把你调到别的城市,去与不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明天早上到警局来报道……”   她一直没有说什么话,他又补了一句,“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向阳看着他手里小小的记事本,淡淡的垂下了眼眸,“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走了,男人长舒了一口气躺在了父亲母亲曾经躺过的床上,似乎在寻找当年遗留下来的温度。   女孩走到了门口,回眸看了看这一方温馨小巧的院子,抬脚离开了这里。   同样都是在老城区,花街距离这个地方只有三条街的距离,向阳住的公寓离这里根本不是很远,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她还是选择了走着回去。   秋风习习,尤其是到了深夜,每一丝拂过脸庞的风都寒凉入骨。   可是这座城市啊,依旧是这座城市,和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马路边的香樟树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深秋都染不黄它的叶子,商场橱窗里的钻石手表依然亮眼,广告牌闪烁的霓虹灯依然绚丽,车流人流日日夜夜的身旁穿梭,像是不知疲倦,永不停歇。   原来熙熙攘攘才是人间烟火,车水马龙才是国泰民安。   原来这些个看似平常的岁月静好,皆是有人在前方替我们负重前行……   行走了约摸半个小时,向阳到家了。   她一件一件的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在自己公寓转身都有些困难的小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就站在淋浴头下,闭着眼睛,任凭水流从头到脚,一遍一遍的冲刷。   热气腾腾,湿气重重,将她眼角的那颗泪痣都蒸发得有些模糊了。   洗完热水澡出来,躺在床上睡了个觉。   这一觉从天黑睡到了天明,又从天明睡到了日暮。   像是定好了什么生物钟,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向阳准时起床了。   在衣柜里寻了件她从前穿的黑色吊带超短裙,用卷发棒给自己烫了个大波浪,将满满一抽屉的劣质化妆品全部都铺在了写字台上,对着镜子画了个妖艳的浓妆。   尤其是眼角的那颗泪痣,还特意用眉笔加黑了不少。   画完这个妆,向阳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太满意,又拿着写字台上的化妆品,在自己的锁骨上描了一朵娇艳的红玫瑰,手背上点缀了几朵殷红色的小花。   然后对着镜子嘟了嘟嘴唇,兴致勃勃的出了门。   砰砰砰几声,向阳敲开了隔壁的门,昨夜忙了一整个晚上的林菱此时此刻还睡眼朦胧的,顶着一头鸡窝,给她开了门,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又窝回了床上。   “我说小祖宗,现在还早呢,都不到六点,你又不去上班了,这个时间来吵我干什么啊?”   向阳强行将她拽了起来,“谁说我不去上班了,今天晚上就去,走走走,快去洗漱,今天晚上我准备唱一出大戏,还指望你去和主管说呢,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什么大戏啊,沈君和那个大帅哥还不够你玩的啊……又想作什么妖了”   玫瑰小姐姐见她还是半梦半醒的,凑到她耳畔轻轻的说了几句,林菱一个激灵迅速清醒了,“你不是吧……来真的啊?不怕他们打起来啊”   向阳冷哼了一声,“就是要让他们打起来,这样才显得我行情火热啊,谁让他们一个一个骗我的,这个世界上敢玩我小玫瑰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呵!男人,算什么东西啊!” 第57章   时尽日暮,天色从淡淡的蓝色渐渐都朦胧了,马路边的路灯与商店门口的霓虹也才刚刚亮起。   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的警局依旧灯火通明,刑明穿着灰色的风衣踏进了门槛,还没有走到自己的工位上,迎面而来的余临就递了一份文件给他。   “老大,上次的行动报告出来了,您看一眼,没问题的话,我就上报了”   他接了过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喝着杯子里的水,一边翻了一遍手里的文件,拿起桌子上的笔签了字,递回给了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对了,向阳今天来过了吗?”   “啊?”说起这个,余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没有,但是这种身份暴露的卧底,按照惯例我们有同事一直在注意她的行踪,她不仅没有重返警局的意思,而且还,还……”   “还什么啊?”   刑明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东西,扭头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余临哽咽了一下,将手机拿出来,打开了一个页面递给了他,男人看了一眼,头都差点冒烟了,又喝了口水,站起来就往外走。   “老大”余临的话从后面追了上来,“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渠道上来的警察,现在任务失败,你给她争取到当警察这个身份,已经是开了后门了,现在她自甘堕落,在花街重操旧业,摆明了是不想做这个警察了,我们没有必要……”男人行色匆匆,根本就没有理会这番话。   今天晚上的花街非常热闹,人流量比平日里多了一倍都不止,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冲着这里曾经的头牌小玫瑰来的,他们也是一两个小时之前刚刚收到的消息。   玫瑰小姐重出江湖,并且在花街摆下了酒局。   还扬言,今晚谁能喝到让她满意了,她就陪谁出去度蜜月一个星期。   不仅仅是滨城里流连于烟花之地的富二代震惊了,连花街的主管都不太敢相信。   毕竟这位玫瑰小姐最擅长的就是吊人胃口,在花街干了这么多年了,除了冷兴和沈君,还没有谁真正的入过她的眼睛,从前那些想成为她入幕之宾的富二代们,总是只能玩那么两三天。   主管再三与她确认,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才给所有的会员发了消息。   毕竟,有钱啊,不赚白不赚。   甚至还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玫瑰小姐姐这番豪言壮语做成了电子海报展示在了花街的大门口。   活动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人都已经喝趴了一轮了。   低音炮里动感十足的音乐,舞厅里红红绿绿的追光灯,桌子上一打接着一打送上来各种品种的酒,还有穿着流里流气,围在桌子前拼了命干酒的男人们。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性感火辣的女人们也围成了一团,吵吵闹闹的给这群男人们加油鼓劲。   向阳就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的卡座上,看着这群为了争夺配偶拼尽全力的雄性动物,时不时抿一口手边黄绿色的鸡尾酒,扬着嘴角淡淡的笑着。   很快,围着桌前拼酒男人们就喝吐了三五个。   后面还排着队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嫌弃得将他们推到了一边,顶替了他们的位置。   林菱小姐姐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从人群中蹿了出来,高声嚷嚷道,“哎哎哎!光喝酒多没有意思啊,姐妹们,不如我们来下注吧,看看这一轮谁能坚持到最后,我先出一千块,就赌宁公子!”   这个提议一出来,女人们都叽叽喳喳的随声附和,拿着现金首饰拍在桌子上下注。   向阳从头至尾都没有说什么话,坐在卡座上,抿着鸡尾酒淡淡的笑着。   “喝,喝,喝,喝……”   这一轮开始还没有十分钟,花街的保安就被几个穿着正黑色西装的人踹了进来。   所有人都突然安静了,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   约摸数十位黑衣人站在了门口的两边,沈君黑着脸从正中间走了进来。   向阳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鸡尾酒,走到了最前面,“沈总,这……几个意思啊?都是出来玩儿的,您可别坏了我的生意”   “生意?什么生意!你要做什么生意,你要在这种地方和谁做生意!”沈君吼到脖子都粗了,“我从前和你说的话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我让你不要再画成这副鬼样子了,我让你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我让你不要再做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了!教训不够?嗯?”   女孩倒也不怕他,走到了他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沈君,你还真拿你自己当我哥哥了?从前你养着我,配合你演几场戏,玩玩罢了,现在结束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了,我在这儿干了那么多年了,客人那么多,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玩不起的人,还要来砸我的场子啊?”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真的是你哥哥!是我把你养大的,是我……”   “哥哥?你算是什么劳什子哥哥!”女孩冲着沈君大吼了一声,沈君都有点蒙圈了,“我吃不饱饭饿肚子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和大街上的乞丐抢被子盖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偷东西吃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说你是我哥哥,你把我养大,那你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我……”   “你什么你啊!你说啊,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丢下我!说啊!”   像是触到了心底里的某根弦,向阳眼睛都红了,听见她声音略带了哭腔,沈君顷刻就慌乱了,天大的火都先憋进了肚子里,连忙给自己解释,“不是的,小阳,我没有丢下你,跟我回家,我解释给你听”   “我没有家,从来就没有!”她甩开了他将要伸过来的手,重重的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沈总,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请你带着你的人离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今天只要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把你带走”   “你这样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你要怎么样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啊”向阳回过了头,严肃正经,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你想要解释的机会是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在场的所有人其实都和你一样,想要一个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话我既然已经说出去了,谁能喝到我满意我就跟谁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总不能给你开后门吧”   听见这样的话,沈君冷笑了一声,抬了抬手,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按亮了灯,黑布隆冬闪着追光灯的场子瞬间暴露在了明黄色的灯光下。   沈君斜着眼睛,像狼一样环顾了一周,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桌子前面。   “这个简单,喝到你满意就和我回家是吧,我答应你”他自顾自的拿着开瓶器开了几瓶酒,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着,听得人心里有些发慌,“方才是谁喝得最起劲了?一起来”   在场的其他男人都低着头瑟瑟发抖,像小鸡见了老鹰一样不敢抬头。   约摸一分钟过后,还是没有人敢动,沈君无奈的摊了摊手,“现在要怎么算?”   向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不是吧,喝酒而已,他又不会要你们的命!你们看他长得这么瘦瘦小小的,肯定喝不了多少的!我告诉你们啊,我要是跟他走了,你们就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她说了这么一通,也还是没有人动,毕竟,比起女人,性命还是重要得多了。   啪的一声,沈君将腰间的枪拍在了桌上,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向阳看着那把枪,鼓足了勇气才敢说的话,“你……你干什么,我告诉你,别闹出人命!”   “他们不是不听话吗?我来帮帮你,我妹妹这么点人格魅力都没有了吗?让你们喝酒你们敢不喝?给你们一分钟,一分钟过后我一秒崩一个!”   “你有病吧,沈君!别人不想和你喝!”   “他们不想喝,你就不能和我回家,我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我……我……”   完了,完了,这货就是个疯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谁知道他会玩这么大,刑明,刑明,你要是再不来,这里就血流成河,我这出戏就没有办法收场了。   “我来和你喝”这个雄厚有力的声音像救世主一样从门口飘了进来。   主角们都到了,向阳心里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刑明穿着灰色的风衣,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坐在了沈君对面。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枪,“沈总,持枪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   沈君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来,看到他也并不惊讶,非常轻松的拿起了桌上的枪把玩了一圈,“刑警官是说这个吗?模型而已,需要拿回去检查吗?”   “我下班了,不谈工作,只谈……女人”刑明眯着眼睛笑了笑,开了自己面前的几瓶酒,“规矩我都懂了,喝酒是吧……你赢了,她跟你回家,我赢了,她跟我回警局” 第58章   玫瑰小姐费尽心力搭的这出戏台子,如愿以偿的成为了这两个男人拼酒的场子。   沈君与刑明在一张桌子上面对着面坐着,桌面上摆满了酒。   两个男人像看仇人一样对视了好久,然后同时拿起了酒瓶,仰头就往喉咙里灌。   再也听不到方才加油鼓劲叫好的声音了,场面安静得可怕,只有咕噜咕噜的吞咽声静静个回荡着。   他们盯着对方,像是在喝水,一瓶接着一瓶。   酒从瓶子里面倒出来,喉结上下滚动着,酒水从下巴上溢到了脖子上,沾湿了衣领。   三瓶,四瓶,五瓶……八瓶,九瓶,十瓶……   桌子上的酒一瓶接着一瓶空了底,一排接着一排开了瓶盖。   两个男人喝红了眼,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刑明的那张脸啊,生得那么刚毅,眉眼似箭,棱角分明,尤其是他的颈线,骨感不屈,衬着硕大的喉结,被酒水浸润了之后,更加诱人了。   他这样的人,应该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为女人喝过酒吧。   烈酒下肚,越来越多,尽管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皮肉连着骨头都泡在了酒精里。   酒精将身体越泡越红,像是要把他隐匿多年的兽性与血性都熏出来了。   突然,坐在对面的沈君猛咳了两声,捂着胸口将刚下肚的酒水都吐了出来,呛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了。   刑明冷哼了一声,将手里剩下半瓶的酒灌完了。   他还嫌不够,补了一句风凉话,“沈总这小身量,以后也就不要学人家拼酒抢女人了,你们沈家家大业大,都系于你一身了,要是喝出什么毛病来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沈君一句话没说完,胃里的酒精反上来,又捂着胸口吐了一波,“咳咳咳……”   向阳看了看沈君,睥睨了刑明一眼,“你说什么呢!就算我哥哥喝出毛病了,不是还有我吗?沈家家大业大,也用不着你操心!”她连忙跑到了沈君那边,拍了拍他的背,“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沈君扶着桌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刑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身体里浸润的酒精发作了,他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小丫头,没玩够我现在也陪你玩够了吧,跟我回去!”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跟你回去啊!我不过是和我哥哥吵了个架,闹了次脾气,想让他在这里喝点酒给我赔罪,你横插一脚把我哥哥喝成这个样子,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居然还在这里撒酒疯了,真是好笑了,喝完了吗?喝完了你就可以滚了!”   “你忘记我跟你说了什么了吗?”   “记得,当然记得了,我还要感谢你呢,感谢你把我送到我哥哥身边,要不然我们兄妹俩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相认,你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就留着对那些心存正义的警察去说吧,我呢,原本就是个小偷,是我哥哥把我养大的,他救过我的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男人像是被气懵了,整张脸的表情都扭曲到不太自然了,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哽咽着吞了回去。   “你还想说什么,你是想说我哥哥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吗?证据呢!我问你,证据呢!”向阳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大声吼道。   “我不管什么罪犯不罪犯,我只知道,你这个警察,利用我,欺骗我,想让我亲手杀了抚养我长大的哥哥!正面玩不过,就背地里使阴招,和那些罪犯相比,光彩不到哪里去,而我哥哥,给我买了很大的房子,给我买了血钻戒指,送我去读书,甚至连拆穿你的谎言都在尽力的保护我”   “刑明,你的解释我听清楚了,我的回答你也听清楚了,那些光明伟大的事情就留给你这种正义凛然的警察去做吧,我的一辈子很短,只想活给我自己看,我哥哥救过我的命,他很爱我,我也会很爱他,我会和他永远都在一起……”   说完这番话,向阳就越过了他,直径走到了沈君身边,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背,“哥哥,没事了吧,我就是一时气恼了,想让你喝酒给我赔个罪,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我们回家,别理他”   沈君脸色苍白,淡淡的扯了个笑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那边的刑明眼眶猩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捏紧了拳头,指甲都要陷入肉里去了。   他要忍不住了,一刻都忍不住了。   身体里禁锢了多年的野兽叫嚣着,想要冲出来,把这个文文弱弱的男人撕成渣渣。   “喝得不过瘾,再来一场”   这短短的一句话拦住了两个人的去路,向阳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男人斜着眼睛一步一步走到了他们面前,站直了身体,整整比沈君高了一个头。   刑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扬起嘴角冷笑了一声,“沈总,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也知道你的身份,我承认你很聪明,从金三角到滨城,我至今拿你还没有办法,但是今天晚上,我们什么都不谈,喝酒还要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男人,敢不敢再来一场,就拿她当赌注!”   他指了指旁边的女人,话说的非常认真,“你赢了,我从滨城撤走,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咬着你不放了,让你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赢了,这个女人的事情从今以后你就别再沾手了……”   从滨城撤走?他要放过向夜了……他居然会拿这件事情当赌注,他不是刚刚才知道他父亲……   向阳瞪大了眼睛,惊讶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用不着她开口说什么了,沈君就向前走了一步,呵呵的笑道,“呵呵呵呵……刑警官,这么诱人的条件,不会是要让我在这里和你打一架吧,警察打人,这传出去可不好听”   “怎么会呢,呵呵呵呵……”刑明此时此刻的状态,就像是一匹狼,“我们都是合法公民,打架可不利于城市治安,再说了,我比你整整壮了两倍都不止,动起手来,不是明摆着让我欺负吗?”   微醺状态的刑明,说起话来也真是不中听,沈君此时此刻只想快点离开,咽了口气,让了他一头,“酒也喝了,刑警官奉公守法也不打架,你说玩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沈总既然随身携带了模型枪支,想必是非常喜欢玩射击运动的人,我们就玩这个”   枪,他居然要和沈君比枪……   向阳回过神来,立马怼了刑明一句,“刑警官,话我已经都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想干什么,你不会告诉我,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和这里所有人一样看上了我了吧,你就算看上我了,我方才是不是也明明白白的拒绝你了,你不会连他们都不如,输不起吧……”   她是故意把他与流连烟花之地的富二代们相比的,要是换了以前,他肯定会翻脸的,他翻脸了他就会走的,肯定会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可事实与她想得差了十万八千里,男人直接无视了她。   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模型枪,后退了一个距离,只微微瞟了一眼。   啪啪啪啪……连开了十枪,桌上并排着爆掉了十个空的酒瓶。   他顺了一瓶酒,仰头喝了一口,将手里的枪递给了沈君。   沈君吐了那么多,这么短的时间,身体都还没有复原,拿着枪的手都在颤抖。   但毕竟是从金三角里混出来的毒贩头子,还不至于连这种模型枪都玩不了。   啪啪啪啪……枪声与空酒瓶爆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回荡着。   酒瓶渣子溅得满地都是,有的还砸在了人身上,但是此情此景,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什么话。   刑明回头瞥了一眼他们的“战场”,佯装诧异的笑了笑,“哟,沈总好枪法啊,想来是平日里没少练习吧,比我们警队里好多警员都厉害多了”   “刑警官过奖了,平局,现在怎么算啊?”沈君将枪放在了桌子上。   男人又将枪顺了过来,“既然是平局,那就再来一场呗,时间这么长,总是能分出胜负的”   向阳实在是忍不住了,“够了!”   她大吼了一声,跑过去把刑明手里的枪夺了过来,砸在了对面的墙上摔了个粉碎,“你有完没完,你还有完没完!话我都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你说我没意思!那你又是几个意思!”   行动开始前一夜要和我上床,你是几个意思!每一次回到沈君身边,就故意激怒我,让我上你,你是几个意思!在金三角送给我向日葵的项链,你是几个意思!   你行动失败我依旧费尽心思把你弄进警局,我花了那么长时间,费了那么大功夫和你解释!你小时候我就告诉过你的,要活在阳光之下,我现在也告诉过你的,他是救过你的命,但绝对算不上是你的恩人!   我刑明这一辈子没有做过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花过这么多精力,现在居然告诉我,你要和他回家,你要丢下我所有的努力和他回家,我他妈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他一肚子火,一肚子气,一肚子话,到最后,竟然只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即便这局不作数了,但上一个酒局是我赢了,你要遵守约定,跟我回警局”   “约定?什么约定啊?”   向阳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道,“刑警官,你喝酒之前没有看游戏说明吗?我说的是喝到我满意了,我满意,我有说过赢了我就满意了吗?你搞清楚,这场游戏,从始至终,我才是裁判!”   她说完就拉着沈君的手走了。   只听见刑明的话有气无力的从后面追了上来,“丫头,这是最后的机会,千万别做傻事”   向阳回过头,从衣兜里掏出了警员证,毫不犹豫的劈头盖脸的砸在了他身上,“还给你!”   她走了,就这样和沈君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   这场游戏,从始至终,她才是裁判。   是啊,她才是裁判。   喝进肚子里的酒精像是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针,在血管里涌动着,刺激着神经痉挛,疼,好疼啊,这疼不知所起,看不见血,也留不下疤,却比他身上任何一道痕迹都来得刻骨铭心。   男人站了许久,最终慢慢的蹲下了身,捡起了地上印着国徽的警员证,抖干净了上面的灰尘。 第59章   天很快就亮了,他却并没有走,而是软在吧台上点了几杯烈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花街在白天是不营业的,到点了,服务员收拾好店的东西就准备打烊了,正想提醒他一下,却被他一个“滚”字吼了三米远,好在这里的主管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平日里像他这样的客人不在少数。   他打开了酒柜的锁,简单嘱咐了几句就让服务员先离开了。   刑明在这个地方从天黑喝到了天亮,又从天亮喝到了天黑,中途稍稍有了醉意,就倒在吧台上微微眯了眯眼睛,清醒了之后就继续拿起酒瓶子往肚子里灌。   他又这样了,又一次失控了,上次还是在金三角,下了无差别轰炸这个命令。   他从金三角那个地狱里面回来,沾了满身的戾气,染了遍体的血污,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报仇,他想了办法在控制,将自己的暴戾与负面隐藏进了安静的花香里。   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控制不住了,真的控制不住了。   在向夜哪里摔了那么大的跟头他都觉得无关痛痒,可以从头再来,现在却……   他想要失控,想要放纵,想要放空自己的脑子,好好的睡个觉。   可是不应该的啊,真的不应该的,一个小丫头片子,纵是却是他对她不起在先,可是他真的能做的都做了,该做的都做了,于她真的问心无愧了,她选择了沈君,那便让她想走就走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我竟然为了赢她回来,以放弃抓捕向夜当了赌注。   她是打败了我们刑家三代传承的热血吗?还是她比阿廷的命,父亲的命,母亲的命,爷爷的病还要重要,又或者是她已经超越了我这二十多年来所坚持的信仰。   刑明越想越恼,一支酒杯拍碎在了吧台上,“真是只狐狸精!”   狙击手的眼神都是出了名的好,张凛刚踏进花街的门槛就看见他了,穿过灯红酒绿,搂搂抱抱,说说笑笑的人群,坐在了他旁边,对调酒师说道,“来杯香槟就好……”   他非常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回事啊?我任务结束,上面派我到滨城来给这儿的特警突击队当一段时间的教官,培养两个狙击手,顺便休养一段时间”   “本来想约你聚一聚的,去警局听说你昨天晚上就来这儿了,我等你一天了,连人影都没有看到,看你这个样子,不会在这儿喝了一天一夜吧,这是出了什么大事让你这么自暴自弃啊?”   他自述了来意,身旁的男人却只一个劲儿的喝酒,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张凛喝了口香槟,看他这个样子猜测道,“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又被沈君玩了一次,对吧,这有什么的啊,毒贩都是些野狐狸,从前在金三角失手的时候多了去了,更何况又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你心理素质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喝成这个样子,阿廷死的时候可都没见你这样过”   他还是没有说话,表情都没有变过,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张凛眯着眼睛看了他许久,思考了片刻,最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吧,你那个丫头呢?任务失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会还不准备把她调回来吧”   提到向阳,身旁的男人啪的一声就把酒杯拍在了桌上。   他这个举动,张凛一下就明白了,居然还抿着香槟呵呵的笑了两声,“呵呵呵……我就知道,你这种负责联系卧底的警察最基本的心理素质就是沉着冷静,当年阿廷出了事,你让武装直升机无差别轰炸了金三角,上级是看你情绪出了问题才把你调回来滨城的”   “这一两年在滨城的太平日子,早就把你当年在金三角的那点暴躁脾气给磨没了,和沈君打的还是持久战,一次任务失败,不至于把你的情绪弄成这样,那丫头又怎么了?”   刑明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一句看似无关的话,“阿凛,我想我应该需要看心理医生了,我感觉我的状态比那时候还要差,我有点控制不了我自己,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讨厌”   “你控制不了你自己什么啊?这两年在滨城,你不是一直都控制得挺好的吗?要是依了你以前的臭脾气,管他什么警队条例,法律法规,你早就打上沈君的家门了”   “不是因为这个,是……”刑明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杯子,转过身,郑重其事的看着他,“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阿凛,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   “呵!”听见这句话,张凛噌的一下就把酒杯拍在了桌子上,“别人不敢说,但是你啊……我是太了解了,一根筋,除了抓罪犯就是抓罪犯,就像是地府里的钟馗一样”   “问题就在这里,我的生命里从来就只有这一件事,我的生活,我的情绪,无不都围绕这这件事,但是现在,我感觉到不一样了,还有另外一件事能让我失控,让我焦虑,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因为那个丫头,对不对?呵呵呵呵呵……”张凛小哥像知心大哥一样给他分析道,“你这不是什么失控,也不是什么焦虑,你这是红鸾星动,谈恋爱的手段又玩不过人家,因而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了!”   “我们这种人呢,七尺之躯,早已许国了“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这辈子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能遇到一个让你情绪失控的人不容易,上次我就看出来了,你们俩郎有情妾有意的,也和你说过,人生苦短,总是要为自己活一次,更何况,你们俩还有相同的信仰,走到一起应该不难”   “信仰”刑明扬了扬头,眼睛里猩红的血色还未褪去,“她是个孤儿,活到现在依然坚守心中的光很容不易,我曾经也以为我们俩会有相同的信仰,可是她走了,跟着沈君走了,只怕再见就是敌人了”他嘴里说着,手里还轻抚着警员证上的那张照片。   “跟着沈君走了?不可能!沈君有钱有权,她要是想跟着沈君,根本不可能等到现在”   “从前是因为她不知道他是她亲哥,现在……”   “亲哥个鬼啊!”张凛翻了个朝天的白眼,“即便是她们从前有些交集,沈君也在她生命里整整缺席了十多年,这十多年她一直想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一个人内心所坚持的东西,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的,亲生父母弃养的孩子到最后都认不回来,更何况是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哥哥”   听见张凛这番话,刑明眼眸的颜色亮了些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张凛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好好想一想,她在跟着沈君走之前,你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我利用她,骗了她。   不,不是,那天她让我去楼上坐坐,是不是就已经原谅我了?   我带她去了烈士墓园,给她讲了缉毒警察的故事。   我带她去看了爷爷,带她回家了,给她讲了我的故事,还有……还有我父亲的卧底日记……   还有,还有关于她之后的安排。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全部都和你说了,现在你身份已经暴露了,再回去也没什么用了,我这里的安排是把你调到别的城市,去与不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明天早上到警局来报道。   那我们可说好了,行动结束之后不许把我调走,你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自己带的警察要带到底的……并且还要和我试,至少每周一次。   她之前就同我说过,我在哪儿她就得在哪儿,难道,难道……   张凛咳了两声,“你们两个之间在玩什么游戏我不清楚,但是我当了这么久的卧底了,我可以感同身受的告诉你,对于一个卧底来讲,身份暴露,任务失败是最大的侮辱,如果她真的确定了沈君是她哥,怎么着都不会要她的命,她可能行动继续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刑明越发烦躁的灌了口酒,但憋在嗓子里的那口气就是吐不出来。   所以她是故意的,故意在花街玩了这个游戏,将我和沈君都引来了,故意在沈君面前损我,故意将警员证扔到了我身上,故意跟着他走了?   不,不,不,这小丫头片子,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他太了解沈君了,也太了解向夜了,他从前包容她,不会对她下手,是因为他知道她是警察,他有了这个心理预期她会伤害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所有的事情都摊在明面上了。   她闹了这么一出,向夜只会以为她是真的认他这个哥哥了。   他小心,谨慎,自私,狭隘,如果让他发现了她还在玩他,那……向夜就是个疯子!更何况他对她不单单只是兄妹之情,像他那样的男人吃起醋来,发起狂来,绝对无一人可幸免……   小丫头片子,我没有告诉过你私自行动是多大的错误吗!   但……万一……万一不是呢?万一她真的是想和沈君走呢?   毕竟我……毕竟于她来讲,我与向夜,还是向夜付出的比较多吧……   刑明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不确定的疑问,“你……你真的确定吗?万一不是呢?”   张凛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道,“唉,还真是爱情使人盲目,嫉妒让人发疯啊,我们通讯侦查班的尖子,英明神武的刑警官居然对自己带出来的人如此不自信,还被糊弄成这个样子,沦落在这里买醉”   “但是这个女人啊,太厉害了,是我上次太小看她了,她明明知道沈君是个什么人,身份暴露了,居然还敢再去,还瞒着你这个上线,瞒着上线就等于拒绝了所有支援,只是这次,只怕不好对付了”   刑明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捏着手里的警员证转身就走了。   张凛追了上去,“喂,去哪儿啊!”   他脚还没有拿出去,就被吧台上的服务员拦住了,“先生,请您先结账,一共一万五千六百,给您打个折,收您一万五……”   “我就点了一杯香槟,你们开黑店啊!”   服务员小哥礼貌的笑道,“一杯香槟三百块,但,还包括那位先生点的”,张凛看着服务员指了指角落里一堆的空酒瓶,糟心的抚了抚额头。 第60章   那天晚上,警局门口,向阳在瓢泼大雨中渐行渐远,沈君虽然自信满满的说,只要她知道了真相她就一定会重新回到他身边的,但是只要一天看不到她的人,他就寝食难安的。   已经快一周了,他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   猛然灌了这么多烈酒,肠胃受不了吐了一地也是正常的,胃里的疼痛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向阳跟着沈君出了花街的大门,刚刚上车,如他这般能忍疼的人都忍不了了,瘫软在后座上弯着腰捂着胃,脸色煞白,额头上还都是冷汗,在女孩焦急的催促下,开车的江海已经飙到了最大速度了。   还好,古医生来看过了,说只是急性胃痉挛,输点液,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房间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床头挂着他们在泰国拍的婚纱照,衣帽间里都是她最喜欢的裙子,贝壳做的风铃在秋风的摇晃下叮叮作响,海浪夹杂着海豚的咿呀一阵一阵的往耳朵里飘,这栋房子里的乐章总是如此的安静和谐。   液输了一半,胃里的疼痛才总算缓和了下来,可靠在床头的男人,脸还是白的。   向阳皱着眉头心疼得捏了捏他冰凉的手,“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在金三角的时候,自己的身体都没好全,就跑出来找我,现在明明知道自己可能受不了,还硬着头皮喝那么多酒”   “那不然呢……让刑明把你抢走吗?”他憔悴像是一张纸,说话也都有气无力的,“我把我妹妹弄丢了,总得花点心思哄回来的,我早就说过的啊,小阳,你就是我的红嘴蓝鹊”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公海上,在那艘游轮上,他戴着墨镜,穿着花寸衫,沙滩裤,人字拖,明明生得斯文瘦小,但是骄傲自负,霸道无理,谁都不放在眼里。   那时候的沈君和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实在相差太远太远了。   捏着他冰冷的手,向阳心里有点发酸了,但是她哽咽了一下,将这种情绪硬生生吞了进去,换了一种还在生气的语调,哼了一声,“哼,你不要以为你使苦肉计我就会原谅你了”   “刑明告诉我了,你真的是我哥哥,是你救了我的命,也是你把我养大的,我选择你,是因为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兄妹,我们兄妹俩吵架用不着他们外人插手,我只是想把你引到花街让你给我道歉,现在我虽然和你回家了,但是你以前抛弃我,不要我,让我一个人流落滨城,我还是没有原谅你”   沈君将她的手捏得更紧了,紧到她都有点疼了,“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抛弃你,也没有不要你,都是他,都是他们,刑明,山武,都是他们的错,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分开这么多年”   刑明?刑明不是说他不知道我和向夜是怎么分开的吗?怎么还会和他有关系?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在易云山捡到她的那一天,那个晚上下着瓢泼大雨,黎明将至了,雨一直都没有停,他跟着山武等人躲在易云山的山洞里,猛然听见外面响起了枪声。   那时候他还只有七八岁,年纪小,不容易引人注意,山武就让他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他寻着枪声的方向,在泥泞的雨地里发现了一个襁褓,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那时候你还特别小,躺在我的怀里就像一团软软的肉,我捡到你的那一刻,天亮了,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所以,我给你取了个名字,叫做向阳”   “我想把你带回去,可是他们都不许,因为我们是毒贩,要在团队里养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婴儿,是很拖后腿的,我求他们,跪在地上拼命的求他们,说只要让我把你带回去,什么都不用他们管,我会供你吃,供你喝,一个人慢慢的把你养大,后来,他让我趴在地上舔他的鞋子才肯答应”   他记得,永远都记得,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羞辱,他一刻都不曾忘记。   膝盖磨在坚硬的石头上,很疼,很疼,泡在冰凉的泥水里,很冷,很冷……   耳边满是婴儿的弱小的啼哭,与无数恶劣的辱骂与嘲笑。   他跪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往前爬,刚刚俯下身子,一只脚就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脸踩在了地上,把沾满了泥水与脚臭味的鞋子往他嘴里塞,“舔啊,给老子舔啊,你不是要养她吗?你不是有这个本事吗?我告诉你,你小子是我花了三千块买来的,就是老子养的一条狗,老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泥巴与皮革混在一起的味道,他这辈子都记得。   山武的辱骂与所有人的嘲笑,都随着他的成长融进了他的骨血。   “但是还好,他并没有食言,我可以把你带回去了,那时候我没有钱,和他们都住在一起,分给我的只有一床破破烂烂的棉被,你小时候夜晚老是哭,他们嫌吵,把我们赶到了屋外,我们就靠着那床棉被和仅有的食物与水生活了很久,直到你渐渐大了,我才意识到我不能这样下去了”   “因为你是一个女孩子,和他们那些人混在一起,肯定会吃亏的。我得挣钱,我得变强,我得能保护你,所以,渐渐的,我长了心眼,他们让我运毒,他们让我收账,我都会自己留一点,有时候也会帮人去打架挣一点外快,后来,我终于在黑巷那边租了一个房子”   “说是房子,其实也只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哪里夏天很热,蚊子很多,你晚上老是睡不着觉,我需要拿着大蒲扇整晚整晚的给你扇风,赶蚊子,冬天很冷,我要裹着仅有的一条旧棉被把你紧紧的搂在怀里你才不会咳嗽,后来,我挣得钱越来越多,渐渐换了一些家具回来”   “一台老旧的电风扇,插上电还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噪音,还有破旧的二手沙发,上面连皮都掉了,还有一个二手电视,那台电视能看的频道只有那么几个,但是你却特别喜欢,整日窝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发呆,我还记得你最喜欢看动物世界里的海豚,我答应过你,等你长大了,要带你到海里看海豚的”   他记得的何止这些啊,在买来这台电视的那一天,他的小丫头兴奋极了。   围在他跟前一直哥哥,哥哥的乱叫,“哥哥,你好厉害啊,我们家里又添东西了,我哥哥是世界上最棒的哥哥,以后我们一定可以换大房子住的!”   “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一定要能看得见大海,最好还能养十只八只海豚,他们每天都会跳起来亲亲我的脸,我还想要一个很大的壁炉,就像童话书里写的那样,等冬天的时候,外面下雪了,哥哥就能在壁炉边讲故事给我听,我还想要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一个螺旋式的楼梯,一个很大的衣帽间”   “衣帽间里面都是我喜欢的裙子,有公主穿的那种大裙子,还有粉粉嫩嫩的小裙子,窗户上还要挂着风铃,有的是用贝壳做的,有的是用石头做的,每次海风吹过来的时候,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像我在和哥哥说悄悄话一样”   她想要的房子,她想要的生活,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过,现在更是一字一句的都实现了。   他们去大海里看过海豚了,他也给她买了一栋这样的房子。   沈君不紧不慢的讲述着过去的故事,向阳垂着眼眸,脑子里像是缺了点什么,他弯着嘴角轻轻的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小阳,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曾经想过收手的吗?”   她记得,就在金三角的时候,她问过他。   他明明知道毒品不是好东西,他自己也吃过毒品的苦,为什么还要来干这种事情。   他也回答过他,他曾经想过收手的,两次,一次差点被打断了腿,一次被注射了可-卡-因。   “其实都是为了你,你大概四五岁的时候,老喜欢趴在幼儿园的栏杆外看着里面的小朋友玩,有时候能看一整天,然后仰着头可怜巴巴的问我,为什么你不能和他们一样。那时候我就在想,你迟早都是要长大的,你得念书啊,而我干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我可以不干了,可以去找个正常一点的工作,去工地上搬砖,去饭店当服务员,去当清洁工扫大马路,无论是什么工作,只要正常一点,只要能挣到钱,我就可以供你读书,让你和其他的女孩一样。我跟山武说我不干了,他们差点打断了我的腿,你就在我的床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子都哑了”   她还是没有忍住,即便她的脑子里没有那段记忆,做不到什么感同身受,可单单是听到他说的这些故事,她拼命的想忍都没有忍住,还是慢慢的掉下了眼泪。   沈君,向夜,是个多骄傲多自负的人,居然为了收养她,舔过别人的鞋子。   他想过收手的,那么早就想过,可还是为了她,只是为了她能像正常人一样念书学习。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明明卑劣如此,可却让人这样心疼。   “小阳,我知道那些你都不记得了,但我所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遭受身边所有人的打骂与侮辱,这个世界于我来讲,就是个血腥恐怖的地狱,唯有你,唯有你是最干净的,也是我最想要的,我从来都是为了你,把我的全部都给了你,我怎么会丢下你,不要你呢,你要相信我”   这略带哭腔的祈求就像一只大手,揪得人心脏生疼生疼的。   向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耸了耸红彤彤的鼻子,“那你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胸口的枪伤是怎么来的?这件事和刑明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分开!”   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分开,如果我们没有分开,如果能一直当他的妹妹,如果……   提到她胸口的枪伤,男人也哽咽了一下,“那是我这一辈子最无力最绝望的时候了” 第61章   那一天,黑云压城,天连着地都是灰色的,像是被捅了个窟窿,倾盆大雨毫不留情的冲刷着地面,黑巷里的青石路面渐得四处都是泥水,很多人背着包拿着行李争先恐后的往外撤。   就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前,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两个浑身刺青的成年男子,他哭喊着,挣扎着,下半身都浸在泥泞的泥水里,拼了命的想要回去,“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放开我!小阳!”   屋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哭喊着追了出来,“哥哥——哥哥——你们不要抓我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哥哥——你们放开我哥哥,不要抓我哥哥——”   只可惜女孩还没有往前跑几步就被人拉了回去。   向夜回头看见了她,挣扎得更加用力了,“小阳!你们别碰我妹妹!放开我!放开我!老子哪儿也不去!”   站在那边的山武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一脚踹了过去,将他的头死死的踩在了脚下,按在了泥水里,呸的一下,朝着他的脸吐了口唾沫,“小子!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你他妈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你是老子三千块买回来的!也是老子养大的!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老子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这几年让你养了个小玩意儿,心都给你养野了,你平时走走私货,赚点外快,老子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他妈想背叛老子,门都没有!想和她在一块儿是吧?”   山武一把将他薅了起来,拧住了他的头,“把眼睛睁大,给老子看好了!”   他利索的掏出枪,没有片刻迟钝,啪的一声朝门口瑟瑟发抖的女孩打了过去。   银色的子弹穿透了重重雨幕,正打中了女孩的胸口,鲜血从胸腔喷射而出。   向夜瞪大了眼睛,“小阳——老子弄死你!”   他反手要去揍山武,山武又一脚将他踹在了雨地里,“翅膀硬了吗!老子打不服你!”   他恶狠狠的踹了他两脚,却还嫌不解气,让旁边都是刺青的小弟薅起他一阵拳打脚踢。   少年在瓢泼大雨中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殴打,但是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那个方向。   血,好多血,那是他妹妹的血,混在雨水里,混在泥地里……   殷红的颜色从她的胸口流出来,那个女孩,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脸色煞白,还拼命的用手想把自己撑起来,拼命的想往他这边爬,拼命的想要离他近一点。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他呼喊着,“哥哥……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哥哥……”   这段记忆重现,靠在床头的男人捏紧了拳头,手背上连着的输液管都回了血,“就是这样,我们就是这样分开的,山武要带我去金三角,却嫌你是个累赘,所以开枪把你杀了……”   向阳眼眶里的泪又掉了下来,“那……那这和刑明有什么关系”   “是他,都是因为他,易云山的黑巷原本是滨城的三不管地带,很多违法犯罪分子都生活在哪里,我虽然做的事情不太光彩,但是我们在哪里生活得很好,也生活了很多很多年,是他,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联合当地警方对这一片进行了扫荡,很多人逃走,连山武也要将大本营转去金三角”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也是听刑明说过的,他在警校毕业之前,为了查清楚父亲的死因,去过一次易云山,他就是那一次受的伤,也是那一次遇到的我……   这么巧,我被子弹打中了没有死,被老院长捡到了,送到和他同一个诊所里面。   所以,我才有机会见到他,有机会见到那个春风明媚的大哥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连老天爷都在指引我要向着太阳的方向走。   “后来,我被他们逼着,上了金三角的船,我以为你死了,在船上就几次三番偷袭山武,想要了他的命,我还想要回去,闹得他们不得安宁,他一怒之下,给我注射了可-卡-因,再后来我们到了沙塔村,他用毒品控制着我干了很多血腥肮脏的事,我联合江叔弄死了他”   山武在罂粟田的田埂上,拼命的往前跑,啪的一声,后面追上来的子弹,正中他的左腿。   向夜恶劣的勾着嘴角笑着,把玩着手里的□□,一步一步的走近了他。   这个老态龙钟的男人倒在田埂上,瑟瑟发抖,一寸一寸的往后退,“你……你不能杀我,是我把你养大的,你今日一身本事都是我教的……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恩人……”   “呵呵呵呵……”少年仰着头一阵狂笑,眼神嗜血,像是地狱里归来的修罗,“山哥,养育之恩,只有下辈子能报了,这辈子你就先去给我妹妹赔罪吧……”   他抽出腰间银光铮亮的匕首,狠狠的捅进了他的胸口,将他的心脏连皮带肉的剜了出来。   血溅得到处都是,也染上了他白皙的脸庞。   “我活到现在,二十五年了,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真的没有,我从来都只想和你在一块儿,看着你好好的长大,好好在我身边存在着,可是他们不许,他们所有人都不许!我每一天都想着要回去,每一天都想着要找到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也就是那一次,我知道了,我只有变强,变狠,变得比他们所有人都狠,才能让他们都心甘情愿的听我的话,才能把从前的屈辱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才能杀了山武给过去的你和我报仇,才能坐上老大的位置,才能回来找到你……我从来都只想要你,真的,真的……”   男人声声带泪,字字泣血,可此时此刻,向阳的脑子里还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刑明去易云山的原因是因为他父亲在这个地方死得不明不白,在他父亲的卧底日记里也清清楚楚的出现了向夜这个名字,他说他还是个孩子,还说他要救他,还说他不怪他……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是我哥哥,他是向夜,那刑明父亲的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向阳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你说你从来都只想要我,那你,在易云山的时候,去金三角之前,有没有杀过人?”   沈君没有想到她会问起这个,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杀过,也只杀过一个,那还是捡到你之前的事了,我大概是六七岁的样子吧,都有点记不清了,那时候胆子很小,连只猫都不敢杀,看到他们受伤甚至还会把他们救回家,团队里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叫什么重,记不太清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故意亲近我,和我说话”   “我的饭不够吃了,他还会带我出去下馆子,我对他的印象很不错,就像个和蔼可亲的父亲,有一天他突然把我交给了一群警察,告诉我走了就别回来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很害怕,因为那些穿着警服的人在我的脑子里从来都是要伤害我们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哪里,很害怕,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可惜,车还没有跑出易云山,就被山武的人截住了,那些警察全部都死了,那时候我还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应该是看我年纪小想救我,后来,因为这件事情,山武逼我弄死了他”   他这二十五年,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过得太惊心动魄了,那么久远平淡的事情,故事的原委早就被脑子模糊掉了,但无论怎么模糊,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血,他始终都还是记得的。   那个人,脸上都是淤青,浑身都是伤痕,满嘴都是鲜血,被牢牢的绑在柱子上。   他看着他,拿着匕首,瑟瑟发抖的看着他。   那个恶魔一样的声音不断的催促着他,“连人都不敢杀,你还怎么在我这儿混!他不是说你善良,不是说你还是个孩子吗?弄死他,给他看看,我们毒贩养出来的人,都不是孬种!”   男孩连都吓成白色了,双手一直在发抖,得用两只手很用力才能将这把匕首握住。   那个声音一直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得狠厉了,“愣着干什么!有胆子跟着他走,没胆子弄死他吗!去啊!”他说着,一脚将他踹到了他跟前,“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弄死他,老子就弄死你!”   “老子养了你这么久,要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不如养一条狗来得痛快,我会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的全部敲碎,再用匕首在你的身上划出一条口子,用钢板插进去,把你的皮一寸一寸的全部扒下来,再将你的心脏,肾脏,你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割下来,能卖的就卖了,不能卖的就扔出去喂狗!”   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他知道他做得出来的,这些个人,一定做得出来的。   男孩手脚冰凉瘫软在了地上,山武拿出了枪抵在了他的头上,“去!杀了他!告诉老子,你他妈不是个孬种!老子养你还有点用!去啊!杀了他!今天他要是不死,死的就是你!”   他颤抖着,犹豫着,嘴唇咬出了血,指甲也陷进了肉里。   最终,红着眼睛,大吼了一声“啊——”   奔过去,将手里冰凉的匕首捅进了他的胸膛,一下,两下,三下……   血肉横飞,溅得他满脸都是。   是他,是他,是他杀了刑明的父亲,真的是他杀了刑明的父亲……   向阳颤抖着,哽咽着,闭上了眼睛,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沈君看着,以为她是在心疼自己的从前,不顾还连着针管的手背,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就不爱看你哭,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苦再难都熬过去了,现在你又重新回到我身边了,我也有钱了,我们有了一栋在海边的房子,和你从前想要的一模一样,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   他的怀抱微弱的有点冰冷,连着说话的气息都若有似无了,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女孩趴在他肩头,默默的等眼泪掉完了,才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眼神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欣喜,甚至有点不同寻常的深邃。 第62章   转眼就到深秋了,天上往南飞的大雁越来越多,似乎连海水都感受到了寒冬将至的凉意,寂静着,沉默着,就像是镶嵌在大地上空灵的蓝水晶。   向阳每天都去上学,没有翘过一天的课,除了文学系她还报了很多旁的学科。   沈君只要有空,就会陪她去上课。   学校里的银杏叶早就落得满校园都是了,窗户外面的秋景都泛着浓厚的枯黄,男人穿着浅蓝色的运动衣坐在窗户边上,歪着头,撑着自己的脑袋,睁着星星般水润的眼睛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泛着笑。   沈君他好像能把所有的角色都扮演得很好。   在沈氏集团里,他西装革履,运筹帷幄,是个游刃商场的绅士精英,在金三角的时候,他光着膀子抽着烟,为人毒辣,下手狠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的毒贩头子。   在家里的时候,他系着围裙做饭,穿着居家服打游戏,说话温柔,满眼宠溺,就是个温润如玉的大哥哥。而现在,在学校的课堂里,他穿着运动服,干净清澈,不染纤尘,就像是个阳光大男孩。   “倒数第二排靠窗户的那个男生……”讲台上老教授的一句话,整个教室的学生都看了过来,“我注意你好几天了,上课别老顾着看美女,来来来,站起来,给我们朗读一下这首诗”   沈君微微咳了两声,站了起来,拿起了桌上的课本。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   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   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明明是深秋的时节,这干净的嗓音仿佛把人带入了阳春四月,明明是坐在教室里,从他嘴角里溢出来的文字却真真的散发出了泥土的芬芳,青草的气息,春风的柔软。   林徽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与这样好的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孩就应该配得上那样的场景的。   向阳都不曾想过,这样一个杀人不手软的恶魔念情诗的声音会那么动听。   如果,沈君他……向夜他……哥哥他……没有被毒贩养大,不用为生存拼命,不用为温饱发愁,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了呢?他应该也会是个风林俊秀的少年郎吧,那我呢,我应该早就死了吧。   午饭就在学校里的食堂吃的,这里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向阳点了好几份。   刚刚坐在桌前,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红着脸将手机递了过来,“学长你好,我叫温柔,可以,可以加你个微信吗?我有好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沈君头也没有抬,“我有女朋友”   女孩被他怼得脸都红了,支支吾吾的继续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且,这位学姐这么漂亮,应该也不会介意的,她不会还限制你交朋友的自由吧……”   呵呵呵……这是?绿茶?妥妥的绿茶啊!手撕绿茶啊,我最喜欢了!   向阳还没有说什么,沈君就把筷子放在了桌上,递了一张名片给她,“你看样子平日里不怎么看新闻的吧,我不是你什么学长,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朋友,她不介意,我介意,滚蛋!”   最后两个字语气一重绿茶女吓得立马灰溜溜的逃走了,连名片都没来得及接下。   向阳扯了个笑容,“哥哥,人家小姑娘挺可爱的,不过是看上了你的美貌想和你来交个朋友而已,你用不着对别人那么凶吧,人家脸都吓白了,多可怜啊”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沈君说着,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她的碗里,“少认识一个人,就少一分危险,尤其是女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打算和第二个女人过”   “瞧你这话说的,万一我死了呢,万一你没有找到我呢,你还打算孤独终老了不成”   “嗯哼”沈君挑了挑眉毛,“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啊”   “呵!骗鬼呢!你不是还有那个订了娃娃亲的秦小姐吗?”   “那……那……那只是……他们胡说的……”   沈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门亲事的存在,向阳沉了沉眼眸,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他的碗里,非常聪明的停止了这个话题,“来,哥哥,吃块肉,都是从前的事了,不说这个了,嘻嘻嘻”   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沈君是沈君,是沈氏地产集团总裁沈君,他七岁出国,在国外长大,精通七国语言,商业眼光精准,手腕独到。向夜是向夜,是盘踞在金三角十年的毒贩,儿时在易云山,被毒贩养大,收养了我,杀人,贩毒,卖军火,为人狠绝,手段毒辣。   他们拥有不同的成长经历,根本就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与那个秦小姐订婚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他,而是真正的沈君。   那么现在,要搞清楚的问题,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了。   他到底是怎么变成沈君的?他和沈君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代替了沈君的身份,沈氏集团里没有任何人发现,就连他们沈家的叔伯们都没有怀疑,真正的沈君现在又在哪里呢?   这个谜底只怕要追溯到一年前发生在半山别墅的那场绑架案了。   向夜是毒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也就是说,根本不用抓什么贩毒实锤,只要找到证据,找到向夜是向夜,沈君是沈君的证据,这个人就可以被送进监狱。   可是他不主动和我说,我就不能问,要不然他肯定会怀疑的。   见她愣着许久不动了,沈君喝了口水,敲了敲她的头,“想什么呢?饭都凉了”   “我是在想啊,哥哥,现在我们团聚了,可是刑明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肯定还会找各种证据来骚扰我们的,我们是不是得想一个一本万利的方法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嗯……还有差不多一个多月,你就可以毕业了吧,等你拿到了学位,我再给你找个好学校进修,我陪你一起去,等到了国外,刑明的行动多多少少都不会那么便利了,有机会,我再弄他一顿,不弄死也给弄得半死不死,对了,你喜欢哪个国家?我现在就让人留意留意”   “啊?额……都可以,都可以……”女孩的脑子还停留在他要弄死刑明的想法上,话回的都心不在焉支支吾吾的。   “那……俄罗斯怎么样?滨城这个地方冬天很少下雪,金三角属于热带也没有冬天,我特别想看一次漫天飞雪,天和地都是白色的样子,听说俄罗斯的西伯利亚,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被大雪覆盖着,一定特别漂亮,而且,我有部分弟兄就在俄罗斯,上次的货都销得很顺利,我们过去也方便”   “好啊,哥哥喜欢就好……”向阳笑眯眯的回答道。   她吃完了饭,喝了口水,眼咕噜转了一圈,又打了个鬼主意,“哥哥,我现在都和你在一块儿了,你是不是得教我一点保命的本事啊,你虽然给了我一把枪吧,但是枪总有没有子弹的时候,而且很多场合下用起来都不方便,可不可以教我……打架……”   女孩的眼睛睁得像葡萄一样刺溜刺溜的,男人笑了两声,将双手抱在了胸前,“打架?刑明没有教过你吗?他们警察学的才是正规的系统的,我……呵呵呵呵……都是些野路子”   “他没有教过我,他连射击都没有教过我,野路子怎么了,野路子学起来才更加实用啊,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才是好猫,当黑老大的女人,要是不会点一招半式的,怎么能有说服力嘛!”   “真的想学?”沈君挑了挑眉毛。   “嗯嗯嗯嗯”向阳狂点头,“不仅是打架,我还想学射击,成为又美又飒的大女主!”   “好,那……开始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啊”   “不废,不废,绝对不废!”   于是,第二天清晨大约五点半,连太阳都还没有醒,沈君就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扔了一套运动服给她,“十分钟,快起来,把自己收拾好……”   “你干什么啊……”向阳迷迷糊糊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头发乱得像一团鸡窝,“都不到六点,时间这么早,我今天还有课,有课就得保持充足的睡眠,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她说着就要往床上倒,男人赶忙拉住了她,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床边,一脸正经的看着她,“我知道你有课要去学校啊,早上空气好啊,我们跑着去……”   “你有病啊,这里离学校二十多公里呢!跑着去!我会废的!”   “废什么废啊!你体质太差,每次都坚持不到一个小时,练格斗练不了的,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五点半和我跑着去学校上课,至少要坚持半个月,快起来,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沈君捏了捏她的脸,强行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沿海而建的滨海大道,绕了整个厦城海湾,一面是翻着浪花的大海,一面是泛着枯黄的树林,绵延三十多公里,别墅群,艾力斯普大学,南海湾等风景秀丽的区域都在这条路上。   时间还早,太阳还埋在远处那道海天相吻的弧线之下,染成橘黄色的云彩先挂上了海平面。   车辆也不多,秋高气爽,空气格外的好,秋风吹过来,送着柔软的海浪层层叠叠的往沙滩上涌,那边是海浪翻涌的声音,那边是树木青草的味道,沁人心脾。   “跑不动了,跑不动了,哥哥,真的跑不动了……”   向阳气喘吁吁的,感觉像是没了半条命,沈君是故意放慢了步子跟在她后面,“快点,这才一半都没有,迟到一分钟多跑一公里,快点!”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和他学什么打架了。   但是后悔也没有用了,她本是一时兴起,沈君却是真的上了心了。   他非常的认真的告诉她,“我仔细的想过了,你说的对,女孩子,自己学了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倘若我真的被刑明弄死了,不在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像我一样保护你呢?加油!跑起来!” 第63章   警队的户外训练场,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员整齐划一的喊着口号跑着操。   远处的射击场上,除了几个按远近放置的枪靶,一望无际的空旷。   啪啪啪,连续三声枪响,鸟儿斜着翅膀逃离了这片场地,空气里子弹的硝烟味却久久的散不出去。   张凛叼着狗尾巴草,拿着望远镜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枪靶子。   他嗤笑了一声,看了看旁边的男人,“脱靶了大哥!这不是你的水准,比在警校的毕业成绩还要差”   见他愁眉不展的丢下了枪,他连忙跟了上去,“你不是吧,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没有搞清楚?”   刑明轻轻应了一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咕噜咕噜仰头灌了一整瓶矿泉水,“嗯……这段时间她和沈君相处得很和谐,每天一起跑步去上课,说说笑笑的,没有任何迹象,我们之前可能猜错了”   张凛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他一眼,“我拜托你,先从谈恋爱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好吗!你是学通讯侦查的,在金三角那个地方也混了差不多十年了,这才半个月,你见过哪个卧底半个月就能让人看出迹象,更何况她这次是打算单独行动,根本没有把你计划在内”   “我绝对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接触沈君的,但是我,但是我……”刑明苦恼极了,愤然的锤了一下手边的桌子。   “还是我上次说的那句话,爱情使人盲目,嫉妒让人发疯,不管我们猜的是不是对的,你都要尽快的从这种乱七八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这样才能救她,如果她和沈君是真心的,在她还没有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之前,尽快端了沈君,如果她是想单独行动,就尽快找出真相,与她取得联系”   “呼——”刑明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他,突然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的喉结好看吗?”   “什么?”张凛都差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了,“你他妈吃错药了吧!”   “可能吧,可是这个科目好难啊,太难了!”男人仰头看了看天,不知如何是好。   是啊,好难啊,太难了,这个科目比在训练场上提升最后一秒钟的速度还要难,比在金三角的枪林弹雨里和那些犯罪分子打心理战,明争暗斗还要难,比学着控制情绪,冷静沉着还要难。   这么多天了,大半个月了,他用了所有的方法,整日整日和花圃里的那些花儿呆在一起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从第一次的破旧诊所到最后一次的花街。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也许是再次重逢时,见到她的欣慰,也许是再一次一次的见面与相处中越陷越深,也许是她的身世太让人心疼了。   可是她独立,坚强,聪明,能自己一个人把自己养活到现在,她乐观,大胆,果敢,在那么肮脏的淤泥里始终都在坚持做一个好人,遇到想要的就毫不犹豫的提出来上床,没有半分犹豫。   她有很多男人都没有的勇敢,三番五次在沈君那个罪犯身边挑衅,甚至连金三角那个地方都有勇气去闯,她也有女孩子才有柔软和害怕,第一次见到尸骸,第一次拿枪,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到乱葬岗。   她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十的女孩子了,连他这样自誉为自制力顶好男人都招架不住,难怪会成为什么花街一姐,这感觉太难受了,真的是狐狸精,天生的狐狸精!   “狐狸精!”刑明重重的吐出了这三个字,站了起来,“哎,和我打一架吧!”   张凛瞟了他一眼,“呵!我现在是张教官,和你动手多掉身份啊,我可是有小弟的人,想打架还不简单吗?刑警官,顺便在这里给我上一堂搏击指导课,谢啦!”   说着,一声尖锐的哨响,远处跑操的警员们立刻停了下来,“全体都有,集合!”   去那边之前,他看了刑明一眼,压低了声音,“哥们儿,我该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这次还贡献了我可爱的学员,你要是还缓不过来,我真的没办法了,都是群学生,下手记得轻点”   相比于警队训练场这边的激烈,城市另一端的一家格斗馆里的情况就温馨了很多。   连续晨练了大半个月,向阳终于可以一口气从家里跑到学校了,二十多公里啊,中途都不带休息的。   沈君见她身体素质好了很多,才终于答应她进入到最核心的部分了。   他们包下了一家格斗场馆,每天都会抽出那么一两个小时去练练。   两人都换了相对宽松的衣服,为了方便,向阳把自己的头发都扎起来了。   沈君捏着拳头先空晃了两招,试了试手感,眯着眼睛看了看向阳,“喂!开始了啊!”   正在整理衣服的女孩刚刚回头,眼睁睁的就看见一个硕大的拳头朝着自己的鼻子挥了过来,她像是吓傻了,也不知道躲,愣在这里看着这个拳头直挺挺的停在了自己的眼睛前面。   “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我都没有准备好!”   向阳回过神来,猛推了他一把,沈君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摊着手无奈的笑了笑,“打架不就是要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袭吗?谁会等你准备好啊,要学会进攻,首先就得学会躲避,现在准备好了吗?要想尽一切办法让我打不到你”   要学会进攻就得先学会躲避,这话倒是和刑明曾经说过的特别像。   在接受他训练的那段时间,他也说过的,要学会杀人,就得先学会保命。   这一个下午和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向阳小姐姐都在用尽全身力气躲避他的攻击,但是都没有多大用,他的拳头,手指,手肘,腿,脚,总是能在她的要害之处停下来。   虽然沈君已经很小心了,但是毕竟动了拳脚,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   向阳每天晚上都腰酸背痛的在床上叫唤。   甚至还有一次不注意,直接骨折了,疼得她鼻涕眼泪直流。   沈君吓了个半死,说什么都不肯再继续了。   可女孩就像是打了鸡血,趴在他身上求了他好久。   说已经都学了这么久了,吃了那么多苦了,累都累过了,疼都疼过了,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   她是一定要学会了,然后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报仇的。   好在她身手很灵活,悟性也高,才不过一个星期就已经能躲过他大半的攻击了,甚至还能出手偷袭他了,所以,后面沈君干脆就放了水,故意让她揍到了很多次,高兴高兴。   直到她一膝盖,狠狠的顶到了他的裆部。   沈君是真的疼了,五官都纠结到一起了,捂着□□站都站不直了,“你……谋杀亲夫啊!”   “不是你教我的吗?”女孩得意洋洋的坐在了软垫上,“沈老师,揍人呢,就是得挑最软最疼的地方下手啊,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被打到过小弟弟啊?感觉怎么样啊?还能用吗?”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就把她按在了身下,“小狐狸精,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还能不能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哎……”女孩连忙推开了他,“这是在外面,你干什么!”   “我不管,我得试试还能不能用,坏了你就得赔给我!”   “我,我怎么赔你啊?”   “你猜猜看”   “冷静,冷静,冷静……呵呵呵呵……”向阳匆忙的推开了他,“哥哥,你说我现在这么能打了,把你那些小弟叫过来给我练练手怎么样?打人的感觉肯定超级爽!”   “那你得先让我爽一下!”   男人俯下身就欺负了上去,见她还要躲,直接暴力镇压了她,“这个地方我都包了,绝对不会有人来的,想欺负我的小弟们,就先让我的小弟弟欺负一下,我保证你收拾他们的感觉会比我更爽”   女孩脸都红了,拳头直往他胸口上砸,“你讨厌,讨厌,讨厌,坏死了!”   深秋的夜晚,静谧如许,院子里那树梧桐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时不时掉下来几片枯黄的叶子。   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是零下两度,淋浴头里哗啦哗啦砸下来的凉水让刑明绷紧了身体。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刺骨的寒凉,企图借助外力让自己从里到外的冷静下来。   冷水从头到脚,从他身体的每一处伤疤里进去,让戾气,暴躁,焦虑,不安,都结了冰。   整整二十分钟过后,他关掉了淋浴头,扯下了旁边的浴袍。   沈君的线索断了,卧底也丢了,在他长达十年的从警生涯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既然所有的一切又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就都从头开始吧。   卧室里昏黄的灯将写字台上那刚花鲤鱼照印得更加欢脱了,刑明穿着灰色的浴袍坐在床头,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父亲的卧底日子,反反复复,咀嚼着,推敲着里面的每一个字。   从头到尾看了两三遍之后,他拿出了那张照片。   是多年前父亲寄给警队的那张照片,也是这个卧底日记没有出现之前,父亲在黑巷最后的痕迹。   照片是在一个公交车上,里面是一个小男孩,穿着寸衫背带裤,背著书包,戴着黄色的帽子。   这个小男孩就是沈君。   他用这张照片当借口抓过沈君一次,他也承认了是他,还记得沈君那时候的反应。   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然后找他要了支烟说这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   对,他没有说明原因,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易云山。   因为他是向夜?父亲拍到的也是向夜,他不能承认?   还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照片里的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刑明长吐了一口气,撸了一遍刚洗的头发,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他们是两个人,绝对是两个人。   从头开始,从头开始……那就从头开始吧……   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余临,去帮我找一下二十五年前,滨城市所有新生儿的出生记录” 第64章   黑色是保护罪犯天生的屏障,而夜晚就是罪恶繁衍最为猖獗的时期,尤其是在这凛冽的深秋,大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可位于地下的赌场、酒吧却是灯火通明,热闹得厉害。   向阳缠着沈君说要用他们的小弟们练练手,索性要求他带她出来视察了一番他所有的地盘。   滨城的黑老大啊,她本来以为他的人应该很多,地方应该很大才是。   但逛了一圈才发现不过如此,简直大失所望。   坐在他的副驾驶上,女孩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笑,“唉,滨城的黑老大啊,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只有五个赌场,六个酒吧,你那些看场子的小弟,加起来只怕不到一千人吧,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再过几天,你可能连这些人都看不到了”正在开车的沈君,幽幽的飘过来一句,“大半个月前,我们从花街回来,我就吩咐了江海,那些跟着我流过血的弟兄都调去俄罗斯了,至于那些混日子的都给了他们一笔高额的遣散费,让他们走了”   “你为什么要遣散他们啊?”   “难不成你想跟着我一辈子都打打杀杀的啊?”沈君停下了车,非常认真的看着她,“不记得我们上次在学校说的了吗?你马上就可以拿到学位证书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先去环球旅行,庆祝你毕业,去冰岛,去南极,去澳大利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再带你去俄罗斯留学”   他的声音很酥,嗓子里像是镶嵌着古老的留声机。   他的眼神很柔,像是印在荷塘里浅浅的月色。   “俄罗斯有成片成片的针叶林,下起雪来,天空连着大地都是苍茫的白色,银装素裹,肯定特别特别好看,我们可以在哪里盖一栋木头房子,可以养两只傻狍子,可以玩雪橇,堆雪人,可以养一些小鸡子小鸭子,还可以自己种一些菜……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们就可以要个孩子……”   沈君眉眼温润,絮絮叨叨的说着对未来生活的幻想,向阳看着他,看着他,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他这样的眉眼,脱下西装,穿上一身雪白雪白的羽绒服,在雪地里一点一点认认真真的捧起洁白的雪花,堆着雪人,时不时朝手心里哈一口热气,发梢上也时不时的沾上几丝冰晶。   那样的画面一定很好看,他想看雪,他也是渴望干净的吧。   见她一直愣着不出声,沈君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是不是迫不及待了啊,快了,很快了,呵呵呵呵呵呵……下车吧,这是我平日里训练新人的地方,来给你练手正好,玩得开心一点”   还没有走进去,就先听到了一阵嘈杂的打斗声与加油叫好的声音。   这里的灯光都是亮色系的,正中间有一个擂台,很多人围着擂台叫好。   而擂台上面,两个光膀子的彪形大汉正在互相斗殴。   见沈君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了,沈君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继续玩,不必在意他。   “哇……”向阳眼睛都看直了,“你这玩得也太大了吧,打一场多少钱啊?”   “我不知道”沈君坐下来,喝了口水,笑着解释道,“我给了他们一笔遣散费让他们走,他们想最后再挣一笔,顺带热热闹闹的玩玩,就想出了这个主意,弟兄们想玩,我也不好说什么,就由着他们了,江海,告诉他们,我出三千万,谁打赢了她就归谁!”   沈君指了指旁边兴奋到跳脚的女人,翘着二郎腿,心情好极了。   向阳小姐姐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兴致高昂的跳上了擂台。   可下面围了一圈的男人们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上去。   他们也不是傻子啊,君哥这三千万哪有那么好挣啊,就这么个小丫头,能经得起揍几下啊,真的动起手来,免不了磕了碰了伤了,到时候她受的伤他们只怕连本带利的都要还,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交代了。   见没有人敢动,沈君自己找了个人,“小成!你先去!”   可怜的小成小哥蒙圈的指了指自己的脸,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江海走近了他,压低了声音,“愣着干什么,君哥在哄向小姐开心,看不出来啊,让下面的弟兄都机灵点,谁输得最好看,这三千万就归谁了”   小成小哥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打一个女人,打赢了没面子,打输了更没面子,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还没站稳,向阳一拳头就揍了过来,猝不及防,正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向小姐……”小成小哥悲催的捂着自己的鼻子,“我还没准备好……你……”   “你准备什么,你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别人会让你准备好吗?”   她说着,一个扫堂腿就伸了过来,小成这下学机灵了,迅速就闪开了。   台上这两人打得火热,台下坐着的沈老师抱着双手笑得花枝烂颤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擂台上的战况,唯有江海一直看着他们家老大,从他在金三角发迹,他就跟着他了,这一路走来,十多年了,他从未见过他这么开心过。   看着看着,江海默默的沉下了眼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向阳如今的身手,小成即便出全力都不知道是不是对手,现在还只能躲着。   打得赢也好,打不赢也好,他都只有挨揍的份儿。   片刻之后,小成从擂台上摔了下来,揉了揉红肿的嘴角,“愣着干什么,上!”   没办法,老大掷千金买美人一笑,他们这些做小弟的不想上也得上。   现在还是向小姐在动手,要是再过一会儿,君哥亲自来招呼,那可不是挨两下就能结束的事了。   他们得输,得挨揍,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每一个拳头都要送到向阳小姐姐的手里去,然后理所当然的被她KO,扔下擂台。   将这么多彪形大汉碾压在自己手底下,向阳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爽过,   以后就可以看谁不爽就揍谁了,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两个小时以后,她实在累得不行了,才抬手叫停,闹着要回去休息了。   送走了这个小祖宗,所有人都想捡回来一条命,长舒了一口气。   江海拍了拍小成的肩膀,“三千万,请挨过打的弟兄们喝杯好酒……”   海豚的嘤嘤声与时不时翻涌上来的海浪成为了这间卧室的背景音,也成为沈君温柔的代言词。   向阳洗了个热水澡,裹着浴袍,躺在软软的床上,美美的闭上了眼睛。   沈君也刚洗过了澡,裹着浴袍进来,拿着毛巾擦干净了头发上的水。   他俯身欺压了下去,女孩赶紧推开了他,“不行不行不行,哥哥,今晚运动量太大了,浑身酸疼”   “酸疼啊……看来他们还是没有用心,回头让江海把他们都做了”男人眯着眼睛淡淡的吐了一句,女孩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呵呵呵……哥哥,你对我真的好好啊……”   她那么聪明,自然知道那些人都是故意让她,让她高兴的。   也自然知道,这些都是沈君的意思。   他对她真的好好啊,对她的妹妹真的好好啊……   忍受了那么大的屈辱都要收养她,扛着那么辛苦艰难都要把她养大,甚至都亲眼看见她死了还坚信着要回来找她,他生在黑暗,却把光明中最美好的一切都送给了她。   这已经超越了平凡的兄妹,也超越了平凡的情侣,这种好,就像是在对待一个理想中的自己。   他自己无缘这样的日子了,就把所有他想要的都弥补在了她身上,像是在打造一个自己最爱的梦。   如果,如果我们从来不曾分开,如果我没有认识过刑明……   但,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小阳,我曾经恨死老天爷了,恨它把人世间所有的苦难都成千上万倍的加注在了我身上,但是当我确定你身份的那一刻,当你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我都释然了,谢谢你,谢谢你离开了还愿意回来,谢谢你选择了我,我现在就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带你去远方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他躺在他身边,看着天花板的灯,像是说给她听的,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向阳一个翻身捏了捏他白嫩的脸,“去远方,俄罗斯啊?梦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走了,门口的海豚怎么办啊?还有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公司怎么办啊?”   “这些身外之物处理起来还不简单吗?海豚,把他们送回大海里去,公司,卖了”   “卖了?这可是你们沈家多年的心血,你舍得吗?”   “都说是身外之物了,身外之物有什么舍不得了啊?”沈君移得离她更近了一点,摸了摸她的脸,“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什么都舍得”   “嘁……说的好听,我现在学会打架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教我玩枪?”   “枪?在这里玩不太方便,等到了俄罗斯我在教你”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俄罗斯还不知道去不去得成呢,我就要学,现在就要”   “好……那我……就去找一个看起来合法一点的地方……”   卧室里温温婉婉的撒娇与谈话都一字不落的落进了江海的耳朵,他就站在门外,本来有点事情要和沈君说的,但是听到了这些,他顿了顿,沉着脸,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第65章   在滨城玩枪合法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外盈利的射击训练馆,沈君带着向阳来到这里的时候,向阳简直大失所望,“就这啊,我不要在这儿……我要去玩真的枪”   男人戴上了降噪耳机,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枪支一边说,“上次你在花街公然来了那么一出,现在滨城肯定四处都是刑明的眼睛,从前我一个人,被抓了便被抓了,现在带着你,不得不小心点”   他说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她就是不高兴,不高兴!   沈君回头,看她还憋着一张嘴,宠溺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嘴再瘪就瘪成鸭子了,这里的这些家伙我都试过了,和真的差不了多远,先在这里学得差不多了,等到了俄罗斯,我们自己的地盘,我再教你用真家伙,那时候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嗯?”   他都做了让步了,她神情却还没有缓和的意思,男人只能又退了一步,“那要不然这样,你先来试试看,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再陪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真的?那我要去逛街,买衣服,买钻石,还要吃好吃的!”   “好,买衣服,买钻石,吃好吃的!”   她露出了笑容,沈君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拿着降噪耳机戴在她的耳朵上,“来,刑明没有教过你怎么玩枪吧,哥哥教你”他站在了她身手,捏住她的手握住了枪,顺着手臂的方向,瞄准了面前的靶子,“看好了啊,手稳住,别抖,眼睛顺着手臂的方向,水平,手指要用力”   “啪”的一声,正中十环,“哇!”向阳兴奋得大叫了起来,“哥哥,我打中了,我打中了!”   这良好的开局将不能玩真枪的不悦一扫而空了,沈君捏着她的手又教了她几次,她自己试了几次,除了前几枪有几个脱靶,后面的成绩一轮比一轮好。   这游戏玩得越来越上瘾,她根本就停不下来了,哪里还能记得买衣服,买钻石吃好吃的承诺。   直到天黑了,沈君的肚子饿了,才带她出去吃了东西,顺便在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   但是很快,年轻力壮的沈总就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逛街会这么麻烦。   “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刚吃完饭,肚子好像又饿了,沈君拎着十几个袋子就地坐在了旁边的消防栓上,“买衣服就买衣服,为什么要试啊?我全部都买下来,让他们送到家里,你一件一件穿,不喜欢就扔掉,不行吗?”   “你有没有搞错啊,陪女朋友逛街是最基本的,你这就不行了啊,你是不是肾亏啊!”   “我的肾亏不亏你不知道啊,我……”   “不许说,不许说!”这大庭广众的,向阳连忙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沈大爷咧着嘴笑得眉毛都要飞出来了,“你说你浪费这时间干什么?有这会儿功夫,我们都……”   “都什么啊,都什么啊,是你答应我的,买衣服,买钻石,而且你,成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宅在家里打游戏,做饭,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女孩子像我们这么好糊弄啊,你谈恋爱就不能走点心吗?现在陪我逛个街你都嫌累了?你能干了啥?现在衣服是买完了,我们去买钻石”   “啊?还走啊……”   话自己都说出口了,不管愿意不愿意,沈大爷只能又拎着十几个袋子,抬起了沉重的腿跟上了她的步子,好在卖钻石珠宝的地方离这里不是很远,走了几步就到了。   这种卖奢侈品的地方,除了干净亮堂的白光、优雅舒缓的音乐,什么多余的杂质都没有。   向阳一进来就蹦蹦跳跳的去柜台那边挑挑拣拣了,而沈君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在卡座区歇了歇脚,这里的服务员也都很有眼力劲儿,连忙倒了一杯咖啡过来。   杯子都没放稳,沈君就抬了抬手,“换一杯凉白开就好”   凉水下肚,他舒服了不少,看着柜台那边左试试,右试试的女孩,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珠宝店的门口,正好路过了两个穿着长裙的女孩。   秦诺拿着手里包装精致的礼盒,满脸都是不自信,“荣荣,你说……这样真的可以吗?君哥哥他都已经说了,不会再见我了,我再去找他,会不会有点……”   “有什么的啊,我看那个沈君就是现在生意有点起色,开始拿腔拿调了,你们从上幼儿园开始就在一起了,小时候就那么好,还订过娃娃亲,他就算是要退婚要分手,也得找一个像样点的理由吧,分开了这么多年,一顿正经饭都没吃过,天都没聊过,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可是……“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好,君哥哥既然想分手了,肯定就有他自己的打算了,说不定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贸然打扰他,也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不懂事的人”   “你就是太乖了,什么都听他的!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你”   她的好闺蜜绕到了她面前,捏着她的肩膀,强迫她抬起了头,“诺诺,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还喜欢他吗?”秦诺重重的点了点头,好闺蜜继续说道,“这不就得了,只要你还喜欢她,做什么都不为过,幸福都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更何况你们只是口头上的分手,并没有走任何退婚的流程”   “如果事情真的和我说的一样,沈君只是长大了,当上CEO了,生意做大了,有了脾气,生了些大男子主义,不喜欢什么包办婚姻,他提出分手只是想看看你的态度,你还矜持着,骄傲着,不肯放下身段去找他,哄他开心,那才真的是错过了这么好的男人,听我的,最起码要去试一次”   秦诺青葱的手指捏紧了手里的礼盒,抿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个女孩有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好闺蜜无意识的扭头往旁边的珠宝店里看了一眼,“哎,诺诺,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连老天爷都在帮你,这下用不着去公司堵他的人了吧”   秦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见沈君翘着二郎腿坐在卡座那边喝水。   她只要看到他,脸上就浮现了笑容。   旁边的闺蜜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看你这副样子,真的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还在等什么,偶遇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快去……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秦诺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精心挑选了一个下午的礼物。   她暗暗给自己鼓了个气,走了进去。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沈君也是诧异的。   他看着她,不说话,似乎在等待对面的人先开口。   秦诺有点紧张,尤其是他不说话,她就更紧张了,如鲠在喉,支支吾吾的,“君……君哥哥,这么巧啊,关于上次的事情,我想和你再聊聊”   “哥哥……”她话音刚落,柜台那边挑了好久的向阳,戴着一串蓝宝石项链,蹭蹭蹭的跑了过来,“你看这条项链好看吗?会不会宝石太多,太闪了啊……”   她美滋滋的展示完自己的蓝宝石项链,才注意到这边多站了一个女人,“她是谁啊?”   沈君随意的甩了一句,“不认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将这里这个多余女孩一下打入了谷底。   男人站了起来,拉着自己的小狐狸转了一个圈,仔仔细细的欣赏了一下这条蓝宝石项链,“好看,我们家小阳眼光就是好,戴什么都好看,走!付钱,回家!”   他牵着向阳的手去柜台那边刷了卡,拎着自己拎了一晚上的十几个衣服袋子,离开了这家店。   从始至终,他的眼光一刻都没有在秦诺身上停留过。   站在店门口的闺蜜见这边情况不对,立马跑了过来,“诺诺,诺诺,怎么了,那个女人是谁啊?”   女孩说不出话,两行清泪直下,眼泪一直掉一直掉,指甲都恨不得将手里精致的小礼盒抠破了。   好闺蜜看着她泪如雨下,又回头看着那两个人欢声笑语的背影,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拦在了沈君和向阳前面,“沈君!你几个意思啊!你和诺诺是见过长辈订过娃娃亲的,就算你不想和她在一块儿了,好歹也得上门拜访走一下退亲的流程吧,你一句一别两宽说别就别了吗?在还有婚约的前提下,就交了别的女朋友,这和出轨有什么区别,你对得起诺诺吗!”   这一大通没头没脑的指责,让男人的脸色很不好了,可是他还没有发作,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好了!”   秦诺擦干净了眼泪,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以最优雅的姿态面对着他们,“你上次与我说退婚,我不清楚原因,也还有些念想,所以没有和我爹地说,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君哥哥,既然你有了新的选择,你上次就应该直接和我说的,我不是哪种死缠烂打的女人,退婚的事情我会和我爹地解释,祝你们幸福”   她说完非常大方的拉着自己的闺蜜离开了,可一离开他的视线,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   这出没头没脑的大戏将向阳都看蒙圈了,人都走了,她还往她们背影的方向望了望,“哥哥,她,她不会就是那个秦小姐吧,和你订过娃娃亲的那个?果然是知性优雅,大方得体,就算是前女友再见面也得打声招呼吧,你怎么能说你不认识她呢,人家得多伤心啊?”   “和她订婚的是……总之,我……我……我是真的不认识她”   和她订婚的是……他的话为什么没有说完,和她订婚的是沈君吧,是真正的沈君。   所以他才真的不认识她,这个秦小姐认识真正的沈君,还和真正的沈君青梅竹马,而且到现在还爱着他,那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沈君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救沈君的人。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原来这个秦诺,才是解开谜底的关键。   向阳沉了沉眼眸,手指一颗一颗的抚过了脖子上的蓝宝石。 第66章   深秋将近,一夜比一夜冷了,警局里的夜灯这几日接连不休的亮着,都坏了好几盏了。   刑明的办公桌上铺了一大堆资料,两三日了,已经整整两三日了,他们调取了滨城市二十五年前所有新生人口的记录,刑明在办公桌前不眠不休已经整整看了两三日了。   绝大多数新生儿的登记记录都是从医院里来的,唯独这个沈君是后来补办的。   他查问了相关的负责人,他们早就忘记了二十五年的情形,只说,根据记录,补办原因是沈君出生在救护车上,因为一场枪械事故导致早产,后来才上医院补办了出生证明。   而向夜,向夜,这个名字他没有找到。   不仅在易云山的范围内没有找到,整个滨城市都没有找到,也就是说,向夜是个黑户。   查不到向夜,就只能从沈君入手了,一般情况下,医院的记录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刑明满眼都是红血丝,喝了口水,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了个电话,“您好,我是滨城刑警大队队长刑明,现在要求你们提供二十五年前一桩影响到接生救护车的枪械事故的全部情况”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礼貌,也很快就将他需要的资料传过来了。   缉毒警察与毒贩当街火拼,毒贩抢劫了救护车……   事件结果,事件结果……毒贩抢了孩子跑了?   如果毒贩抢了孩子跑了,那沈君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还有后续,资料显示,就在事情发生的当天,沈君的父亲沈展报案,要求警方寻找那个被毒贩劫走的孩子,只可惜这么多年毫无进展。   可就在一年以前沈君突然来到警局撤销了父亲的寻子需求,说在枪械事件发生的第三年,他父亲就通过私人关系找到了那个孩子,害怕旧事重演,才对外宣称一直没有找到,连警方这边也瞒着。   也是为了弥补对那个孩子的亏欠,一直养在国外,从来没有回来过。   刑明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电话,“尽快把当年参与那桩枪械案警员的联系方式给我”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毒贩劫走了一个孩子,当年在救护车上出生的就应该是两个孩子,这也可以完美的解释,为什么后来沈展会来警局,要求警方尽快破案寻子。   按照记录,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如果还有目击证人的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但是沈君一年前为什么会来销案呢?是真的如他所说孩子早就找到了,一直养在国外?   向阳那丫头之前也说过的,沈君告诉她,他小时候被毒贩卖到了金三角,变成了一个大毒枭,后来被沈家找回来,为了掩盖那段历史才说一直养在国外,甚至还养了个智囊团帮他解决生意上的事情?   这个说法目前看来也是合理的……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又多出来一个人。   在国外长大,精通七国语言的沈君,被毒贩劫走,卖到金三角,后来寻回来的沈君,哪个才是真正的沈君?沈君在国外的那些入学证明到底是属于谁的?   他们两人和向夜那个大毒枭之间是什么关系,又或者都是真实的吗?   等等……沈君来销案的时间是一年以前,一年前,正是那场绑架案出现,向夜出现的时候。   这个资料把所有的事情都搅到了一起,成功的把已经理清楚的线又绕成了麻。   刑明烦躁的撸了一遍头发,看着手机里刚刚传过来的警员联系名录,站了起来。   他拿起外套站起来就往外走,“余临,和我一起去探望探望已经退休的老警员”   向阳上了大半年的课业终于要结束了,只有最后一门社会实践课程的学分迟迟都没有拿到,班上也有同学和她一样,于是有人牵头找了市内最好的幼儿园当做实践对象,免费给孩子们上一天的文学课。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越来越沉闷了。   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些旁的事情,尤其是看到了这群孩子以后。   不是所有的孩子生来都是这么幸福的,如果哥哥他……算了,算了……   每次想到这个人,她都会硬逼着自己用其他的情绪盖过去,她甚至明明知道秦诺是个关键人物,都迟迟没有做出下一步行动,是因为沈君看得太紧,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也说不清楚。   走出校园的时候,东南角突然飘来几许清雅的钢琴声。   这清脆的声音宛如山间清泉叮叮咚咚的回响在耳畔,给这肃杀的晚秋注入了一丝清凉。   向阳跟着声音寻了过去,透过教室里的窗户,看见了她,秦诺。   她穿着青色的长裙,披着柔软的波浪卷发,略施粉黛,坐在钢琴前,流畅的按动着指尖的黑白琴键。   音乐从她指尖倾泻出来,伴随着孩童们咿咿呀呀稚嫩的歌声,多好看的一幅画啊。   王子与公主的爱情从来都只能是传说吗?沈君学富五车,西装革履,绅士优雅,风度翩翩,是真正的君子,秦诺温婉大方,优雅怡人,不骄不躁,他们两情相悦,门当户对,本应是天作之合。   如今却……未免也太可惜,太可惜了……   里面的钢琴曲结束了,秦诺回头就注意到了窗户外面站着的女孩,居然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放学得早,两个女孩在这里偶遇还是一边散步一边说了几句话的。   向阳性子开朗,秦诺略微腼腆,但是这种场合之下,倒还是秦诺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其实你也不用特意过来找我的,我和君哥哥虽然有过婚约,但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童,连七八岁都没有,儿时戏言嘛,不作数的,你放心,君哥哥既然有了新的选择,只要他开心,他过得好,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向阳看着她拼命解释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发酸了,“不,你误会了,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是过来做社会实践课程的,只是碰巧听到了你弹钢琴,一时好奇,就过去看了看,你在这儿工作啊?”   “嗯”秦诺点了点头,“我是这里的钢琴老师”   女孩顿了顿,继续问了一句,“我听沈君说,你们秦家也是滨城名门,不缺钱的,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啊?做点喜欢的事情不好吗?”   “你要听实话吗?”向阳点了点头,秦诺低眉笑了笑,“因为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戒掉我从前喜欢的事情,君哥哥是个音痴,不会任何乐器,甚至连唱歌都会跑调,但是他很喜欢钢琴的声音,所以我从小就学了钢琴,这里也是我们小时候上的幼儿园,我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沈君是个音痴?”可是她记得那个晚上的普吉岛被那首婉转的情歌都染成了幽幽的深蓝色。   “是啊,他不仅是个音痴,体育还特别差,长跑,铅球,那些运动项目他不喜欢,不过后来听说他在国外学了滑雪,还去登过山,应该不像从前那样了吧,他小时候还特别讨厌做陶艺,唯一的一次还是我拉着他去的,我们一起做了一个杯子,按下了彼此的指纹,说一辈子都会在一起,这个杯子就放在……”   秦诺只要说起沈君,说起当年,整个人都明朗了,眉飞色舞的,但是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身边的女孩,眉头沉了下来,顿了顿,“不好意思啊,我说的有点多了,君哥哥一定还在家里等你,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喂!”秦诺被这一个字叫住了,也被接下来的话震住了,“你还喜欢沈君是吗?”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站在原地都没有回头,向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她面前,“我不想把你牵涉到这件事情中来,我只能告诉你,沈君现在正在经历的不是你所看到的,如果你还爱他,如果你想救他,明天在这个地方我们再见一面,这件事情很危险,你要好好想清楚,但……真的只有你能救他了”   秦诺还想追问些什么,向阳抬眼看见了门口驱车而来的小成,匆匆的就离开了。   沈君逐渐撤掉了国内的势力,将大本营往俄罗斯转移,这两天非常忙,脚不沾地的。   今天晚上在和俄罗斯那边的弟兄聊将毒品生意与军火生意合并的事情,向阳回来的时候,他的视频会议刚刚结束,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做。   只匆匆冲著书房外喊了一句,“今晚没空做饭,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   门外应了一声,然后就是主卧那边的关门声。   沈君看着手里的一沓文件,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江海,江海,江海!”   他连续叫了三声,进来的却是小成,“君哥,有事吗?”   沈君眯了眯眼睛,“江海呢?”   “海哥说俄罗斯有些事情要去处理,这几天都不在,明天晚上才回来”面对这个回答,沈君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沉下了眼眸,打了个电话,电话嘟了好几声都是关机无法接通的状态。   他长吐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行了,你先出去吧”   小成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   “君哥,有个事,我觉得应该您应该要知道,我今天去接向小姐的时候,看见她和秦小姐在聊天,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个秦小姐好像之前和您订过婚,可能会找向小姐麻烦,您要不要稍微注意一下……”   秦诺,秦诺,秦诺……   沈君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沉了沉眼睛,眸子里像藏着一匹狼。   他停顿了很久才留下了不疼不痒的三个字,“知道了” 第67章   他端了碗甜甜的菠萝米酒走进了卧室,看见她穿着大红色的吊带睡裙,倚靠在飘窗上,喝着果啤,看着窗外一浪一浪翻着白花的大海,细软的头发随着窗边的海风,就像是长了翅膀,轻盈的飞舞着。   “哎哎哎,又不听话了啊,饭前喝酒,对胃不好,都快要入冬了,还喝这么凉的”   向阳回过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淡淡的笑了笑,“不是说出去吃吗?”   男人也淡淡的笑了笑,坐在了她对面,“我看你今天不仅没有出去的兴致,怕是连吃饭的兴致都没有了,我煮了点甜品,吃点甜的东西,心情都会好很多的,来……”   他亲自把勺子送到了她嘴边,女孩却侧了侧脑袋,“我又不是残废,我自己来”   菠萝混着米酒,甜腻带着酒香,将身体里压抑的某种情绪都放大了几分。   沈君看了她一眼,问道,“今天干什么了?怎么不开心,谁欺负你了?”   “谁还能欺负得了我啊……”向阳将碗放到了一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开启了另外一个话题,“哥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遭遇这一切,没有被毒贩养大,没有去过什么金三角,你会是什么样子啊?又或者说你想成为一个什么人,过什么日子啊?”   “当然想过啊,很早之前就想过啊,特别是在捡到你之后的那一两年,无时无刻不都在想,想当一个见得了阳光的人,找一份平凡的工作,供你吃喝,供你读书,好好的把你养大,当然,我们可能不会有这么大的房子住,也可能买不起那么漂亮的钻石,但是我们肯定不会分开,一定会很快乐”   男人看她的眼神温柔如水,嗓音都像是被刚刚那碗甜甜的菠萝米酒浸润过了,“但是还好啦,如我这般生在黑暗的人,在悬崖边浪荡习惯了,也早就习惯了黑暗中的游戏规则,我没有见过阳光,自然是想象不出活在阳光之下,我会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这个世界啊……有白就一定有黑”他仰头一声长叹,像是故意补的一句,“有些人总是以为能代表正义,代表光明,把隐藏在黑暗里的恶魔都杀死,但是他们做不到的,从来就做不到,因为你想想看啊,如果没有黑,又哪里来的白?如果没有黑,白,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黑,又哪里来的白?如果没有黑,白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句话,向阳沉默了许久,沈君还是温和的笑了笑,又端起了放在旁边的碗,“好了,我知道滨城这个地方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也有很多你不喜欢的事情,明天我还有最后一点事情处理完,后天,后天我们就出发,去俄罗斯,西伯利亚,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啊?这么快?”向阳惊异的表情,倒是让男人愣了一下,“怎么了?快一点不好吗?”   女孩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忙的收回了自己的情绪,“不是,不是……我只是,学校还有点事情没有做完,而且,突然要出国,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定居,我……我还有点不适应”   “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沈君喝了一口菠萝米酒,将碗放到了一边,捏了捏女孩精致小巧的手,“我在滨城贩毒,在俄罗斯卖军火,那地方我虽然去得不多,但是我可以保证,去了俄罗斯,到了西伯利亚,我们的生活质量不会有任何降低,甚至比在这里还要好,而且没有了刑明,我们会安稳很多的”   “刑明能从金三角跟到这里,你能保证他不会跟到西伯利亚去吗?”   “跨境执法的流程至少不会那么轻松,我们能有很多时间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就像我从前说的那样子,我们可以依偎在针叶林里看鹅毛般的大雪一点一点的染白整个世界,我们可以堆一个雪人守着我们的房子,我们可以养一群小鸡子小鸭子,和它们生活在一起……”   男人说着就停不下来了,眼睛里流动着少有的温婉与清澈,可女孩像是满怀着心事,渐渐的沉下了脸低下了头,他瞟了她一眼,“怎么了?我们是兄妹啊,也会是夫妻,天大的事都可以和哥哥说”   “没什么……我,我只是有点怕……有点……”   “怕?呵呵呵呵呵呵……”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牙床都咧出来了,“你都敢跑到毒枭身边做卧底,你还能知道什么叫怕?好了……”   他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想那么多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嘛,从前为了寻到你,我克服了千难万险,现在你都在我身边了,我还怕什么啊,我不怕,你也不要怕,我答应你,只要我们到了俄罗斯,那些你不喜欢事情我再也不做了,我们兄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好不好?”   我都敢跑到毒枭身边做卧底,我还能知道什么叫怕?我不喜欢的事情,他再也不做了?   这话好奇怪啊,像是在故意提醒我,又带着仿佛卑微的祈求。   看她还是愣着,沈君抱了抱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不要再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好好的把这碗汤喝完,然后睡个好觉,再过一天,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今晚事情有点多,不能陪你了,我就在书房,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嗯?”   这个“嗯?”字的尾调微微上扬,听得人骨头都酥酥麻麻的。   女孩伏在他的肩上,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走出了房间的门,男人立刻收起了笑容,连带着方才还温润如水的眸子都阴沉了下来,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出来的,“小成,这两天注意一下,时刻把她的行踪报给我”   小成低了低头,“好的,君哥”   书房里的灯亮了一整夜,主卧里的灯也亮了一整夜,这两人一个忙忙碌碌的熬了通宵,另一个满怀心事一夜无眠,但是他们都难得的安静,像是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心意,没有去打扰。   第二天也是一样,沈君关在书房里一直没有出来,向阳站在延伸进大海的木桥尽头,看了一整日的风景。   明天就立冬了,这是今年秋天的最后一个太阳了。   夕阳特别的红,将半边天都染成了血,晚秋的大雁都不似从前苍劲有力了,耷拉着脑袋,排着人字队伍一行一行的从上面略过,大海也安静极了,连带着水里的海豚都没有了声音。   冬天要到了,这一年要结束了,他们也似乎都在等在着故事的结果。   可是……可是……沈君,沈君……   如果没有黑,又哪里来的白,说得可真好啊,连大自然都懂得昼夜交替,黑白相依的道理。   但太阳落下去了,总是会升起来的,人啊,也总是期盼着长夜快点过去,黎明早些到来……   在这里立了一整天的女孩,看着夕阳一寸一寸的落下了海平面,总算是有了些动静。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站在岸边守了她整整一天的小成立刻跟了上去,“向小姐,您要出去啊?我送您?”   她步履匆匆,头也没有回,“不用,别跟过来”   小成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片刻之后,他开着日常的那辆法拉利往女孩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在书房里又忙了一整天的男人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楼下的动静的,弟兄们要调去俄罗斯,他被一大堆物资运送,路线选择搞得焦头烂额的。   更重要的是,他联系不上江海了,甚至联系不上俄罗斯那边任何一个人了。   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小成说江海今晚八点回来,他就一直等待着,等待着,烟都抽了好几盒了。   直到江海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冲他开了枪。   砰的一声,子弹略过江海的耳畔,打在后面的门框上。   比子弹声音更大的是他随之而来的怒吼,“你他妈敢背叛老子!”   江海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快三天,连电话都打不通,所有从滨城出去的人和物资,沈君一个都联系不上了,他将他手里的所有东西都悄悄转移出去,这不是背叛是什么,这甚至是他想取代他的位置。   他从来不会这样的,从来不会。   江海是他从沙塔村里带出来的,他救过他弟弟,也安置了他父亲,这么多年,和他在一起东奔西跑出生入死,他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唯一推心置腹过的兄弟。   他把手底下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打理,甚至在公海上处理冷兴那帮人的时候都只带了他一个。   他不相信,绝对不相信,不相信他会背叛他,也绝对不相信他想要坐上他的位置。   而且以江海的脑子,如果是背叛江海绝不会再回滨城了,他也早就已经死在江海的枪口下了。   所以,方才他即使怒血上头,都控制着,把子弹打偏了一点,想给他机会解释。   江海也是直挺挺的站着,没有躲,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他回头看了看还冒着硝烟的弹孔,异常的平静,“君哥,从你把我弟弟送出金三角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过誓的,我这条命,若生,必定为你而生,若死,也必定因你而死,我确实切断了你与弟兄们所有的联系,也转移了你所有非法的收入,但……我是在帮你” 第68章   “你同我说过的,说你这辈子,唯一想要的就是活着找到妹妹,想和她在一块儿,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所以在金三角的时候你才会为了生存拼命,到了滨城,为了让向小姐看到真相,冒那么大险,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现在你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的过往却成为了你的阻碍”   “你有办法让不喜欢的人消失,也有办法把心爱的人留在身边,却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洗干净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只有我,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做到,我知道你杀的每一个人,也知道你犯的每一个罪,甚至知道你每一克毒品都卖给谁了,我欠你一条命,我来替你”   “我知道你生气,并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东西,占了你的位置,而是在气我的背叛,君哥,小夜,我既说过了生为你生,死因你死,就绝不会违背,刑明想抓向夜,而我有条件承担,我们只要回到别墅,找沈君想想办法,他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帮你金蝉脱壳,从此隐姓埋名,和向小姐好好过日子”   “胡闹!”听完他这篇解释,沈君似乎更生气了,但,但他似乎找不到什么生气的理由,只能拿隐瞒这件事情来做文章,“为什么不告诉我,做这个决定之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哪有老大贪生怕死,推小弟出去顶罪的!你当我是什么!”   “这不是什么贪生怕死,只是每个人生来想追求的东西不一样而已,你活着还有你想要做的事情,而我死了,这辈子的目的就达到了,我也有想和你商量的,就在你和向小姐从擂台上回来的那个晚上,但是我走到你们房间门口,听到了你在和她说你们去了俄罗斯以后的日子”   “我知道你是真的很想很想和她去过平静的日子,刑明是烈士家属,爷爷是高级督察,只要你还是向夜,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过你的,我同你商量,你大部分都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才擅自做主,将俄罗斯的所有势力都转移到了我的名下,只需要一步,再去找沈君帮我们一次,你就能有一个干净的身份了”   “你……”他一肚子火还没发出来,手机就响了,只好耐着性子先接了起来。   电话是小成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君哥,您昨天吩咐要注意向小姐的动静,她,她这会儿和秦诺小姐又见面了,就在滨礼幼儿园附近的一个咖啡馆,在聊天,您看要不要……”   秦诺,秦诺,秦诺,她又去见秦诺了,又去了……   你的心是冰做的吗!是冰做的吗!   我都说过了我是你哥哥,你的命都是我救的!   我都说过了我要舔他的鞋子他才肯答应让我养你,我都说过了我没有不要你!   我都说过了我想过收手的,我昨天还在和你说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以后都不做了!   你还要我怎么样啊,还要我怎么样啊!   都是假的,都他妈是假的!只怕从花街那场酒局开始就是假的!   她和刑明做了个局,又他妈在诓我!   沈君越想越暴躁,气急败坏的将手机甩在了桌子上,电话那头的小成还在等待着他的吩咐,喂喂喂的叫了几声,一直没有听见动静,就自动保持安静状态了。   “秦诺……是那个秦小姐?”江海皱了皱眉头,也引起了警觉,“小成,盯紧她们,发现异动,立刻开枪!”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沈君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手机都跟着跳动了一下,“老子都还没有同意,你他妈这么快就当着老子的面发号施令了!”   “君哥!我都能想到的事情我不相信你想不到,秦诺是沈君的未婚妻,他们青梅竹马,是这个世界上现在最了解沈君的人了!她手里说不定还有沈君从前送给她的东西,如果她保存得好,就可以找到指纹和DNA,向小姐只要从这里拿出任何一样东西,都可以和警察证明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江海苦口婆心的解释,但是面前的人就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只好继续说道,“君哥,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她早就变了,她也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向阳了!她根本没有把你当过她哥,她从头到尾一直在骗你!”   “你知道她是卧底,还把她留在身边,送她去读最好的大学,接受最好的教育,给她买了从小梦想中的房子,给她买了无数的珠宝钻石,给她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条件,教她打架玩枪,每天都给她做饭吃,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你以为她是被刑明利用,才会肆无忌惮的伤害你,你不惜再回到金三角都要让她看清楚真相,从前你还可以用她不知道来麻痹自己,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她的选择还是和以前一样,君哥,你醒醒吧,她根本不爱你!你想带她去俄罗斯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她想让你永远留在滨城,说不定她和刑明……”   “给老子闭嘴!”沈君红着眼睛脖子吼粗了。   江海这一字一句都像刀子,扎得他痛极了,他能不知道吗,他怎么能不知道!   她是警察,她是警察啊,当警察就有这么好吗?好得让她把他这个亲哥都抛诸脑后了,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她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了刑明,这个原因只要他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想到。   可是他不敢想,这个念头他动都不敢动。   他的妹妹啊,从来都是乐观,独立,坚强,这辈子能再见到她已经让他吃够了苦。   他可以打败刑明无数次,但是在小阳哪里,他从来只有认输的份!   爱情就是这样吗?爱情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我只想和她好好的在一块儿而已,仅此而已……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谁先想要谁就输了,谁先动心谁就输了,对吗?   可是老子不甘心,老子绝不甘心!   沈君眼眶猩红,哽咽了一下,顺起了手机,对手机里的人甩了一句,“继续盯着”   见他步履匆匆,江海赶忙跟了上去。   立冬的第一个夜晚,寒风肃杀,枯木摇曳,为迎接严寒奏响着欢快的乐章,大海也涌动着,车速飙到了最快,原本干冷的风,刮到脸上就像刀子一样疼,尤其是驶入了半山岭之后,更加凛冽了。   向夜一进来就将沈君放在茶几上的咖啡咕噜咕噜全灌进了肚子里,下巴上,脖子上糊得满满都是,他也不讲究,直接拿袖子抹掉了,这杯苦到钻心的东西下肚,他长吐了口气,重重的靠在了沙发上。   对面带着眼镜翻著书的男人头都没有抬,“你的小狐狸不是回来了吗?我听江海说,你还准备去俄罗斯了,带她离开滨城,对你对她都是件好事,可是你这又是怎么了?”   许久都没有听到他回话,他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样子有点不正常,沈君才放下了手里的书,瞟了一眼一起跟过来的江海,江海非常识趣的先离开了。   男人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连语言里都满是疲惫,“你上次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能让人舍生忘死,一种是信仰,一种是爱情,说得可真对啊沈君,她的信仰不是我,可能连爱里都没有我的位置”   沈君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我早就猜到了,这世界上的很多事,不是努力了就能有结果的,尤其是与人有关的事,爱情也好信仰也罢,都不过是一份执念罢了,很多人都自信满满,以为能改变别人一生所坚持的,但到头来都是自己弄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   “就像刑明,他信仰光明,正义两个字死死的钉在了他的骨血里。还有江海,他为你卖命,你上令下达,他皆可以为了你出生入死,还有你,你一辈子都在为了生存打拼,为了找到她付出了所有,还有你那个小丫头,她的所欲所求,也是光明与正义”   “你想改变她所坚持的,哪有那么容易啊,而且唯有执念相同,又相互吸引的人才能走到一起,她和刑明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你,其实你爱的根本不是她,只是从前的自己”   “小舟,你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把她当成了你生命中唯一的光,把这辈子所有的温柔与笑容都留给了她,你追寻的从来只是那个热爱光明,渴望干净的自己罢了,放手吧,留她在身边,迟早会出问题,自己去俄罗斯,离开这里,剩下的我来帮你解决”   “可是老子不甘心!”他一声大吼,沈君就知道,他那一通话,他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什么信仰,什么执念,什么热爱光明,渴望干净,都他妈是狗屁!爱就是爱,我爱她,我想要带她离开这里,好好的过完这一生,这才是事实!老子做了这么多,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跟我走!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子得不到的,刑明也休想得到!”   “呵呵呵呵呵呵呵……”沈君喝着咖啡,轻轻的笑着,“过过嘴瘾罢了,临到关头,你还舍得杀了她不成?”   话音刚落,向夜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小成打过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方才更加急促了,“君哥,不好了,秦小姐与向小姐聊完之后回了家,拿出来一个陶瓷做的杯子,现在直接往警察局的方向去了……”   “小阳呢?”   “还在那个咖啡厅,我让其他的弟兄在看着”   “绑回来,至于那个姓秦的,毙了”   最后这句话,让坐在对面的男人抬了抬眼眸,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抗拒这种情绪,“等等……”,向夜顿了顿,看向了他,他闭了下眼睛,把方才那个词压了下去,淡淡的说道。   “再相信我一次,我有更好的办法” 第69章   属于今年冬天的第一缕白光终于在东方渐渐显露了,街角咖啡厅里的那个女孩,生生在这里坐了一整个晚上,杯子里的饮品早就见了底,可她却还在这里,坐着,呆着,思考着。   她把什么都告诉她了,她的身份,她的行动。   她把沈君喝菠萝米酒的那个勺子拿过来给了秦诺,告诉她,现在的沈君和她记忆里的沈君不是同一个人,从那场绑架案开始就不是同一个人了,真正的沈君只怕现在正在遭受什么非人的折磨。   只要把这个勺子和从前印有沈君指纹的东西送进警察局,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秦诺救人心切,拿着这个勺子和小时候他们一起做的带着沈君指纹的陶瓷杯去了警察局。   可是向阳,向阳,心脏的地方突然有点疼了……   像是旧伤复发,又像是添了新的伤痕。   她从未这么心虚过,自从有记忆以来,她自问从未对不起过任何人。   她也从未这么不自信过,不自信到不敢回去看他一眼,不敢和他好好的道个别。   他救过我的命啊,两次,他拿性命爱着我啊,此生。   我忘记了从前,那些本应该存在记忆里最开心的日子,也忘记了我曾经想和他有一个漂亮的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忘记了我曾经想要和他去看海豚,更加忘记了我说过长大了要嫁给他的话。   也许我小时候深深的依赖他,爱着他,可是现在,现在……   我既见过了阳光,还如何能忍受黑暗?更何况黑暗之中牺牲的是那么多人的血泪。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但愿老天爷能对你仁慈一点,让我能记起来,记起来我们从前的日子,让我的愧疚再增加一分,伴随我度过余生,让你的影子再加重一笔,永永远远的刻进我的灵魂。   哥哥,养育之恩,来生再报了。   立冬的第一天是一个好天气,太阳从东方升起,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扯开了这座城市黑暗的面纱。   温暖的光从穹顶之上降下来,给整座城市镀上了金色,透过惨白的玻璃窗,敲在了女孩的脸上。   在灿烂的阳光之下,她眼角的那颗泪痣,永远都熠熠生辉的。   刑明根据同事提供的名录,和余临一起一个一个走访了当年参与过那桩当街持械案的人,他们有的是警员,有的是救护车上的医护,可奇怪的是,寻了整整一天一夜,一个都没能联系上。   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二十五年了,大部分人都已经退休了,没有退休的就只有那么两个。   在过去的一年里,没有退休的两个,一个出了车祸,一个横遭抢劫,都不在了。   退休的有的搬离了这座城市,电话也联系不上,有的在住院,意识不清不楚,有的也和没有退休的那两人一样,飞来横祸,遭遇了不幸……   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一无所获。   余临是没有他们老大那样钢铁般的身躯的,饿得前胸贴后背,早市上的早点一开张,就去找了个包子铺买早餐,顺带着给刑明也买了一份,“老大,跑了这么长时间了,先吃点东西吧”   包子和豆浆递到刑明面前,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手里的名录发呆,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绝不是!   当年参与那桩持械案的警员一共有六位,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连带着的司机一共有四位,若是一两个出了意外还能算作是意外,这么多人非死即伤,就绝对不是巧合。   肯定有人从中作梗,不想让当年的事情冲出水面。   警方的案件记录里,只会记录犯罪嫌疑人信息,犯罪行为的起因,经过,结果,对于在犯罪行动中涉及到的无辜者,都会尊重公民隐私权,隐藏关键信息,甚至连姓名都不会做记录的。   也就是说,要想知道当年那辆救护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去找当年案件的参与者。   可这些人一个一个,都在去年一年内出了事,从他们哪里,提取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不,还有一个,唯有一个,也仅有一个,那就是沈君!   警方办案,靠的是口供与证据,若没有这两样东西,即便你明知道他是罪犯,也没有办法抓捕起诉。   当年发生在半山别墅的绑架案就是这样,所有证据都被那场小型爆炸毁掉了,口供就只有看似是受害者的沈君一个人的,也没有办法验明真伪,自然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想到现在去重翻二十五年前的枪械案还是这样,警方的留存证据都是有关那群毒贩的,所有知道人质相关情况的目击者在过去一年内非死即伤,只能知道的是,那群罪犯最后抢了个孩子跑了。   沈展要求警方来找过孩子,沈君又来销了案……沈展已经死了,唯有沈君,唯有沈君!   兜兜转转,所有的事情又都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那个人身上!   他一定是早就想到了吧,我可能会从头查起,就案重翻,所以很早就做了防备。   不仅处理掉了当年所有的目击者,甚至连应付警方的一套说辞都准备好了,也已经透露了过来,他是沈君,小时候被毒贩劫走,卖到了金三角,后来被父亲找了回来,为了掩盖过去,伪造了在国外的留学情况,甚至还养了个智囊团,帮他处理所有的生意……   罗生门,这简直就是个罗生门!   被毒贩抢走的那个孩子,国外求学,金三角,这三个要素揉在一起,东拼西凑,被他捏出了三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他消灭掉了物证,人证,只留下了他一个,简直查无可查,破无可破!   太聪明了,简直是太聪明了,他的脑子用来做生意真的是……   等等,等等,救护车,生产,孩子,该不会是……一定是,一定是!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父亲……   刑明一个激灵转身就上了车,“老大,老大……去哪儿啊……”   啃着包子的余临眼睁睁的看着车从面前开走了,连连叫了几声都没叫回来。   黑色的奥迪停在了刑家小院前,刑明下车,一刻都没有耽搁,直接去了父母的房间。   鱼缸里的鱼都像是感觉到有人来了,四散着藏在了假山造景的后面。   刑明拉开了写字台的抽屉,拿出了那张照片和父亲的卧底日记。   这张照片是父亲当年在易云山卧底的时候拍的,然后传给了警队,父亲殉职之后,这张照片被当做父亲的遗物送还给了家属,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拿这张照片胡诌了个理由把沈君铐进过审讯室。   照片上的这个小男孩是背著书包的,背著书包的……   他迅速翻开了父亲的卧底日记,看到了那几行字……   六月十八日,这些日子很顺利,慢慢得到了山武的信任,认识了他身边一个男孩,叫做向夜。   向夜,这个孩子还很小,比我的儿子还要小,他很善良,在路边遇到受伤的小猫都会救,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想要救他,并且已经向组织提交了申请,希望一切顺利。   十月二十六日,我送他走了,但是很奇怪,我在公交车上又看见他了,我问他,他也不说话,只能拍下了这张照片,联系当地警方,以走失儿童的名义将他又送了回去,希望组织能看到并好好保护他。   十月二十七日,奇怪,他怎么还在……   十一月二十日,我原本以为人之初,性本善,可是我错了,这样小的孩子,若是没有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在泥坑里只会变得浑身都是污水,现在想想,刑明这个名字,也是很好听的,我不后悔……   怎么还在?怎么还在……   只怕不是他还在,父亲在易云山里见到的是向夜,救回警局的也是向夜,但是在公交车上,见到的这个孩子,应该是沈君!父亲以为沈君就是向夜,那是因为他们长着一样的脸!他们是双胞胎!   向夜是毒贩养大的,怎么可能会上学,怎么可能会背著书包!   出事的是赶往医院的救护车,里面是一个即将生产的产妇,一个孩子被毒贩抢走了,还有一个孩子被培养成了精英,在同一时间在同一辆救护车里,出生的只会是双胞胎!   所以,沈家的父母才会为劫匪挡枪。   所以,他没有整过容,装成沈君的样子都没有引起怀疑。   所以,他会懂得拉拢慕慎行,渗透进警方高层!   因为沈氏地产总裁这个位置上坐着的,分明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在明的向夜,一个是在暗的沈君,二十五年前的那些目击证人,半山别墅的小型爆炸,他们身份互换的主意,只怕都是沈君出的!   刑明还在震惊于自己的猜想,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老大,警局接到报案,是秦诺秦小姐,她自称是沈君的未婚妻,还说有证据证明现在的沈君不是沈君”   “什么?”刑明不可置信的皱了皱眉头,“我马上回去,把人留住,派专人保护” 第70章   小成的电话被挂断了,再也没有收到关于沈君的任何指令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诺拿着证据走进了警察局,有了人证物证,不出十二个小时,刑明绝对能申请到搜查令带着警察来抓人的。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开车到了半山别墅,想来问问情况。   江海守在密室门口整整一夜,直到天亮了里面都没有动静。   小成匆匆而来,说明了情况,但是他还是拦住了,再着急的事情都不能硬闯,这是规矩。   不过,这两人也没有等多久,就被里面的一声“江海!”叫了进去。   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沈君穿着白寸衫,西装马甲,向夜穿着风衣。   茶几上地毯上,满满的都是空的酒瓶子,大大小小,东倒西歪的,这兄弟俩喝了一整夜的酒,一个酒量不佳已经醉倒在沙发上了,一个脸颊微微泛红,看似处于微醺的状态。   他将茶几上最后一口酒灌下了肚,“俄罗斯那边都安排好了吧,你们两个,带我哥走吧”   这一句“哥”刺激了江海的神经,可还没等江海问出口,男人又继续说道,“江海,这一走,你我就永无相见之日了,好好照顾我哥,走吧,再过一会儿一个都走不了了”   江海哽咽了一下,“君哥,你也一起走吧,你若留在滨城,刑明不会放过你的”   他回了回头,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神里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无所谓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至于刑明,迟早都是要做个了断的,好好照顾他,拜托了!”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扯了扯自己的风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江海看了看醉倒在沙发上的男人,又看了看门口那人离开的背影。   似乎想到了什么,冲着小成点了点头。   沈君直接上楼去了二楼的卧室,先在浴室里冲了个冷水澡,洗去了一身酒气。   然后按开了衣帽间,换了身藏青色的西装,打了个干净的领带,从下面的抽屉里挑了一支银白色的手表,戴上了挂在架子上金色的眼镜框。   看着镜子里的这个人,扯了扯外套,离开了。   他一直开的都是亮蓝色的法拉利,这次却在车库里挑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车速不慢不紧,神态不卑不亢,非常平稳。   沈氏地产门口的安保看见老板从劳斯莱斯里下来,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匆忙跑过去迎接。   因为他们老板已经很久没有开过黑色的车了。   踏进公司的门槛,来来往往的员工见到他,无论是谁,都是低头一句“沈总好”   他点头微微的笑着,已示回应。   沈君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叫来了财务部主管,非常认真的告诉他,“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整合一下沉氏所有的资产,将除了地产以外的所有收入全部切断,两个小时之后我要看到财务报表”   财务部门主管点了点头,离开了。   他在办公桌上翻了一圈,在抽屉里一沓文件的最底下,找到了一张名片。   名片上面赫然印着慕云集团总裁慕慎行的名字。   他眯着眼睛,抬了抬眼镜框,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里面传出的声音非常优雅,也非常有礼貌,“您好,我是慕总助理,没有预约的话,请您留下姓名与来意,等慕总有空了再与您联系”   “我是沈君,滨城沈氏集团总裁沈君,前些日子与你们慕总见过面,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慕总沟通,两分钟之内让他接电话”   “不好意思,沈先生,慕总现在在会上,可能不……”   “两分钟!”冷冷的三个字打断了他的话,“他要是听不到这通电话,我保证你会后悔”   都是常年与这个阶层打交道的人,电话里的人他是不是惹得起,慕总是不是能惹得起,助理小哥光听到他的语气就能猜得七七八八,他非常聪明的把电话转接到了慕慎行的办公室。   “慕总,沈氏集团总裁沈君的电话,像是有急事”   正在与设计部主管开会的慕慎行停了停,听到沈君这个名字,还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是谁,他看着手里的文件,电话也回得漫不经心的,“沈总是吧,稍等一下,我在会上,结束之后给您回电话”   “慕总,慕太太给您生的是对龙凤胎吧……”   电话里的人语气冷得像万年寒冰,慕慎行立刻就警觉了起来,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沉着脸,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抬了抬手,让办公室里的人都先出去了。   “什么意思?”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沈君,如果你是为了上次生意的事情,我只能说很抱歉,我从来不与犯罪分子合作,也劝你早日自首,你既然能知道我有一双儿女,也自然应该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最好不要威胁我”   “我哪有这么大本事威胁慕总啊,我时间有限,十二点整,在宝华酒店请慕总吃顿饭”   “不好意思,我不想去”   “我说了我时间有限,慕总您却一定要逼我”沈君冷冷的笑了两声,手指有一下每一下的轻点着办公桌,犀利的眼神从眼镜框里射出来,就像是一匹处于狩猎状态的野狼。   “上次在滨城见面之后,您就应该查过我了,我是从金三角回来的亡命之徒,贩毒,还卖军火,您女儿叫慕雪儿,今年应该七岁了,在法国学大提琴,长得水灵灵的,和慕太太特别像,还有您儿子,叫慕飞是吧,也有七岁了,在英国念医学,慕总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还真是让人羡慕”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中午十二点整,我在宝华酒店等您,业界传闻,慕总您一向守时,晚一分钟,我保证很快就会有一种叫做可-卡-因的东西出现在您女儿的床上,恭候大驾”   慕慎行还想追问些什么,可对面的人电话挂得非常利索,他砸了下桌子,拿起旁边的外套就匆匆往外走,“小罗,立刻帮我订一张飞滨城的机票”   他知道的,即便他慕慎行再横,势力再大,面对沈君这种亡命之徒,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那些毒贩罪犯就像是苍蝇,嘤嘤嗡嗡的,无穷无尽。   这个沈君若真把他惹急了,他当然可以耗尽所有的资源和他斗到底,但毒品这种东西染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他不能将雪儿和飞儿的性命悬在刀口上。   就算真的要动手,也要先知道这个沈君想要什么,争取时间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慕慎行上了去机场的车,打了个电话,“哥,雪儿与飞儿,被一伙毒贩盯上了,你帮我去趟欧洲,先把孩子们接回来,对方现在只要求见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意图,我现在去见他一面,雪儿和飞儿你先帮我照顾一段时间,等这边事情解决了再送他们回去”   到了汉城机场,慕慎行下车之前嘱咐了一下自己的助理,“这事先别让太太知道,如果太太问起来就说是我哥想见见孩子们了,告诉她我临时有个出差,很快就回来”   做生意的人都非常守时,沈君把时间给他计划得分毫不差,慕慎行带着助理走进宝华酒店的时候,不多不少正好十二点整。   沈君也没有订什么包间,就坐在大厅里的一个圆桌上,他穿着藏青色的西装,一眼就能看到。   慕慎行行路带风,直接坐到了他对面,“不是时间有限吗?说吧,要见我干什么?”   沈君正好吃完了盘子里的牛排,喝了口杯子里的红酒,微微的笑着,给他也倒了一杯,“知道您肯定没什么心思吃午餐,所以什么都没有给您点,但是这大老远赶过来,酒总得喝一口的,要不然还说我这个当主人的,待客不周了”   “你有话快说,少废话!”   慕慎行是懒得和他打什么哑谜的,沈君也确实是时间有限,直接切入了正题,“早知道这一招这么管用,上次见慕总的时候就应该用的,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们早就死合作伙伴了,上次就已经拟定了的合作案,慕总您在看看?”   沈君将桌前的文件推了过去,慕慎行狐疑的接了过来。   他大致的翻了一遍,不屑的甩在了餐桌上,挑着眉毛摊了摊手,“呵呵呵呵呵……就这么简单?我记得上次的合同是合作,并不是全资收购,沈氏在地产行业算是翘楚了,八十个亿,不算高,除了我,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出这个价的”   “我知道,但,八十个亿,能立刻拿得出来的,只有慕总了,也只有慕总能把沈氏地产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这是我和我父亲多年的心血,把它交给您,我才放心”   “沈总过奖了”慕慎行顿了顿,掌握了主动权,他就换了个话锋,“但我这个人呢,不喜欢被人拿刀逼着做生意,八十亿买下沉氏地产,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我嫌它脏,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沈君将腰间的枪抽出来,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慕慎行略微眯了眯眼睛。   “慕总今年三十九岁,年轻的时候和明家大少爷明澈在道上混过,坐了三个月的牢,后来就金盆洗手当了良好市民了,借着明家大少爷在职能部门的关系,慕云集团的生意风生水起,我知道这个小玩意儿唬不住你,我也没有想杀你,毕竟我还等着和您做生意呢”   “慕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的,不要和我这种人谈条件,您还不知道吧,上个月我在俄罗斯卖了一个T的毒品,全球范围内都有我的人,您可以杀了我,还可以找警察,但是我绝对有本事让您儿子和您女儿沾上那些东西,哦对,还有你哥哥的儿子,明家大少爷的弟弟,一个都跑不掉”   “事后,您当然可以杀了我报仇,杀了世界上所有的毒贩报仇,但是毒品这种东西啊,沾上了就是沾上了,孩子们啊,受伤了就是受伤了,就算我们都死了也弥补不回来的,您不喜欢沈氏没关系,八十个亿买四条人命,划算得很,您说呢?慕总?”   沈君故意挑着眉毛笑了笑,随手点了支烟,香烟的味道涌上来,他憋着嗓子呛得咳了两声。   慕慎行沉着脸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他虽然不爽,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有道理的。   八十个亿买下沉氏,单单从商业价值上来讲,也是不亏的。   片刻之后,慕慎行咽了口气,拿出插在西装外套上的笔,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沈君笑了笑,递了另一张纸给他,上面是一个银行卡号,“钱打到这个账户,我时间不多,现在就要”   慕慎行没有半点犹豫,将这张纸递给了身后的助理,“让银行转账,现在就转!”   钱到账了,慕慎行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只留下了一句,“是我小看你了,与上次见面相比,你进步很大,如果不是你这张脸,我只会以为你们是两个人……”   他走了,沈君长吐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喝了口水。   警车的鸣笛声在耳畔响起,刑明走进来,什么都没有说,丢了一副银晃晃的手铐给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慕总是七爷另外一本书《我家慕先生超拽》的男主哦,人格魅力还是有的,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到七爷的专栏里面去看哦,倒数第三本就是,爱你!慕老师等着你们哦~ 第71章   立冬的第一天,阳光明媚,滨城却翻了天。   沈氏地产被慕云集团以八十亿的价格全资收购,这是目前为止,地产行业最快最大的并购案了。   紧接着,沈氏地产总裁沈君被抓进了警察局。   这两桩大事,占据了滨城乃至国内,经济版面与社会版面全部的头版头条。   警方的案件通告显示,今日早间接到公民报案,并提供了两组指纹作为证据,据警方调查,这两组异样指纹皆来自于沈氏地产总裁沈君,现怀疑,沈氏地产总裁沈君涉嫌身份造假,毒品贩卖、杀人、建立武装、设立赌场、军火走私等,已依法予以逮捕,并查封其私人住宅半山别墅。   盯了这么久的大毒枭被绳之于法,滨城刑警队上上下下都忙忙碌碌的。   可平日里最关心这个案子的刑明却一反常态,他见了秦诺一面,了解了事情的全部。   出来就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可一直都没有人接。   打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三个还是这样……   他突然就有点慌了,丢下了所有的事情匆匆往外赶。   从人堆里钻出来的余临还特意叫了他一声,“哎!老大,去哪儿啊!审讯室里等着呢!”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开着车走了。   东方耀眼的光斜着撒下来,层层叠叠,给这行行列列沉默的战士们,都披上了金色的铠甲,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魔鬼最为猖獗的时候,这里都透着浩然正气,阳光之下就更显凛然了!   女孩一身风衣,屈着一条腿,倚坐在冰冷的墓碑前,抬头看着天,酒一瓶接着一瓶往肚子里灌。   她自己喝一口,还要往地上洒一口,像是要与长埋于此的英魂们共饮。   脚步声蹭蹭蹭的回荡着,停在了她面前,她都没有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因为最为她高兴的人就在这里啊。   太久没有见她了,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深沉、稳重、焦虑这三个词悄悄的爬上了她的脸,她原来傲娇,调皮,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仿佛还在昨日。   疼,好疼啊……   刑明故意撇开了眼神,“我骗了你一次,你骗了我一次,公平得很”   向阳冷笑了一声,又灌了一口酒,并没有说什么话。   片刻之后,男人又说了一句,“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想哭?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哭了?”她拿着酒瓶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他面前,“刑警官,你不是不相信我吗?看到了吗?我们的行动结束了,我找到证据抓到他了,我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啊!?我可以当警察了,我可以摆脱过去的一切,我可以当警察了!”   “我高兴,非常高兴!你也为我高兴是不是?你从小就教育我,要向着阳光的方向,要把温暖延伸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你看啊,今天的太阳多大啊,阳光多好啊,照在身上多暖啊,他们也在为我高兴,在这里长眠的每一个人都在为我高兴,将罪犯绳之于法,这么开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哭啊!”   她喝多了,跌跌撞撞的,最后一个字吼出来,脚站不稳了,刑明拉了她一把。   温暖的感觉附上她冰冷的身体,情绪就像被加热了一下,从眼眶的溢了出来,“刑明……”胸前的这个小人颤抖着,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刑明……我杀了他了,刑明……”   湿热穿透了皮肤,带着她每一个染着哭腔的字,在他神经上痉挛。   “刑明……我杀了他了,我这次真的杀他了,我杀了我哥哥……我杀了救我的人,我杀了一个在拿命爱着我的人……刑明……我看见了,我都看见小成了,他知道,他又知道,他明明都知道,我难过,我好难过……我想要记起来,我想要记起来,我想要记起来他是我哥哥……”   这样坚强独立的女孩,呜咽着,崩溃着,失控着,真的让人心疼得厉害。   “他说,是他捡到了我,他要跪下来舔别人的鞋子他才能养我,他说夏天要给我赶一整夜的蚊子,他说冬天我们要裹在同一条棉被里取暖,他说我想要看海豚,他说想拥有一个面朝着大海的房子,他还说他为了让我上学想过收手,他说我长大了要嫁给他,可是我都不记得,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在他的怀里,诉说着另一个男人爱她的故事,可是他却没有一星半点的酸意。   只是揽着她,揽着她,越来越紧,恨不得将这个小小的人儿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了,夜熬得有点长了,又或者是那根神经崩得太久太久了。   她絮絮叨叨的呜咽了几声,在他的体温里渐渐合上了双眸。   刑明带她回了家,把她放在了床上,拧了个热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她哭花的脸,边上鱼缸里的花鲤鱼欢脱的游动着,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带着梧桐叶的清香,照在她脸上,真的很美很美。   所有的事情都被翻到了阳光底下,进了警察局,沈君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他坐在审讯室里,余临整理出一份罪证,他就签一个字。   刑明是下午来的,坐在他对面,两个人都平静极了。   沈君看着他,居然还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恭喜你,刑警官,马上可以升官了”   “你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的人,是不是还在打什么主意?”   “你们都查到了,我还能怎么办?”沈君无奈的摊了摊手,“该认怂的时候还是得认的”   “你和沈君是双胞胎?一年前,你从金三角偷渡到滨城,是他救了你,并且带你回了家,你绑架了他父母,并且和他换了身份,这一年来,你在沈氏地产总裁这个位置上无恶不作,而沈君,则替你处理了所有生意上的事,你们是双胞胎,所以换得神不知鬼不觉,对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来问我干什么?”   “我要听你亲口说!”   “你要我说我就说啊”沈君轻轻的笑着,“你算老几啊!”   “向夜!”刑明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横着眼睛站了起来,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行,我说……呵呵呵呵呵……”他难得的又认了个怂,“我这小身板受不得什么皮肉之苦,刑警官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一件一件的说给刑警官听,你说的都不错,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确实是我哥,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甘愿把自己的大好人生换给我”   “知道你们为什么查不到我杀人的证据,找不到尸体吗?呵呵呵呵呵……”他靠在椅子上笑得十分轻松,好像曾经干的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因为我把他们都扔进海里,喂了鲨鱼了,我在滨城杀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处理的,还有沈随,我二叔,也是我杀的”   “可是你们能怎么办,找不到证据,没有口供,你们就什么办法都没有,刑警支队二十几个男人,居然要靠一个女人才能抓到我,还是要靠一个我放了三次水的女人,刑明,不是老子输了,而是老子不想玩儿了,你们警察,不过尔尔……”   “阿廷是怎么死的?”   “周廷啊……呵呵呵呵呵……那么久远的事情了,谁还能记得啊”   “不记得,我不介意换个方式让你想起来”   “好”沈君又松了口,“我说,不过要看刑警官能不能受得了了”   他眯着眼睛微微的笑着,一字一句的吐出了后面的话,“周廷,他是警察吗?长得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的,比他妈娘们还娘们!你……上过他吗?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呀,啧啧啧,毒贩窝里的那些贼匪,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啧啧啧,那场面……”   “向夜!”他薅着他的衣领子拽打了自己的脸前,额头上都是暴起的青筋。   沈君那双琉璃宝石般的眼睛淡淡的看着他,似乎还透露出些许若有似无的嘲笑,“干嘛啊,不是你让我说的吗?说实话也犯法啊,刑警官,我已经认罪了,这里有摄像头,滥用私刑,我可以告你的”   “刑明……”他慢慢凑近了他的耳朵,“我与你,不过是差了一个好的出身而已,你也用不着装得那么清高,你以为你是正义的使者,保护人民的警察吗?你用武装直升机无差别轰炸金三角,死了多少平民百姓你知道吗?你抓我不过就是想给周廷报仇罢了”   “为一己私仇,残害无辜,你以为你自己很伟大啊?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不,你甚至比我还要不堪,我至少不会像你一样,利用别人最爱的人动手,你让我这种人都觉得,恶心!”   “呵呵呵呵呵……你都觉得恶心了?那还真是奇怪了啊”刑明轻轻的笑道,“这年头,坏人做一件好事就能得到原谅,好人做一件坏事就要遗臭万年了?我以为你已经烂到无药可救了,实在没想到你对你那个便宜哥哥还那么有感情,连夜把他送走,你放心,你们兄弟俩很快就会团聚的”   刑明放开了他,另一只手的拳头都捏得发疼了。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和他动手,离开的时候,铁青着脸大吼了一句,“余临!马上封锁入俄边境线,连一只蚊子都不许放出去,一周之内,我要看到枪毙判决书!” 第72章   向阳这一觉睡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刑明傍晚的时候回来,她都没有醒。   冬日里天本来就黑得早一些,傍晚时分就已经现了朦胧的颜色,卧室里昏黄的灯光,伴着清清雅雅的梧桐香,静静的浮动着,唯有那缸花鲤鱼的颜色明亮一些,像是房间里镶嵌的明珠。   他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捏着手心里的那枚向日葵宝石,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整,他才起身去了厨房。   拧开天然气,烧开了水,刑明拆开了新买的挂面。   面条下水,他看着灶台上的调味料,不管是什么都胡乱的放了一通。   煮得差不多了,自己捞出来先尝了一口,呸的一声,吐掉了。   面太硬了,应该是煮的时间短了。   他将锅里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步骤,只是特意把煮面的时间延长了一点。   可惜的是这次出锅又煮得太软了一些。   第三次尝试,面确实是软硬适中了,但是盐放多了一点,太咸了。   他又把食物倒进了垃圾桶,不厌其烦的从头开始……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了哼的一声,“刑警官,你再倒下去,就要重新去买面了”   刑明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没说什么话,她就眼神示意他出去了,接下了他手里的厨具。   向阳原本也是不会做饭的,她住的小公寓不让开火,从前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叫外卖比较多,后来和沈君在一起,几乎每一顿饭都是他亲手做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她也会了一些。   片刻之后,两碗香喷喷的葱油面,就出现了在梧桐树下的桌子上。   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坐下就开始吃面,就像是真的饿了。   她不说话,刑明也不好先开口,拿着筷子也跟上了她吃饭的节奏。   沉默着,沉默着,就像这两人平日里相处的状态一样。   她也做饭给他吃过的,那一次,她为了骗他去医院,装作不小心切到手的样子,慌乱之下拿水果刀划伤了他的脸,他立刻丢下了手里的游戏跑过来。   手伤到哪儿了?还疼不疼啊?我都让你别逞能做饭了,要吃什么我来做就好了,以后不允许碰这些东西了,不许做饭了听见了吗?刀子会伤到,热水也会烫到的,多疼啊……   刑明是先吃完的,放下了筷子,就静静的看着她。   她在吃面,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给自己留。   捞完了碗里的面,捧起碗喝汤,整张脸几乎都要埋到碗里去了,咕嘟咕嘟的大口吞咽着。   砰的一声,她将喝一干二净的碗拍在了桌上。   可是她没有抬起头,只是看着碗底,看着,看着,看了许久都不说话。   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印着国徽的小本,慢慢的移到了她视线范围之内。   她看了一眼,哽咽着避开了,“我想洗个澡”   刑明指了指院子角落的浴室,向阳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一会儿,浴室里的灯亮了,水声簌簌而下。   刑明坐了片刻,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阿凛,帮我个忙”   电话刚刚挂断,浴室那边就传来了女孩的呼喊,“刑明,我没有换的衣服”   他起身在衣柜里找了一件自己的寸衫给他,敲了敲浴室的门。   青葱的手还沾着蒸腾的水雾,连衣服带人的将他拽了进去。   高大的黑影愣了一下,连忙转过了身,“你干什么!”   瘦小的影子绕到他身前,攀上了他的脖子,“刑警官,我心情不好,馋你身子”   水汽氤氲,将皮肤浸润软软绵绵的,似乎冲淡了所有苦涩的味道。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爱情这种东西毫无缘由。   有些人做的饭很好吃,送了房子,珠宝,却遍体鳞伤什么都得不到。   而有些人什么都没有做,连面都煮不好,甚至爱这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就得到了所有。   汗水顺着脸庞的轮廓从下巴尖尖滴下来,男人硕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无论如何,他救过你的命,抚养你长大,你想要记起来,我们明天去趟易云山,看看你和他开始的地方,就当给他一点补偿了”   易云山的黑巷,向阳在这里长大,刑明也来过一次,他略微有点印象,可她却陌生极了。   这一整片从前都是三不管地带,活跃着数不清的雇佣兵、毒贩和杀人犯,直到十年前,还没有从警校毕业的刑明来到这里寻找父亲的死因,联合当地警方,里里外外来了个大肃清。   黑巷里一共被抓捕了九百多人,没有被抓的也都死得死,逃得逃,四散而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冬季的温度凝固了,还是太久没有人来了,这里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青石路面,走起路来都不太平稳,木头搭的棚区,开间一间连着一间,风吹日晒,又年久失修,有的早就塌了,有的耷拉着闷烂脸,还有的像是遭遇了大火泛着焦黑的颜色。   巷子里四处都是破旧腐烂的家具,生锈泛黄的刀具,脚下时不时的还能踩到一两枚弹壳。   所有的痕迹都在向她描绘着地狱的模样。   她有点发抖了,恐惧甚至掩盖过了前来祭奠的心。   刑明在一个开间面前停了下来,“我找人查过,就是这里”   哥哥说的,他很努力,很努力的赚了很多钱,才能租到这里,带着我搬出来住。   这里已经塌了,到处都是蜘蛛网与灰尘。   中间的大横梁砸下来,一头压在了床脚,一头压在了电视机上。   他说夏天的时候他要拿着大蒲扇给我赶一整夜的蚊子,冬天的时候我们只能躲在一条被子里取暖,大蒲扇还在床上,就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杆了,那条棉被也还在床上,已经闷烂发霉变黑了。   他说小时候我吃的每一顿饭都是他做的,锅在这里,碗也在这里,零零碎碎的都碎了。   他说我小时候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最喜欢看动物世界里的海豚,沙发早就已经闷烂了,只剩下几根结实的木头支撑着,电视机被那根大横梁砸坏了,主板电线乱七八糟的。   这个地方不到二十平米,向阳却走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的手触摸着这里的物件,回忆着沈君对她的话,努力的在脑海里找出一些相印的画面。   哪怕,哪怕是影子也行……   可是没有,没有,无论她怎么努力的想,就是没有半点印象。   她的人生最早只能追溯到那个躺在病床上,腹部缠着绷带的少年朗,她的一辈子好像真真的就是从哪里开始的,而那个叫向夜,叫哥哥的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快一个多小时了,刑明长舒了一口气,“我带你去别出看看吧”   初冬的易云山与盛夏时节完全不同,树叶都快掉光了,只是偶有几根略微粗壮些的,树梢上还停留着些许枯黄的叶子,风也比那时候凛冽多了,虽然缺了几分温婉,但这种干冷的感觉让人异常清醒。   没有了植被的覆盖,光秃秃的岩石裸露了出来,看着略显萧条了。   约摸二十分钟后,向阳爬山爬得有点不耐烦了,正准备打退堂鼓,刑明硬拉着她攀上了一块岩石,上了最后一个高度,她双手叉腰,气喘吁吁的,“刑……”   “低头看看”她顺着他低沉的嗓音远眺而去,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灿烂的金黄色,成片成片的向日葵漫山遍野,碧绿的花茎,宽大的绿野,捧着灿烂的笑脸,在这四处萧条的深山之处,照耀着那方隐匿着黑暗与血腥的小巷子。   “现在是冬天,向日葵还有在冬天开的?”   “向日葵喜阳,花期在夏季,自然环境下长的向日葵当然不会在冬天开花了,不过,如果是在秋季播种,保证温度条件与光照条件,是可以正常开花的”   自然条件下的向日葵不会在冬天开花,可这里是易云山啊,明明白白的野外,难道是……   女孩抿着笑意看着旁边的男人,轻轻的往那边挪了几步,“你……玩浪漫,哄我开心啊?”   “嗯哼?”男人耸了耸肩膀,“你说是就是吧”   “送花,漫山遍野的花,你咋不找个热气球飞上去看啊?哈哈哈哈哈哈……”她不明就里的发出了嘲笑,“刑警官,你年纪也不小了,抓贼那么厉害,平日里又那么严肃阴沉,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想到在这方面就是只没有开化的猴子,这反差,你还别说,还挺可爱的”   “我只是希望你的心情能稍微好一点,不管怎么样,目的像是达到了”   “还是因为,我想着哥哥,你又吃醋了,想在我这里刷一点存在感啊?”   “丫头”刑明转过了身,长长的风衣被山上的风吹着像是长了翅膀,“你小时候,我同你说过,人生最重要的不是从哪里来,而是要到哪里去,现在我再告诉你,人最可贵的就是看透了生活的本质却依旧热爱生活,这世界昼夜交替,黑白相依,但总是需要人在黑暗里寻找光明的”   “向夜于你,可能并不是爱情,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你去过金三角,又来到了黑巷,看到了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他连活下去都要拼命,生命里满是杀戮与血腥,没有温暖,没有爱,亦没有光明,是你的出现让他的人生有了新的希望,他追寻你的脚步实际上是在给自己的人生追求光明”   “老天爷让你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该回来的时候回来,还不让你记起从前,是为了让你从救赎他的圈子里跳出来,救赎更多的人,你不必愧疚,也不必难过,至少,我们能保证在滨城范围之内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向夜了,这里的孩子都会像这些向日葵一样,永远金黄灿烂”   哥哥追求我,是在给自己的人生追求光明……   他好像是说过的,捡到我的那一天,倾盆大雨的天立刻就放晴了。   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向阳,向阳,向着太阳。   向阳低着头哽咽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的脸,“刑明,我知道,是他杀了你父亲” 第73章   刑明的父亲叫做刑重,刚结婚就被派到了易云山执行卧底任务,那时候刑明还没有出生,直到七八年之后,他才顺利的接近了山武,看到了那个生性本善的男孩。   刑重不想伤害无辜,有意将那个男孩救出火坑,只可惜没有成功。   他也因此身份暴露,山武为了训练那个孩子,逼他亲自动了手,那也是那个男孩这辈子第一次杀人。   三月十七日,终于接触到了这里最大的贩毒集团,头目叫做山武。   五月十六日,顺利混进了山武的贩毒组织。   五月二十日,做成了第一笔生意,掌握了五条贩毒路线。   六月十八日,这些日子很顺利,慢慢得到了山武的信任,认识了他身边一个男孩,叫做向夜。   向夜,这个孩子还很小,比我的儿子还要小,他很善良,在路边遇到受伤的小猫都会救,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想要救他,并且已经向组织提交了申请,希望一切顺利。   十月二十六日,我送他走了,但是很奇怪,我在公交车上又看见他了,我问他,他也不说话,只能拍下了这张照片,联系当地警方,以走失儿童的名义将他又送了回去,希望组织能看到并好好保护他。   十月二十七日,奇怪,他怎么还在……   十一月十五日,也许是这几日的反常行为,山武好像注意到我了。   十一月二十日,我原本以为人之初,性本善,可是我错了,这样小的孩子,若是没有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在泥坑里只会变得浑身都是污水,现在想想,刑明这个名字,也是很好听的,我不后悔……   接到了上级的电话,我的妻子给我生了个儿子,父亲给他取了名字叫做刑明,还说等着我回去个他改名字,我只怕难得见他一面了,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不奢求天伦之乐,只希望这个孩子能成为我生命的延续,博明善恶,风月无涯,丽日长绵。   父亲的卧底日记他没有看过几次,但里面的内容他一字不落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父亲不明不白的殉职在了易云山,母亲相思成疾,一病不起,爷爷大受打击,到现在都还记不起他的名字,他们刑家满门忠烈,家破人亡,皆是因为父亲的死。   他还没有毕业,就去易云山,寻找父亲死亡的真相,只可惜一无所获。   在看到父亲的手记之后,他就想过父亲的死会与向夜有关。   只是他没想到,是这么直接的关联。   他一路踩死了油门,车开得飞快,向阳知道他心情不好,很自觉的没有说话打扰他。   刺啦一声,车急刹在了养老院前面,驾驶座上的男人紧紧的捏着方向盘,眼神冲了血,怒视着前方。   片刻之后,他还没有动静,女孩才开口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刑明深呼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他日常沉默的表情,“没事”   刚刚过了晌午,太阳正是明媚的时候,养老院里的老人们都有很长的午休时间,而刑老爷子却很少睡午觉,他一贯喜欢在午休时间坐在树荫下垂钓的,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初冬时节,养老院里也只有四季常青的香樟树还绿油油的。   他们走过来,刑老爷子正好一条大鱼上了钩,笑语嫣然的和旁边的警卫员一起捞进了鱼篓。   瞥见了那边站的人,老人突然愣住了,手里的鱼篓“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热泪盈眶,颤颤巍巍的朝他走了过去,身后跟的警卫员想扶他一把,他都抬了抬手拒绝了。   “阿重,你回来了啊……”爷爷佝偻着背,站在刑明身前,颤抖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趟可出去得太久太久了,这么久没见,都长这么高了啊……比阿浅和阿深高多了,也壮多了,你儿子的名字都还是我取的,我还记得你说你回来之后要给明明改名字的,想好了没有啊……”   “对了,明明上次来看过我了,还带了一个漂亮姑娘来……那姑娘年纪不大,但是很懂礼貌,我看他们是要准备结婚了,早点结婚早点有个孩子也好,你说是不是啊……免得,又像你弟弟们一样,那么早就不在了,你见过他们了没有啊……得早点去见见人家……不能失了礼数……”   老人的话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颤抖着,带着异常沉重的力量砸在了胸口。   刑明就在这里站着站着,听着爷爷拉着他絮絮叨叨的唠着家常。   向阳也站在他身后,静静的看着他,看着看着,阳光之下,男人的影子都高大了很多,比这里任何一棵树都要高,甚至能往四面延伸,长出遮天蔽日的枝丫来。   忽然,老人的眼神浑浊了几分,颤抖着慢慢的放开了刑明的手,“你……你是谁啊?”   刑明努力憋了一个笑容,弯下了身躯,“爷爷,我是明明啊……”   “明明啊……”老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那个在警校念书的明明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你父亲回来了,我刚刚还看到他了,我同他说让他给你改个名字,还同他说,让他给你做主,早点结婚,你赶快去,去见见他吧,你还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吧……不,阿重刚回来,还是给他们夫妻留点时间”   男人捏着他的手,弯着眼睛淡淡的笑着,“嗯,我会去的”   可老人漠然了,眼神又陌生了几分,慢慢的把手抽了出来,“你……你是谁啊?”   向阳再也忍不住了,抬头看了看天,生生将溢出眼眶的泪逼了回去。   刑明也哽咽了一下,不厌其烦的和爷爷解释着解释着。   两三日过去了,警局那边都还没有将沈君全部的罪行理清楚,刑明发了话,一周之内,要将他移交法院处决,他们只能加班加点的,现在又多了杀害卧底警察这一项罪名,更加忙碌了。   但是好在,这个大毒枭配合得很,问什么答什么,找不到证据就给口供。   每一条罪状理顺,也都没有任何反抗辩解,直接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行动结束,按照惯例,为了保护卧底警察的安全,不会让卧底警察待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向阳的情况特殊一点,她没有上过学,不是警校毕业,也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培训,年纪也还小。   上面的意思是要把她调到锦城警校培训两年。   她是不愿意的,她早就说过了,行动结束之后,刑明在哪儿她就得在哪儿,   如果让她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她宁愿不做警察了,和刑明一起待在滨城。   后来,刑明与她说,等向夜判了刑,就申请去锦城警校当两年教官。   唯有一个要求,给大毒枭定罪,搜证过程与审判过程都十分复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处理完的,刑明要求她立刻启程去锦城,而他要先留在这里,等所有的事情结束。   他退了一步,她也退了一步,两人就此达成了一致。   这两天,刑明带着她频繁的出入警局办手续,每次路过□□室那个走廊,她都是低着头,快速的走过去,她害怕看见他,害怕面对他的眼神,是真的害怕。   “老天爷让你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该回来的时候回来,还不让你记起从前,是为了让你从救赎他的圈子里跳出来,救赎更多的人,你不必愧疚,也不必难过,至少,我们能保证在滨城范围之内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向夜了,这里的孩子都会像这些向日葵一样,永远金黄灿烂”   窃听器里的声音播放结束,围在桌子上的一大堆警员都一哄而笑的起了身。   最洋洋得意的就是张凛这个家伙了,“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哈哈哈哈……刑明啊,我说他铁树开花了你们还不信,这下被老子抓住了吧,你们什么时候听过他讲这种大道理给手底下的警员听,还买那么多向日葵,连累我一晚上觉都没睡好,真的是老土!”   “你确定里面那个声音是我们老大?”余临将信将疑的指着他手里的窃听器,“不可能!我们老大做事雷厉风行,话少得很,平日里连抓个嫌疑犯的原因都懒得和我们解释,还买向日葵,唬谁呢!我绝对不相信,你把窃听器给我,我去物证科做声迹检测”   “什么东西要做声迹检测啊?”身后冷漠的声音响起,这群人立刻都安静了,像乖宝宝低下了头,刑明眯着眼睛看着张凛手里的东西,“你……窃听我啊?”   “现在才发现啊,晚了!”张凛笑眯眯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大晚上的,让我出去买向日葵,我总得收点利息吧,啊……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恋爱中的男人都是没有智商的,说的真好,我一个狙击手,居然窃听了一个学通讯侦查的,这牛我能吹一辈子”   “你无不无聊啊!”刑明懒得搭理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起了手里的文件。   可这人就像是看不懂他的眼色一样,居然还捧着脸凑到了他跟前,“喂!你那个小丫头呢?早上我明明看见她和你一起来的,哦……是不想见沈君,走了,我听说她明天就要出发去锦城了,你还递交了申请去锦城警校当教官,这是想玩师生恋啊,够前卫的!”   刑明没有搭理他,他却一个劲儿的在编排他,“你性格孤僻,除了抓贼就是抓贼,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我呢,算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了,你真的变了很多,很多很多,要是换了从前,抓到沈君这种大毒枭,都够你兴奋好几天了,所有的证据肯定会亲自动手一一查验”   “你看看你现在……我听余临说,抓到沈君的那天上午你还出去了一趟,有什么大事需要你在那个节骨眼上出去一趟啊?刑警官,啧啧啧……看来是人生的重心发生了转移,某些人排名靠前了,哎呀,锦城那个地方四季如春,以后双宿双飞,真是让人羡慕啊,我就不知道……”   “老大!”一个年轻的警员刚从鉴定科那边回来,他是跑着进来的,气喘吁吁,非常严肃,“鉴定科那边的资料显示,他们从这个沈君手上采到的指纹,与物证上那个陶瓷杯是相同的”   “你说什么!”蹭的一下,刑明红着眼睛站了起来。 第74章   他一刻也没有犹豫,行路带风,去了关押沈君的拘留室,一把薅起了他的衣领子,“沈君!你他妈敢玩儿我!向夜在哪儿!”   手下的人微微的笑着,不紧不慢的抬了抬金丝边眼镜,“爱情使人盲目啊,在小舟身上是这样,在刑警官这里也是这样,按照你对罪犯的嗅觉,抓捕我的第一天就应该有感觉我不是他了吧,只可惜那天上午你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很抱歉,耽误了这么多天,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刑明逼着自己狠狠的深呼吸了一下,放开了他,坐了下来。   沈君还是微微的笑着,就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以主人的姿态倒了杯水,推到了他面前,“先喝口水吧,刑警官,压压惊,好玩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   “值得吗?”刑明没有搭理他,轻飘飘的问出了这三个字,“你们一出生就分开了,本质上来讲他和你并不熟,只是陌生人而已,甚至还不如陌生人,你在海上救下他,带他回家,他却绑架了你,间接害死了你父母,你把你的人生替换给了他,他可曾对你说过一句感谢?”   见对面的人沉下了眼神,刑明又继续说道,“他应该还不知道吧,可是我查到了,他出现之后,你为了让警方彻底打消对他身份的顾虑,在二十五年前的持械案上做了手脚,制造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证明谁是谁的罗生门,你很聪明,真的太聪明了”   “这次抓捕行动可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亲自来报的案,他知道,既然知道就做出过防备,我猜他想杀了她是吗?你拿命保护的人要杀了你最爱的人,值得吗?你未婚妻为了你甘冒大险,你就是这样对她的?要是她知道是她亲手把你送进了警察局……”   沈君喝下了自己倒的那杯水,缓缓的抬起了头,“刑警官既然夸我聪明,那我索性就再卖弄卖弄,什么毒枭,什么抓贼,你不过就是想要有个人顶罪,给周廷一个交代,给你父亲一个交代,我给刑警官出个主意,保证让我们两全其美,都得偿所愿”   “以刑警官如今在警局的地位,要在物证上动点手脚,轻而易举,你完全可以当没有看见过那份指纹报告,把我当做我弟弟送到法庭去,这样我未婚妻也不必内疚,刑警官也可以不必在死磕着这个案子不放了,升官发财,还能收获一场甜甜的恋爱,不好吗?”   刑明抽了抽嘴角,脸色当即就不好了,沈君看着他,又轻蔑的笑了笑,“哦……是我忘记了啊,刑警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你们刑家可是满门忠烈啊,在中央都受过表彰的,就是可惜啊,刑老督查还健在吧,每天在养老院钓钓鱼,养养花儿,想想也不错,就是不认识你,说多少次都记不住,对吧?”   “还有你两个小叔叔,一个叫刑深,一个叫刑浅,死在毒贩窝里,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他们的遭遇就比不上你父亲了,你父亲至少还结婚生孩子了,不过这个婚结了也像没有结一样,刚结婚就被派出去当了卧底,和你妈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最后还要连累你妈相思成疾,给他陪葬”   男人哽咽了一下,硕大的喉结咯噔像是吞下了一口血,手里的拳头一寸一寸的收紧,手背上都是暴出来的青筋,可是沈君却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哦……我还看到你们给的文件,说你父亲也死在我弟弟的手里,看来我们两家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开枪打死我们爸妈,他也算是给我们沈家报仇了,公平得很,怎么杀的来着?我好像听他提起过一次,是在易云山吧……”   沈君仰着头,蹙着眉,像是真的认认真真思考的片刻,“啊……记起来了……”   他身体前倾,凑到了刑明那张要吃人的脸前,手铐的声音哐当一下,将他从金丝边眼睛里射出来的光衬得更加心惊了,像是故意放慢了语速,让他听得更仔细,更清楚些。   “那把刀……就捅在他的心脏上……”   钢铁重的拳头落在了他嘴角,“砰”,“撕拉”,“哐当”,拳头与皮肉接触的声音,桌子椅子翻倒在地的声音,手铐碰撞的声音,异常清晰的回荡在拘留室里。   刑明像一匹狼,反锁上了门,扯掉了右上角的监控,一把将摔在墙角的斯文眼镜男抓了起来,“老子都敢无差别轰炸金三角,在这里弄死你,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监控的画面突然黑了,里面还传来了激烈的打斗。   张凛等人一下慌了神,跑到了拘留室门口,“阿明!阿明!开门!开门!冷静啊!阿明!”   叫了半天叫不开门,他直接上了脚。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看见里面的情况,张凛立刻冲过去拉住了暴怒上头的刑明,“这里是警局,你疯了!”   “呵呵呵呵呵呵……”刑明还没搭话,灰头土脸倒在墙角的男人倒是先发出了怪异的笑,他的眼镜碎了,脸上还都是红肿的淤青,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生来处变不惊的气质,他笑着,“呸”的一声吐出了嘴里的血,扶着墙角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他们面前。   “总算有人记起来这里是警局了,第一次我就提醒过你的,刑警官,我要求,验伤,并且起诉你滥用私刑,我相信,这位警官一定很乐意做我的目击证人,对不对?”   他下意识看了张凛一眼,张凛哽咽了一下,看着他继续往前挪了一步,走到了刑明跟前,“你一个因控制不了情绪被调职的人,和我玩儿心理战啊?刑警官,我们兄弟俩,你一个都玩不过!”   是夜,朔北的寒风呼啸着,夹杂着雨雪大冰茬子,砸在了铁黑色的火车上,兵兵乓乓的响。   混着火车行驶与铁轨摩擦,哐啷哐啷的声音,吵得人耳朵疼。   车厢的大铁门被拉开了,寒风带着雨雪扑面而来,冷,好冷啊……   小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睫毛与头发尖尖都结了层冰,“海哥,不好了,前面有武警在排查,包括货箱,马上就要过来了,怎么办啊?”   江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迅速跑到铁门外面张望了一下。   只见前面一截车厢三四个武警拿着冲锋枪四处搜寻着。   他立马跑了回来,关上了门,移了一个大货箱过来,抵在了门口。   “小夜,小夜……”江海匆忙的推了向夜两下,可躺在铁床上的人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他站了起来,看了看小成,“药效太强了,小夜至少还得睡两个小时,没办法了,把后门砸开”   说着,两人就迅速开始搜寻砸门的工具了。   这条线非常老旧了,是专门用来给俄罗斯运输煤炭的,前面多节车厢装的都是煤,只有后面几节,有些放置着列车员的床铺,供列车员日常生活,有些是用来放置大型物件的货车车厢。   日前接到上面的命令,封锁入俄边境,每一条往北出境的线路都要受到严格盘查。   像这种专职用来运输煤炭资源的老旧铁路线原本不在盘查范围的,但据说,这次排查的力度很大,上面的原话是连一只蚊子都不能放出去,所以也一并纳入了搜查范围。   排查的人都是当地武警,加上引路的列车员,一共四人。   他们来到了最后一节车厢前,推了推门,但是却没有推开。   列车员赔了个笑容,“可能是列车颠簸,里面有重物倒下来,把门抵住了,大家用点力,可以推开的”   吱哑,吱哑,铁门松动的声音微微作响。   江海寻了把锤子,看了看小成,小成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躲到了暗处,捏紧了手里的枪。   “砰”,“砰”,“砰”……   铁锤一下接着一下砸在后门的锁上。   巨大的声响,顷刻就引起了武警官兵的注意。   他们的头儿抬了抬手,众人退后了几步,一个手榴弹,轰的一声炸开了车厢的门。   透过滚滚浓烟,他们看见了那个拿着铁锤正在砸后门的男人。   端着枪对准了他,慢慢的移了过去,“我们是漠城武警,前面的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来!”   江海没有说话,依旧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砰”、“砰”、“砰”……巨大的声响一下一下的回荡在车厢里。   三个警察端着枪一步一步的逼近了他,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同志,请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举起双手,出示有效证件,再不停下来,我们就开枪了”   终于,“砰”的一声,后门被砸开了。   他一脚踹开了门,巨大的风雪立刻灌了进来。   江海迅速将昏迷在铁床上的人拽了过来,其中一个武警看到了他的脸,“头儿!是通缉犯!”   瞬间,为首的武警要开枪了,可还没摸到扳机就被暗处飞出来的子弹打中了手腕,“有枪!”,所有的枪口立刻朝着子弹发出来的方向开了火。   “海哥!带夜哥走!”乒乒乓乓的子弹声里,夹杂着小成的一声大喊。   血从暗处溢了出来,满地殷红。   江海顾不得多想,护着向夜从后门跳了下来。   两人顺着铁轨翻滚了几下,停在了满地杂石的荒地里。   火车长鸣着,在风雪与黑暗之中远去了,宛若一条长蛇。   向夜就摔在不远处,江海站起来就赶紧跑了过去。   见他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天,任漫天大雪飘落在自己的脸上。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第75章   周廷,他是警察吗?长得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的,比他妈娘们还娘们!你……上过他吗?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呀,啧啧啧,毒贩窝里的那些贼匪,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啧啧啧,那场面……   干嘛啊,不是你让我说的吗?说实话也犯法啊。   刑警官,我已经认罪了,这里有摄像头,滥用私刑,我可以告你的。   为一己私仇,残害无辜,你以为你自己很伟大啊?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不,你甚至比我还要不堪,我至少不会像你一样,利用别人最爱的人动手,你让我这种人都觉得,恶心!   先喝口水吧,刑警官,压压惊,好玩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我要求验伤,并且起诉你滥用私刑,我相信,这位警官一定很乐意做我的目击证人,对不对?   你一个因控制不了情绪被调职的人,和我玩儿心理战啊?   刑警官,我们兄弟俩,你一个都玩不过!   沈君进了警察局之后说的每一个字一一在脑子里闪过,此时此刻,刑明的脑子才微微转动了些。   中计了,又中计了!   沈君替向夜认了罪,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替不了向夜去死,因为不管是在警察局,还是以后移交到法院,每一项涉及处置的过程都有很严密的身份验核机制。   他也知道露馅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拖延时间。   他可能并不知道阿廷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他只是在想尽一切办法激怒我,让我在警局里对他动手,他可以起诉我,拖延更多的时间,甚至还能因为这件事让我再调一次职。   “说话啊,一个两个,都哑巴了!”   谭局喋喋不休的说了那么大一通,面前的两个人站着,像个木头一样,他更加恼火了,“你,调你回来是到警校来练狙击手的,没事跑到警局来凑什么热闹!还被人利用当了目击证人,还有你,刑明,这个案子你别跟了,我派其他人来,你不是递交了申请要到锦城去当教官吗?我批准了,明天就启程!”   听到最后的处置结果,刑明才从思绪中拔了出来,“谭局,这就是个局,他是故意的,现在向夜还没有抓到,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我调走,就正中下怀了”   “我不让你重新去做心理评估就不错了!”老局长喝了口水,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刑明,二十多年了,你父亲去易云山之前嘱托我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俩,若不是你一直坚持,我不会让你再当警察的”   “你不仅是通讯侦查班里最优秀的学生,在近身作战,枪械方面也非常优秀,没有给你父亲丢脸,但是,我告诉你,一个警察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只会成为敌人手里的刀”   “你还没有从警校毕业,就私自跑到了易云山那种地方,你以为你是立了功吗?你那是愚蠢!万一出了事,你会连累整个警校接受中央处分的!还有在金三角,你知道无差别轰炸是一项多严重指令吗!连军区司令都不敢贸然下的!我花了多大的力气保住你,把你调回滨城”   “我让你来这儿,是希望你远离战场,花几年修身养性,好好平静平静,让你好好想想为什么要当警察!你不要以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在滨城干的那些事情就有多光彩了,派女人去□□,开后门帮她拿到了警员证,你的胆子真的一次比一次大!”   “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抓到向夜?”老局长盯着他敲了敲桌子,刑明始终低着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要当警察?是为了报仇吗?去易云山是给你父亲报仇?给你母亲报仇,去金三角是给你两位叔叔报仇?你要抓到向夜,是为了给周廷报仇?嗯?”   老局长敲了敲桌子,他却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你知道我们和犯罪分子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是我们有规矩,他们没有!我们有底线,他们没有!你当警察如果是为了报仇,就先把你这身皮给扒了!”   “我想报仇怎么了!”刑明抬起了头,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张凛看他情绪有点不对,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抬手就甩到了一边,“谭局,我家里是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不该报仇吗!我父亲,我母亲,我亲叔叔,全都是因为毒贩死的!我不该报仇吗!我爷爷到现在都认不清我的样子,他们不该死吗!国仇家恨,老子这次和他玩命!”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老局长脸都气成了绿色,张凛站着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打了个圆场,“那个谭局,他不是这个意思,呵呵呵呵……他就是被人摆了一道心情不太好,我回头好好说说他,您别生气,我去劝劝他,呵呵呵呵呵……”他说完就匆匆追上了刑明的脚步。   “阿明,阿明,你说你,你好端端的,冲谭局发什么火啊,你当年在警校的时候私自行动,要不是有谭局,你早就被开除了,还有在金三角,要不是谭局在帮你说话,你要接受上面的盘查,会坐牢的!还有这次,你的那个小丫头能这么快拿到警员证,到锦城去……”   刑明一个回头,张凛就吓得愣住了,后面的话都不敢说完了,只见他顺了口气,“明天你去送她,这事别和她说,一定要看着她上飞机,尽快离开滨城”   滨城,大海之滨,海边的城市就算是到了冬天都带着特有的湿咸味。   向阳的航班在傍晚,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上午回花街和从前的小姐妹都告了个别,买了一点生活必需品,本来还准备回沈君那栋别墅里看看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再靠近哪里了。   下午原本约了刑明吃饭,但他说他临时有点事,就换成张凛来了。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机场的工作人员都忙忙碌碌的,有的检查着飞机,有的搬运着行李,有的运送着飞机餐,他们的动作有条不紊,不慌不忙,就像处理着一项稀松平常的工作。   “喂,好了,别那么不开心了”见她一直望着窗户外面出神,张凛宽慰道,“这种事情,很正常,我们之前还有卧底和毒枭的女儿结婚,亲手杀了自己老婆孩子的,最开始是难熬一点,但是时间会抹平一切的,而且,你才十八岁,这么年轻,在警校呆两年,出来工作几年,就什么都好了”   向阳没有说话,还是看着窗外,看着,看着,一直看着……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吧,锦城可是个四季如春的好城市,不像滨城,在大海边,时不时就刮风下雨的,而且那里的温泉特别出名,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等刑明结束了这边的工作,你们俩一起在那个城市好好的待几年,对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现在太需要一点人间烟火了”   “刑明怎么了?”提到刑明,她就扭过了头。   “他怎么了,你改天自己去问他,反正他那个榆木脑袋,你问什么他都不会绕弯子的,我只能告诉你啊,这个世界,谁生来都是血肉之躯,哪有什么钢筋铁骨,烈骨铮铮啊,家破人亡,死了那么多至亲,又在金三角见了那么多血腥,他还能有这样的心理状态已经不错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向阳站了起来,匆匆离开了这里。   凉水冲在脸上,向阳冷静了不少,镜子里的这个人沉着脸,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没有半点光泽,头发尖尖都还滴着水,若不是右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她都认不出来这是她自己了。   她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拍了拍自己的脸,睁开眼睛。   忽然,镜子里出现一个黑影,戴着黑色的口罩,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她没来得及回头,他就动了手,狠狠的捏住了她的手腕。   向阳一个凌厉的回身踢,他避开了她的脚,紧紧的将她拽进了怀里。   这个温度,是……   顷刻间,她瞪大了眼睛,大脑都空白了。   向阳挣扎着,男人迅速拿出一条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短短十秒,女孩失去了意识倒在了他怀里。   张凛坐在候机室里等着她,时而翻两下手边的报纸,时而喝两口矿泉水。   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拉着黑色行李箱的人从这里走过。   约摸十分钟之后,他看了看手表,意识到不对劲了,站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   片刻之后,机场响起了登机广播,张凛终于耐不住了,跑去了洗手间。   机场的洗手间人流量很大,一个大男人出现在这里,周围的女性向他投去了异样的目光,避之不及。   他是没有心思在意这个了,第一眼就看到了洗漱台上那个卡其色的包包。   连忙跑了过去,脚下踩到了一块手帕。   蹲下身捡了起来,还没有靠近鼻子,就闻到了一阵强烈的异味。   这是,乙-醚……糟了!   张凛立马冲了出去,跑到了最近的登机口,掏出了警员证,“我是滨城武警,现在怀疑这里出现了可疑份子,我们有同事遭遇了绑架,要求你们提供这附近二十分钟前的监控录像”   机场侧门口,江海在一辆黑色越野面前等着。   见他拉着行李箱出来,低了低头,打开了后备箱,“小夜”   向夜将昏迷的女孩从行李箱里抱了出来,一脚油门,车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看完监控录像的张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撸了一遍头发,打了个电话,“阿明,出事了” 第76章   “滨城机场,我看见向夜了,向阳被他带走了,车牌号是滨G5627”   刑明听着电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异常冷静,但从位置上起来,走路的速度,都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路过余临,敲了敲他的桌子,余临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快步来到了城市监控总控室,年轻的小警员给他们让了个位置。   余临立刻调取了机场附近的摄像头,三秒钟之后,那辆滨G5627的黑色越野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阿凛,在北明路,转内线”   刑明按了总控台上的一个按钮,“我是滨城刑警大队队长刑明,在北明路发现通缉犯,现在要求交警大队立刻封锁相关路段,并暂时移交控制权,配合我们行动”   机场那边的张凛戴上了蓝牙耳机,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机场门口,他顺手拉开了一辆私家车门,一边出示了警员证一边发动了车,“滨城武警,紧急情况,征用你的车”   发动机轰鸣着,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北明路口,穿着明黄色马甲的交通警察做着停止通行的手势,让所有无关车辆都尽快驶离,不能驶离的统一靠边,停在了安全的位置,并搬来了路障,一排一排的横在了马路中间。   路面很快就清空了,只剩下几位交通警察来来回回的徘徊着,注意着前方的动静。   总控室的大屏幕里,那辆滨G5627的黑色越野在马路上飞驰着,交警大队的执法车闪着警灯,鸣着警笛乌央乌央的紧随其后。   “注意,嫌犯车辆即将经过北明路口,逼停他!”   明北路口的交通警察紧了紧胸前的通讯,“收到”   交警站在路障前面,远远的就看见了那辆黑色越野,后面还跟着乌央乌央的警车,他打着手势,示意驾驶座上的男人靠边停车,可男人弯着眉眼,勾着嘴角,一寸一寸加紧了脚下的油门。   他看着监控的大屏幕,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不对,不对……   刑明立刻按了通讯器,“没有减速,撤!”   话音刚落,路中央的交通警察迅速侧过了身,飞速而来的黑色的越野擦着他的脚飞了过去,轰的一下撞开了路障,车只略微减速颠簸了几下,又踩了油门飞速往前去了。   紧随其后的警车皆停在了七歪扭八的路障前,侧翻在地的那个交警,好不容易站起来喘了口气,“报告,嫌犯车辆驶往伸海路,该路段通往郊区海域,路况复杂”   还没回过神来,后面一辆白车顺着前车撞开的轨迹轰鸣着冲了出去。   驾驶座的张凛勾了勾嘴角,“向夜是吧,老子去会会他!”   黑车在前,白车在后,两辆车轰鸣着往前冲,马力均开到了最大。   但黑车坐了三个人,白车只有一个人,很快,距离就被拉近了。   副驾驶的江海往后看了看,给□□上了膛,向夜看了他一眼,“别开枪”   他太了解他们警察了,只要不开枪,警察就不能先开火。   张凛打了个方向盘,行驶到与他并排路上,开了车门,手扒着车窗探出了半个身子,一跃而上,攀到了车顶,目光略微锁定了一下两辆车的距离,蹭的一下跳到了黑车车顶上。   轰的一声,副驾驶的江海抬头看了看,示意了车顶的动静。   向夜横了横眼睛,猛然打死了几下方向盘,车左左右右,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刺啦刺啦的。   中控室里所有警员都盯着大屏画面,目不转睛,异常紧张。   呈蜥蜴状俯在黑车车顶的张凛适应了车速,找准了时机,抓着车顶杠,借着车速翻下。   他吊在副驾驶车门前,踹开了车窗,稀里哗啦的,玻璃碎成了一片。   张凛腿脚从破碎的车窗中进去,但马上就被江海别住了。   他上身攀着副驾驶的上车门,全身都在使劲往车里去,江海手脚并用,尽力的在抵抗他。   车内发生了打斗,车行驶的轨迹愈发得歪歪扭扭,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终于,张凛找准时机,往车里瞥了一眼,看见了躺在后座的向阳,“确认,向阳在后座!”   向夜往那边瞟了一眼,一个急转弯,将张凛半个身子都横着甩在了外面。   还未等他直起身,江海踹开了车门,向夜迅速给了车门的连接处一枪。   张凛连着车门翻滚着摔在了路边。   中控室里的画面都是交通摄像头传回来的,车内打斗的情况根本看不清楚,只能听见汽车与路面摩擦刺啦刺啦的声音,中间好像还夹杂着一声枪响,最后看见张凛扒着车门翻滚着摔了下来,没了动静。   “阿凛,阿凛,阿凛……没事吧……阿凛……”   张凛躺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他喘着粗气,推开了压在身上的车门。   坐了起来,气喘吁吁的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紧了紧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回了话,“没事”   “呼……”刑明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你除了玩枪还能玩点啥?余临,你来负责,以最快的速度联系海警,我去调直升机!”他说完仰头灌完了一整瓶矿泉水,风风火火的走了。   “什么?直升机?你忘了谭局昨天才和你说过,你先请示一下谭局啊,阿明,阿明……”耳机里的人连声叫喊,都没能把他喊回来。   天黑了,海面上像垂着一席铁幕,黑洞洞的,就是个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黑渊。   黑色的越野驶过了枯黄的灌木芦苇,停在了岸边。   江海下了车,快步的跑到了废弃的码头之上,发动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快艇。   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直到向夜抱着怀里的女孩上了快艇,他才后脚跟上去,按下了启动键。   快艇像箭一样冲出了海面,拉起了两道长长的水花。   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男人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孩,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用宽大的风衣将她包裹得更紧了。   这么久没见了,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他明明那么生气的,可只要一见到她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想吻她一下,又怕下巴上的胡茬扎破她细腻的脸,就只能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让她离他的心脏,近一点,再近一点。   很快,海警的鸣笛声逼近,红红蓝蓝的光闪烁着,从后面追了上来。   向夜回头看了一眼,“还有多久?”   江海皱了皱眉头,“十分钟之后可以到公海”   他应了他一声就不在说话了。   “老大”总控室里的余临看着大屏幕问了问耳机里的人,“海警已经发动,但对方的快艇像是被改装过的,速度非常快,不出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公海,海警追上的可能性不大”   “在射程范围内吗?”   “在是在,可是……可是他们没有先开枪”   “在就开枪!出了事我担着!”   “老大……”   “让海警锁定,发出警告,三次之后,开枪!”   耀眼的明光照到了快艇上,在黑洞洞的大海上,格外显眼,也格外的羸弱瘦小,向夜眯了眯眼睛,侧了个身,像是怕这耀眼的白色吵到女孩睡觉,不露一丝缝隙的好好护着她。   “前面的船听着,我们是滨城海警,现在怀疑你们有持械非法出境的嫌疑,请立刻停船,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冰冷的警告声从后面追上来,飘荡在大海之上,异常清晰也异常刺耳。   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一遍,两遍,三遍……   砰的一声,子弹飞了过来,不过偏了一点,打在了船舷上……   海警船上的狙击手调整了角度,再次瞄准。   耳机里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不用……让我来……”   轰隆隆的,军绿色的直升机从后面追上来,盘旋在头顶,掀起了巨大的海浪。   直升机飞的高度不高,张凛穿戴着装备斜靠在门边,端着狙击枪,瞄准着下面那个光点。   旁边的刑明往下看了一眼,“马上进公海了,只有一次机会,瞄准发动机”   男人勾了勾嘴角,“知道!”   他眯着眼睛,瞄准着,将枪口一毫一毫的移动着。   咻的一声,子弹射了出去。   江海回头,一个侧身,挡在了发动机前,子弹正中眉心,直挺挺的倒进了大海里。   向夜闭了闭眼睛,回头看向了在直升机里的人,张凛的枪口正对准了他。   男人微笑着,朝他们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   刑明怒火中烧,“开枪!”   “已经进入公海,没有执法权了!”   张凛把枪收了起来,刑明一把夺了过来,侧身瞄准了下面的小船,张凛迅速按下了他的枪头,“你要干什么!我们在公海上只对登记在境内的船只有执法权,如果他这艘快艇登记在境外,贸然开枪会引国际纷争的,这比在金三角无差别轰炸的后果还要严重,要上军事法庭的!你冷静一点!”   “让开!”   “刑明!你是警察!不是杀人犯!能不能清醒一点!”   “老子让你让开!”   争执之中,直升机的机身忽然猛烈的晃动了一下,调了头,两人一脸蒙圈的看了看驾驶员,只听见耳机里传来了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全部收队,刑明,你被停职了!” 第77章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和外面的温度一样降到了冰点。   谭局长坐在办公桌前面,已经控制不住的喝了好几杯水了,交警大队负责人,海警大队负责人,武警大队负责人等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人站满了办公室,低着头,沉着脸,谁也不敢先出声。   刑明和张凛走进来,看见这里的情况,也没好意思先开口。   “舍得回来了?啊?!”谭局长拿起茶杯,蹭的一下砸在了刑明身上,“不是要追到公海上去吗?怎么不去了?!刑警大队,交警大队,武警官兵!海警,直升机,狙击手,出动全城警力忙活了一晚上,居然让人开着车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了!都是干什么吃的!”   “谭局,那小子从出现到离开一个小时不到,太突然了,很明显做了充分的准备有预谋的,我们来不及反应,人手也根本调配不过来……”   “还做准备?你见过哪个罪犯会束手就擒等着你去抓!”张凛被怼得灰溜溜的低下了头。   “我们是可以抓到的,如果不是……”   “不是什么,啊!?”谭老局长走到了这两人面前,“如果不是我及时叫停,你预备怎么做?穿着警服,在隶属于警方的直升机上,端着有编制的狙击枪,一枪在公海上把他毙了吗!刑明,抬头看看,墙上挂着什么,念给我听听……”   “谭局……”   “念!”   刑明哽咽了一下,看着他墙上挂着的入警誓词,不情不愿的开了口,“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坚决做到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矢志不渝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捍卫者,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努力奋斗”   “你知道执法公正,纪律严明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吗!我看你连加入警队的宣誓词都忘了!这些年顾念着与你父亲的旧情,是我太纵容你了!你屡次越过红线我都没有与你计较,可你这次,居然妄图在公海上开枪!再不严加管教,来日肯定会闯下天大的祸!将来我还如何去见你父亲!”   “您若想堂堂正正的见我父亲,您就不应该阻止我,就是他杀了我父亲!也是他杀了阿廷,现在他还绑走了她,我可以杀了他的,就差一秒钟!是您逼我放走了他!”刑明满腔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   “这些冷冰冰的誓词,在座的谁不会念,谁不会背!可是你们有几个人见过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我父亲死在易云山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我叔叔死在金三角的时候你们在哪儿?阿廷身陷囹圄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那个小丫头在毒枭手里性命堪忧的时候,这些誓词,这些规定去救她了吗!”   “我是亲眼见过的,阿凛也亲眼见过的,那些毒贩,那些杀人犯,和我们动起手来,只会无所不用其极,怎么狠毒怎么玩儿!他们同我们讲什么规定什么誓词了吗!现在他抓走了我一个暴露了卧底身份的警员,你们却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逍遥法外!带走了她!”   “你是毒贩吗?你是杀人犯吗?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老局长也是被他气得脸都发绿了,“这里是警队,你是警察!警察要是没有规矩,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想报仇是吧!可以的,你想去抓他是吧,也可以的!先在我这儿把你这身警服脱下来!”   刑明瞪大了眼睛愣了几秒钟,慢慢掏出了怀里的警员证,拍在了前面办公桌上,张凛惊讶之余还想劝他一句,还没开口就被谭局长一声,“站住!”吼住了。   走到门口的刑明停下了脚步,老局长抬了抬手,门口守着的两名警员进来,啪嗒一声,铐住了他的双手。   刑明哑然的回过了头,谭局长道,“看着我干什么?警队条例你不熟啊?不想干了也可以,以前犯下的错都是要接受盘查的!你给我在里面好好的待几天,想清楚了再出来!”   “从现在开始,这个案子我亲自跟……”谭局微微咳了两声,坐在了办公桌前,“立刻启动跨国执法流程,联系俄罗斯与泰国海关,注意可疑分子,邀请联合抓捕,一定要保证我们卧底警员的安全”   跨国执法,联合抓捕,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轰隆隆的,发动机的声音吵个不停,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浓厚的机油味,总是摇摇晃晃的怎么都落不到地上,恶心,生理上的恶心,难受极了。   她慢慢抬起了眼皮,视线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四周包裹着厚重的黑铁,高高的窗户略微透进来几许微光,还有海水与铁接触过后特有的湿咸。   这……应该是在船上。   向阳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坐了起来,扭头警惕的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所处环境的安全之后,才开始思考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机场,卫生间,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那个温度,是……哥哥!   哥哥不是被抓了吗?怎么回事?难道是沈君?   不可能,那个温度,那个怀抱,确定是哥哥没有错,留在滨城的是沈君,走的那个才是哥哥,对,没错,一定是这样,沈君都肯把身份换给哥哥,怎么可能看着他去死!   他……他既然走了,还回去干什么……就是为了抓我吗?我背叛了他,他要杀了我?   向阳眯着眼睛摸到了床边的一根铁棍,悄悄的藏进了袖子里。   这个船舱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高高的窗子,还有一个铁架楼梯,是通往上面的。   女孩从楼梯上爬了出去,强烈的白光刺激得她眯了眯眼睛。   外面是海,一望无际蔚蓝色的大海。   甲板上的栏杆前站着一个人,他穿着灰色的外套,面对着大海,抽着烟。   他好瘦了,才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这么瘦了,干巴巴的,像是一张皮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长这么长的时间了,包括这一次在内,她认认真真的端详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一次,她为了掩盖去绿兴酒吧的行动,无缘无故的发了脾气,他却轻声细语的和她说,她才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他是个反面例子,救不回来了,她只记得,他眼睛里裹挟着无边的疲倦。   那一次,她装作给他做饭的样子弄伤了手指划伤了他的脸,装作关心他的样子哄他去医院,他感激涕零的把她抱进了怀里,她只记得,那个怀抱的温度很浅很浅。   那一次,在美塞大酒店里,他浑身是伤,鲜血泥污脏得都不成人形了。   那一次,在普吉岛,他嗓音低沉,深情婉转,深蓝色的灯光从他眉峰走过,略过鼻稍,裹着数十年刻骨铭心的相思,沉着数十年深入骨髓的心疼。   还有那一次,她以为她会是最后一次见他了,他穿着淡蓝色的格子西装,打着藏青色的领带,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框,银白色的戒指,弯着嘴角淡淡的笑着……   然后直到今天,她把他卖给秦诺,卖给警察,心虚得连个道别都不敢说,那栋别墅都不敢回去。   他好瘦了,看背影羸弱如斯了,连这清爽的海风都有些扛不住了。   她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看着他,始终都不知道开口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忽然,他微微回了回头,向阳反射性的捏紧了袖子里的铁棍。   可只见他冲她微微的笑了笑,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都睡了两天了,终于醒了啊,船在往北走,会越来越冷的,穿上……等靠岸了,哥哥再给你买漂亮衣服”   他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温婉婉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男人说完又转过了身,看向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我受不了了,一刻都受不了了,我被这种感觉折磨得要疯了!沈君!向夜!哥!你什么都知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从最开始接近你,我就是有目的的,我就是想把你送进监狱!我从前对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我一点都不爱你,一点点都不爱!”   “你身边有那么多保护你的人,小成,江海,沈君,他们都忠于你,心疼你,他们都希望你活着,你明明都走了,明明都离开了,你也绝对有本事去一个让警察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你还回来干什么!刑明会杀了你的!我也会杀了你的!”   “我出卖了你,出卖了你很多很多次,你既然能冒着生命危险回到滨城找我,就索性像一个大毒枭一样一枪崩了我!不要装得这么深情款款,给我穿什么衣服!也不要对我这么好”她愤然的将身上的外套扔在了地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说话啊,向夜,你说话啊!”   她这番话歇斯底里的吼完,面前背对着她站着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片刻之后,他指着远方那一片浮动的光点,轻轻的说,“小阳,你来看,那是海豚啊”   那是海豚啊,夕阳之下,阳光斜斜的铺在海面上,远处那些可爱的小精灵们舞动着灰色的尾巴,在海面上嬉戏着,玩耍着,就像是海里最自由的精灵。 第78章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在海上见到海豚,兴奋到跳脚的还是她,拉着他的胳膊指着远处那几条耀眼的白色大鱼,“海豚,是海豚啊,采臣哥哥,你不是很喜欢海豚吗?我们去看海豚吧”   他给她讲过他们过去的故事,但好像忘了说他为什么会喜欢海豚了。   “小阳,你喜欢海豚是吗?我也喜欢,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都会喜欢海豚吗?因为你小时候说,海豚不用说话就能找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同伴,他们是一种用心灵在沟通的动物,你还说长大了以后要让这些小海豚们把这种本事教给你,这样无论你身在何方都能找到我,现在,是我学会了这种本事”   向夜慢慢转过了身,脸颊凹陷,下巴上糊了一圈的胡茬,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朝她走了过去,女孩却不自觉的往后颤抖了一下,男人将她藏在背后的手臂捞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抽出了里面的铁棍,扔进了海里,然后将一把黑色的□□拍进了她的手心。   “我答应过你的,要带你离开滨城,去俄罗斯,去西伯利亚,住在漫天白雪的针叶林里,盖一栋木头的房子,种菜,养花,养一些可爱的小鸡子小鸭子,只有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我也跟你说过的,我这条命,算是老天爷赏的,赏给你的,你要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拿走”   他说完就回过了头,又看向了漫无边际的大海,对着远处那些舞动的精灵,点了支烟。   船在往北走,海面上的风一天比一天吹着凉,蔚蓝的海水似乎都渐渐泛起了白色。   这些天,他总是喜欢一个人默默的呆着,站在甲板上,面对着大海,抽着烟。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会笑了,话也没有以前多了。   只是偶尔风大浪大了,会提醒她小心,快躲到船舱里去,有时候吃饭,也会把看起来好一点的东西往她碗里夹,还会很抱歉的和她说,船上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等过几天靠岸了就好了。   说是绑架,除了没有给她和外界沟通的工具,他没有限制她任何自由活动的权力。   向阳也很快就摸清楚了这艘船的情况。   这艘船不大,也很老旧了,是一艘运送物资的货船,只有上下两层,上层在甲板上,是放置物品的货舱,以及船的驾驶室等,下层在甲板下,是用来住人的,每个船舱都不是很大。   船上的船员也不是很多,加上他们两个,总共都不到十个人,有中国人,也有俄国人。   向夜与他们交流的次数很少,但他们都对他很是恭敬。   蔬菜、水果,这些都是海上最稀缺的物资,但每次做了饭,他们都会挑最好的送过来给他们。   眼看气温渐低,天气渐凉,他们还挑了最厚的棉被,最暖的军大衣送到她们的船舱里。   他们尊敬向夜,连带着他身边的女人都不敢怠慢。   向阳一个人待得闷了,有时候也会与他们聊聊天,说的大抵都是一些他们在海上的趣事,什么捕到多少鱼啊,什么发现了奇形怪状的物种啊,可只要一聊到有关这次行程的问题,他们就都闭口不言了,连最基本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们都不敢透露,像是某些人故意交代过的。   在大海上飘着,没有通讯工具,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她索性也就不再问什么了。   越来越冷了,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要凝固了。   船靠岸的那日,向阳第一眼就看到了港口的名字,是俄文的,下面还跟着中文:符拉迪沃斯托克。   符拉迪沃斯托克,原名海参崴,俄罗斯远东地区城市,是俄罗斯在太平洋沿岸最大的港口。   港口驻有警察,他们在对每一个入境的人进行严密的验核与盘查。   船一靠岸,船员们就都忙着卸货了,那个看似是船员老大的人过去与警察交涉了一番,约摸三五分钟过后,船员老大过来冲向夜低了低头,“夜哥,一路顺风”   向夜点了点头,带着她下了船,大摇大摆的从警察面前走进了俄罗斯。   国际大港口,人特别多,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阳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男孩,站在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前,冲他们挥了挥手。   向夜也看见他了,但只瞟了一眼,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羽绒服小哥见状,快步跑到了他们面前,“老大,老大好,您还不认识我吧,我叫费斌,您叫我小费就可以了,是海哥让我在这儿来接你们的,海哥人呢?”说着,他还往后看了一眼。   向夜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回复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他拉着向阳绕过他走了,走了没两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折了回去。   指了指停在不远处吉普,“车不错啊,我买了!”   他掏出几张钞票拍在他肩膀上,带着向阳上了车。   留下这位叫费斌的小哥,一脸懵的站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   认错人了?不会呀,我看过照片了,看过好多好多次了,买车?就这么点钱也不够啊!等等,如果他不是我们老大,用这么点钱买了我的爱车,那我岂不是血亏啊!   费斌小哥恍然大悟,奔跑着追了上去,“喂!喂!喂!”   向阳看着旁边捏着方向盘的男人,顿了好久才开口,“他认识江海,应该没有……”   男人静静的说道,“我答应过你的,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再也不干了”   向阳没有说话了,扭头默默的看向了窗外。   俄罗斯国土广袤,大部分面积都位于亚寒带,这里的景致与位于亚热带的滨城非常不一样。   许是到了冬季,天都是白色的,像是酝酿着一场能覆盖整个世界的大雪,道路很空旷,没有什么车也没有什么人,路边都是成片成片的针叶林,光秃秃的,看着就缺少了些许生机。   车开了一整个下午,向阳迷迷蒙蒙的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在一栋破旧的木头房子里。   向夜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过来,“这是江海给我们找的地方,时间太紧迫了,他还没来得及修整布置好,你再坚持一个晚上,我明天修一下房子,买一些家具来,再把外面那片空地开垦出来”   女孩没有说完,吃完了碗里的东西,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是在海上飘了太久,又或者是这里的天气太冷了,她好像怎么都睡不醒。   夜半黎明,朔风夹杂着细小的砂砾拍打着的窗户,一双冰凉的手一寸一寸抚摸着她胸口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你告诉我,你还要我怎么办啊……”   次日,向阳是被大卡车发动机的声音吵醒的,她扒开了身上厚厚的军大衣,眯着眼睛往窗户外面看了眼。   大卡车是跟着向夜昨日刚买的那辆吉普来的,满满一车都是木材、沙发、桌子、电视机等家具,还有个巨大的相框,是他们在普吉岛拍的婚纱照,和滨城别墅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却比那个大多了。   “我们来之前就说好的,一千块,负责搬到我家里去,现在又要加钱?坐地起价?”他刮了胡子,这张脸又如从前一般斯文儒雅了。   向夜看着摆了满地的家具,双手插着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可对面似乎在欺负他生得瘦小,“你这东西这么多,我们得搬到什么时候去,至少要再加一千块,否则免谈!”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行吧,我自己搬”   卡车上的那两个大汉嗤了一声,“穷鬼!”   向夜横了横眼睛,像狼一样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哽咽了一下,立马驱车离开了。   他先将那个巨大的相框搬了进去,以免它沾到灰尘。   见她醒了,兴冲冲的把买来的早餐送了过去,“醒了啊,快去洗脸,今天事情多,来不及给你做早餐了,这是我在街上买的,我尝过了,都是你爱吃的,我先把东西搬进来,然后把房子补一补,修得漂漂亮亮的,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的,我再出去找个简单工作,挣钱,在过几年,我们再要个孩子……”   他搬着东西进进出出,嘴里还不停的絮叨,说着他以后的安排。   这些家具都很旧了,应该是在二手市场里低价买来的。   不过东西却很齐全,沙发、电视机、水晶灯、餐桌、床、棉被……甚至还有她最喜欢的壁炉。   他进出了几趟就大汗淋漓了,直接脱了上衣,光着膀子。   那个相框好大啊,占了满满一整面的墙。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她穿着长长的婚纱,蔚蓝的大海边,夕阳西下,沙子都被染成了金色,她们大笑着高举着手里的白玫瑰,像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他们是最幸福的情侣。   “早知道江海不能跟过来,我就应该先回趟家的,至少把你亲手做的那串风铃拿上,那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了,那些手表钻石随便带一点过来,也都能卖点钱,够我们撑一段时间了,不过你也别担心,等我安置好这里,出去找一个工作,我们的生活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仔仔细细的擦着那个巨大的相框,生怕它染上了一丁点的污渍。   向阳闷了一整天了,顺着他的话随意的问了一句,“江海为什么没有跟过来啊?”   背对着她擦相框的男人顿了顿,“死了” 第79章   家具是很好搬的,但是修房子可是个技术活啊,向夜从天亮忙到天黑都没能把新买的木板钉到漏风漏雨的地方去,反而还破坏了不少房屋原来的结构主体,没有办法了,他只能去请教一下专业的人。   于是,这一连两三日都忙着潜心钻研木匠的活儿。   好不容易盖好了房子,他又将旁边的一块空地开垦了出来,说也是请教了附近种庄稼的人,在冬日里开垦出来,明年春天正好可以播种,经过一个夏季的栽培,到秋天就可以丰收了。   他屋里屋后的忙着,也不忘了陪她聊天,大抵都是在说种什么种类的农作物比较好。   向阳大多数时候都是沉着脸默不作声,偶尔才与他搭一搭话。   在一众唠家常的闲聊中,她也问到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你不是说,你是在金三角长大的吗?你跟我讲的故事里,你都是靠贩毒发家的,并没有提到你在俄罗斯还有这么大的军火生意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俄罗斯卖军火的?”   男人锯着木头呵呵的笑着,“来到滨城之后吧,是沈……”   想到那个人,他心脏的某个地方微微颤抖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他的名字,“沈君说的,要想彻底摆脱刑明,就得找一个境内情况复杂,黑暗势力猖獗的国家落地生根,因为跨国执法的流程很繁琐,各种势力交错警察想查也无从查起,如果我能将大本营移到这里,就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了”   “我们这种毒枭,一般都是有建立武装的,和各种军火接触的机会很多,俄罗斯这边市场很大,就顺便试了试,只可惜只卖过几单,这边的地头蛇太厉害了,我们很难挤进来,原本打算过几年,等这边发展得好一点再来的,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原来是这样,还记得刑明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给我的就是他在俄罗斯卖军火的照片,就是因为他没有处理干净,才被警方拍到了证据,名正言顺的立了案。   他在俄罗斯早就有了势力,这次逃过来才会这么顺利,连警察都能避过,可是……   向阳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我看那个叫小费的应该是你们的人吧,他们为什么只认江海,不认你啊?”   提到这个,男人略微停了停手里的活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江海为了替我顶罪,给我一个干净的身份,切断了我与这边所有人的联系,我们这次行动,他只安排了一个人来接我们,也就是那个叫费斌的,只有他见过我的照片,放心,只要我不理他,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向夜,没有武装,没有人,还把唯一的配枪给了我……   只要我,只要我,只要我……   想到这个,向阳就回过头,不再看他了。   入夜了,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寒冷加剧了的缘故,女孩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觉。   他就躺在她身边,和她小时候一样,裹在同一条棉被里,兴致勃勃的同她讲述着以后的日子。   她实在听得有些烦了,索性就闭上了眼,他以为她睡了,也就不再打扰她了。   刑明,刑明,我该怎么办啊?你会来找我的是吗?你肯定能找到我的,对吗?   她闭着眼睛一夜无眠,但能感受到身旁的男人起床起得很早。   “小阳!下雪了!快出来看看!真的下雪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   听到他的呼喊,女孩起了床,推开了门。   鹅毛般的大雪从穹顶之下轻飘飘的往下飞,针叶林都是挂不住雪的,只会沿着树丫一层一层的往上累积,堆着厚厚的白色,从树梢到树脚,从天空到大地,季节孕育的精灵用纯洁的白装饰了整个世界。   他就站在哪里,那辆军绿色吉普车的边上,穿着灰色的外套,张开双臂,看着天,开心得像个孩子。   任凭白色的冰晶落到自己的头发上,肩膀上。   雪一直下到晌午十分都没有停,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了。   他又出去了,滚了几个大雪球,堆了两个大雪人。   他的衣服很单薄,时不时搓搓手,往手心里哈一口热气。   造物主既然给了他这么干净的脸,又为何要让他走那么肮脏的路!   他喜欢雪,喜欢在一所简简单单的房子里,种一些简简单单的庄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简单单的过完这一生,可是我不想这样,一点也不想这样。   这不是我想过的日子,也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要把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   我既然是带着阳光而来的,就应该要发光发热,就应该要去拯救更多的人,就和刑明一样,就和埋葬在烈士墓园里那些铮铮铁骨一样。   “小阳,你来看,好不好看?”   他是第一次堆雪人,直到日暮了才完成,一边招呼着门边的女孩过来看,一边给自己的作品添加上眼睛鼻子和嘴巴,“我还以为堆雪人很简单呢,没想到这么难啊,不过这地方经常下雪,以后多多练习就好了,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   刺啦——一个激烈的刹车声打断了他的话。   费斌从破旧的二手车上下来,指着他的脸骂骂咧咧的,“是你,是你,就是你!好小子!敢忽悠我的车是吧!你不知道爷爷我混哪条道的吗?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说出来胆都给你吓破!”   向夜无语的回过了头,继续装饰着自己的雪人,“那你倒说说,看看我会不会吓破?”   “我们老大,那可是混金三角的,金三角你知道吗?那地方可都是大毒枭,我们老大,可是那一片响当当的人物,没有人敢惹!我们老大在俄罗斯也是有人的,火力可以炸掉一个排,你快点把我的车还给我啊!那车是我专门买了去接我们老大的!我们老大要是生气来,很恐怖的!”   倚在门边的女孩被他这番滑稽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   向夜抬头看了向阳一眼,又慢慢回过头,终于认认真真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这个传说中的小弟,“费斌?你和你的名字真的挺配的,确实废”   费斌小哥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了,“你你你……你说谁废啊,我我我……快把车还给我”   不知所措之下,居然还颤抖着掏出了枪,颤颤巍巍对准了他,“看……我有枪的啊,你不还给我,我就开枪了,我枪法可好了!”   见到这个玩意儿,向阳反射性的紧张了,“喂!”   她快步跑了过去,劝了这个叫费斌的人一句,“你第一眼就把他认成了你们老大,现在就不在确认确认了吗?还要拿枪对着他?”   “确认,我确认个屁啊,是我眼瞎才认错人了!这个小弱鸡怎么可能会是我们心黑手毒的老大!长得有八分相似已经是他的幸运了,再说了,如果我们老大来了,怎么可能会不跟我走,有谁会放着有权有势的黑老大不做,跑到这里来堆雪人啊!快把车还给我,不然我真的开枪了!”   “来,你开……”向夜将向阳拉到了一边。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啊?”小废物拿枪的手都在发抖。   “你敢你就开啊”   “我……我……我……”   “来啊?不想要车了?”   “我开就开!”   “啪”的一声,子弹射了过去,向夜立刻拉了旁边的女孩一把。   子弹略过向阳的头顶,“轰”的一声,堆了大半天的雪人被炸了个粉碎,向夜回头看了一眼,气不一出来,一个箭步上去,反手一个擒拿将他手里的枪夺了过来,踢了一下他的膝盖,用枪管抵住了他的头。   “你找死啊!我让你开枪,有没有让你对着我的女人开!”   费斌小弟已经吓得瑟瑟发抖,面如土色了,“大哥,大哥,大哥,错了,错了,错了,我是想打中那个雪人吓唬吓唬你,我是枪法不太好才打偏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别杀我,你可千万别杀我,我好不容易才成为□□的,就指望这次见了老大一炮而红了……”   向夜回头看了站在旁边的女孩一眼,把枪扔在了地上,放开了他,女孩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费斌小弟连滚带爬的捡起了自己的宝贝枪,顺带捡起了地上的一张卡,“这个……这是你的啊?这是银行卡啊?你有钱,你有钱你还抢我的车干什么!你就用这个来抵债吧!”   男人站在他面前,静静的伸出了手。   三秒钟,费斌小弟看着他的脸色,不情不愿的把卡放在了他手上。   向夜指了指停在旁边的吉普,“这张卡不能动,否则会有危险,车你开走,不要再来烦我了”   “哎哎哎……”费斌小弟连忙追上了他,还自作主张的帮他滚起了雪球,和他一起重新修雪人,“我看你这个人挺讲道理,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并且身手还不错,肯定是练家子,要不你教我两招吧,那车就当是我付的学费,你是不知道,我刚加入□□,他们好多人欺负我,就是因为我……”   “滚蛋”向夜一边捏着雪球,一边轻声说道说道。   “别介啊,我看你也挺穷的,连像样点的家具都买不起,还娶了个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越漂亮的老婆越败家你知不知道,以后生了孩子,这一家子可都是要靠你养活的,小孩子出生就得喝奶粉,以后还得上学,要是男孩还得娶媳妇儿……”   向夜站直了身体,静静的看着他,三秒钟之后,费斌小弟淡淡的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好了,我滚蛋就是了,不打扰你了,俄罗斯这地方大,没有车哪里都去不了,我那辆吉普是为了接老大新买的,真的不能给你,那辆二手车就留给你吧,多谢手下留情,后会有期,大哥!”   送走了这个小话痨,男人又蹲在雪地里重新垒起了雪人。   而向阳,在听到他说那张卡动了会有危险之后,就愣在了原地,思考另一件事情。   沈君在进监狱之前,八十亿卖了沈氏地产,这笔钱是合法财产,并没有被冻结,收款的账户早就查出来了是澳门一个赌场的账户,警方为了找向夜,一直都在监控这个账户。   所以他才会说这张卡不能动,动了就会有危险,也就是说,这笔钱只要花了,那……   “在想什么?”男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女孩露出了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没有想什么,就是觉得像他这种人居然都能跟着你混……呵呵呵呵……还挺好玩的……”   “是啊,也不知道江海是怎么招人的,不会是收了钱吧”   “沈君,不,哥哥,天冷了,我想买新衣服了”   “好啊,明天我们去逛街”他淡淡的笑着,将胡萝卜做的鼻子插在了雪人的脸上。 第80章   才过了一个晚上,路上积下的白雪就快膝盖那么深了,天乌蒙蒙的,雪还是一直都没有停。   进入街区之后,副驾驶的女孩对着窗户哈了口热气,抹开了水汽,观望着外面的风景。   她第一时间就注意了,立在街角的牌子,写着这条街的名字:长风镇博丽街   街上的行人很少,车也很少,偶尔能看见几个,都是裹着厚厚的貂皮大衣,恨不得将脸都埋进去,快步的行走着,唯有穿着深灰色大衣的环卫工作人员在一丝不苟的清理着道路上的积雪。   这一片区域住的大部分都是华人,很多商店都是华人开的,所以交流起来并没有什么压力。   向夜将车停在了街角,下车的时候特意紧了紧她身上的军大衣,生怕她冻着了。   珠宝商店的橱窗里展示着一枚非常漂亮的钻石戒指,钻石切割的形状就像是高空俯瞰的雪山顶,晶莹剔透,熠熠的闪着光,就像是这冰天雪地里天然孕育出的精灵。   女孩看着这枚戒指久久的移不开眼睛,走过了这个橱窗都还回头留恋了一眼。   卖衣服的商店也有很多,但大部分都适合生长在北方那种身材高挑的人,像向阳与向夜这么瘦小的身材,在这一片是很难逛到合适的的。   唯有一家店,他们橱窗里展示了一件红色的貂皮大衣,非常好看。   可是她站在门口,迟疑了,犹豫了,久久的不想进去。   男人捏了捏她的手,“看了这么久了,只有这一件稍微合适一点,喜欢就去试试?”   她收回了眼神,往前望了望,“不了,太红了,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们去前面再看看吧”   “不喜欢?”向夜呵呵的笑了两声,“你这像是不喜欢的样子啊?少骗我了,你是我养大的,你喜不喜欢我还不知道啊,是不是担心哥哥没有钱啊?走吧,去试试……一件衣服而已,能贵到哪里去!”   店里开了暖气,踏进门槛就是包裹上来的温暖,服务员小姐热情洋溢,非常礼貌的接下了他们脱下的外套,递了一杯热水,“欢迎光临,两位,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他指了指橱窗里的那件大衣,“那件,试试……”   服务员小姐姐微笑着取了下来,“先生眼光真好,这件是我们今年的新款,卖得特别好,小姐,这边请”   向阳跟着她去了试衣间,向夜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沙发上。   俄罗斯这一片的建筑色系都是以灰黑色为主,行人们身上的衣服也大多都是灰黑色的,是很少有这么靓丽的颜色出现的,就像是冰原上一只毛发灵动的红狐狸。   女孩在在试衣镜面前看了好久,瞥了眼吊牌的价格,连忙把眼神收了回来。   给她整理衣服的服务员笑得热情洋溢的,“这种鲜艳颜色的大衣,很挑身形的,小姐身材真好,我们卖了这么多,就属您穿着最合身了”   “好看……”向夜放下了热水杯,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前前后后的看了一圈,“毛茸茸的,穿着就更像狐狸精了,红狐狸!多少钱……”   他说着掏出了钱包,服务员小姐礼貌的回答道,“一万七千块,需要我给您包起来吗?”   听到这个价格,方才还眼神放光的男人低了低头,窘迫得捏着钱包不知如何是好。   向阳看了他一眼,不是尴尬的笑了两声,“哥哥,那个……要不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我觉得这衣服不太适合我,太红了,我不喜欢太红的颜色,走啦……”   她迅速脱掉了衣服,还给了店员,拉着向夜往外走。   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向夜快步走了回去,微微咳了两声,努力给了她一个非常随和的笑容,带着祈求的语气问道,“那个……我们是刚搬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才刚刚起步,可以……便宜一点吗?”   “不好意思,先生,这个是今年新款,吊牌价,不能打折的”   在服务员小姐礼貌的拒绝声中,男人礼貌的点了点头,失望的走了。   走出这家店,他还回头看了看,服务员把刚刚那件衣服又穿回了橱窗模特的身上,衬着窗外的冰天雪地,这立艳红色的皮毛,更加亮眼了。   “哥哥”见他还一直盯着那件衣服不放,向阳拉着他的胳膊说了件别的事情,“好饿啊,我们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吃东西呢,那里有卖面条的,我们去吃点吧……走”   这家店的面条倒是很便宜,八块钱一碗,加个鸡腿也才十一块钱。   见他还是一直闷着,向阳把自己碗里的肉夹了一块给他,“好了,别不开心了,那件衣服我真的不喜欢,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穿那么红的颜色了,快点吃,吃完我们回家”   向夜抬头看了她一眼,噌的一下把筷子摔在了桌上。   “谁啊,谁啊!谁干的!不知道爷爷我混哪条道的吗!”后面桌的费斌小哥,看着突然飞过来插在自己碗里的筷子,大叫了一声,“是哪个不长眼的!快站出来给爷爷我道歉!”   听见这个熟悉的音色,向夜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拿了双新的筷子,把碗里的肉悉数都夹了回去,然后自顾自的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像是把什么异常沉重的情绪也跟着吞了进去。   在整个面店里叫唤了一圈的费斌小哥终于寻到了他们面前,“是你吧,小子!老子叫了一圈,就你没有搭理我了,快点给爷爷我道歉!”   看见他的脸,他才惊讶得瞪大了眼,“大哥?这么巧啊!你也过来吃饭啊?我请客!老板,把你这儿的牛肉羊肉,新鲜的蔬菜水果,各上一份,你喝酒吗?大哥?老板,再来两杯伏特加!”   别人都没搭理他,他自顾自的点了一桌子菜,还点了酒。   “来来来,多吃点,大哥”他一边说一边把菜往别人碗里夹,“相请不如偶遇,实在是太巧了,我还在这里等我们老大,也不知道我们老大什么时候来,我到码头去问过了,海哥交代给我的那艘船,都已经返航了,你说我们老大不会死了吧……”   向阳一口面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咳嗽个不停,向夜静静的把自己面前的水推了过去。   没有人搭理他,这小话痨还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现在联系不上海哥,连老大也弄丢了,我连回都不敢回去,平日里被他们欺负得已经够惨了,现在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没有完成,他们肯定打死我的!你说我怎么这么可怜啊……”   他自己喝了口闷酒,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突然萌生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咦……你说你和我们老大长得这么像,海哥又不在了,在俄罗斯见过我们老大的人又不多,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我们老大很有钱的,以后咱哥俩不就升官发财,耀武扬威了吗?哈哈哈哈哈……”   “不过,不行的……”他意淫了一番,又立马摇着头否定了这个提议,“万一海哥突然回来了,我们那个心黑手毒的老大肯定会弄死我们的,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我干这行迟早都要死的,连累了你就不好了是不是,更何况还有嫂子在,还是不要那么作死了”   “但不得不说啊,你身手那么好,还是很能打的,我上次的提议怎么样,考虑考虑?我花点钱,你教我几招,这样至少我回去也不会被那帮家伙欺负了,你看怎么样啊……”   在他这滔滔不绝的唾沫星子里,向夜吃完了自己的面,拉着向阳走了。   后面那个小话痨还追着问了一句,“哎,大哥,大哥,你别走啊,你想通了记得来找我啊,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大哥,大哥……”   向夜的心情不太好,回来之后就一直看着那张占了一整面墙的婚纱照。   向阳的心情也不太好,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不知所措了。   我拉着他去买衣服,明明就是希望,看到他窘迫的样子,看到他拿不出钱的样子,甚至要哭着吵着买漂亮衣服,买漂亮的钻石,这样他就会用到那张卡,沈君留给他的财产,这样刑明就能找到我们的踪迹。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看到想要的钻石却说不出口。   我看到漂亮的衣服会看吊牌价,告诉他我不喜欢……   那个……我们是刚搬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才刚刚起步,可以……便宜一点吗?   他努力赔出去的笑容,低眉顺眼的表情,他摔出去的那双筷子,这一字一句他是怎么说出口的,他从前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杀伐果断,哪里会这样,为了一件衣服,就为了一件衣服……   讨厌死了,这样的感觉真的讨厌死了!我真的讨厌死现在自己了!   我就不能再坚定一点吗?他是罪犯,他卖毒品,他杀人的!他是罪犯!   天黑了,在相框面前站了一个下午的男人,轻轻摸了摸照片里女孩的手,慢慢的回过了头,“好好休息,哥哥去给你买衣服,我保证,明天早上你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件红狐狸大衣会出现在你的床头”   “你怎么买衣服啊?不要也没关系的,别去……不要去……”   男人轻轻的摸了摸女孩的头,淡淡的笑了笑,“这里的冬天这么冷,衣服肯定是要买的,我当然是去找工作挣钱啊,只有挣钱了我们才能买衣服,以后买菜做饭,什么不得花钱啊,乖乖的,等我回来” 第81章   大雪纷飞,天空连接着大地,光秃秃的针叶林除了纯洁的白,就是干枯的褐。   他就站在哪里,站在他堆的雪人前面,穿着单薄的灰色外套,张开双臂,任凭白色的冰晶飘落在自己的发梢上,肩膀上,淡淡的看着他们,温婉的笑着。   “杀了他!丫头!杀了他!开枪!”   刑明站在她身后,言辞灼灼,在这冰天雪地里竟有焚心之感。   她的手在发抖,捏着枪的手在发抖。   “你还在等什么,杀了他!丫头,杀了他,我们的行动就结束了,你不是想当警察吗?杀了他你就是警察了!你不记得阿廷是怎么死的了吗?你不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吗?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要把温暖的光带到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杀了他,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一起去锦城”   他还站在哪里,没有跑也没有躲,站在漫天飞雪之中,静静的笑着,干净的像个青春正好的男孩。   她在犹豫,她在迟疑,握着枪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告诉过你的!他确实救过你的命,但绝对算不上是你的恩人,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他残忍,血腥,狠辣,枉杀了多少无辜,你也是亲身经历过的,我父亲,还有金三角那些手无寸铁的农民,他的亲叔叔,都死在他手里,杀了他,快杀了他!”   我是个反面例子,是救不回来了,可是你还年轻,小阳,你才十八岁,十八岁正是要读书的年纪。   我活在刀口上,可能明天就会死,时间很少,所以我想告诉你,在我还在的每一天都无数次的向你重复,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就是我的红嘴蓝鹊……   那个……我们是刚搬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才刚刚起步,可以……便宜一点吗?   他的一字一句一颦一笑,一一在她脑子里回闪着,盘旋着……   终于,女孩“啊——”的一声,崩溃大喊,调转枪头,打中了自己的脑门。   向阳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零下十几度的温度,这一觉竟然睡得大汗淋漓。   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挂在床头那件鲜红的大衣吸引了。   “醒了啊……”听到了卧室的动静,在厨房做饭的男人才端着热腾腾的早餐走了进来,“就算到你这个时候该醒了,快去洗漱,先吃早餐”   她看了看床头的大衣,又看了看他,满脸的疲惫,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你哪来的钱?”   “我还能哪来的钱,去偷,去抢啊,当然是我找到工作了,一件衣服而已,能费多少功夫啊,这里气温低,快去洗漱完吃早饭,要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他这么说,她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路过他的时候,清楚的看到了他手腕的地方有一片青肿的痕迹,“手怎么了?”   男人把袖子往下扯了扯,“没事,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俄罗斯这种地方,下起雪来,断断续续的绵延不绝,通常连着大半个月都不会停。   才下了三四日,家门口就积了厚厚的雪,不做清理脚迈不出去,车也开不出去。   向夜找的是一个夜晚的工作,清理积雪的时间是在每天早上回来的时候,扫完雪,给她煮完早餐,就会补个觉,下午醒来陪她说说话,晚上再继续出去工作。   有时候,她见他实在是疲倦了,主动提出要承担扫雪和煮早餐的工作。   他都微笑着拒绝了,说女孩子哪能干这种粗活呢?   他每天早上回来,都会带一些全新的家电回来。   有时候是灯具,有时候是电视机,有时候是冰箱,有时候是暖气机……   他拿回来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多,也一次比一次贵。   甚至有一天,他居然还带回来一个贝壳做的风铃,在她面前晃了晃,清脆悦耳的声音哐当直响,“好不好看?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卖贝壳风铃,她说都是她亲手在海边捡来,亲手做的,我见着好看就买来了,喜不喜欢?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把他挂在卧室的窗边吧”   这些日子吃的食物也都是他准备的,前些日子肉类居多,这些日子添了蔬菜和水果。   有时候做饭,都能听见他在厨房里唠叨,“俄罗斯这地方还真奇怪啊,蔬菜和水果居然比肉还贵,等来年我们自己种了拿到集市上去卖,就不愁没有钱花了吧”   当然,她也明里暗里的打听过他找的工作,甚至还做了大胆的猜测,“你找的什么工作啊?不到一个星期就把家里的家具家电都换新了,来钱这么快的吗?你不会真的去当那个小废物的老师了吧?”   “呵呵呵呵呵……”提到工作,他总是清脆的笑几声,“那个小废物是个名副其实废物,怎么学都学不会的,我哪有本事教他啊,我答应过你的,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再也不干了,我不会教他,你也不用担心,不是什么违法的工作,赚钱养家是男人的责任”   只是偶尔,在他做饭的时候路过厨房,能看到他时不时揉一揉肩膀,捏一捏手腕。   这天早上,外面的雪略微停了一两个小时,向阳窝在被子里稍微多睡了一会儿。   男人兴冲冲的跑进来,将她从被子里拉了出来,兴奋得掏出来一个精致的礼盒,“小阳,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礼盒里躺着的是一枚钻石戒指,“那天看见你在橱窗里看了好久,一定很喜欢吧?”   戒指,是那枚钻石戒指,她记得这枚钻石戒指,也清楚的记得它的价格,一百万。   “来,戴上看看,合不合适?这几天都瘦了,不合适就等哥哥把你喂胖一点再戴”他无视她哑然的表情,自顾自的把戒指往她手指上戴。   戴好之后,还捏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真好看,我妹妹,眼光就是好,我们拍的婚纱照你都没有戴戒指,有了这个,我们改天再去拍一套好不好?”   他笑得眼睛都弯出了褶子,嘴角那处原本不明显的青肿颜色加深了许多。   向阳哽咽了一下,强逼着自己收回了情绪,“你……你的脸怎么了?”   男人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胡乱的扯了一句,“没事,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方向盘了,今天想吃什么?哥哥给烤鸡翅好不好?”   “不了,我还没睡够,还想再睡一会儿”她说着又躺了下去,裹进了被子里。   她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男人也躺在了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笑着,“也行,那我也补个觉,一会儿睡醒了肚子饿了,就把我叫醒给你做饭,嗯?”   捏着手指上这个冷冰冰的硬疙瘩,她还哪里能睡得着啊。   可男人却是说睡着就睡着了,不到十分钟,都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了。   她慢慢转过了身,看着他的脸。   他还是那么白,比外面的雪还要白,柔软的眉骨,清澈的双眸,修长的鼻梁,淡淡的薄唇,只有嘴角那处的痕迹不怎么搭配,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   温文尔雅,就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绝世佳人。   她看着他,看着他,泪水不自觉的滑过了眼角,又怕吵到他,只能将所有的呜咽都咽进了肚子里。   他太累了,实在太累了,这一觉从白天睡到黄昏,她怕吵醒他,索性也一直都没有动。   男人睡饱了起来,见她还侧着身闭着眼睛,温柔的捏了捏她的耳朵,“起床啦,小懒猫,这天都要黑了,你不会和这里的大黑熊一样,因为天气太冷,要冬眠了吧”   女孩哼唧了一声,装作没有睡醒的样子打掉了他的手,“别吵,好困啊”   “都整整一天了,真的不能再睡了,我要去给你做饭,做完饭我要去工作了,你一会儿起来吃啊,一定要吃饭啊,太瘦了……”   他下了床,在厨房做好了饭,自己随意吃了一点,就开车出去了。   听着外面的发动机渐渐的没了声音,向阳才起了床。   厨房里熬了一锅粥,烤箱里还有她喜欢的烤鸡翅膀,还没来得及盛出来,就听见了外面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她以为是他忘记带什么东西,又回来了,出去看了看。   “大哥,大哥!”费斌从他心爱的吉普里面下来,急匆匆的就往他们家里闯,他四处叫了一圈,看见向阳,道了一句,“嫂子好,我大哥呢!我有急事找他!”   “他出去工作了,什么事啊?”   “啊?出去了啊!完了完了完了!”他记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我先不和你说了啊,我得马上找到大哥,要不然他今天晚上会被人打死的!”   费斌急匆匆的就又折了出去,向阳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拦在了他前面,“你在说些什么啊?什么被人打死?”   可小废物这时候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她,“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得快点了,要不然真的会出人命的!”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向阳也跟了上去,“边走边说”   “哪里很危险的,嫂子你还是不要去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很容易被人抢过去当压寨夫人的!大哥要是知道我把你带过去肯定会扒了我的皮的!我救一个大哥已经很辛苦了,没有功夫来保护你的,你还是在家里等……”   他喋喋不休的,回头看见了向阳的眼神,最后那两个字好不容易才吐了出来,“着吧”   向阳看着他,只静静的说了两个字,“开车!”   小废物哽咽了一下,发动了车子,“得,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大哥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凡人” 第82章   她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怎么就没有想到的呢,他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还是从外地来的,怎么可能找得到工作,还是一晚上能赚上百万的工作。   在俄罗斯这种地方,他能在短时间内搞到这么多钱,还不在违法范围内,唯一的方法就是到擂台上去打架。   “嫂子,你说你是怎么找到大哥这么厉害又对你这么好的人的?你是不知道啊,那天晚上大哥过来找我,说他可以教我几招,让我给他买件衣服,就是你身上穿的这件,不过他试了一下我的身手,觉得这钱赚得亏心,就问我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的工作介绍给他干”   “我一看这衣服的价格,就跟他说,除非他上擂台去打架,否则,就这件大衣,他得干两三个月才能买下来,那时候冬天都过去了,我不过随口一说啊,谁曾想他还真的去了”   “不过,我大哥是真厉害,这里的土著都是那种大胡子,长得也是膀大腰圆的,特别壮,我大哥瘦瘦小小的,一上场几乎所有人都买定他输,结果你猜怎么着,不出五分钟,那个壮汉就被我大哥揍得七荤八素了,我大哥自然就赚得盆满钵满了,尤其是这两天,在那个斗武场,人气特别高”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里的地头蛇出了名的厉害,我大哥又是单枪匹马一个人,我今天晚上就收到风说,他们要在我大哥喝的水里做手脚,等上了擂台就把他打死在那里”   这种斗武场在俄罗斯虽然算不上合法,但也算不上违法,都是下层人民为了赚钱,以身体为本钱,搏那些资本家一笑,只要不闹出人命,这里的警察对这种地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只要涉及到赌博,就都有幕后老板的,尤其是这种灰色场所,向夜的出现,打乱了那些人赚钱的计划,肯定是有人容不下他的。   费斌看了眼副驾驶的女孩,见她沉着脸一言不发,扯了个尴尬的笑容,继续说道,“呵呵呵呵……嫂子,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大哥那么能打,就算被下药了,也肯定没问题的,再不济,我们可以找警察,都要出人命了,警察不会不管的”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没有搭理他,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向夜开在国内的斗武场还要以酒吧做掩护,而这里就堂而皇之的开在大街上。   她掀开厚厚的门帘冲了进去,她看见他了,瞬间泪目。   台下围着的都是一群三大五粗,拿着钞票叫好的大老爷们,他就在那个高高的擂台之上,灯光最为明亮的地方,光着膀子,对面那个是个俄罗斯人,横着竖着都是他的两倍那么宽。   那个大汉拎着他的脖子,就像拎着小鸡崽子一样,硕大的拳头揍在他脸上,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完了,完了,大哥不会喝水了吧,被他们下药了?快点想办法,想办法,想办法啊!”   费斌小哥在这里着急得跳脚,向阳看着台上的人,始终都没有动。   他从前可是坐在台下微笑着甩钞票下注的人啊……现在却像个畜生在擂台上讨生活……   擂台上的向夜像块破布一样被甩到了一遍,费斌赶紧朝他挥了挥手,“大哥!大哥!他们下药!”   向夜吐了一口嘴里的血,喘着粗气顺着声音的源头看了一眼。   那身大红色的衣服在一众灰黑色中格外显眼,她脸上挂着的泪亦闪着晶莹的光。   男人回过了头,抹掉了嘴唇上的血,横着眼睛站了起来,伸手做了一个再来的姿势。   对面的壮汉被他这个手势挑衅到了,捏着拳头冲了过来,他侧身闪到了一边,抓稳了栏杆绳,利用巧劲扭过了身体,手脚并用绑住了他,将他摔下了擂台。   砰的一声,结束铃响,他又赢了,瞬间下面尖叫着,喧闹着,叫好声一片一片。   费斌小哥立刻跑了过去,“大哥,大哥,没事吧,你没事吧……”   这小子的担心其实完全都是多余的,向夜是在道上混成老大的,这点小把戏他怎么能不知道,在这种地方不喝别人的水,不吃别人给的东西都是最基本的。   向夜拿起了自己的外套,旁若无人的快步走到了向阳面前,“小阳,怎么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快别哭了,这地方天气冷,沾了水容易生冻疮的”   男人一边匆忙的给他她擦着眼泪,一边给自己解释,“对不起,都是哥哥没有用,没有读过书,没有学历,也没有出来找过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这里只怕连扫大马路的清洁工都不要我,但是你放心,这地方不违法,挣的钱都很干净”   “不要了,不要了,不要这样了,我不喜欢这里”   她的眼泪像是擦不干净,越擦就越多,语气还微微带着哭腔,男人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好,你不喜欢,我以后就再也不来了,反正这些钱足够我们过冬了,等明年,春天到了,我们就可以种蔬菜卖,这里蔬菜价格都可高了……嗯?”   刑明,刑明,你在哪里啊?我快要扛不住了,真的,真的快要扛不住了。   沉重的铁门落了锁,拘留室里除了一张行军床,什么都没有,刑明光着膀子再做俯卧撑,那枚精致的向日葵宝石就放在地上,他的眼前。   汗水一滴,两滴,三滴……断断续续的往上面落,将金黄的颜色洗得更加鲜亮了。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一个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被关在拘留所里很丢人的,这件事情其实不怪谭局,从前你犯了错,谭局明里暗里都护着你,给你开了多少后门,这次,你当着交警大队,海警大队那么多人让他下不来台,你让他那张脸往哪里放啊?”   “退一万步说,在公海开了枪,你确实能抓到他,给他定罪,但是你肯定也会进监狱的,谭局也都是为了你好,人家是按照规定做事,有什么错啊,他领导,还是长辈,照顾你这么多年了,你就低个头,认个错,服个软,不就出来了吗?这么点小事至于搞成这样吗?”   张凛站在铁门外面和他分析着厉害关系,可里面的人自顾自的锻炼,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于是,他又将劝解的话题换了一个方向,“你……就不担心你那个小丫头?”   “我可是听说了啊,海警那边已经追踪到,向夜带着她从公海上了一艘从菲律宾去往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的货船,你应该知道他在俄罗斯卖过军火,哪里□□势力复杂,他如果能在哪里站稳脚跟,我们要出国际行动端了他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趁现在还早,还比较容易下手”   她不会有危险的,向夜明明都逃出生天了,完全可以拿着沈君给的钱远走高飞。   他冒着生命危险回来,要么就是生气她背叛了他,想要和她同归于尽,要么就是孤注一掷再做最后的努力,如果是前者,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把她给杀了,不会花那么大心思把她带走。   可是……可是,短时间还好,那丫头那么烈的性子,万一把他惹急了……   “咳咳……”那边一声沉重的咳嗽传过来,打断了刑明的思考。   张凛立刻站直了身体,“谭局好”   老局长走过来,看了看里面还在做俯卧撑的人,丢了一句,“你跟我出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刑明一跃而起,穿好了外套,捡起了那枚被他汗水浸透了的向日葵宝石。   小警员开着车,他和谭局长都坐在后座,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车停在了养老院前面,刑明才惊异的看了他一眼。   谭局长横了他一眼,好声没好气,“看着我干什么?下车啊,我教育不好你,自然有人能教好你!”   初冬都过了,人工湖边的草坪黄了,树木也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刑老爷子还是没有改变每天午饭过后钓一会儿鱼的习惯。   刚刚走进养老院,远远的就看见在湖边钓鱼的老人了。   谭局长走过去,像晚辈似的先打了个招呼,“刑老督查,这么久没见,您老最近身体可好啊?”   刑爷爷拿着钓鱼竿回了回头,“小谭啊,呵呵呵呵,你可是大忙人,怎么这么有空来看我啊?”   “瞧您说的,您是长辈,我就算没有空也要抽出空来看看您的……”谭局长笑道,“但是说来也确实有件事情要麻烦您,我们哪儿有个警员,家里边的亲人都死在了缉毒一线,前些天为了追凶手,差点在公海上开了枪,我把他叫回来说了两句,他还生气了,好几天没搭理我,想让您老给教育教育”   “还教育什么啊,他想开枪就让他开,就不该拦他,来日上了军事法庭,他就自然被教育了”老爷子将鱼竿甩进了湖里,不慢不紧,继续说道。   “你也别拿我这个糟老头子开玩笑了,我早就退休了,你可是局长,你都教育不了的人,我还能帮什么忙啊……”   “这不是不一样吗?他可是因为仰慕刑老爷子您的风范才加入警队当警察的,人我都带来了,您见见?”   谭局长给老爷子引荐了刑明,老爷子看了一眼,呵呵的笑了两声,回过了头,“这孩子生得不错,有点像我孙子,我孙子要是长大了啊,肯定和他一样俊俏”   “所以啊,看在您孙子的份上,您老,开开金口”   老爷子又和蔼的笑了两声,“呵呵呵……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年轻的时候要是遇上这种刺头,不关上个一年半载是不会和他说话的……但是,孩子啊……” 第83章   “老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是因为先制定了规矩,才有了我们警察出来维护规矩,规矩,法律,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国泰民安,安居乐业,皆是因为我们都在按照既定的规则有序的生活,而我们警察,作为维护规则的人,首先,自己就要遵守规则”   “你换个角度想一样,你要是真的在公海在打死了他,确实抓了罪犯报了仇,但后果呢,规则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后来者效仿,警察毫无底线的与犯罪分子斗殴,这比你放过一个罪犯的后果还要严重”   “当全世界的警察都像你这样,你还能分得清,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吗?以暴制暴,用暴力换来的正义从来就不是正义,黑之所以为黑,因为他们无序,像野兽一样靠暴力获胜,白之所以为白,因为我们有序,会按照既定的程序用法律来制裁”   “可是我……”刑明忍了好久,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爷爷一句话堵了回去,“你是想说你很不甘心,你是想说你的亲人因他而死,你却放走了他,呵呵呵呵……我孙子要是长大当了警察,也一定会和你一样的,小谭啊,这句话记下来,等我孙子长大了,说给他听”   “好的……”谭局长呵呵的笑着。   “那些为国捐躯的人,在决定为国捐躯的那一刻,就已经将七尺之躯都许给国家了,他们无所谓报不报仇了,你现在所谓的报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为自己不幸的身世泄愤而已,他们绝对是更加希望你能继承他们的遗愿,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事,化小恨为大恨,在既定的规则内替他们报仇”   “您刚刚说,等您孙子长大了,也要把这话说给他听,想来您的孙子应该和我有同样的遭遇,冒昧的问一句,您希望您孙子长大了之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呵呵呵呵……你这话问的就有问题,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能让他成为什么人他就能变成什么人吗?只要他自己开心,快乐,怎么都好,不过啊,我孙子很懂事的,肯定不会像你一样干这种糊涂事……”   话音刚落,鱼竿动了几下,老爷子欣喜的将鱼钩拉了起来,一条红鲤鱼在上面欢脱的跳动着,“呵呵呵呵……小伙子,你运气真好,这是这三天第一条上钩的鱼,你一来就碰上了”   从养老院里出来,刑明越发得沉默了,捏着手心里的向日葵宝石一言不发。   他去了长岭墓园,在那群无字碑面前站了好久好久,直到手心里的向日葵宝石都有点发烫了,他才慢慢的转过了身,对站在他身后的谭局说道,“抱歉,谭局,给您添麻烦了,我申请去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执行跨国联合行动”   这些日子俄罗斯的天气还是和前几日一样,绵绵不断的飘着雪。   她说了不喜欢,向夜也就真的没有再出过门了,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他每天的生活很规律,起床,做饭,看雪,午睡,再做饭,再看雪,再睡觉……   他几乎每天都会堆一个雪人,整整齐齐的围在他们家旁边,就像是一群可爱的孩子。   也日常都在陪她说话,唠着家常,大抵都是一些集市上什么蔬菜好卖,什么东西好吃,什么地方又来了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等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言碎语。   有时候无聊了,他就会带她去街上逛一逛,挑一些蔬菜的种子,以便来日自己种。   有一日,更是带来了几只吐着舌头的雪橇犬,说是费斌那小子见着好玩买的,玩了几天之后就懒得养他们了,见他是有家有室的人,稳定,而他还要在这里等他们老大,就把这些可爱的狗狗都送给他了。   向阳说了不愿意,他非是要拉着她坐着雪橇在雪地里遛一圈。   遛了一圈回来,向夜是很开心的,可向阳依旧是沉着脸,他哄了她好久都不见好,“好了好了,不玩了不玩了,哥哥不知道你不喜欢狗,明天我就把这些都给那个小废物送回去,别不开心了”   她不开心,总是不开心,自从来到这里,除了那天被那个小废物逗笑过一次,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是这样,沉默着,安静着,变得一点也不像他的妹妹了。   有时候他也会问她想做些什么,她总是说她想睡觉,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蒙进了被子里。   越往后,她与他说话的次数就越少,甚至连吃饭下床的时间都越来越短了,甚至有时候,一整日都躺在床上,不吃饭也不喝水,任他做什么都没有用,她一日比一日清瘦,他亦一日比一日忧愁。   “小阳……”他端了碗鸡汤馄饨,坐在床边,慢慢的把她的头从被子里扒了出来,“吃点东西吧,你都睡了一日了,天都要黑了,不吃东西总是不行了,好歹吃一口,吃完了再睡,嗯?”   “不要,别吵……”向阳头也没回就推开他拒绝了,“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哪有这么多觉啊?是存心不想搭理我?”他语气重了些许,“砰”的一声将手里的碗重重的放在了床头,“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办啊?”   刺啦一声,一个急促的刹车声,打断了这两人即将爆发的争吵。   向夜往窗外看了出去,只见费斌抱着一个襁褓从吉普车上下来,急匆匆的往这里赶,他怀里的婴儿哇呜哇呜的哭闹个不停……   被婴儿的啼哭吵到了,向阳也回过了头。   “大哥,大哥,大哥,江湖救急,帮个忙,帮个忙”小废物不由分说的就把婴儿交到了向夜手中,“有警察扫荡了我们老大的场子,弟兄们逃到了这里,这个婴儿是现场一个客户交给我的,说让我带走避一段时间,我带着这个爱哭鬼太显眼了,先放你这里,明天,明天早上我过来找你拿啊”   他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撕拉,又是一声汽车发动的声音。   怀里的孩子应该还不到三个月,生得很黑,脸上身上都是黑色的疹子,四肢乱舞,蜷缩着,痉挛着像是有虫子再咬,哇呜哇呜的哭个不停。   “给我抱一抱”向阳从他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脸,轻轻的哄着他,“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哄了快十多分钟了,可小家伙依旧没有停住哭闹,反而还越来越厉害,“他是不是饿了啊,给他去买一点奶粉吧……”   男人沉着脸,伸出了手,将孩子接了过来,“不用买奶粉了”   他用手掌盖住了孩子的脸,紧紧的压了下去。   “你干什么!”向阳吓到了,立刻站了起来,“你干什么!快放开他,他会憋死的!”   他没有听她的话,站起来退后了几步,捂着孩子的那只手始终都没有丝毫的放松。   “向夜,你快放开他!放开他!他就是个婴儿,他做错了什么,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女孩站起来追着他要把孩子抢回来,“你不喜欢他哭,我来带他就是了,你快放开他”   向夜避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的力气越来越大,婴儿的啼哭声也越来越小。   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向夜,哥哥……你要干什么啊,你快把他还给我,他还是个小孩子,他就是个小孩子,你还给我!你不要再杀人了!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他像是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背对着她站着。   向阳着急了,把枪掏了出来,“把孩子还给我!向夜!”   她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可想象之中的枪响却并没有到来。   男人慢慢转过了身,看着她,默默的把怀里已经停止哭闹的婴儿丢到了一边,“你想杀我?”   “是你先杀了人,杀的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他并不是饿了,而是毒瘾犯了,应该是他母亲有毒瘾,所以,他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几个月,我戒过毒,知道毒瘾犯了的感觉有多难受,与其几个月都要忍受这种折磨,还不如早点让他解脱,希望他下辈子能投胎到个好人家……你……想杀我?”   “他这辈子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哪里有下辈子!”   “你……想杀我?”他第三次向她确认了这个问题。   “是!我想杀你!那还是个孩子,那还是个婴儿,他话都不会说,路都不会走,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我亲眼看见一条无辜的生命在你手里就这样没有了!”   “我跟你说了,他生来带着毒瘾,活不过几个月!”   “那是谁让他生来就变成这个样子的?啊?!是你!都是你!”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我这几天都在这儿,哪里都没有去,什么都没有做”   “不关你的事?呵呵呵呵……你是毒枭,他妈妈是吸了毒才生下了这样的他,你说这不关你的事,有可能,有可能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你弄死他的时候毫不手软,这样的婴儿你肯定见过很多,肯定不仅仅是婴儿吧,在学校里的学生,为家庭打拼的男女,生活在最底层的劳苦大众,你说这不关你的事!”   “可是我在改了,我说了哪些事情我不会再干了……”   “你在改了你就值得原谅吗?那他们被伤害的一辈子谁去赔给他们,刚刚死去的那个婴儿,谁能把他还没开始的一生还给他!哪些事情确实没有发生在我眼前,可是我没有办法当他们都不存在!”   “我说了我只是想活着,我也没有办法!”向夜紧绷了多日的弦,终于断了,他大吼了一声,眼眶都红了,回过头,静静的看着她,字字泣血“你……可曾有那么一丁点的爱过我?”   “未曾”这两个字出来的一刹那,他再也绷不住了,眼泪溢出了眼眶。   女孩拿枪指着他,手颤抖着,“我是警察,不可能爱上罪犯,我……爱刑明”,男人冲上去,掐住了她的脖子,直直的将她抵到了挂着婚纱照的墙上,言语压着天大的火,“你的心是冰做的吗?” 第84章   他可以忍受她不爱他,可以忍受他的付出没有结果,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她在他身边,可是他绝对忍受不了她在他身边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还是那个他视之为仇人的死敌!   “还说是警察,这点常识都没有,拿到枪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检查里面有没有子弹”他一直都掐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把她手里的枪夺了过来,捏着她娇嫩的脸,“第三次了,这是第三次了,你真的以为我会那么痴迷你,对你丝毫防备都没有吗?”   “我问你,你的心是冰做的吗?装得下那个婴儿,装得下学校里念书的学生,装得下为家庭打拼的男女,装得下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就唯独装不下我是吗?你不是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哥哥啊,是我捡到到了你,是我把你养大的,要不是因为有我,你哪来的机会大发圣母的慈悲啊?”   “都怪那个沈君,什么他有更好的主意,他就是为了救他未婚妻,还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呸!就是个骗子!”   “实话告诉你吧,老子对你的耐心,早就在上一次就耗光了,老子本来完全可以在你们进警察局之前把那个姓秦的给毙了,再把你给绑回来,老子就可以把你关在别墅里,让刑明亲眼看着,还什么办法都没有!这样小成也不会死,江海也不会死!”   “他们两个用生命给你争取到了这一次机会,你却不懂得珍惜,我都说了,为了你,我很早很早就想收手的,是他们逼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想活着,活着你知道吗!我都说了,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做,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的生活,我一退再退,你却变本加厉!你的心是冰做的吗?啊?”   他将枪口抵在了她心脏的地方,这冰凉的触感,让女孩略微颤抖的一下。   但是她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发出了若有似无的嘲笑声,“呵呵呵……那你呢,你说我的心是冰做的,你的心不也是冰做的吗?”   “事到如今,你最不应该指责的人就是沈君,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找到你,结果引狼入室害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他有多自责,你问过他吗?他把自己光鲜亮丽的一辈子都换给了你,甚至连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都可以不要,你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恩之心吗?你没有,你只是觉得那是他生来就欠你的”   “可是你却忘记了,当年他也和你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当年你父母也和他一样,除了恐惧什么都做不了!你受过很多苦,流过很多血,想要活着,异常辛苦,但是谁都不欠你的!是老天爷制造了这场悲剧”   “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自私,狭隘,狠毒,毫无怜悯之心,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公海上,你就炸死了那么多人,除了冷兴和松横,那艘船上还有服务员,清洁工,他们都是无辜的,还有,白宇,他还是个学生,还有沈随,那是你亲叔叔,不过就打了你个耳光,你就开着车撞死了他!”   “你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就算再给我一千次一万次机会,我到最后的选择也肯定还是一样!我也许曾经是爱过你,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是因为那时候我的世界,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你给我的就是我的全部,你的三观就是我的三观”   “但是现在,我不爱你,一丁点都不爱你,我喜欢的,我爱的,必定是像刑明那样的英雄!他勇武却从来不滥用暴力,他仇恨,却能想办法压制戾气,他没有你有本事,却从未想过放弃,他心中装着家国大义,虽然偶有出格,但他也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我爱的必定是像他这样的英雄!”   向夜越听越恼,掐着她脖子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强忍着怒火从牙缝里崩出来了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喘不上来气,脸都憋得通红了,“我说……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什么人,天生就欠你的话,那那个人一定是我……你当然可以杀了我,把我欠你的一切都拿回去,但是你不能改变,我爱刑明……我是警察……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   他狠狠的将她摔了出去,砰的一声,女孩砸在了床脚,连着床头柜都摔得七零八落了。   男人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过来,嘴角抽搐,脖颈上都是暴起的青筋,眼睛都充了血,再无往日的温婉和顺了,就像是一头脱下了兔子皮毛的野狼。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有什么可神气的,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对你好,你不过就是仗着我除了你之外,一件想要的东西都没有!”   他一声大吼,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呵呵呵呵呵呵……”这笑声怪异,恐怖,却心酸直入肺腑,“你欠我的,你欠我的,真奇怪啊,明明是你欠我的,我却用我的一辈子去还了……呵呵呵呵呵呵……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知道是你欠老子的就好!”   他猛然俯下身子,又掐住了她的脖子,看见他突然放大的脸,女孩反射性的往后缩了一下。   向夜恶劣的勾了勾嘴角,抽了一把匕首出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利铁微微的泛着寒光,比外面的雪都凉得刺骨,“我想要的东西,只要是争取不到的都会毁掉的,现在为了你,我退而求其次了,我不在乎你爱谁,只要你在我身边老老实实的待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与你计较”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想杀人的时候,不太喜欢用枪,而是喜欢用这个……”他拿着匕首逼近了她的喉咙,“因为越是对我不起的人,我就会让他流越多的血,殷红的颜色流出来,特别漂亮,尤其是现在还在下雪啊,纯洁的白和鲜艳的红一定特别般配”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全身上下的任何东西都是我的,你的头发,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你的手,你的脚,包括你的脑子,全部都应该是属于我的,你说你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的从你身上全部讨回来”男人挑了挑眉毛,女孩自觉的抖了一下。   “抖什么啊?呵呵呵呵呵呵……你也用不着害怕,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我不会杀了你的,从现在开始违背我一次,我就捅你一刀,又或者割掉你身上的某一个器官,我宁愿心疼一点,也不想让我最干净的地方再来被人利用,现在……吃点东西……”   他将桌子上那碗早已冰凉的鸡汤馄饨端了下来,递到了她面前,向阳横眉怒视,抬手就掀翻看,金黄的汤洒了他一身,“不听话!”   他没有什么表情,靠近了她,手里的匕首直捅进了她的肩。   向阳闷哼了一声,剧烈的疼让她的脸色更显苍白了,“呵呵呵呵呵呵……”   她靠在床头发出了虚弱的嘲笑声,“你没办法了是吗?你赢不了我了是吗?被逼急了是吗?恼羞成怒了是吗?你最好杀了我,等刑明……”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向夜冷着脸用力的按在了她肩上的伤处,鲜血淋漓,沾湿了她的衣服,也糊满了他的手,“知道我不喜欢,就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   “呵呵呵呵……我再告诉你,你及不上刑明万分之一”   她提一次,他手里的力道就重一分,可即便是这样,忍着剧烈的疼,虚弱的喘着气,她都要说,一定要说,“还记得,你把我带进别墅的第一天就问过我吗?你说,那个男人是谁?”   “现在我告诉你……告诉你实话,不是姚华,是……是刑明,在行动开始之前,在接近你之前,我就主动和他提出来上床了,他,就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因为我嫌你们这些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恶心,每一次我都嫌你恶心,当然了,这段时间在你身边我和他也没少做,你……及不上他万分之一……”   他单手拎着她扔到了床上,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像的功能。   像狼一样扭了扭脖子,解开了衣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好啊,及不上他是吧,那老子就让他亲眼看着!你看他能不能飞过来救你!”   他下口咬住了她正在流血的肩膀,向阳无力反抗,皱紧了眉头,手脚并用的舞动着,拒绝着。   费斌好不容易摆脱了警察的追踪,折回来接孩子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还是同从前一样,风风火火的停车,风风火火的闯进来,风风火火“大哥”、“大哥”的叫。   进到室内,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襁褓里的婴儿躺在地上,浑身冰凉,已经没有呼吸了,满屋子都是殷红的血色,七零八落的衣服。   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两个人,立马背过了身,“呵呵呵……大哥,这怎么回事啊?你这也太……你不会有什么奇怪变态的癖好吧,就嫂子那身子骨能受得了吗?”   “走,快走……快走……”向阳衣衫不整的从被子里把自己强撑起来,露出来的部分都泛着青肿的痕迹。   费斌听得不是很清楚,很自然的回过了头,“啊?什么?”   他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枪响,正好打中了他的腿,剧烈的疼痛袭来,他趔趄的跪在了地上。   男人光着膀子坐了起来,走到了他面前,蹲了下来,用还冒着硝烟的枪管抬起了他的下巴,“你不是想找老大吗?小废物?我的名字叫向夜,我就是你心黑手毒的老大!”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把那个孩子带过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你……死不足惜!你要感谢她,因为伤害她我会心疼,伤害你我可不会,要让她那种圣母心泛滥的警察听话一点,你的命还是很好用的” 第85章   滨城警方与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警方取得了联系,确定了联合行动之后,这几日会议室里的跨国连线就没有断过,尤其是刑明从拘留室里出来,接手了这次行动。   日前,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警方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对向夜在当地的势力进行了扫荡,行动的结果他们也在按照合作流程向滨城警方汇报。   会议室里的白炽灯亮了一个晚上,墙上大屏幕里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警方负责人一张一张的和他们展示着抓捕到的嫌疑人照片,刑明看了一晚上,实在是疲倦了,揉了揉太阳穴靠在了椅子上。   “行了,斯米尔诺夫警官,你们抓到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是我们要的,而且,根据我们的经验,你们这种常规模式的大规模抓捕行动,根本不可能抓到他,我们请求带队入境执法”   听到翻译官那边说的入境执法,大屏幕里长着大胡子的斯米尔诺夫警官立刻就激动了,“不,不,不,刑警官,符拉迪沃斯托克港是我们的领土,我们答应将犯罪嫌疑人抓获之后移交你们处理,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如果让你们出警过来,实在不符合国际法规定”   “那我们出动中方国际刑警?走国际流程如何?”刑明下意识提了个意见,对方愣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理论上来说是可以,但我要请示一下上级……”   请示,请示,又是请示!刑明拉着脸重重的敲了下桌子。   旁边的张凛见他脸色不好了,生怕影响到合作关系,连忙将话筒拉了过来。   “不好意思,斯米尔诺夫警官,刑警官这几日不眠不休,情绪不太好,不管怎么说,还是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我们会尽快提出申请出动国际刑警入境执法,也希望您那边请示上级,尽量配合我们行动,我们保证除了该嫌疑犯不会侵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内任何势力”   大屏幕里的人应了一声,双方略微常规的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   他喝了口水,看了看旁边沉着脸的男人,“行了,国际行动,不都这样吗?尤其是像俄罗斯这种势力复杂的国家,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的,向夜估计也是预想到了,才把大本营转移了过去,等走了国际刑警的流程,我们在跟着他们过去,也是一样的”   “老大!”余临脸色惨白,推门而入,“我们的公共邮箱里刚刚收到一份视频,来自于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具体位置不明”   听到这个位置,刑明立刻打开笔记本,余临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按了播放键。   张凛瞟了一眼立刻回过了头,刑明铁青着脸,蹭的一下合上了电脑,“都删了!”   余临道,“除了您邮箱里的,我已经都让人处理了”   男人七窍生烟的喝了口水,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匆匆往外走,“阿凛,这里就交给你了,国际刑警落地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后,立刻与我联系”   雪下了整整两周了,俄罗斯的针叶林到了最美的时候,一望无际直挺挺的树干,每一个枝丫上都累着厚厚的白雪,远远的看上去,就像一座座晶莹剔透的玲珑宝塔。   这座小木屋的主人已经两三日没出过门了,门口的积雪连脚印都没有,成片成片纯白的颜色落满了屋顶、车顶和门前。   唯一与这粉妆玉砌的景色不符的是,小木屋前面拷着一个男人,他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他脸色苍白,靠在门框边,眼皮若开若合,殷红的血从腿上流出来,溢得门槛上都是。   有的已经凝固了,有的还是新鲜的,那四五小只雪橇犬围在门前砸吧砸吧的舔舐着。   不远处正在堆雪人的女孩往这边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不专心啊,我都告诉你了,雪人的鼻子要挖得深一点,要不然胡萝卜放不进去的,算了,我来帮帮你……”   他捏着她冰凉的手,一起给已经堆好的雪人画起了五官。   “小阳,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没有钱给你买芭比娃娃,你看见其他的小朋友玩,你明明很喜欢很喜欢,却非要装作讨厌的样子给我看,说买来的娃娃有什么好玩的,自己捏的才有意思,于是,和泥巴,捏泥巴人,就成为了你小时候最常玩儿的游戏”   “你不仅自己喜欢玩儿,还喜欢拉着我一起玩儿,只要看见我有空,就不让我走,拉着我一起蹲在门口捏泥巴娃娃,说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还有一些小个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一些更小更小的个子就是我们孩子的孩子……”   “其实你从来没有变过,我知道的,你从来没有变过,就像那天,我知道你很喜欢很喜欢橱窗里的那枚钻石戒指,也知道你很喜欢很喜欢你身上的这件红色大衣,但是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钱,还是像从前一样装作不喜欢的样子和我说不要也没关系”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和从前一样爱我,心疼我,只要我们好好的在一块儿,我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也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你会慢慢的记起从前,等风声过了,我们再回一趟黑巷,看看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你会记起来的,一定会记起来的,从生到死,我们都不分开”   他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像是润了水,轻轻柔柔的,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的,儿时稚语,发乎真心,可上次,上次……   上次是她故意的,她只是想让他在为难之际,拿出沈君给他的钱,可她哪里能想到,他还有那么硬的骨头,宁愿到斗武场那种地方,以身体为赌注,打架供人取乐,都不愿意动里面的钱。   也许微微动了恻隐,但恻隐只是恻隐……   记不起来的,真的记不起来的,儿时的那颗子弹打掉了她的记忆,也给他们画了一条黑白分明的线。   黑巷她也早就回去过了,看到了他们曾经住的地方,摸过了他们曾经生活的痕迹,可是记不起来,就是记不起来,老天爷要拯救一个人,就会把那些染上泥的东西完完全全的抹掉。   也许她想要记起来,这只是出于良心的愧疚,仅仅只是愧疚罢了……   堆了一上午的雪人终于完工了,胡萝卜做的鼻子,西红柿做的眼睛,枯树枝做的嘴吧,上面还盖了个铁桶当做帽子,手里面拿着一个扫把,全身晶莹剔透的。   “你看,这不就堆好了吗?果然,有了我们家小阳的帮忙,堆雪人都快了很多,多好看啊”   女孩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有说,男人去散发着淡淡的微笑,捏着她冰冷的手,将她转了过来,“怎么了?不开心啊?是不是闷在家里无聊了,哥哥带你出去逛一逛好不好?”   他说的出去逛,自然是让那四小只拉着雪橇出去玩。   苍茫的大雪地里,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他双耳冻得通红,却将怀里女孩的大衣领拉得高了一些,捂得紧紧的,不让一丝凉意从她脖子里钻出去。   极限的速度像是打开了尘封多日的情绪,他在笑,笑得很开心,像是个什么烦恼都没有孩子,但是她却依旧淡然着,沉默着,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回来的时候,他觉得她要冻僵了,是抱着她进去的。   踢了踢门口那人的腿,“哎!脚收一收,别让你的血把我这儿的雪给染红了”   他将她放在了床前,细细的捧着她的双手,搓了搓,哈了口热气,“很冷吧,小阳,哥哥给你去热一碗鸡汤,等着啊……”   不到十分钟,他就端着热好的鸡汤过来了,“来,先吃点东西”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先给他吃,他在外面会冻死的”   男人沉了沉眼睛,将碗放到了一边,走到厨房里拿了两条干面包,扔到了费斌面前。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他看见桌子上的碗已经空了,欣慰的笑了笑,坐了过去,“这样才乖嘛,头发怎么乱了,肯定是方才风太大了,吹的吧,哥哥帮你梳一梳吧……”   他那了梳子过来,顺着长长的发丝一寸一寸的往下面顺。   “以前在沙塔村的时候,听江叔说,在古代,丈夫如果经常帮妻子梳头,那他们就会举案齐眉,天长地久,白头到老的,你十八岁,我二十五岁,我们都还这么年轻,要白头到老,肯定还能在一起很长很长时间的,不过俄罗斯的雪这么大,我们住在这里,每天淋一场雪,也是一样的”   “是我送你去的大学,念的文学系,你的课本上不是有句诗是这么说的吗?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这里没有我讨厌的东西,也没有你讨厌的东西,我们就在这个地方,好好的生活一辈子,不是也挺好的吗?”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可以用下辈子去还,这辈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吗?你嫌我没有文化,我就去多看几本书,你嫌弃我暴力,我就再也不杀人再也不打架了,你嫌弃我自私狭隘没有怜悯之心,那我就从明天开始,和你一样,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我们一起开垦荒地,我们一起种蔬菜去集市上卖,我们一起捐钱,我们一起修路,我们一起救助路边的乞丐,我们一起去孤儿院和孩子们玩,我们一起去养老院和爷爷奶奶们聊天,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们也可以告诉他,他的父亲以前别无选择,只能当个坏人,但是以后他也想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之下……” 第86章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来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祝您旅途愉快”   机场的广播俄文、中文、英文轮换着播报着,刑明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长长的围巾,黑色的皮质手套,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匆忙的往出口的方向走。   他刚下飞机就接到张凛的电话了,“阿明,谭局亲自出马了,俄罗斯警方已经同意,这次行动由我方国际刑警全权负责,我们也第一时间联系了国际刑警,让他们暂时移交了指挥权,全部听你调配”   “目前国际刑警已经在赶往符拉迪沃斯托克港的路上,最慢二十四小时之后到达,斯米尔诺夫警官去机场接你了,相关的案件资料,他会和你做一下交接,俄罗斯□□势力复杂,你注意安全”   刑明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刚刚走出机场,就看见了斯米尔诺夫警官站在警车前,旁边还跟着一个翻译官,他热情的朝他挥了挥手,“刑警官,久等了……”   根据上级指令,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警方成立了临时办案处,配合国际刑警全权处理这次案件。   刑明刚刚到,一刻都未停歇就要求查看向夜逃离一周之后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口全部的监控录像,以及弗拉迪沃斯托克警方上一次行动的全部资料。   像符拉迪沃斯托克这种国际大港,仅一小时产生的监控录像资料都是GB级的,还好他们都提前整理出来了,调出了那艘从菲律宾来的货船的全部情况。   即便是这样,为了节省时间,刑明都要求一边看录像,一边听他们做汇报。   耳畔被俄文与中文轮番轰炸着,他的眼睛也一刻都没有离开播放监控录像的大屏。   终于,监控录像播放到了向夜带着向阳下船,费斌冲他们招手打着招呼的这一段。   他按下了退后键,快进键,反反复复将这一段观看了多遍,然后画面暂停在了费斌的脸和他那辆崭新的吉普车上。   刑明指了指大屏幕,“这人是谁,有他的资料吗?”   斯米尔诺夫警官看了眼大屏幕,冲着翻译官点了点头,让人调出了费斌的全部资料。   “他叫费斌,十六岁,俄罗斯籍华人,西斯城富商最小的儿子,三个月前,西斯城警方接到他父亲报案,说他的小儿子从小立志当一个黑老大,对于这个志向,他父亲与他口角了几句,他一怒之下拿了一笔钱逃学,离家出走了,他父亲要求我们警方找他儿子,我们也是查这个通缉犯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找到他了吗?在哪儿?提过来问话”   “很抱歉,刑警官,关于他的资料,出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区的范围,我们就找不到了,我们一度怀疑他加入了向夜的贩毒武装,所以对那个组织进行了扫荡搜查,可惜抓捕到的人里也并没有他”   “你的意思是,你们有车牌号,有名字,有样子,却找不到他在哪儿?”   “刑警官,这里是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仅城市面积就有700平方公里,还不包括人烟稀少的乡镇与郊区,现在又是冬天,路上雪厚难行,在这样的情况下找一个人比在你们境内难得多”   “摄像头呢?即便你们土地面积再大,关键的路口与关卡总有摄像头吧?”   “非常抱歉,符拉迪沃斯托克部分交通路口由于月前遭受了枪击,摄像头还未完全修复,预计恢复时间大约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和你们国际刑警来的时间差不多,刑警官您再等等?”   刑明喝了口水,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   等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向夜连那种视频都发过来了,摆明了就是翻脸了,现在多一分钟那个小丫头就多一分危险,二十四个小时,整整一天一夜,能发生多少事!   他虽然想是这样想,但还是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逼迫自己保持着冷静。   他知道这里是俄罗斯,俄罗斯很大可能性连警队里面都不干净,他们之所以配合他们去捉拿向夜,大部分原因肯定是向夜这伙人在这里卖军火,卖毒品,动了某些人的蛋糕了,所以他们索性借刀杀人。   在国际刑警还没有到之前,若是妄动,只会把局面越搞越乱。   刑明微微咳了两声,“知道了,继续吧”   黎明了,雪终于停了,天都快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积雪的颜色太亮了,她这几日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扭过头看着躺在身旁的男人,抬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   见他呼吸均匀,没有什么动静,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手指从顺着他脸庞的轮廓从眉骨一直划到了下巴。   这张脸,从前白皙细腻,斯文雅致,穿上浅蓝色的格子西装马甲,戴上细金丝边的眼镜框,活脱脱就是个禁欲系的世家公子。   可是现在,他眉骨锋利,棱角分明,浅浅的胡茬长了一圈,每一个褶皱里都藏着沧桑。   他明明是那么的罪大恶极,可偏偏又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他脱下的外套就放在床头,外套里面就有钥匙,手铐的钥匙。   她往门外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把手伸了过去,将他外套里面的钥匙摸了出来,死死攥进了手心里。   微微掀开被子的一角,胳膊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住了。   瞬间,她全身的汗毛颤栗,冒着冷汗。   可想象之中他的怒意却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湾浅浅的笑,“摸完哥哥就跑啊?”   “你……你没睡着啊?”   男人静静的睁开了眼睛,“你都没睡着,我怎么能睡得着呢?从前养成的习惯,我在感觉不安全的时候,向来都是睡不着的,你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躺在我身边静静的用眼神和手指感觉过我了,我感觉很舒服,舍不得睁开眼睛打扰……再陪我躺一会儿”   “不了,你躺着舒服就多躺一会儿吧,我躺得久了头有点疼,想出去吹吹风,这几日闷得厉害,想和门口那个小话痨说说话,可以吗?哥哥?”   许是方才的感觉太过美妙了,又或许是这一声哥哥叫得他心脏都颤抖了。   男人还是微微的笑着,将床头那件鲜红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难得见你这么乖,我同意了,外面太冷了,多穿件衣服,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乖乖的,我们会很幸福的”   她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默默的下了床,走了出去。   雪已经停了,可外面依旧是冰天雪地,零下二十几度了,被铐在屋外的费斌通体发白,硬邦邦的,头发、眉毛、睫毛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腿上的伤口也早已经凝固了。   向阳踹了他两脚,“喂!喂!”   脚下的人慢慢恢复的意识,睁开眼睛就看见她蹲在自己面前作了个嘘的手势,“我无聊了,哥哥让你陪我说说话,你说你是不是作啊!好好的来混什么□□,你活该你!”   她一边与她轻松的聊着天,一边在雪地里写下了说话两个字。   费斌皱了皱眉头,虽然虚弱,但还是尽量放大了声音,“是啊……我就是活该我!我好后悔啊,后悔没有听爸爸的话,好好的大学不上,好好的富二代不当,非要跑到这儿来……我……”   听到门口的交谈声,屋里的男人淡淡的笑了笑,又躺了下去。   “啊?你还是富二代啊?”   费斌无力的笑了笑,“那当然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吉普车,我他妈就是□□电影看多了,觉得那些一言不合就掏枪的人特别帅,那些枪林弹雨里打打杀杀的人特别的酷,我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如果老天爷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一定好好听爸爸的话,好好读书……”   向阳拿出钥匙,轻轻的解开了他的手铐,扶着他,慢慢的往车那边去,为了蒙蔽屋里的人,两个人的交谈,也一刻都没有停止。   “你这就后悔了啊……”   “是啊,我后悔,特别后悔!我现在觉得能好好活着,吃一顿饱饭,喝一杯热茶,已经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了,学会打架一点也不好,有困难还是得找警察的,卖毒品也一点都不好,那个孩子还那么小就活不了了,卖军火也一点都不好,子弹打在身上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我想要回家,特别想……我想要回家和我爸爸好好的认个错,我想要回学校好好的念书,去念我爸爸一直让我念的工商管理专业,以后接手家族的生意,就算是卖我不喜欢的羊毛地毯我也愿意,我想要回家见我爸爸最后一面……只可惜,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这一大篇话絮絮叨叨的说完,向阳已经扶着他走到他的吉普车前了。   女孩捏了捏他的手,压低了声音,“知道错了就好,回去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吧”   她拉开了车门,金属碰撞的声音“咯噔”一下,屋里的男人迅速睁开了眼睛。   向阳赶紧把他送上了车,“快走!”   费横小哥无力的朝她伸出了手,“和我一起走”   “废什么话,快走!他不会杀我的!”   他抬眼看到向夜跑了出来,看了看向阳,踩住了油门,刺啦一声,弯出了这里。   门口的男人铁青着脸,眼泪都要溢出来了,“你又骗我!” 第87章   滴答,滴答,滴答……墙上的挂钟一步一声,一步一停,就像是细小的针,生生的往心口上扎,椅子上也像是长了刺,怎么坐怎么都不舒服。   刑明受不了,他再也受不了,即便是硬逼着自己保持冷静也怎么都坐不住了!   蹭的一声,他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就往外走。   身后的声音追上来,“刑警官,您去哪儿?”   他只留下了一句,“出去透透气”   根据现有的证据,国际刑警达到之前,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了,外面天寒地冻,她现在生死未卜,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等着,等着,等着!就算是出去转转,也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汽车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冲刺着,男人踩着油门,将速度开到了极致,极限的速度放空了他的脑子。   她现在一定很害怕,一定很冷,一定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你在哪儿啊?丫头,在哪儿啊?   冷静,冷静,刑明,一定要冷静,你是警察,你和他不一样,不一样。   冷静,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得出办法,只有冷静才能救她。   想一想,快想一想,在通讯侦查课上,学到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是什么……   从头开始,不放过每一件物证,从头开始,不放过每一件物证,不放过每一件物证!   物证,物证,物证!   刑明瞪大了眼睛,一个急转弯,刺啦一声,车停在了路边。   他立刻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所有人都不敢看的视频……   “呵呵呵呵……你爱刑明?他勇武,他心怀慈悲,装着家国大义,你爱的必定是像他这样的英雄,呵呵呵呵呵……你是没有看到他当年无差别轰炸金三角比我们所有人都狠!哪里慈悲,哪里大义了!”   “他装着家国,装着大义,装着你了吗?嗯?他爱你吗?他有多爱你啊?爱到派你爬到我的床上来勾引我,第一次在船上的时候,你耳朵里戴了窃听器吧,我们上床的时候,你猜他在想什么?”   “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啊,这种绿帽子都能忍得了的男人,你爱他什么啊?我及不上他万分之一是吧,好啊,老子就让你看看,老子哪里及不上他了!”   画面里那个黑影朝床上瘦弱的小人扑了上去,她闭着眼睛,面色苍白,肩膀上鲜血淋漓……   刑明闭了闭眼睛,将手机放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了那块向日葵宝石,紧紧的攥在了手里,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打开了手机,逼着自己看完了后面的内容。   夜安静得可怕,这苍茫的白雪像是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吸收进去。   向夜仰了仰头将眼里的泪全部都逼了回去,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又在骗我?”   向阳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是在救你,哥哥”   “你知道你放走了他,他会去报警,现在外面四处都是警察,说不定刑明已经带着国际刑警在这里待命了,你说你在救我,你在怎么救我啊?”   他轻飘飘的只问了这一句话,慢行到了她面前,哽咽着,声音都颤抖着,“我不明白,我不懂,真的不懂,我向夜这一辈子,不求钱,不求权,只想要活着,活着找到我妹妹,怎么就那么难呢!”   “活着,对所有人都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我来说,怎么就那么难呢!你就那么爱他啊……我养了你八年,找了你十年,就敌不过你与他相处的短短几个月,那我呢,我算什么……”   他仰着头,看着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说过的,我争取不到的,都会毁掉,既然我得不到,刑明他也别想得到……”,他低头,狠厉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既然我要死,那你就去陪我!”   他这次下手比上次狠辣多了,掐着她的脖子,五根手指捏得指关节都泛白了。   向阳这才知道,他上次只不过是生气了吓吓她,这次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她涨红了脸,眼睛里被逼出了生理盐水,微微张着嘴,喘不上来气,双手死命的扒着他的手,才能好不容易,吐出了几个字,“我……我……愿意……哥哥……我……我……愿……愿意”   “你说什么?”他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放开了自己的手。   女孩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说,你改变不了我爱刑明,但是你是我哥哥,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哥哥,没有你就没有我,我愿意同你一起死,陪你去赎罪”   手机里的视频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男人的威胁与恐吓,女孩的隐忍与眼泪。   他冷着眼,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对,不对,不对……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终于,他发现了……   女孩挂在床边的手臂,手指微微的,有节奏的颤抖着……   一下、两下、三下……这是……摩斯密码!   刑明恍然大悟,眼睛都亮了。   我就知道,这丫头那么机灵,不会蠢到在气头上激怒他,让这种视频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警局的公共邮箱里,所以她是故意的,故意让向夜自己把地址送出来。   刑明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她手指颤抖的节奏。   这是……一组数字?十一?五?一?九?   男人眯了眯眼睛,回想起了他教她摩斯密码的情景。   刑明穿着白寸衫在黑白前面写写画画,“所以,这就是摩斯密码成为国际惯用密码,却又不怕被外人解密的原因……听懂了吗?以后如果有要用到的地方,必须要先……”   他转过身,正好看见讲台下的女孩撑着脑袋,一脸花痴样在走神。   刑明一截粉笔扔了过去,正好砸在了她的脸上,向阳连连呸了几声,“你干什么啊,我正……”   “正什么啊?我问你听懂了吗?!”   女孩理不直气也壮,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当然听懂了,这么简单的原理,谁能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摩斯密码之所以能成为国际惯用的密码,因为它的组合千变万化,只能传递数字和字母,电影那种敲几下桌子就知道别人在说什么的都是假的喽”   “我的问题是,在使用摩斯密码之前,一定要先做什么?!”   向阳这下可蔫了,鼓着腮帮子眼珠子提溜的转了一圈,猜测道,“我猜,是确定共同的暗号,要不然谁知道ABCD、一二三四五,在说些什么啊?是不是?我是不是很聪明,快夸我,快夸我”   刑明脸都黑了,“这个共同的暗号有一个名字,叫做密码本!”   密码本,密码本,对,密码本,可是摩斯密码这东西太老牌了,这次行动也并没有将这种方式纳入传递信号的范围,所以,事先是没有确定密码本的。   十一?五?一?九?她在说什么呢?到底在说什么?   无数关于那个小丫头的画面悉数涌向他的脑海。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趾高气昂的把脚跷在了他桌子上,行动开始之前的那个晚上,海边的那个小旅馆,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子弹,易云山上的那个雨夜,还有金三角的树林……   她昂首挺胸在她面前质问她的样子,她轻轻触摸他喉结的样子,她瑟瑟发抖的样子,第一次拿枪的样子,踮起脚尖给他嘴角画上的笑容的样子,蹦跳着把向日葵宝石塞到他手心里的样子……   各种画面在脑海里交织而过,始终理不出头绪。   刑明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向日葵,满头的汗,他气急败坏,重重的锤了一下方向盘。   差一点了,明明就差一点了,就只差这一点点了。   十一?五?一?九?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冷静,冷静,刑明,从头开始,好好想想,如果连你都想不到,那一定没有人想到了。   比起那个沈君,我更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来头?   如果你都能满足,我要跟你上床。   你应该感谢你还有这副色相可以出卖,你们派了那么多卧底接近沈君,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了,男人心软的次数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也就是说他能放过我一次就能放过我第二次,你想要抓他只能靠我,你们给的条件确实诱惑力很大,我很想当警察,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更想要你,刑警官。   你们警察……让整容吗?   刑明,你就是他是不是,你肯定是他,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这么像的人,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两个给我希望,把我带进阳光里的人,可是你比他强,比所有人都强,你是英雄,英雄……   刑警官……你吃醋了啊?   那我们可说好了,行动结束之后不许把我调走,你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自己带的警察要带到底,并且还要和我试,至少每周一次。   不要说了,先让我缓一缓,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刑明,你的解释我听清楚了,我的回答你也听清楚了,那些光明伟大的事情就留给你这种正义凛然的警察去做吧,我的一辈子很短,只想活给我自己看,我哥哥救过我的命,他很爱我,我也会很爱他,我会和他永远都在一起……   我高兴,非常高兴!你也为我高兴是不是?你从小就教育我,要向着阳光的方向,要把温暖延伸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你看啊,今天的太阳多大啊,阳光多好啊,照在身上多暖啊,他们也在为我高兴,在这里长眠的每一个人都在为我高兴,将罪犯绳之于法,这么开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哭啊!   刑明……我杀了他了……刑明……   刑警官,我心情不好,馋你身子……   等等,等等,难道是……如果是这样,十一?五?一?九?那不就是,一定是,一定是!   等我,小丫头片子,一定要等我!   刺啦一声,车猛烈的转了个弯,绝尘而去。 第88章   油门一下踩到了底,车飞速的在马路上奔驰着,刑明紧紧的捏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路,按开了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你好,我是刑明,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你们落地之后请立刻到长风镇博丽街”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十一?五?一?九?这几个数字除了指向这个地方,没有别处了。   摩斯密码是一定要有共同认知的密码本才能传递消息的,我们事先没有确认过,那她一定用的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某些印象深刻,并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话。   卧底日记,是父亲的卧底日记,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并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接到了上级的电话,我的妻子给我生了个儿子,父亲给他取了名字叫做刑明,还说等着我回去给他改个名字,我只怕难得见他一面了,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不奢求天伦之乐,只希望这个孩子能成为我生命的延续,博明善恶,风月无涯,丽日长绵。   博明善恶,风月无涯,丽日长绵……   十一?五?一?九?长风,博丽,长风镇,博丽街!   快一点,一定要再快一点……   他面色凝重,踩着油门,一刻都不放松,车轮卷着雪水一圈一圈飞出了一地的污泥。   约摸一个小时过后,透过泛着水雾的车窗,他看见了这个俄文、中文、英文的路牌。   到了,长风镇,博丽街!   可还只是一个大致的位置,还是没有具体地址,难不成要挨家挨户的去找吗?   忽然,轰的一声,一辆军绿色的吉普拦腰撞了上来,连这路牌都撞倒了,直直的抵到了街道边的墙壁上。   回过神来的刑明往那边看了一眼,看见他的脸就立刻下了车。   “你是……费斌?向夜呢?丫头呢?”   驾驶座上的男人面色惨白,毫无气力,瘫软着,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他指了指后面,他方才冲过来的方向。   刑明往后看了一眼,上了车,只留下了一句“我给你叫救护车!”   天还没有亮,这个点,路上的行人是很少的,又下过了大雪,费斌的车刚刚开过来,肯定会留下车轱辘印的,只要跟着车轱辘印,就能找到,一定能找到,一定能!   这两人还没有进屋,就站在他们白日里堆好的雪人前。   向阳走过去,淡淡的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抚过了他脸上挂着的沧桑,“哥哥,我知道,我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哥哥,我哥哥要是不善良,小时候就不会救我”   “只是他们,他们那种生在罪恶中的人,不喜欢你的善良,他们需要的是像狼一样锋利的爪子,所以他们才把我哥哥培养成了这样的人,要不然,我的哥哥也一定会像沈君一样,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是个禁欲系满满的世家公子,或者是像刑明一样,是个大义凛然,满身正气的君子”   “我的哥哥很爱我,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爱我的人,你会为了养我忍受人格上的侮辱,会把自己的东西分给我吃,会把自己的被子分给我盖,会为了我,努力的挣钱,会为了让我们过得好一点,努力的买房子买家具,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可是没有办法了呀,哥哥,犯了错就要认,犯了错就要补的呀,哥哥,我从来都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我唯独相信来世,那些你伤害过的人,那些你沾上的鲜血,都会跟着你带到下辈子去的,我是在帮你啊哥哥,唯有把你洗干净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才能拥有更干净的灵魂”   “我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是两个人一时兴起的玩笑,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刑明只是锦上添花,你才是我生命里的不可或缺,是我欠你的,从来都是我欠你的,若是你嫌黄泉路上孤单,一个人弥补太慢,我愿意陪你,我陪你一起,哥哥……”   眼泪像一行冰晶划过脸庞,男人仰了仰头,将这个瘦小的女孩揽进了自己的怀抱。   他抱过她无数次了,从儿时开始,到现在,抱过她无数次了,她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眼睛总是那么的亮,她的温度也总是那么的炽热,她的味道总是那么浓烈。   可是,从来到这里开始,她变了,他肉眼可见她变了……   她不爱说话不爱笑了,眼睛也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连带着眼角的那颗泪痣都没有那么好看了,她的体温一日比一日冰冷,味道一日比一日冷淡,这一身艳红色的狐狸毛都没有换回她一星半点的光彩。   我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把她变成这样了,变得都不像我妹妹了。   我是她哥哥啊,可是我两个要好好的在一块儿怎么就那么难呢!   小时候就很难,现在还是那么难……许是这个名字取得不太好吧,昼夜怎可同频啊……   向阳的手,慢慢的摸上了他的腰身,碰到了那处冰凉的凸起。   男人反射性的按了下去,呼吸浅浅,“小阳……”   突然,刺眼的光从远处射过来,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向夜反射性的眯了眯眼睛。   车没有减速,直挺挺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看清楚了驾驶座里面的人,向夜立刻一个翻身,将怀抱里的女孩推到了一边。   砰的一声,他一枪打碎了车的挡风玻璃,刑明用胳膊挡了挡稀里哗啦掉下来的玻璃碎片,立刻抽出枪还击了,霎时兵兵乓乓的枪声响成了一片。   向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担心谁了。   但是很快,枪声就停了,两人都只带了把小手-枪,子弹打完了就没有了。   刑明立刻去扶起了向阳,捏着她的胳膊,手控制不住的发抖,“我看到摩斯密码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事了,没事了……”   女孩没有说话,就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的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对面的男人也慢慢站了起来,热泪盈眶,“摩斯密码?是那个视频?呵呵呵呵……你还在骗我!”   “没有,我没有骗你,哥哥,我方才与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了”   他猩红着眼,几近崩溃了,“那你过来啊,过来陪我一起去死”,听到这句话,刑明死死盯着他,慢慢的把身前的女孩拉到了自己身后,伸出了手,做了一个来的手势。   向夜斜着眼睛,捏着拳头冲了上去,刑明憋了这么久的火一触即发。   他们一个是在血窟窿里爬出来的野路子,一个是在警校里练出来的正规军,但两人都在金三角那个地狱里磨炼了十年,都曾经历过生死满身的血痕,都对对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拆骨扒皮。   拳头砸在脸上,下去就见了血,脚踹在身上,沾上就断了骨……   她从来都是一个那么有主意,行事那么果敢的人,可此时此刻,除了站着掉眼泪,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这两个男人的战争,她更希望谁会赢。   向夜还是吃了身量小的亏,面对俄罗斯那种毫无打斗技巧的壮汉,他尚且能应付得过来,但是对上刑明这种受过正规训练,身手凌厉的警察,走不下几招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刑明横着胳膊逼这他的脖子,直直的将他抵到了那辆二手车的车门上,紧锁着他的气管,丝毫没有留力,眼睛里逼出来的戾气恨不得将他给剜了。   向夜满头的汗,扬着嘴角在笑,额前的几丝发梢耷拉下来,配上嘴角微微红肿的痕迹,更加邪魅狷狂了,“我打不赢你,刑明……来杀了我啊,来啊……”   他叫嚣着,挑衅着……可男人依旧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手下的力度没有加重分毫。   向夜斜着嘴角笑了两声,“呵呵呵呵呵……不敢啊,我忘了啊,你是警察啊,警察不能乱开枪,也不能乱杀人,呵呵呵呵呵……还真是可悲啊,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下手……”   “你们这些警察,你们这些卧底,自以为伪装得很好,自以为天衣无缝,我告诉你,那都是因为他们蠢!是我杀了周廷,我利用他端掉了帕卡,然后一颗手-榴-弹,嘣……呵呵呵呵……还有她,她要不是我妹妹,在公海上根本连船都下不了……   “我打不赢你,但是你玩不过我,动手啊,机会千载难逢,我要是再跑了,你再想逮到我,可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呵呵呵呵呵……”   见他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向夜故作轻松的换了一个眼神,“我想想啊,我长到这么大,杀的警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还不到七岁,是在易云山,之前我不太记得了,不过见到你我就想起来了,他好像也是个警察,和你一个姓,叫什么重……”   刑明另一只手捏紧了拳头,紧紧的咬着牙。   是他,就是他,是他杀了我父亲,就是他!只要一下,只要一下,老子就能弄死他了!   向夜也感觉到了脖子被禁锢的力度,哑着嗓子喘了口气,“这么激动干什么啊,刑警官,那个人不会是你爸吧?还真是巧啊,不过我杀他的时候,用的不是枪,而是……”   他另一只手慢慢摸出了腰间的匕首,狠狠的朝前捅了进去,“这个!” 第89章   刑明下腹吃痛,微微皱了皱眉头,向阳立刻担忧的往前走了一步,“刑明——”   向夜听在耳朵里,越发得不爽了,故意靠近了他的耳朵,轻轻地说,“我还记得,那把刀,就插在他的心脏上……”,说罢,又将手里的匕首往前送了一截。   刑明另一只手下去,拧住了他的手腕,一脚将他踹出去了三米远。   向夜摔在了雪地里,呸出了一口血水。   刑明拔出了下腹的匕首,随意的丢在了地上,走过来,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你和你哥,真的挺像的!”他掏出了明晃晃的手铐,“国际刑警马上到,我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见这边结束了,向阳才跑了过去,看了看刑明,“你没事吧?”   男人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趁他分心的空档,地上的男人在雪地里翻滚了一圈,将那把带着血的刀顺在了手里,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向阳也薅了过来。   那把沾着刑明鲜血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刑明迅速回头,刚往前一步,他手里的匕首就逼近了一寸,这意思很明显了。   “你跑不掉的,劫持了人质你也跑不掉,国际刑警这次是全队出动,有狙击手,只要我一声令下,两千米之内,你都跑不了”   向夜弯了弯嘴角,“我知道我跑不掉,但是我总得要个人陪的”   刑明沉了沉脸,“我来陪你,说到做到”   冷冰冰的四个字出来,向夜都快笑出声了,“你有病吧,你一个大男人,我要你干什么,再说了,我们是仇人,在人间没打够,还要闹到地府去啊,你看我像是脑子有问题吗?”   “小成的死,江海的死,以及你手下大部分弟兄的死,或多或少都是我造成的,你要人陪,我就来陪你,她才十八岁,才刚刚从黑暗走到阳光里,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就这样结束”   “那又怎么样,要不是我,她这十八年的时光都没有,还哪能见到什么黑,什么白啊?”   “要我怎么做?”刑明索性也不与他绕弯子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成天都装作高高在上,大义凛然的样子,目中无人,觉得你是高贵的警察,无所不能,我们这种肮脏的罪犯生来就低人一等,最终都是要被你处死的!现在呢,只要我稍微动一动手,你的警员就会死在我手里,和那个叫周廷的一样”   “我说了,要我怎么做!”   “想救她啊,跪下,跪在自己的杀父仇人面前,磕个头,我就放了她”   “不可以,刑明……”一直没有说话的向阳,听到他这句话,立刻挣扎着开了口,向夜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凑近了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闭嘴,你答应过我的”   她是答应过他,她可以陪他去死,但是他不能以此为条件来要求刑明下跪!   刑明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伺候两个字都能让他生气发火,他有多痛恨毒贩,有多痛恨罪犯,他父亲因毒贩而死,母亲因父亲的死而死,叔叔们也因毒贩而是,爷爷现在还神志不清的住在养老院里,他怎么能弯得下膝盖,还是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刑明冷着脸,拳头一寸一寸的收紧,站了片刻,始终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刑警官,我知道国际刑警马上就要到了,我的时间,经不起你浪费,行还是不行”   男人哽咽了一下,硕大的喉结跟着上下滑动,膝盖上像沉着千斤重的铁石,每弯下一寸,就是裂骨的疼,隔着厚厚的裤子,白雪的冰冷几乎渗透进了皮肤,想钢锥一样刺在骨头上。   她哭了,眼睛里掉下来的泪水,从来没有如此的汹涌过,落到向夜的手上,泛着湿湿的凉意。   向夜呵呵的笑了两声,故作轻松的说道,“再低一点,刑警官,磕头不会吗?你每次去祭拜你父亲的时候,不会给他磕头吗?”   父亲,父亲,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父亲,就像是活生生的在他伤口上洒了盐。   刑明双手都要攥得出血了,但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也是真的听他的话,将头压低了几分,直到碰到了地面上的积雪……   不要,不要,刑明,刑明……   “呵呵呵呵呵呵……看哪,这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刑警官吗?你也有今天啊……我再来告诉你吧,我很早就教过了我妹妹格斗和枪法,面对这种被人拿刀抵着脖子的威胁,她只需要两招就能挣脱,可是她没有动,你知道为什么吗?呵呵呵呵呵……”   “因为她早就答应我了,在你来之前就答应我了,她会陪我一起去死,我们会一起去赎罪,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放过她的,我不过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真信了,呵呵呵呵呵呵……在临死之前还能玩你一次,真的值了……”   刑明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横眉怒视。   向夜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往后退了一步,冲他挑了挑眉毛。   他怎么会相信他,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情!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遇到有关她的事情,他的脑子就像是转不动了,他的智商就像是顷刻被人抽走了。   终于,东方的第一缕光斜着洒了下来,照进了这片干净的针叶林,耳边也隐隐约约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这金黄的颜色,打在向夜的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小阳,太阳出来了,抬头看看……”   是啊,太阳出来了,大雪连续覆盖了大半个月,终于放晴了。   向阳抬起了头,看见阳光给这片混着血色惨白惨白的针叶林渡了一层金。   他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在她眼角的泪痣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猛然,手起刀落,刑明瞪大了眼睛,“不——”   他还没有跑上前,就愣了,停住了。   向阳站在原地,脖子上,头发上,眼角的那颗泪痣上都沾上了血,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脑子里还飘荡着他最后温柔似水的气息:   小阳,都是他的出现,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爱他,我不试试他能不能为你低下最高贵的头,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交给他……我不同意,不同意知道吗?不许寻死,地狱太冷,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这辈子我先去赎罪,等哥哥洗干净了再来找你,替哥哥,好好活……   他倒在雪地里,脖子上的殷红渊渊不断,染透了厚重的白雪,睁着眼睛,看着天边那抹金黄的颜色一寸一寸的升起,慢慢的爬上自己的身体……旁边立着的雪人也同他一起慢慢融化。   她呜咽着,哽咽着,蹲在了地上,头疼欲孽,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小女孩梳着两个辫子,穿着艳红的小裙子,拿着小风车,满院子的跑,“哈哈哈……这是哥哥给我买的小风车,真好看……”那个青春正好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T恤追着她,“慢点跑,小心摔了……”   小女孩蹲在脏兮兮的泥地里,自信满满的指着自己一整排的作品,“哥哥,这些都是我捏的泥人,是不是比她们的芭比娃娃好看啊,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这个是我们孩子,这个是我们孩子的孩子……这些还有很多,哥哥,你和我一起捏好不好?   小小的女孩睡眼惺忪的提溜着自己的裤子从屋子里出来,“哥哥……我尿裤子了……”   院子里正在洗衣服的少年回过了头,“拿过来,哥哥正好一起洗了,顺便把床单也扯过来吧,要不然我们晚上睡什么啊?下次要注意了啊,都多大了”   小小的女孩,衣衫单薄的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觉,双手乱舞,睡眼惺忪的呢喃“哥哥,好热啊,还有蚊子”,少年拿着大蒲扇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快快睡,哥哥给你扇风,给你赶蚊子”   少年笑意昂扬,搬了一个老旧的电风扇过来,转起来呼哧呼哧的响,“看,我们有电风扇了,这下晚上不怕热了吧……”,小女孩激动得在他身前蹦蹦跳跳,“耶!我哥哥好棒,我哥哥好厉害!”   他们捂在一个被子里瑟瑟发抖,“哥哥,冬天好冷啊,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少年将他们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好,讲故事,哥哥给你讲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好不好?听完就不冷了”   小小的女孩扒在幼儿园的栏杆前看着里面的小朋友在玩滑滑梯,扭过头问他,“哥哥,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样啊?我也想上幼儿园”,少年沉了沉眼眸,并没有回答她。   小小的女孩扒在少年的床边哭得撕心裂肺,“哥哥……哥哥……我不要上幼儿园了,我再也不要上幼儿园了,我要我哥哥,我只要我哥哥……”,床上的少年腿上绑着绷带,但还是强打着力气,摸了摸她的头,“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嗓子都哭哑了……”   哥哥,电视上说了,有的哥哥娶了嫂嫂就不要妹妹了,你不要娶嫂嫂好不好,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你。   哥哥,我想去看海豚,电视上说海豚不用说话就可以找到千里之外的同伴,你说海豚会教我吗?等我学会了,不用说话,哥哥也能知道我在哪里,这样我们就永远不用分开了。   哥哥,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一定要能看得见大海,最好还能养十只八只海豚,他们每天都会跳起来亲亲我的脸,我还想要一个很大的壁炉,就像童话书里写的那样。   等冬天的时候,外面下雪了,哥哥就能在壁炉边上讲故事给我听。   我还想要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一个螺旋式的楼梯,还想要一个很大的衣帽间,里面都是我喜欢的裙子,有公主穿的那种大裙子,还有粉粉嫩嫩的小裙子。   窗户上还要挂着风铃,有的是用贝壳做的,有的是用石头做的,每次海风吹过来的时候,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像我在和哥哥说悄悄话一样。   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大,女孩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哥哥,哥哥……” 第90章   春风吹绿了滨城的草木,嫩芽们在暖阳的轻抚下肆意的舒展着,沸沸扬扬闹了一整个冬日的沈氏地产作假贩毒案,终于在法庭的宣判声中落下了帷幕。   沈氏集团总裁沈君窝□□贩、私藏枪支、洗钱、妨碍司法公正,数罪并罚,没收违法所得收入,综合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正式关押了的罪犯用不了会面室了,只能隔着玻璃窗用电话交流。   秦诺要求见他了好几次,他才勉强同意了。   他好瘦了啊,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全身都干干瘪瘪的,连眼神都没有从前那么自信了。   秦诺一看到他就心疼得掉下了眼泪,沈君微微的笑了笑,伸出皮包骨的手拿起了电话,“诺诺,别哭了,我在这里挺好的……只有十分钟,你愣着不出声,时间都浪费了”   “你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为什么不肯见我,你之前为什么都不肯见我,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略带哭腔的语气,顷刻就将沈君的眼睛染红了。   情爱这种事啊,向来都是劝别人容易,开解自己很难,他是沈氏总裁沈君,他可以冷静理智的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可唯独对她,也只有对她,才会流露出难得的感性。   “诺诺,公司卖了,爸妈和弟弟都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唯有十年的牢狱之灾,等我出去以后就算我还认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怕也不认识我了,你值得更好的人,以后别来了,忘了我吧”   “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的”   “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沈君了,我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你是,你一直都是沈君,一直都是我的君哥哥”秦诺哭着哭着就笑了,热泪盈眶的耸了耸鼻子。   “虽然我们回国之后才见了一面,但是我记得你所有的喜好,从来都不曾忘记,你喜欢穿浅蓝色条纹的西装,喜欢戴百达翡丽的手表,喜欢看书,喜欢听钢琴的声音,不喜欢运动,脾气很好但态度很硬,喜欢吃牛排,唱歌很难听,你还记得吗?君哥哥”   “小时候,我们上,我们上音乐课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唱《虫儿飞》,全班就只有你一个人,一句都不在调上,还被老师留下来唱了好久,那天晚上回家之后,我做梦都是你恶魔般的歌声”   想起那段往事沈君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我们都长大了,你变了,你变得让我更喜欢了,你是高高在上的沈氏总裁,只微微的笑着,什么手段都不用,就能让所有人都怕你,敬你,你还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好哥哥,我知道你觉得是你弟弟替你承受了所有的苦难,你才能享受良好的教育,优越的物质条件,你可以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   “可是,君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也才只有二十五岁啊,你也还是个青春正好的少年,我喜欢这样的你,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一直都没有变过,不要再把我推开了,好吗?十年而已,你弟弟不也找了他最爱的女人十年吗?十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会等你的,我会一直等你的,等你出来以后,要是不喜欢滨城,我就陪你一起走,你想待着什么都不做,我就去弹钢琴养你,你想创业,我就给你钱,你想去大马路上做乞丐,我就给你拿碗,以后的日子,无论过成什么样,我都想和你一起……”   “不要再拒绝我了,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哭鼻子,你不要再惹我哭了,我以后每周都会来看你,你不能不见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她这一大通说完,对面的男人笑了哭,哭了笑,就是没有表态。   见她是真的着急了,他才仰了仰头,将眼泪逼了回去,摸了摸玻璃上的影子,轻轻的开了口,“下周来的时候,帮我带两本书,那本俄国文学我还没有看完”   春天是一年里最柔软的季节,连大海都舍不得在柔软的春风里掀起激烈的浪。   长长的木桥一直延伸到了海里,向阳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抱着一个纸盒,站在木桥尽头的亭子里,柔柔的衣裙跟着亭子边的纱帘,随风飘飘扬扬的。   这串贝壳做的风铃……好不好看?是不是很好看?里面有大海的味道吧,喜不喜欢?叫我一声亲爱的我就送给你……   这张黑色的银行卡……宠女人的第一步就给她花钱,无法无天的花钱……   这颗鸽子蛋那么大的血钻戒指……你去,你去约她出来,你去拿给她好了,把鸽子蛋,把所有的东西都拿给她好了,再也不要来找我了,你现在就走……   这把粉红色镶着钻石的枪……粉色的枪不正好配上你可爱的小裙子吗?多好看啊,枪不能离身,这里不比国内,没有我帅,比我还猖狂的法外狂徒很多,拿着防身用……   这张婚纱照……我们已经结婚了,拍个婚纱照有什么不能拍的……   这本大红色的房产证……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要是出了事,我名下所有财产都会被冻结的,给你一套房子,以后不管怎么样,还能有个住的地方。   她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都慢慢的沉入了大海里……   刑明从后面走了上来,“真的……不再进去看看了吗?”   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你并没有离开对吗?这蔚蓝的天,这柔软的云,这辽阔的海,轻抚过脸庞的风,照耀着大地的光,其实都是你,都是你,你会像这世界所有的美好一样,永永远远留在我身边,永永远远刻在我心里。   女孩淡淡的回过了头,“刑明,把我送到他身边,你后悔过吗?”   “不后悔,警察,抓罪犯,从不后悔……”他哽咽了一下,扬起了头,将眼眶里某些温热的液体逼了回去,“可……我好疼啊……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他是刑明啊,钢筋铁骨的刑明,他,他说他疼了,他,他哭了,就像是最好的告白。   向阳放下了手里的盒子,“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   男人走到了她的身边,“我的时间很长,有一辈子那么长……”   她淡淡的笑了笑,仰起头,看着瓦蓝瓦蓝的天,金黄金黄的太阳。(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各位小可爱和我一起坚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写到这里,最初的几个脑洞文就基本上结束了,虽然数据没有一个好的,但也算是满足自己的心愿了吧,接下来会写几个系列文,有继续言情类的,还有格局略微宏大一点的,后续还会尝试BL类型,啊……七爷不死,文字不灭,加油吧,小扑街!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